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拳象，在烈日下宛如飞雪流行，重重叠叠，密密麻麻，每一象都仿佛蕴藏了某种道义，参合在一起，就连星辰都被遮蔽！

    哗啦啦！

    方圆数十里的参天巨木齐刷刷倒下，在拳象的冲击下不堪一击。

    此时罗川已经狂退到了十里开外，背后是一座悬崖深渊，已是退无可退。

    感受着正在不断下降的精气神，罗川心知就算身后有路，他也不能继续退下去。

    再退下去，他勇往无前的强者心境，势必会受到冲击，甚至有可能产生挫败感，一旦如此，这一战他必败无疑。

    战！

    罗川也不管正在苦苦参悟气势之象的天门念头，疾退的身法陡然停住，反身向前掠去，一拳迎着漫天拳象，轰向南离！

    罗川这一拳并没有使出任何法门，仅仅是拳力外加技巧之道，以及……气势之意！

    莹白色的光华从罗川拳心涌出，堪比三株古木的粗壮拳波贯天而起，宛如劈天之剑，硬抗拳象！

    罗川领悟拳意还是在天南域，距今已有多年。这些年里罗川一路斗法，已将拳意融入战道之中，随着斗法比试增多，罗川对于拳意的领悟也愈发深彻，已然达到气势之意的巅峰。

    然而对于气势之象，罗川始终摸不着头绪。

    罗川第一次见识气势之象，还是在天南域初出茅庐时，前往荒城碑海，念观李玄感和九龙君斗法，见证了李玄感可怕的剑象！

    可看到和亲身体会，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眼下罗川置身于南离铺天盖地的拳象之中，只感觉走在万丈悬崖之上，处处杀机，步步危险。真正的命悬一线。

    “果然，你才到拳意。”

    南离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俯视向罗川，眼神复杂。像是惋惜遗憾，又像是索然无味：“可惜了，虽已达到拳意巅峰，可你却再无机会领悟气势之象了！”

    话音落下，漫天飞雪般的拳象陡然发力，同时变化轨迹，从四面八方，裹挟林中一切存在，皆衍成象，当头压下罗川！

    咔擦！

    明媚的午后阳光下。罗川宛如冲天拳剑的拳意气波拦腰折断，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罗川心湖传荡开一阵涟波，道心境也随之一震。

    哗啦啦……晶莹剔透的拳意碎裂成芥尘，转眼融化入南离的拳象中。不见一丝痕迹。

    一招！

    南离以碾压性的方式击溃罗川的拳意！

    砰！

    罗川被轰飞出去！

    出道以来至今，罗川同境之中，几乎无往不利，九成九都是以碾压性的方式击溃对手，一招击杀！

    直至今日，罗川遇到了同样天才绝顶的僭道者南离，首尝被碾压的滋味。

    铛铛铛……

    洪钟般的声响回荡在罗川的心境之中。

    修道之人的心境之中都一方洪钟。每响一次，便是一次警悟，每日两警醒，方可保心镜。

    此时罗川的心镜洪钟震响不绝，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萦绕罗川心境每一个角落！

    他不能死，更不能输！

    即便此时被南离的拳象轰飞出去。他也有至少十种方式保住性命，逃离南离的杀招。

    可若这样，那便是畏敌而逃了。

    罗川此生所遇无数对手，即便面对修为远超他者，也很少有过逃跑的先例。而在同一境界的对手中，罗川更是从未避战逃跑过。

    罗川的道心境无论发生多少次蜕变，可本质之中的那口逆天之剑，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南离虽比他高一阶，可也属于同一境界，在罗川看来，这一阶之差完全可以忽略。

    这一战，他若是逃了，心境中的那口逆剑，势必会多出一个属于南离的缺口。

    即便一时半会无损心境，可日后面再遇到南离，罗川势必会有阴影，此消彼长，再难和南离抗衡。

    一片片森林巨木被罗川撞倒，轰隆砸地，在罗川身后不远处，便是那座悬崖深渊。

    半空中，罗川抬起头，望向铺天盖地压来的漫天拳象，心中陡然闪过一丝明悟！

    铛！

    心境中的那口洪钟再度响起！

    一幅久违的画面掠过罗川的脑海，倒提一口长剑的不羁道人脚踏平空，一步一句，句句成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李玄感一步一句，一句一诗，一诗一剑，而在他的帝师剑下，飞鸟、走兽、阳光、雨水、流风、飞沙……天地万物，无不化作剑象！

    昔日罗川初出茅庐，在荒城碑海中的奇遇画面，时隔多年，再度重现，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李玄感的剑象，是化万物为剑。

