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上) 作者:肉书屋
冲囍(上)第34部分阅读
章清亭也象是初次认得他一般,费神思量。
到底是哪里不同了?
以前的赵成材跟她就象是同一个屋檐下住着的两个陌生人,然后慢慢彼此靠近。想起自己开店时,遇到麻烦时,大雪天里发脾气时,赵成材一路扶携着她走过,心里不是不念着他的好的,可还是只把他当作了朋友相待。哪怕在知道赵成材对她有了别样心思,章清亭也没过多的往心里去。
可是今天,章清亭觉得自己的心情不一样了。
赵成材方才的通达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几乎要为之刮目相看了。
他真的开始变得成熟了,象个真正的男人般稳重可靠了起来。
章清亭不想承认,可她心里清楚,在赵成材对她说出那番话时,她的心,真的动了。
(ps:谢谢亲们的打赏和粉红!亲亲!玉兰啊,姐姐来解救你出苦海了!什么,姓孙的还要来捣乱?)
第二卷 (一一四)倒打一耙
(一一四)倒打一耙
新年第一日开工。赵成材特特起了个大早,到衙门里时,来的人可真不少,平日里再怎么懒散的人今天也要表现得勤快一点,不去触这个霉头。
娄知县就住在县衙后头,他仍是准点进来,见屋子里已经是济济一堂,人人精神抖擞,个个喜气洋洋,很是高兴,命随从将准备好的开门红包一封封的发了下去。人人有份,永不落空。有钱收,各人当然也是喜笑颜开。
开门第一天的上午,就在相互拜年,并致以问候中消磨了大半功夫,娄知县正说要带领手下到福兴楼去喝开工酒,却见衙门外头“咚咚咚”,有人奏响了鸣冤鼓。
这是谁家这么不识趣?非挑这时候来告状?
众人皆是面露不愉之色,可既然有告状的,他们衙门就必须受理。
娄知县脸色一沉,“升堂!将告状之人提上公堂!”
他走上大堂正中。赵成材伺候一旁,衙役分列两班,各归其位,很快,告状的苦主进来了。
赵成材抬眼一瞧,心头顿时火起,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孙俊良!头上怪模怪样的扎了一根布条装病,还带了一个状师同行。
他也看到赵成材了,冷哼一声,先跪下行礼。
娄知县开始问话,“下跪何人?所为何事?”
孙俊良示意旁边请来的状师应答。
“回禀大老爷,草民郑明理,乃是名状师。现有乡民孙俊良,状告大舅子赵成材之妻赵张氏,于正月初四无故将其殴打落河,致使身染风寒,又私藏其妻孙赵氏。请大老爷作主,发还其妻,并对赵张氏的恶行予以严惩,并赔偿孙俊良之诊治花销共计银一百两!”
哗!好大口气!不说别的,光这诊费一百两就太过分了!什么风寒能用得到一百两?
赵成材气得面如红枣,我们不去找你麻烦,你还先来倒打一耙,真是恶人先告状!
见娄知县皱眉瞧向自己,他才出来行礼回话,“回禀大人。因妹子初二并未回门,家中担忧,便于初四当日,与娘子一起前去探望。在回家途中,却见妹子意外落河,而孙俊良只是大呼小叫,并未施救,在下与娘子将救了妹子上来,见妹子昏迷不醒,几乎丧命,娘子心疼,便责问孙俊良,妹子因何落水,他却语焉不详,解释不清。我家娘子心中气愤,确实曾打了他两下,可他却是自己失足滚落河中……”
“明明是你老婆把我推下河的!”孙俊良出言驳斥。
娄知县面色一沉,一拍惊堂木,“大胆!本官并未询问,因何随意咆哮公堂?来人,掌嘴二下。小惩大戒!”
这公堂上的打嘴巴子可不是用手,而是有专用的牛皮板子,长约一尺,宽约二寸,那抽下去,可是一下便能叫脸上开花。
孙俊良吓白了脸,“大人冤枉啊!明明就是他老婆推我下河的?”
