画地为牢 作者:蓝扬
他们兄弟二人忙著给萧九离打电话,而楼下苏家的车早就停在了大门口,外面还下著大雨,苏南他们几个的司机撑著伞给挡著雨,一行人把君抬上车,苏南坐在後座上的时候衣服湿了大半却没心情管,只再三的吩咐司机把车快点儿开。
可是这暴雨中行驶本来就已经是很危险的事情了,车速再快又能快到哪去?司机急的一脑袋的汗,苏南紧紧抓著君冰凉的手心急如焚。看那架势,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司机开车技术比他好,恐怕早就把司机踹出去自己亲自来开了!
君躺在後座,头枕著苏南的腿,虽然五脏六腑都难受的厉害,可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记得开口宽慰他,“少爷,您别担心……我没事的……”
其实哪里会没事?照他的身体情况,一下子吐这麽多血,就算不死,也绝对可以要掉半条命的……
这一点他和苏南心里都清楚。所以当苏南赤红的眸子对上那双微微泛著血丝的淡茶色眼睛时候,明显看到了君眼底那一点儿还没来得及掩饰的灰败死气……
紧紧抓著他手掌的青年无声的深深吸了口气,勉强露出伪装得很难看的轻松笑容,抬手抽了两张纸巾,一下一下小心仔细地替躺著的男人把鼻子和嘴唇上的血迹搽乾净,“当然没事。你是我的,我不许你你有事,你就说什麽也得给我撑过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君感叹的微微勾著透著不正常w红的嘴角,顿了顿,仿佛很费力的喘息了几口,才声音沙哑而疲惫地慢慢继续说:“这一次,我想跟您坦诚一点儿……我并不知道主人也在那里……我去,只是因为忽然想起来……曾经答应过你,要帮你挡酒的……”
苏南原本就已经因为紧张而非常紧绷的身体骤然僵住了。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著君的目光中诧异释怀欣喜自责一一滑过,复杂到难以形容……
君看著他,笑了笑,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慢慢舒出来,他安静的反手轻轻握了一下君抓著他的手,慢慢闭上眼,语气有些遗憾,但是脸色却是很恬淡的,“抱歉……本来想……想陪你回去的。现在……现在看来,我怕是……怕是回不去了……”
这一句话,仿佛带著某一种,尘埃落定一般的暗示。
“你瞎说什麽呢!”苏南像是被谁踩到了尾巴一样瞬间惊醒过来,出於忌讳和害怕,本能地吼了他一句,可他话刚说出口,却感觉到握著自己手掌的手指力道骤然间就卸开了……
那一刹那,苏南瞬间仿佛感觉到几百根针一起扎在头皮上似的又疼又麻到难以忍受,背後的寒气蹭蹭的窜上来,让他无法控制地生生打了个寒颤!
“君?”他试探著叫枕在自己腿上的这个老男人的名字,声音紧绷,几乎马上就要崩溃一般……然而,等了半晌,却没有回应……
“君?……”他又喊了一声,那个向来有求必应的男人,却依然没有回应……
他一下子慌了,瞬间就觉得血气上涌直顶得眼前发黑,他连呼吸都乱了,一声一声叫著男人的名字,声音越发的尖锐而不安,在满世界雨声的午夜里,显得格外凄厉和惊心……
“君!你醒醒!君!!――”
第五十三章 一人的病,三人的劫
在苏南心惊胆战叫著君名字的同时,不知名的街道上,一辆普通的黑色suv里嘈杂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
萧九离扫了一眼随手扔在副驾上的手机,上面的来点是那个赵老大的。
这种时候打电话来,十有八九是想说服自己回心转意。
他本不想接的。但是这响了又响的铃声嘈杂的让人心烦,萧九离无端的觉得心里乱糟糟的,鬼使神差,就接了起来。
那边尚且带著些迟疑的声音刚落下,一向面瘫的萧九脸色就猛的变了!
“吐血虚脱不省人事?”萧九把著方向盘的手陡然颤了一下,雨天路滑,车子因此而像旁边的车道猛歪了一下!稳住手,萧九深吸口气,沉沉的开口,“人往哪里去了?”