    而眼前南离的拳象，则是以拳化雪梅花，参合斗数，纯粹而充满了属于他自己的道义，和李玄感的剑象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两种象的不同，究其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气势之象，原本就是虚无缥缈，充满变化，却又真实存在的道技。

    它和气势之意不同，没有特定的参照，每一名天才强者所领悟出气势之象都不会相同。

    在地成形，在天成象！

    世间有万物，便有万物之象！

    若是拘泥于一格，想要从别人的气势之象中，领悟得出自己的气势之象，那只会是天方夜谭，永远无法领悟。

    嗡！

    罗川心湖之上，响起洪钟之声！

    这一回却不是警钟，而是顿悟时的惊喜！

    啪！

    距离悬崖深渊还有八步，罗川双脚踏地，仿佛钉子一般钉立不动，眼中闪过莫测的光华，透过漫天拳象，望向半空中面无表情的南离，微微一笑。

    此时南离的心情已经不再复杂，对于杀死罗川这件事。也不再有遗憾和惋惜。

    虽说日后的上道之路上，少了一个足以正面交锋的对手，可南离倒也很容易想得开，既然如今不是对手。那日后也未必会成为对手。

    同为僭道者，可他和周之昊的差距，却依旧很明显。

    南离正想着，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停止逃遁，面露笑容向他望来的少年修士。

    南离眉头一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轰隆！

    漫天拳象落下，砸向罗川所在山崖！转眼便要将罗川淹没！

    一只拳头冲天而起！

    千钧一发间，顶住了南离的雪梅拳象！

    铛铛铛！

    南离心湖警钟巨震！死死盯着那只拳！瞳孔放大！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已经不再是少年人的拳头。而是一座正在冉冉升起的巨大山崖！

    山崖冲破雪梅拳象，在半空中分成两半，再度变化：烈日、飞星、高山、流水、长风、火焰、巨木丛林……罗川的拳象所至，衍化万物！

    南离猝不及防下，被打散拳象！

    再抬起头来时。他只见罗川的拳象化作世间万象，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向他压来！

    但凡他能想到之物，皆出现在罗川的拳象之中！

    李玄感以万物化剑，南离专修雪梅之象，而罗川所领悟的气势之象。却是以拳象化万物！玄而又玄，令人难以置信！

    南离咬紧牙关，电光火石间，飞身而起，双手捏印，全力轰出一掌！

    一条紫色的麒麟从他掌心飞出。迎向罗川的拳象！

    轰隆！

    两股强大的招式撞击在一起，天头风云变幻，引动雷云地火，聚成一圈泛滥的漩涡气波，将方圆百多里的巨木森林悉数摧毁！

    余力波荡。将林木绞成齑粉，须臾间，方圆半里之地空无一物。

    罗川身体微微一晃，向后退了两步，而南离则倒飞出五十余步，方才勉强站定。

    “这样也没死。”

    罗川望向只是脸色微微泛白受了点轻伤的南离，心生好奇的同时，亦生出一丝钦佩。

    另一边，南离抬起头，望向罗川的目光也变得不同起来。

    “竟然让你悟出了。”南离语气复杂。

    “你看了两遍，我只用了一遍。”罗川微微一笑。

    “撞大运罢了。”南离冷哼一声。

    话音刚落，他眼神突然一变。

    百步外，罗川猛地抬头，望向天空西南方向，就见十来道神华正向这里疾速飞来，每一道神华都裹挟着浓浓杀机，气息高深，绝不弱于诸天境。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大意了。”

    冷漠的笑声响起。

    嗖！

    七道神华从山崖后掠来，为首的正是孔姓妖君。

    他在飞瀑潭底时，就发现了那两块巨石间的秘密，自然也找到了罗川和南离进入中央古战场的入口。

    他并没有告知其余妖王妖帅，离开后便带了几个手下迅速返回潭底，进入古战场，暗中召唤中央古战场中其余手下，以及安插在妖魔教宫中的亲信，只欲击杀南离，独揽大功。

    连他也没想到，南离并没有走远，暗喜的同时，也目睹了南离和罗川的一战。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外域乱土竟然还有一名天赋潜能丝毫不输南离的天才，罗川虽然修为道行也才只有真道境，可所展现出的天赋潜能，便连身为帝君级强者的他，都无法轻忽。

    “杀！两个一起杀了！”

    孔姓妖君飞掠而出，伸手抓向离他最近的罗川。

    天蛇真君闪身出现在罗川身后，挡下了孔姓妖君一击，两人同时后退三步。

    与此同时，十来名气息身后的大妖从天而降，将罗川和南离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