郑状师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小声嘱咐,“我的孙少爷!之前不跟你说过了吗?大老爷没问话,这公堂之上是不能随便出声,你再叫,打得更多!”
孙俊良不敢吭声了。
一个衙役上前,拿杀威棒把他的下巴架了起来,旁边一人毫不客气,“啪啪”就是两下,干脆利落的打掉了孙俊良两颗牙!
笑话!上他们衙门里来告他们的师爷娘子,还选在大年初六开门的第一天,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撑得慌么?没先打他二十杀威棒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孙俊良两边脸颊顿时肿得老高,跟含了两口大包子似的,赵成材看得真是解气!
娄知县这才问道,“赵师爷,你接着说!”
“是!”赵成材又行了礼,方才又道,“这孙俊良滚落河边,只打湿了脚,并未淹没。况且距他家不过三五十步,我家娘子因着急送我们回来诊治,故此没有施救。及至妹子昨日醒来,哭诉这孙俊良与翁姑对她多有虐待。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根本不敢回家,娘子不忍心送妹子回去,便将妹子留在家中调养。还请大人作主,让妹子与孙俊良断绝此桩婚事!”
“这个……”娄知县捋须皱眉,微有难色,出言询问,“孙俊良,你可愿与你妻子赵氏和离?或是写下休书?”
孙俊良连连摇头,嘟囔着道,“小人不愿意!”
这个他们倒是有备而来,郑状师赔笑道,“回禀大老爷,孙俊良说他不愿意!他和妻子成亲不过一月,感情甚好,虽然偶有争执,但绝不象这位赵师爷所说,对妻子有虐待之中。至于她身上有些伤痕,那都是因为在家中和翁姑争执,所受的小小教训。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也太颠倒黑白了!都打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是小小教训?赵成材气得脸色发青,紧握了双拳,可娄知县没有发话。他也不好吭声。
娄知县想了一想,改问另一个问题,“孙俊良,那你要赵张氏赔你一百两银子又有何依据?”
“小人有!”孙俊良一拉郑状师。
郑状师却微露尴尬之色,取出一叠药方,他没好意思念,直接两手高捧过头,“这是孙俊良所要服用的药方,请大人明查。”
这个活计该是赵成材干的,他取了药方,送到娄知县面前。娄知县稍加翻看,顿时脸又阴了,“胡闹!你这不过是个风寒,凭什么要吃这么些的人参燕窝鹿茸虫草?”
孙俊良不方便说话,把郑状师往前推,郑状师百般无奈的道,“回禀大人,孙俊良说他体质孱弱,一病之后必需大补一年,所以,所以才……”他自己都心虚得说不下去了。
娄知县不怒反笑,“依他这么说,那若是他这一年当中又得了什么病,还得全算到赵张氏头上么?”
郑状师一声也不敢吭,这孙家父子请了他来,一说这情形,他就当即摇头,说要追回妻子倒是正当合理,可这狮子大开口的漫天要价,不分明讹人么?再糊涂的官也不可能支持。
不过这孙家父子着实难缠得紧,为了讼银,他也只得厚着脸皮说一声了。反正话他说到了,县太爷批不批,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娄知县分明问的就是个反话,偏偏孙俊良还如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
娄知县脸一沉,把那叠帐单往孙俊良头上掷去,“无耻刁民!竟然企图愚弄本官么?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会随随便便被一个妇人就推下河去?定是你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河,却诬赖人家。这些药材,多与风寒无关,即便有关,也是你咎由自取!若是再提,本官定然重责不饶!”
孙俊良嘟着嘴不敢吭气了。娄知县转头又问赵成材,“赵师爷,你妹子醒来之后,可有说是自己失足落水的还是被孙俊良推下去的?”
