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炎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两个小女孩拉着他一起去跳河的情形。

    在梦中，两个女孩突然间变成了巨大的妖魔，一个说要把他杀掉再杀再杀掉，一个说他要不跟她一起做好人，她就死给他看。

    她们拉着他，一起跳到了血海中，紧接着便是汪洋的血海，撕扯着他的魂魄，他在血海中挣扎，却怎么也上不了岸。

    ——“红孩儿！继承我们的意志吧，摧毁这个世界，摧毁这个胆敢跟我们作对的宇宙，杀掉敢于反抗我们的千千万万的人，死亡，毁灭，用你的双手，用你的火，终结它们，烧尽它们！”

    无数的声音，在他的魂魄深处回荡，咆哮，他怎么也无法将它们摆脱。这些声音，摧毁着他的意志，仅仅留下了带着所有的一切一同死去的绝望，以及将这一整个世界全都毁灭的愤怒。

    以及……忽如其来的爱欲。

    血海中，仿佛有两个娇美的身体，拥吻着他，陪伴着他，激昂，缠绵，就像是鲜血中飘浮的两朵莲花，他在血海中浮沉，他在爱欲中浮沉。

    迷迷糊糊中，他睁开了眼睛，唯独这个，并不是在做梦。

    两具赤裸而娇美的胴体，拥抱着他，与他欢爱，伴他左右，那甜美的感觉，有若渗入他心灵深处的蜜，让他无法放弃，无法遗忘。死亡毁灭……无穷尽的负面情绪造出的血海中，她们拼命接触着他，引导着他。

    龙儿……

    雏儿……

    一切的一切，伴随着他对她们的怜爱，就像是膨胀过后的宣泄，冲入了她们体内。

    ※※※

    孙炎蓦的翻身而起。

    他看向周围，只见这里，是一座他以前曾经到过的大殿……火云大殿。

    在他的身边，倒着两个少女，竟然真的是龙儿和雏儿，她们的身上，恶气腾腾，尽皆昏暗。他心中一惊：“龙儿？雏儿？”

    在他的对面，一个声音轻柔的响起：“她们不会有事儿！”

    孙炎捂着脑袋，头痛欲裂，此刻的他，与龙儿雏儿一般，都是一丝不挂，她们的腿间还残留着他的痕迹，看来他们刚才的确是做过一场。

    他默察自身，发现体内的貔貅空间已经不在，五精妙象鼎以及原本放在貔貅空间里的所有玄气晶矿都被放置在火云大殿的其它地方。体内“火云小圣”的神灵分身还在，但是真龙之力已经完全消失。

    他跳了起来，看向对方：“黑樱姐……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的对方，黑樱月华袅娜地立在那里，秀发随着殿内玄气流转聚成的轻风，轻柔的飘动，黑色的收腰裙，裙摆卷舞。

    黑樱月华道：“镇元子将他的地祖神力，以及过往数十劫的牧羊者残留下来的恶气，全都输入了你的体内，与你体内的真龙之力搅拌在一起，他试图以此，让你重新做回‘牧羊者’，让你继承他毁灭世界的意志。幸好她们两人，以‘合欢转缘’之法，将你体内的恶气全都吸入了她们体内。她们现在，就有若‘人鼎’，所有的恶气包括真龙之力地祖神力，全都存放在她们体内，另外还有属于真龙一部分的‘貔貅’。”

    “那她们……”

    “你只管放心好了，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她们都会没事的！”

    “黑樱姐，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少年轻轻的走到黑樱月华面前。

    黑樱月华道：“我自然不能确定，但是，我也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既然无法排除，那自然是需要早一点做出准备。也幸好有这样的准备，镇元子临死前的诅咒，的确是差点让你重新变回牧羊者。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事，我们恐怕都会死在你的手中。”

    孙炎舒了口气：“那现在，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黑樱月华道：“是的，或者说……只剩了最后一步！”

    孙炎看着她，心中无由的一紧：“最后一步？”

    黑樱月华道：“万劫墟内的万劫火还在燃烧，现在，必须要有人将真龙之力地祖神力，以及这些所有的荼毒天地的恶气，带入万劫墟中，让它们一同被万劫墟摧毁……这是第一步。此外，还需要有人成佛，镇住万劫墟，让它不再被其他人利用……这是第二步！”

    孙炎惊道：“黑樱姐……黑樱……姐……”他身子一软，栽在黑樱月华怀中，虚弱的道。

    黑樱月华搂着他，轻柔地微笑着：“所以……黑樱姐是来向你告别的！”

    “黑樱姐，你不能……这样做！这明明是……我的责任……”

    “不，这不是你的责任，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为了这个世上的所有人，为了大家！”黑樱姐缓缓跪倒在地，让他睡在自己水一般温柔的怀抱中，“不要难过，你还有许多事要做，至少至少这一次……你应该得到幸福。”

    “可是，黑樱姐，你说过……你说过在这件事结束后，你会跟我……在一起的……你保证过的……”

    火云大殿内，荧光流转，宝气婆娑，放置在远处的晶矿，散出五颜六色的光彩，与飘荡在空中的玄气灵气，互相交织，彼此辉映。

    黑樱月华微笑着：“龙儿和雏儿都在你的身份，她们会陪着你……就像我一样！”

    不一样的！孙炎在心中狂喊，心中涌起刺痛的感觉，黑樱姐的温柔，黑樱姐的美丽，让他仿佛置身在最美妙的温柔乡中，但他却想要在这样的温柔乡中挣扎清醒，因为他很是清楚，这样的温柔过后，自己会失去什么，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

    “睡吧！睡吧！这一觉过后，你就会将我忘记，黑樱姐从来不曾存在过，她只是一个……曾经存留在你心中的梦！”黑樱月华低下头来，吻在他的唇上。甜甜的吻，伴随着“我愿”的誓约，进入他的心头，让他就像是被母亲哄着便要睡去的婴儿，那是世间最温柔的怀抱，那是世间最美丽……却又最悲凉的愿景。

    虽然在心中不断的呼唤，但是睡意还是死死的闯入他的身心，睡眼迷蒙。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黑樱月华正在远去，心头像是在滴着血，她的影像，却在他的心中在他的眼中一齐变得模糊。

    这一觉过后，他就会将她遗忘，但他怎么能够将她遗忘？

    黑樱月华微笑地看着他，缓缓后退，倒在地上的龙儿和燕引雏，化作两道光芒，飞入她的体内。这一刻，在他那迷蒙的眼中，她变成了龙儿变成了燕引雏，又或者说，她们三人原本就是一体。

    她静静的立在那里，手中持着惊鲵剑，一边挥动剑光，一边转着娇躯，美丽的裙裳，转出陀螺般的炫彩，一如梦中的精灵，剑上的寒光，在那迷人的炫彩中一闪即逝。龙儿与燕引雏，再一次从她身上“斩”下，睡在她的脚边，却是那般纯净，就像是含羞未绽的百合。

    所有的恶气，全都转移到她的身上，她缓缓的退却，退到大殿的边缘。微笑地看着他，轻轻的摆了摆手。珠光流溢，如梦似幻，带着那最后一抹即将流逝的惊艳，她往殿外，倒了下去。在她的下方，烈火滚滚，无量无边。

    再见了，我曾经的爱人，至少这一次，一定要……幸福……

    黑樱姐！！！

    少年在难以遏制的困意与即将遗忘的痛苦中，他的额上，张开九灵太妙金眼，口中发出虚弱的无力的颤动的声音：“出现吧……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