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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桀看着云初,没说话,眼底沉暗不明的光色鲜有的僵滞。</p>
马车里气氛好像也突然死一般的安静,不同于方才的岁月静好,而是如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发酵,等待着酝酿,然后,等待着有纤纤素手将那一层层萦绕的轻雾剖开。</p>
云初也不急,只是这般定定的看着景元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灼灼光华就这般看着景元桀,看他靠在刻着繁复雅致花纹的车壁上,看他在马车若明若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立体百看不厌的轮廓,看他眼底此时那好像更加浩瀚深广的淌着如冰雪琉璃般的浅盈的光,而在这浅浅的盈光中心,映着她,映着清秀绝伦正一脸平静看着他的她。</p>
而在这辆马车之后,一辆不急不缓跟着的马车里,玉无洛面上的情绪也并不见得好,俊秀的面目上更闪过一抹久远而起伏的沉暗。</p>
而在玉无洛听对面,青月紧了紧手,这才抬头看向玉无洛,有些犹豫道,“玉公子,你说,太子……会和太子妃说吗?”</p>
“你觉得呢?”玉无洛苦笑一声,突然以手抚着胸口轻咳了一声,咳声轻而急,显然是隐忍的痛苦。</p>
青月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只能看着玉无洛,心知他这病是好不了的,又不能帮忙,是以,好不容易待他不咳了,这才开口,“玉公子的意思是太子会说,还是不会说?”</p>
“你难道是担心,她会对你家太子出手吗?”玉无洛轻抚了抚胸口,竟有几分好笑。</p>
青月面以一讪,发虚的缩了缩眸光。</p>
“所以,她方才不让你上马车。”玉无洛又再一语,青月这才有些似解非解的看着玉无洛,“玉公子的意思是,方才太子妃是因为她之前给太子止血,而我表现出来的……”</p>
青月话未完,却见玉无洛已经肯定的点头,当下也失了语,好半响,头低了低,这才有些崇拜而意想不到的道,“说起来,从那时她离开之后,我虽一直待在南齐暗中打探她的消息,却也没想过此生还真的能再遇到她,也没想到,千找万寻,她竟然会在云王府,还是云王府的女儿,云王府一直默默不闻的嫡女,当初从大晋传来消息知道我家太子对云初小姐极其在意之后,我还在想,太子终归是将她,将那个曾经风姿明耀的小女孩给忘了,那样一次灭顶的禁制之后……”青月说到此处,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竟然带着一丝浓重的鼻音,“不过,却真的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就是同一人,云初就是她,就是当年那个她。”</p>
玉无洛面上也在叹意,有些自失的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谁能想到,她就离得那般近。”</p>
“不过……”青月眼神紧了紧,若有所思般道,“我身为属下,虽然并不知晓全情,虽然云初小姐好像并不记得曾经年幼,可是听传言也知云初小姐,太子妃,并不是随意好欺瞒的,再者,之前在南齐皇宫,她不遗余力的用我,我就知道,太子妃,远比传言来得还要……精明。”</p>
玉无洛看着对面的女子,叹意收起,因为方才一阵轻咳而更加雪白的面上也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继续说。”</p>
“方才,南齐太子那个故事,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可是云初小姐丝毫不动容,再有,之前我已经听路十详细说过这一路从周城而来发生的事情,所以,我相信,以太子妃之智就算没有恢复记忆,也并不是一点不怀疑,一点没猜到。”</p>
“然后你认为?”</p>
青月紧了紧手指,“我认为,云初小姐……太子妃已经恢复记忆。”说完最后一句话,青月整个面色都是一白,声音紧了紧却又道,“而我担心,云初小姐的记忆如果受到当年禁制的影响如果不是全部恢复,而若是,她只想起,自己曾经与南齐太子,那……”</p>
“她的雾法已经变得很强大,强大到可以随意幻形。”玉无洛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道,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p>
青月看看玉无洛,面色却是一暗,“那,玉公子,当年,那个给太子妃下禁制的女人,真的就是,云王妃吗?”</p>
“由此看来,勿庸置疑。”玉无洛说了这一句话之后,目光隔着紧闭的帘幕朝着前方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眸子,自然的靠在车壁上。</p>
青月目光扫量着玉无洛,看着这个玉家的天之娇子,看着这个明明可以做出一番事为,大有前途却因为当年一场变故而命不久矣的出众男子,瞳眸里光芒微微一闪,“子,这般多年,你觉得,你执得吗?”话一落,青月又似乎觉得自己逾矩,立马闭上了嘴。</p>