赵成材犹豫了一下。这里能不能扯个谎呢?他想了想,还是道,“妹子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不是他不敢说谎,而是当时的情形是孙俊良骑驴在前,赵玉兰步行在后,若说是他推的,一来不符合实际,二来若是有旁人看到,被寻出作证,那倒对妹子更加不利。
娄知县一脸惋惜,“既然如此,那本官现就判定,孙赵氏仍归孙氏所有。赵张氏只是好心接小姑回去休养,算不得诱拐。只是孙赵氏现在既然卧病在床,不宜移动,便在她兄嫂处休养也是一样。至于孙俊良,你先回去,待你妻子身体复原,自会回家,你以后也须善待妻子,即便小有过错,训斥几句也就罢了,再不可动手殴打!知道么?”
“是!”孙俊良本想再追问一问,那他什么时候能接赵玉兰回家,却又想着赵玉兰还病着,若是回了家,还得花钱请人伺候,不如就放在赵成材家养好了再带回家干活去,倒还便利。
审判既定,孙俊良肿着个包子脸,得意洋洋的走了。
退堂之后,赵成材急进内室恳求,“大人,我妹子真的不能让她再回去了!那赵家父子三人极是凶残,大人若不信,可差人去我家给妹子验伤,真真是斑斑血泪,触目惊心!若是让她回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娄知县微微叹息,“本官如何不知?成材你是个实诚人,本官信你断不会说假话。可这律法之中,并没有说公婆丈夫殴打媳妇的,便可以判他们的婚事了断。这种事……只能说你妹子时运不济,遇人不淑了!”
“真的一点法子都不行了么?”赵成材可真是着急。
娄知县一一跟他剖析道明,“夫妻要分离,一是妻犯七出之条,夫家可以休之。二是夫家犯义绝五条,妻可以自来请判休弃。三是夫妻双方自愿和离,不过那个也麻烦,要双方父母或是兄长见证,把家中财物全都拿来清点分清,立下字据,才可分离。”
赵成材听得心中又添一桩添事,那他和章清亭想要和离,也不是他们俩想办就办得成的。
娄知县接着道,“这夫要休妻容易,妻想脱身却不容易。象你妹子,只要夫家不同意,再不去犯那义绝五条,就是捱再多打骂,也只得认了。”
“那……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往火炕里跳?”
娄知县高深莫测的一笑,“也不尽然!”
赵成材深施一礼,“愿闻大人指教!”
第二卷 (一一五)你媳妇最坏 〖粉红40+〗
(一一五)你媳妇最坏 〖粉红40+〗
对于如何才能把赵玉兰留在家里。娄知县传授真经,“一个字,拖!”
赵成材想了想,明白了,“您是说就让我妹子借着养伤,就把她留在家里,不再放她回去?”
娄知县点头,“若是你妹子真的下定决心再不回去,就留在娘家装病,老死都不回去,那婆家也没法子!”
赵成材心疼了,“那岂不是耽误了妹子一生?将来再也无法适人?”
娄知县叹息,“这个却没有两全其美之计了。只除非这夫家等不及,要另娶新媳传承香火以正名份,拖不起了就会写下休书放人离去。不过万一他们家卯着劲儿跟你们死磕,那就难办。这世间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至于你妹子,只好在家空守了。”
赵成材这下可真为难了,养活赵玉兰一辈子他是没意见,可若是赵玉兰将来遇着好人,也不许再嫁。那可就太过分了。妹子毕竟才十八啊!成亲到今日才刚刚一个月,一辈子难道就这样白白葬送了?赵成材想想都不甘心。
娄知县又提点了一句,“你们就这么先拖着,日后再慢慢的想法子,这婆家不管他们现在愿不愿意,说不定日后也有为难的时候,你们只要能抓着一个机会或是他们家什么把柄,就有法子了!”