“萧先生您见谅,我哪敢跟著那帮小祖宗!不过看方向,应该是往金水南路去了,那条路尽头是北部医疗条件最好的一家私人医院。”
挂断电话,suv在雨中急急的一个漂亮的转弯,照著导航上显示的方向快速驶去了……
他其实离那条路并不是很远,但是这种天气下车子没办法开太快,所以当他从小路插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小巷对面一辆救护车和四辆私家都停在路边,医院的急救人员和几个青年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不醒的男人抬上救护车,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形,他也知道那个躺在担架上的男人是君。
苏南跟上了救护车,随即车厢的门被人从里面关上,剩下的几个青年也各自回到自己车里,前前後後五辆车在暴雨中车队似的驶出去,打头的急救车又想起惊心的鸣笛声音,糅杂在红蓝相交的刺目光芒里,听上去竟然凄厉得可怕……
萧九离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能保持理智不冲把君的情况看个清楚,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出现的话,他跟苏南之间的瓜葛,势必要耽误君的治疗时间。
他了解君的身体状况。那种每况愈下的身体,实在大一点的折腾都已经逐渐经不起,更何况是情况不明的吐血昏迷!
所以只能压著性子,耗著他所剩无多的耐心,开著车从小巷出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了救护车的後面。
借著暴雨的遮挡,一直到了医院,也没有人发现身後有车跟随。
到了医院,相关的急救设备早就按照苏南电话里说明的情况准备好,人立刻推进抢救室,这家医院主修消化内科的副院长在临进抢救室时被苏南一把抓住,老头儿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样骇人的目光,充满惊慌和绝望,但是却严厉冰冷的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老头儿一时被震住,呆了呆,就听见赤红著双目盯著他的苏家少爷僵硬的开口,只有两个字:“――救他!”
老头儿刹那间激灵灵地猛打了个冷颤!
虽然没有威胁和恐吓,可是他看著苏南眸子深处的那种眼神,那是一种对他寄予厚望的很强烈的眼神。被这种视线盯著,他知道他这跟救命稻草如果可以保得里面那男人平安无事,他也会因此而升官发财,如若不然,绝对会被迁怒,到时候身败名裂也不足为奇……
第五十四章 胃出血与直肠炎
副院长战战兢兢的一边应承一边进了急救室,急救室大门一关,上面牌子一亮,苏南就恍然觉得整个人虚脱似的,靠著墙缓缓的滑坐在了地上……
他这辈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自责过。即使是最开始把君弄成肛门撕裂而住院的那次,也没有这麽强烈的感觉。就好像……这一次那个惟命是从的没脾气老男人真的会离开他一样。
他很後悔。如果不是自己小肚鸡肠误以为君是来找萧九离的话,也不会眼看著他灌酒而不制止――不,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生气的话,他根本连沾唇也不会让君沾。
现在想来,君在赵恒那里受了那样的委屈,接著又被自己误解,一定是在心情极端压抑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失控的放纵自己……
苏南的手插进头发里,心肺痛得简直不能呼吸。
――够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这麽任性胡来的话,就不会把君害成这样了。
一直没有离开的卓云松罗二几人什麽时候见过苏南这种表情?他们所认识的苏南向来是那种自私又自我的人,这种事儿不怪君胡来已经是不错了,现在这样捶胸顿足的痛苦自责是怎麽回事儿?!
周围的人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怔在哪里,倒也不知道该怎麽劝才好……
所幸的是,急诊抢救到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半小时後,急救室的灯灭了,大门打开,副院长率先从里面走了出来,跟苏南汇报――
“是急性胃出血。病人胃肠功能本来就不好,短时间内突饮烈酒过量使胃里血管扩张充血,以致血管破裂。口鼻出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另外……病人的直肠有轻度感染发炎现象。”副院长老头儿说到这里顿了顿,看著苏南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那种医生对於患者家属的不认同,因为这样的情绪出现,连带著,连说话的声音也习惯性的带上了点儿教训和责备的味道……
“老头子擅作主张,已经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了。直肠炎的问题倒是不大,只是胃出血的情况比较严重,还得留重症监护病房观察,但是目前看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身体超出负荷的缘故。不过还是建议您做……做那事儿的时候多少也悠著点儿,上次就跟您说过,病人身体素质很不好,就算不细心调养,好歹事後的基本措施是不可免的。”他说著犹豫了一下,脸色有点儿为难,但是最後还是忍不住硬著头皮劝了一句,“我看您还是紧张他的,何苦每次都把人折腾到这个地步……”
向来不可一世的苏大少破天荒地听著医生的教训竟然没有发火!除去那一阵红一阵青的微妙脸色变化外,那眼神竟然是充满激动和感激的!他一边听老头儿说著一边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早就填写好金额的支票塞给对方,“谢谢谢谢,您辛苦,半夜把您叫过来真是对不住,这个人情我苏南记下了。”
老头儿拿了支票也不推辞,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小振奋――要知道,能让苏南欠下一个人情,之後能得到的好处可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然而,他心里的笑还没等在脸上表达出来,苏南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瞬间又怔住了――
“只是他现在还离不开人,也图您个看诊方便,接下来这几天,就劳驾您住在医院里看护他直到完全脱离危险为止吧。”
可怜这都快七十岁的老院长,听见这句话枯瘦的身体抖了抖,转眼之间脸色苍白的甚至比正被从急救室推出来的君还要可怕……
第五十五章 启动程序,夺人!