不过,显然,玉无洛并不生气,闭上的眸子反而睁开,看着青月一笑,“你不用试探我,我对云初好,便自然会爱乌及乌,你家太子既然已经给她最好,我无须插手。”</p>
“……”青月有些心虚的垂下头。</p>
“你与墨月之间的纠缠,此生怕是解不了了,小心为上。”玉无洛忽然扯开了话题。</p>
闻言,青月的面色立马一变,目光也随之一紧,道,“她不过是执作于当年,云王妃毁了罗妖,同时的,也毁了她的希望而已,而如今,她已经是那么喜欢南齐太子,却不肯放下,还将仇恨根深缔固的埋在了心间罢了。”</p>
“但是,当年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和云初,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和云初,罗妖不会毁,他和班茵的娘并不会死,而她,也不会死了娘,而成了孤儿,也不会从单纯变得诚府。”</p>
“我乃两千多年前的宗氏正义一族圣使的后人,自来忠心,天地可鉴。”青月道正色道。</p>
玉无洛倒是赞同的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只是,闭眸间,眉心,微微轻蹙。</p>
而此时,景元桀与云初所待的马车里,原本靠着车壁不动的景元桀抬起的手瞬间收起,同时,手又一挥,很明显,用气息将马车整个空间隔离。</p>
呵,后面一辆马车里,玉无洛心底苦笑一声,太子的醋意,着实大。</p>
云初依然看着景元桀,自然知道他方才做了什么,也没有阻止,一脸认真探询的表情,好像就是在等着他的话。</p>
“对,你曾经是南齐人。”景元桀终于开口,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却是黯然的语气。</p>
云初没有意外的点点头。</p>
“但,是我们曾经自以为的你是南齐人。”景元桀却又道。</p>
云初眸光一跳,看着景元桀,拧眉不解,“自以为的南齐人。”</p>
景元桀点点头,“然而最后才知,你并不是南齐人。”</p>
云初面色肃然,却听景元桀不急不缓的道,“如南容凌所说,你曾经……”景元桀凤眸澄澄的看着云初,一字一句,“你曾经帮过他很多,不过两岁的小女孩,却有着大人都不能有的睿智与冷静。”</p>
云初却听得蹙嘏。</p>
然而景元桀的声音又轻缓的继续,“襄派自来神秘,历史悠久至无人知其何时立世而存,更无人知道,襄派里面,曾经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不可捉摸,让它们历经至今,而依然屹立不倒。当初,始祖皇帝建国时,襄派还大有的助益,之后,始祖皇帝便想着留下襄派中人于国效力,同时也是想暗中妄图探进襄派内部,以使其真正的能为我大晋所用。”</p>
“猜到了,就始祖皇帝那连女人都骗的性子,不可能对襄派的存在不耿耿于怀的。”云初点头,毫不意外。</p>
景元桀没有反对,显然也极是赞同,不过,到底是自己的祖先,并没有表现什么,在云初那不以为然的眼神中又道,“但是,襄派当时的大长老也极是聪明,心知自己帮了始祖皇帝,若不入仕必不会让始祖皇帝放心,而他显然也无心朝权仕途,最后便只提了一个并不算大的要求,便离开了。”</p>
云初目光一深,却听景元桀道,“只要大晋每一任帝师出自名华府。”</p>
云初目光再是一深。</p>
“而当年,名华府于大晋建国本就立有大功,始祖皇帝本来就还未想到法子奖励,后又调查,名华府与襄派确实并无往来如此一来,于是乎,算是全了所有。”</p>
“当然全了,既能将名华府收归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又名副其实的给了襄派天大的面子,收纳不到自己羽翼下,至少已经肯定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云初接口,不过,话虽说着,却又觉得此中并不是那般简单。</p>
毕竟,曾经听名玲珑说过,关于大晋与名华府那相互制衡,可说,彼强此强,彼弱此弱的关系。</p>
景元桀显然知道云初在想什么,目光深了深,轻轻将云初的手放在掌心中又道,“当然,关于名华府与大晋之后的的背叛与顺从,便无从得知……”景元的嗓音本就低沉,如此不急不徐的说着话儿,在这狭小的空间,让人云初心里莫名的舒服,而景元桀此时说到这里,轻轻一顿,抬起头,又轻抚了抚云初的脸,温柔的嗓音继续,“几百年时间过去,会发生多少变故,而大晋与襄派的关系也随着一代一代的朝权人士更替,襄派的隐世埋名而渐渐生疏……”</p>
云初目光微微一紧,绝对不可能生疏,如果生疏,那眼下如会让大晋皇上对襄派心存忌惮而欲毁之。</p>
“但是,二十多年前,这一代还未嫁给大晋皇上的皇上却无意中认识了襄派这一代的大</p>
长老,而且,二人关系匪浅,于是在皇后嫁给皇上之后,无意的便促进了大晋与襄派关系的再一次和睦走向。”景元桀又道。</p>
云初闻言看向景元桀,她说的是大晋皇后,而并未唤一声母后,可见……</p>
云初突然反手捉住景元桀的手掌,深深的握住,不言语,却是无声的力量。</p>
景元桀眉梢弧起一丝笑意,只是,很快又伴随着他的声音渐渐隐去。</p>
“我之前和你说过,大晋自建朝以来,长子早夭,帝师曾言,长子不能为皇,否则会伤根毁本,但是,二十多年前,我出生时,并没有佛光笼罩,却体质极好,相反,空无出生时佛光普照体质极佳,而皇后不甘心,不甘心……”</p>