赵成材点头多谢。
这场突如其来的官司就耽误了不少时辰,不好多聊,便一同出去用饭。
娄知县倒是有些诧异他如此沉得住气,绝口不提那五百两银子之事。并不挟此索要回报,心中暗自点头,对他更添一份好感。
新年开工饭,大伙儿都高兴,未免多贪了几杯,下午到衙门不过是应个卯儿。连娄知县也是昏昏欲睡,赵成材自告奋勇的留下来看着,众人便各自散去。
他留在这里可没闲着,把厚厚的北安国律法翻出来逐条仔细查阅着。果真如娄知县所言,若是夫家不同意,妻子是断难离去。
那要怎么才能令孙俊良主动写下休书呢?赵成材一条一条研究着七出之法,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与章清亭和离,也非得通过父母不可。张家那边自是没得说的,只要章清亭决定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反对。可自己这边,怎么能说服赵王氏同意?赵成材想想都觉得犯愁。
说实话,给章清亭写休书不是不可以。可他实在觉得太委屈她了,七出之条哪一条安在她身上都不合适。
他一时也开始感慨这世间的不公平,凭什么男人想休妻想纳妾都这么容易,而女人呢?就算嫁了个虎狼之辈也只得认命,这还有没有天理?
“小虎哥!小虎哥!”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赵成材的思绪。
出来一瞧,竟是杨秀才的小儿子杨玉成!“你怎么来了?”
杨玉成笑道,“小虎哥新年好!我是来请你到我们做客的!”
这连日忙碌,赵成材几乎快忘了要到杨秀才家拜年之事了,此时见他家还主动来邀请,甚觉惭愧,“真是不好意思,家里一直有事走不开,也没去给你爹请安拜年!玉成你先回家,我明日必来!”
杨玉成却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现在就去嘛!我家里都准备好了,爹都摆好棋局,等你去下呢!”
他这么一说,赵成材倒真不好推辞了,“那行,你等我交待几句就来!”
他转身进去收拾了东西。上回杨小桃剪的窗花是都贴在衙门里了,可还有那块手绢,他想带去还给她。
跟看门人打了个招呼,赵成材随杨玉成出来,却道,“我还得先回家一趟。”
杨玉成一皱眉,“怎么这么麻烦的?赵大婶知道你要去我们家,她不会说什么的。”
赵大婶?赵成材微微一愣,“你们上我家去了?”
“是啊!”杨玉成快人快语,“我和姐姐先上你们家拜年来着,听说你们搬出来了,为什么要搬出来呢?是你媳妇和赵大婶吵架了么?”
赵成材脸一沉,“小孩子不懂事别乱说话!我得回去,跟我娘子说一声。”
杨玉成嘻嘻笑着,扮了个鬼脸,“小虎哥你怕老婆!”
赵成材听得不爽,又不好跟个小孩子计较,白他一眼,径直往绝味斋而去。
今日赵玉兰好了许多,章清亭正陪着她坐在外屋,一家人围着火盆闲聊,忽见赵成材回来,笑道,“你今儿回来的倒早,衙门里没什么事吧?”
赵成材也不隐瞒,落落大方的道,“恩师请我到他家做客,玉成现在外头等着呢!今晚恐怕要在他家用饭了,我是特意回来说一声的。娘子。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这不就是那个杨小桃家?我要去了,恐怕她就吃不下了吧!章清亭微微一笑,“我跟他家又不熟,你一人去就得了!小蝶,把咱们剩的那小坛好酒拿两坛,再把年糕包一提,点心没开封的拿两盒,寻个篮子装了给你姐夫。”
张小蝶应了,自去捆扎,她在店里干惯了,倒是弄得又快又好。很快就把东西包装停当,还把节下学着扎的花鸟放几个上去。
赵成材欣然接过,“小蝶可也真是练出来了,跟你姐姐学的一样心灵手巧。”
张小蝶也笑回,“还是姐夫念过书的人会说话,这明着夸我,其实是夸我姐呢!”
张金宝问道,“嗳!那这个能用四个字来说的么?”