君被护士从急救室推出来的时候还是昏迷著的,手上吊著水,一张脸苍白得跟盖在身上的白色被子几乎一个颜色……
苏南看他出来立即就跟了上去,这瘦削单薄的老男人微微痛苦的蹙眉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怎麽看都觉得触目惊心……
病床直接推进了加护病房,几个护工小心翼翼的把君换到病房的病床上,把一应监护仪器都打开,又贴又夹的安置在君身上,老院长跟进来向苏南嘱咐了些需要注意的问题,然後就带著人退了出去。
──君其实没有那麽严重,他只是胃出血和直肠炎,虽然声势唬人,但是实在没有到需要进icu的地步。院方之所以这麽安排,只是为了买苏南一个人情,让他安心罢了。所以也没有人不识趣的来阻止苏南进入病房。
卓云松和罗二他们被苏南打发了回去,他自己给苏家的帮佣打电话,让他们送一应生活用品过来。看这架势,竟是要打算在病房陪著君住下去了……
萧九离一直没有露面。他有他自己的途径,此刻坐在某医生的办公室里,拿著某医生交给他的君的诊断书看了一遍,原本就已经很难看的脸色更是彻底阴沈下来──
胃出血和直肠炎。
合上诊断书,萧九离一句话也没说,摆摆手让医生出去,在只剩下自己的办公室里拿著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铃声一响就被人接起来,是向东阳好整以暇的声音,很意料之中的语气,“萧九,我等你电话,可是等很久了呢。”
对於kg这个男人的敏锐,萧九离已经见怪不怪,他挑挑嘴角,可是却没什麽笑意,他眯著眼睛,声音沈沈的,是很正式的语气。几个字说出来,一字一句的掷地有声,“──我要启动买售奴隶契约的豁免条款。”
所谓的“豁免条款”,就是月光岛单方面五则规定中的最後一项──若奴隶被重新安排後,合同订立方再次出现并属意重新取得奴隶所有权,则在支付月光岛一切损失费用後,可重新取回该奴隶所有权!
向东阳笑起来,看看旁边已经睡著的时夜,目光是跟平时的强硬冷凝完全不同的宠溺纵容,似乎是怕讲电话的声音吵醒床上即使睡觉也皱著眉满脸倔强的青年,起身弯腰给他把薄被盖好,自己走到了露台上,关上了拉门才揶揄著笑道:“我以为你会和那苏家小子公平竞争的。怎麽,沈不住气了?”
“君住院了。胃出血和直肠炎,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萧九顿了顿,眉头拧的很紧,脸色复杂,半晌,终於仿佛叹息般说道:“其实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跟早年的经历有著脱不开的关系,你知道的,像他这种从小就接受训练的奴隶,超负荷开发使用造成身体机能退化,到他这个年纪,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向东阳明白,萧九离说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在说──君现在这个样子,他要为其付主要责任。
但是萧九这个人从来都是敢作敢当说一不二的,所以从不会为了自己做过的事情後悔。
再者,以他和君的关系,调教师在岛上调教奴隶是工作,奴隶多年之後的陈疾根本就是被默认、且无可避免的。这种情况转变到专属奴隶和主人之间,作为主人可以做的,也就只是尽量调养照顾奴隶的身体,避免使其受到更大的伤害罢了。
因为像君这种情况,一旦得了大病就是很伤元气的事情,身体素质会因此而越发糟糕。
所以说,他如今说这话,是在怪那苏家少爷没有照顾好君了。
向东阳想著,隔著玻璃拉门看床上时夜熟睡的脸──他在对待时夜的问题上,虽然手段强硬不肯让步,但是到底是不愿意把那个骄傲的人逼到这个地步的。
收回目光,向东阳抬手揉著眉心,神色颇有些心烦的叹了口气,却也不多说什麽,只是问萧九离:“那苏家少爷,你准备怎麽办?”