云初当然知道皇后担心什么,这一代两个儿子都与以前产生极大的反差,能立太子的偏不能当太子,不能当太子的,却体质极佳,爱情已经被老安王妃夺去,只能将所有希望变态的寄于儿子身上,甚至带到襄派给二人换了命数,无所不用其极,无法不用至毒……</p>
云初眸光闪了闪,眼眶又如当初景元桀第一次和她说般,酸涩。不知是想起了那些可以想象的残酷,还是想起了老安王妃临死时说的疾。</p>
不过……</p>
景元桀凤眸一瞬不移的落在云初身上,声音突然更低沉了些,“襄派大长老曾经有一个徒弟,自来传言,美貌至极,心思狠辣,奇才聪颖,诗华赛仙。”景元桀话锋陡然一转,“我被大晋皇后带到襄派时,第一次见的人,便是她,也是她,带着大晋皇后和我,还有空无,一起去找襄派大长老,在药池换了命数,也是她,将我,丢进了鬼葬林。”景元桀说。</p>
马车依然还在稳稳的走着,车轱辘的声音有规律的响起,马车里,云初坐在,微微仰头,看着景元桀,明明夜晚的气候只算得上温凉,她却突然觉得,通体生寒。</p>
“那时……”景元桀又解释,“那时,谢余生和她母亲也在。”</p>
“所以,那时候,你和谢余生一起在鬼葬林……”</p>
景元桀点头,随即,却是一笑,“所幸,我们都活着走出来,见过人世间一切极致丑陋与恐怖之后,走了出来。”</p>
云初眼眶突然有些红,一向惜字如金的人,今次如此耐心的说了这般多的话,轻描淡写的语气,从容平缓的语调,可是……</p>
“而就在那个时候,我便见到了……”景元桀在继续,说到此时,声音微微沉了沉,“见到了你。”</p>
云初的瞳孔轻微一缩,只是一瞬,又释然般的道,“我想也是。”</p>
景元桀目光却是轻微一顿,“你知道?”</p>
“那次无意中听名玲珑说,儿时,我们见过,她说是无意,我也听似无意,可</p>
是后来仔细一想,我才发现,身为云王府嫡女,虽不受宠,我也该是进过宫参加过</p>
各种宴会的,那时,即使因你之名再怕你,也该是见过你的,但是,待那时细细一想之时,才发现,我只记得见过你,却不记得那见面的场景,甚至于模糊的轮廓都不记得,</p>
那感觉,就好像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无时无刻的提醒说,我见过你,可是我不记得你,很陌生,却很很让人生疑。”云初话落,抬起头,目光纯澈而认真的看着景元桀,声音平静,“所以,景元桀,我是失忆过吗?”</p>
景元桀闻言一怔,却听云初又道,“还是说,我的一部份记忆被谁给封存,被</p>
谁给……剥夺。”云初道,一字一语,很轻,却无法让任何人忽视。</p>
才穿越过来时,她便有了女主一切的记忆,可是关于儿时的记忆因为一并拢来,也未曾细想,而这段时间,好像,随着体内雾法越来越纯,越来越强大,便越发觉得,有些记忆虽深刻,可是关于儿时的所有景象,也开始由清晰变得模糊,尤其到得南齐与名玲珑会面,无意中提到她对哥哥的感情时才让云初起了疑……</p>
只是,她一直掩饰得很好。</p>
“还有……”景</p>
元桀还未回答,云初却又道,“景元桀,那个所谓的襄派大长老的徒弟,美貌无双的女子,是我娘吗?”看似在问,实则已经是肯定的语气。</p>
景元桀身体明显一震。</p>
云初眼睫微微一垂,“当初,我问过外祖,他们说,我娘曾经在成亲前消失过一段时间,我百般查无所获,而我爹也不是个吃素的,自己的妻子,自然不可能不上心,所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可能消失得如此无影无踪,而且,我娘还有翁老都寻不到的灵胭镯,还中了疆域的毒,如果撇开前面两个因素,关于中毒,我曾经怀疑是高门府邸里的后院倾轧算计,但是静侧妃和秀侧妃都没这份心智,再其后,罗妖对我娘的恨,班</p>
茵对我娘的维护,种种迹象都表明,也只能让我怀疑,那就是,我娘,云王妃,她本来</p>
就不是传言中那个站在云王爷背后,成亲没多久便被侧妃抢尽风头的无能女人。温婉秀娴的背后,必定,还有别的身份,而襄派大长老的徒弟……也能解释,为何大长老为何对我如此过于‘关心‘。”</p>
景元桀眼睫一颤,不知是为云初的剔透,还是为她这般心思敏捷。</p>
然而,云初下一句话,景元桀浑身血液好像都瞬间凝滞了。</p>
“所以,当年,在南齐,是我……将你引进南容凌的战局,是我将你亲手推进那天然的洞穴吗?”</p>
……</p>
马车缓缓行在长寂的街道上,而另一边,南齐城外一处偏僻的别院里。</p>
紧闭的的屋子被人从外面被推开。</p>
“谁?”屋内,原本坐在那里不能动弹的人看向门口警惕的询问。</p>
------题外话------</p>
嗯,还没写到云初的和玉无洛的确切关系,别急,紧跟着来,不过,可能妞会猜到吧,前面线索挺明朗的,当然,还有京二,别忘了京二,还有京家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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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年幼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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