“当然有啊!”张小蝶不加思索的问章清亭,“姐,这叫什么?”
这叫爱屋及乌!可是这话章清亭和赵成材都说不出口。
赵成材想着上午孙俊良之事,想跟章清亭交待几句,便道,“娘子。你出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张金宝厚着脸皮打趣,“姐夫!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非要跟我姐偷偷说?”
这下可把章清亭的脸都说红了,本想起身出去的,也不动了,反倒嗔了赵成材一眼,“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呗!搞得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赵成材也有些赧颜,可这话还真不好说,只得搪塞了一句,“那我晚上回来再跟你说。”
此言一出,更是满堂哄笑。连最老实的赵玉兰都忍不住捂着嘴笑。
张金宝更是无所忌惮,“看来真是悄悄话啊!都不能说给我们听的!”
章清亭脸飞红霞,急得汗都快出来了,瞪了弟弟一眼,“金宝你胡说什么?”又冲着赵成材使性子,“你怎么还不快走的?”
屋内早点了灯,暖暖的耀出金黄流溢,又在红红炉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章清亭娇羞薄怒的模样俏丽可人。赵成材瞧得心中一荡,站在那儿更不知道走了。
章清亭更加生气,都跺上脚了,“你这人是傻了还是怎么回事?”
张小蝶闷笑连连,上前推了赵成材一把,“姐夫你快走吧!再不走,大姐真生气了!”
赵成材这才脸上一红,低头走了。
杨玉成见赵成材一路呵呵笑着,很是好奇,“小虎哥你老笑什么?”
赵成材好不容易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了你们小孩子也不懂!”
快到杨家门口时,杨玉成忽然跑到前头喊了一嗓子,“爹!小虎哥来拜年了!”转而又冲赵成材挤了挤眼,小声道,“我爹没给你摆棋局,我是骗你来的!”他得意笑着,冲进屋里去了。
可玉成为什么要骗自己来?他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心眼?赵成材脸上微一变色,已经想出所以然来了。
可既然已经到了恩师家门口,他还是按捺下心中不快,笑着进来,“老师,师母,学生来给你们拜年了!”
杨秀才和杨妻也很热情,“成材呀!快到屋里坐!”
这下倒有些出乎赵成材的意料之外,自从上回没娶成杨小桃,他以为杨家二老多少对他会有些意见,没想到今日看来,却并无芥蒂。杨秀才不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人啊!
赵成材心中疑惑,先放下礼品。又慎重其事的给老师师母拜了年,这才被他们扯上热炕坐着攀谈。
聊了几句,赵成材明白了,为何杨秀才对他这么客气,还是章清亭说的,一入官门,身价百倍呗!
杨秀才老怀宽慰,“听说你现在跟县上不少达官贵人都走得很近,这就对了,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有多跟他们在一处,日后才会有出息。”
赵成材自是唯唯诺诺,却听杨秀才忽地话锋一转,“但是,你们家那生意就别再做了!你堂堂一个秀才,娘子居然出去抛头露面,实在是太不象话了!果然是没读过书的人,一点规矩都不懂!我说你母亲让你们关了铺子那是对的,听说你为了这个还跟你母亲闹别扭?这可千万使不得!百善孝为先,那不敬父母之人,就是再有权有势也是会被天下人所耻笑的!”
赵成材听得刺耳,这哪儿跟哪儿呀?正待解释,忽见门帘一掀,杨小桃精心打扮了,很是艳丽的穿着一身大红新衣,端着热茶和糕点进来了。
娇滴滴的跟老杨秀才抱怨,“爹!您看您,这小虎哥刚来,您又训人!小虎哥是那不懂诗书,不明理义的人么?他肯定是一时被人蒙蔽!他是您学生,打小看到大的,您还不了解他的脾性?可不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把错全推到他一人头上!”
赵成材更不舒服了,那你们要把错推到谁头上?