萧九离和向东阳十几年的朋友,彼此心意对方都是能猜到几分的,听见他叹气也不问缘由,微微眯著眼睛,抿著唇,重新又把君的诊断书翻了一遍,“我原本尊重他不强来,是因为他对君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如果没有他,君现在怎麽样还说不准,我也算是承了他的情,所以让君自己选择去留──但是你知道,这件事儿一出来,我就再没有什麽好顾忌的了。”
他说著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似乎浅浅的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心疼味道,闭了闭眼,萧九声音压抑,“不管出於什麽原因,这样的事情再来两次,君就真的废了。”
他这里说的“不管什麽原因”,包括苏南不计後果的任意妄为,以及君的一时任性。
向东阳挑挑眉,“早知道你会来,手续已经给你办好了,你派人过来拿……不,还是岛上派人给你送过去吧。不过我看,就算是月光岛方面出面强制执行合约,让那苏家小子放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萧九挑眉志在必得的微笑:“他虽然是苏家的独子,但是现在苏家掌权的人到底还不是他。商人嘛,都是利益至上的。”
“那利益至上的商人,你用那麽大的利益代价换一个已经因为逐渐衰老而失去利用价值的奴隶,值得麽?”
向东阳用了一个暗示意味非常明显的辞汇,“利用价值”。在很多年前,萧九离选定君,其实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缘由而决定的。只是萧九离个性偏执,整个月光岛知道这其中秘辛的人,也就只有跟他私交一直非常好的kg而已。
果然,向东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即使隔著电话,他也能明确的感觉到萧九的呼吸因此而滞了一下。
然後,那东南亚名声赫赫的大毒枭愧疚而释怀地叹口气,很坚定的声音,低低沈沈的,却似乎在这冰冷的雨夜里浅浅地泛出了些许暖意──
“──现在,他是我最大的利益。”
第五十六章 情殇
三天前的一场雨,让这座地处北方的地区一下子感受到了浓浓的秋天气息。东北风刮得树上叶子掉了一地,外面的景色与几天前比起来,竟是恍如隔世一般。
苏南看了看时间,停下手里的工作把电脑放在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君的病床边,把夹在他食指上的血压测量仪换到中指上,看著病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三天了,你还不打算醒过来麽?”
没有人回答他。
苏南叹气苦笑,想了想,怕这老男人昏迷太久四肢僵硬,於是弯下腰去帮君做按摩,活动关节。
看著手法和力道,竟然是很专业的。
可是病床上的男人还是安安静静的闭著眼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仪表上显示的生命体征相当平稳,苏南几乎就要怀疑他会这麽睡著离开自己。
可是大夫说他胃出血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今早连止血针都撤了,会一直昏迷不醒,只是上了身体元气,醒了之後慢慢调养,不会有大碍。
所以苏南一直等著他醒。
他叫人送来了生活用品,在君旁边搬了张床,後来又把办公室也搬到了病房,每天24个小时守在这老男人身边,跟护工学照顾病人,学会了就把护工撵了出去,至此之後,照顾君的事情就不肯再假手他人。
他那样一个从小含著金汤匙长大的大少爷,往日里又是嚣张跋扈惯了的。会为一个比他大不少的老男人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已经非常难得了。
――不知道让多少人跌破了眼镜。
“他们都想来看我出糗,一个个看我的眼神跟看猴子似的,都被我打发回去了。小爷这种样子怎麽能让外人看见!”苏南的手指在君柔软的皮肤上按出一个个小小的浅坑,翻了个白眼,瞟了眼男人仍旧没有反应的脸,接著又耸拉下那原本应该恣意飞扬的眉目,表情显得很颓然,“……我倒是愿意让你看的,可是你却不肯睁开眼睛,领我这个情。”
他说著一时没控制好力道,下手重了,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了的缘故,君的手指竟然因此而轻颤了一下!