杨秀才一拍炕沿,很是气愤,“我说最坏的,就是你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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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一六)我来当家
(一一六)我来当家
听老杨秀才无端指责章清亭。评说家中是非长短,赵成材本来心里就很不高兴,只是碍于师生情面,不好反驳,又听这杨秀才指名道姓的指责章清亭,赵成材真是有些生气了。
杨秀才不觉,兀自唠唠叨叨的说下去,“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行商从贾之事,更是下九流的勾当,莫说你我读书人不应自贬身分,操此贱业。就是一般百姓,宁可种田放牧,也好过在市井之中抛头露面,镇日为营头小利斤斤计较,染得一身铜臭……”
赵成材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杨秀才的长篇大论,“恩师,您可能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一来我家娘子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许多见识还在我之上,断不是无礼之人。二来她行商从事的也是正经生意。还为家里解决了大困难。说句惭愧话,要不是她,咱们家的日子可着实艰难着呢!”
杨秀才抬起眼,诧异的看着他,“成材,你怎么能说出这等有辱斯文的话?这夫为妻纲,你怎么能说出你母亲子还在你之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果然是你母亲说的,自从娶了那个媳妇,你都给她教坏了!成材!你可不能为了区区五斗米而折腰,失了读书人的气节啊!”
赵成材心中一百个不服气!你自己有田收租,啥心不操,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象我们家那么多人,没吃得,没得穿,连温饱尚且勉强,还谈什么上流下流的?行商怎么啦,章清亭行商赚取了全家食有鱼肉、穿有新衣,这就是本事!又不偷又不抢,凭什么看不起?你不铜臭,你有气节,把你家钱粮断掉,你还能说这话,我才佩服你呢!
可杨秀才的话再怎么不中听,他毕竟也是自己的启蒙恩师,怎么样也要留着三分面子的,只得赔笑着道,“圣人有云。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们这些个寒门小户,能求得三餐温饱便大是不易,实在不能如老师这般高风亮节!惭愧,见笑!”
他这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这是我们家务事,你要清高你自己去,我们愿意蝇营狗苟,你管不着!
杨秀才还要和他较真,“此言谬矣!成材你这是曲解了圣人之意,岂不闻箪食瓢饮,亦不改其乐乎?”
哼!让你天天吃糠咽谷你受得了么?我们难道想过点好日子也不成?赵成材真是呆不下去了,“老师自有颜回之志,学生受教了!现在天色不早,学生就先……”他想告辞了,懒得听这腐儒掉书袋子!
杨小桃觑着他那神色,抢先把话接了过去,“就先到书屋去,瞧瞧我新画的兰草图,再帮我提副字如何?”
这……不好吧?还没等赵成材拒绝,杨小桃已经如从前一般。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往外头拖,“爹!借你学生用一下!”
杨秀才生平最宠溺的就是这一双儿女,见女儿一撒娇,他当即就没了脾气,“去吧!这才是读书人该行的风雅之事!成材一会儿提了字拿来我瞧瞧,你进益了没!”
一个未婚女子和成了婚的男子这么拉拉扯扯实在不成体统,即使是在杨家,赵成材也甚觉不妥,只得收了衣袖,放随和些,跟杨小桃进了外头书屋。
杨小桃倒是乖觉,首先就道,“小虎哥,我爹方才有些话说得不中听,你可别往心里去!他也没坏心,只是想劝你上进,怕你误入歧途!”
我能入什么歧途?赵成材心里老大不高兴,面上却不得不虚与委蛇,“那是当然。”
杨小桃自以为自己说话得体,开始导上正题,“我今儿上你们家拜年去了!”
赵成材微微颔首,“多谢惦念!”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杨小桃故意忸怩的斜过头,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斜乜着他。
赵成材装作听不懂,杨小桃也不好做的太明显,把话题引开,“伯母病得真是好可怜!”