君觉得,结束自己无止境噩梦的是一下说不清是什麽感觉的疼痛。痛感中带著一种好像被掐到了经络的酸麻、伴随著一点点轻松感,沿著神经撞进大脑,打碎了一直把他紧紧缠缚其中的晦暗梦境……
他尝试了一下,眼皮很沉,仿佛被胶黏住了似的,他睁不开眼,可是意识却逐渐清醒,耳边能听到声音,从朦朦胧胧到逐渐清晰……
是苏南的声音,他似乎没有发现君已经醒了,那自言自语的声音还是很执拗,但却多了疲惫和伤感。
因为眼睛还不能看见,所以听觉变得更加敏感,君甚至能从那声音中分辨出淡淡的悔意,夹杂著歉疚,很复杂的感情糅杂著,让青年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著他这种年龄不可能感受到的沧桑……
“我很抱歉这段时间让你经受这些折磨……知道你跟那个萧九离藕断丝连,看见你们亲吻的照片,我气疯了……你不知道,我长这麽大,从没有对另外一个人像对你这麽上心过……我自私的很,那种付出而不求回报的圣母行为我做不到。我为你做了这麽多,改变了这麽多,是一定要得到你的回应的。可是你却一直不回应我……”
苏南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很不愿意承认,声音都带上了微微的颤抖,声音很勉强,是很难堪又难以启齿的语气,“……我爱你。原本把你从重景带回家,只是觉得你有趣,只是想玩玩罢了,没想到後来竟然越陷越深,到了这种地步……其实你有什麽好的?又年老又体弱,还是个男人,心里还装著另外一个抛弃了你的男人!你看我的目光总是很淡漠的,在你的心里眼里,我几乎找不到有我的位置!”
苏南揉按他小腿肌肉的动作停下来,君感觉他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个一直以来都傲慢倔强的青年此刻是不是掉泪了,只是听著声音,竟然有些微的哽咽……
君忽然觉得一阵难受,有一种分辨不清是什麽的悸动冲破障碍从心底透出来,直涌到眼睛上,竟然也是一阵酸胀……
“我怎麽能忍受你心里没我的位置呢?”苏南握著君的手抵在自己眉心,他的手是抖的,声音也是抖的,喉咙里的哽咽被压抑著,沙哑而沉重,“就算你年龄比我大又身体不好,就算你是个男人,就算你心里一直放不下萧九离,可我还是忍不住的喜欢你……这样的我,怎麽能忍受你一直不回应我?你不知道,你在车上跟我说你是来找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又有多自责。如果我可以早一点明白你,或许今天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他说著抬起头来用力眨眨眼,轻轻笑了笑,反而是那种很自信而笃定的笑容,“说什麽回不去了,我已经陷的这麽深了,哪有可能再放过你?死心吧,等你病好,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即使你还对萧九离念念不忘,我也不会把你让给他。”
苏南的最後一句话,听的君嘴里发苦。
身体各处的神经已经从昏迷的麻木中恢复过来,君尝试著动动眼皮儿,他可以睁眼了,可是此刻却反而更想逃避……
他活到这个年纪,经历过那麽多的事情,苏南对他的心思,他怎麽可能不明白?只不过一直装傻罢了。
他脖子上圆润而小巧的喉结轻轻颤了颤,苏南话音落下的时候,有那麽一个瞬间他想开口对苏南说点儿什麽,可是最後却放弃了……
他不想说,也不敢说。
那些话,说出来,就是对萧九离的背叛。
他是个奴隶。他不想,也不能背叛他的主人。即使主人曾经一走了之的抛弃造就了今天的一切。
他曾经发誓对主人忠诚,自毁誓约,连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所以他一直想借由自己跟萧九离的事情让苏南对他彻底失望,只要苏南可以因此而放弃他,恨他也好厌弃他也好,没人比他更了解,这种痛痛快快的情绪总是要比伤心难过那种仿佛顿刀割肉般的痛苦墙上太多了……
可是他到底还是伤害了苏南――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
到底还是弄巧成拙了……
整件事情,君怎麽也没想到,苏南对他竟然执著至此!他也没想到,事到如今,自己心里剩下的,竟然也不再仅仅只是悸动……
事情发展的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完全超出他的预计,让他除了闭著眼睛装睡回避外,再别无他法……
苏南的声音落下後,整间病房一片死寂,沉默得几乎令人窒息。
君听到他的呼吸,深深浅浅的,还带著不明显的鼻音。似乎是一种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在为情所苦的时候特有的情绪。
充满勇气,放肆而固执,完全不顾後果的执著。
让人羡慕,也让人沉沦。
君想,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另一个像苏南这样的年轻人了……
这麽想著,眼泪就从紧闭的眼角渗出来,偷偷沿著脸部的轮廓滑落到发丝里,然後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很节制的声音和频率,不急不缓,甚至彬彬有礼。
像是预感到什麽一样,君心里狠狠打了个冷颤!
苏南从自己的情绪中缓和过来,随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习惯性的整理下衣服,才慢腾腾的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著的,不是那些跑来打趣他的朋友,也不是医院的大夫护士,而是萧九离。
第五十七章 苏南vs萧九
萧九离身後还站著三个人,皆是一身典型黑社会的打扮。苏南瞟了他们一眼,挑挑眉就轻描淡写的把视线收回来,看著稳稳站在面前的萧九离,倒也不怎麽意外。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等你很久了。”
萧九离不著痕迹地把苏南上下打量了一遍。不管之间彼此通过各种管道了解了对方多少,这样正式的见面,面对面的交谈,还是第一次。
他们彼此的距离很近,都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似乎都带著久居上位的独裁者身上特有的那种杀伐果决的强硬气息。
苏南那只有在面对君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柔软脆弱早就收得一乾二净,萧九离看他的时候,他也坦荡荡的直视对方,嘴角勾著一点儿很有气度的笑,是礼貌的疏离,那样不急不躁的样子,竟然面对萧九离那带著肃杀气的气场时也丝毫不会落了下风。
萧九离在收回打量苏南的视线时,扫了一眼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君,接著嘴角轻轻一挑,似乎是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下,然後跟苏南开门见山道:“既然知道我要来,想必你也猜得到,我为什麽而来。”
苏南皱皱眉,本能地回头有点儿担心的看了君一眼,便用一种浅淡而坚持的语气淡淡地跟萧九离说:“我们出去说。”
“不用出去说了。”萧九的视线越过苏南再次放到君身上,目光笃定而语气自信,似乎还带著一抹玩味儿笑意,“他已经醒了。”
萧九离这话刚一出口,病床上原本就是在咬牙装睡的君整个人就像被钟撞了一下似的狠狠一颤――他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对萧九离演戏。事到如今,已经被揭穿,说什麽也不好再继续装下去了……
於是他无声地苦笑著轻轻叹了口气,硬著头皮睁开眼睛,在苏南那糅杂了震惊喜悦嫉恨和不满的复杂视线里,撑起僵硬的身体,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淡茶色的眸子秋水一样安安静静地看了苏南和萧九离一眼,接著就垂下眼睛,轻轻地开口,声音听起来滞涩沙哑,但是情绪却很平和,“少爷,……主人。”
这是君第一次当著苏南和萧九离的面儿称呼他们中的另一方,他这称呼叫出来,无论是苏南还是萧九,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先前那种被压制隐藏得很完美的,对对方的敌意,因此而缓慢的透出来,两个人再看对方的时候,眼神都是那种充满排外意味儿的冷冷的嘲讽。
而君,因为在垂下目光的一瞬间馀光偶然瞥到的一个人影,而紧紧攥紧了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指……
站在萧九离身後最右边的那个人君认得,他叫戚威,月光岛有外出任务的时候,出来执行任务,领头儿的人多半都是他。
他会跟著萧九离来到这里,那意图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没想到他那天昏迷之前恍恍惚惚跟苏南说的一句“回不去了”,竟然会一语成谶……
第五十八章 交锋
君眼底的神色从最初的心虚尴尬逐渐转变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苏南看在眼里,恍然间隐隐的感觉到这种沉默寂静是他从没有在君眼中看见过的,甚至跟从前偶尔流露出来的痛苦绝望都不一样……他一眨不眨地看著病床上安然平静的单薄老男人,过了半晌,忽然就意识到,那是无论什麽自己都做不了主,所以听天由命不再挣扎的死寂。
几乎是一种比绝望更加深切而可怕的情绪。
苏南无法从中分辨出这样的情绪到到底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萧九的,但是对这老男人的心疼却是真真切切的涌了出来,他甚至不愿意去纠结为什麽君醒了却仍旧装睡的理由,看男人这样,当下就转回头,拒绝萧九离的时候是非常坚决的口吻,“――我不管他醒是没醒,总之,你想跟我谈,就换个地方。”
萧九离目光幽深地盯著病床上形容消瘦的男人,是那种仿佛可以把对方穿透一般深沉而敏锐的眼神,过了半晌,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逐渐浮现出一点儿复杂的味道来,终於收回目光,点点头,“好。”
――他并不想在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跟苏南起争执,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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