“是么?”有了牛姨妈之前的心理建设,赵成材也不觉得太意外。还存了七分不信,娘一直身子康泰,恐怕是羞于见人。在家装病。
杨小桃叹了口气,取出手绢假意拭了拭眼角,“偌大个年纪躺在床上,也无人伺候。大过年的,家中也是冷冷清清。”
那都是她自找的!赵成材知道,家中做的腊鱼腊肉不少,张家人走的时候基本上都没拿,怎么也亏待不了他们。
“小虎哥,我有几句话想说给你听,你可不要嫌我多事!”
你都要说了,我能拦得住么?不过赵成材也想知道,娘到底跟杨小桃说了些什么,竟弄得杨秀才如此的黑白颠倒,若真是赵王氏在其中歪曲事实,那他真要生气了。
“这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女,可从来都没有不是的父母!赵大婶为了你们,可是操碎了心!若是做媳妇的还跟她置气,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杨小桃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接着往下说,“嫂子也太不懂事了!这为人媳妇,当以和顺第一,对上孝敬公婆,对下爱护姑叔。兼之体恤丈夫,做好针线女红、打理家务方是本分。若说想要贴补家计,弄些小本买卖自也可以,但也当将生计交由婆婆料理,为何偏偏要争强好胜,出来抛头露面?实在不是为子、为人媳妇的本分!”她还叹了口气,“怪不得赵大婶都后悔为你娶了这门媳妇!”
见赵成材不吭声,她似自悔失言,转而正色道,“爹方才说的话虽不中听,但理仍在。你们家那店关了也好!小虎哥你现在在衙门里干得不挺好的?也能养活一家子了!就是不靠那店,日子也是能过的。依我说,你赶紧回家去,给赵大婶赔个不是!难道你真这么忍心就弃老母在家么?以后好好过日子,凡事要认清是非,可莫再给人牵着鼻子走了!”
杨小桃说完了,停了一晌,赵成材才问道,“你说完了?”
见他语气有些异样,杨小桃怔了怔,点了点头。
赵成材微微冷笑,“多谢杨姑娘提醒,不过这些,都是在下的家务事,该怎么处理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姑娘费心了!”
他转身就往外走,到门槛处却又想了起来,从袖中取出她送的丝帕,“这是姑娘前次遗失在我那儿的,现完璧归赵!姑娘以后可切莫再如此大意了,若是落入有心人之手,怕是毁了姑娘清誉和在下的名声!”
说完也不待杨小桃来接,便把帕子往旁边桌上一撂,自转身出了门。
杨小桃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意思?敢情自己说了半天,全是表错了情?她今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了赵家,还探听到了婆媳不和之事。以为可以挑拨离间了,却不料竟如鸭背泼水,半点不着痕迹!
赵成材出来便到杨秀才门前深施一礼,“恩师容禀,学生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嗳!成材你不吃了饭再走么?”
“多谢恩师盛情,改日再登门造访!”
赵成材急匆匆出了杨家,这才面露不愉之色。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娘怎么能如此跟人说家中事情?真是老糊涂了!家不和,才外人欺,这个道理还是她小时候教给赵成材的,可她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呀!跟人说三道四。搬弄是非,这不是让外人首先就瞧不起自家么?
赵成材虽然愤怒,但却未失理智,在急行回家的路上,在仍旧凛冽的寒风里,他倒是让头脑冷静了下来,把自从章清亭进门以来,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小情想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等到他来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已经可以很从容的轻叩了两下门。可那隐忍的不平,却更如火山底下炽热的岩浆般浓烈与纯粹。
当赵老实来开门时,瞧见这样的儿子,着实吃了一惊,赵成材的脸色平静,但眼神却是极其凝重的。让他竟觉得赵成材无形之中高大了不少,隐隐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成材……你……你怎么回来了?”
“娘在屋里吧?”
“在!在!”
赵成栋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很是诧异,“哥?你怎么回来了?”
他还想着是不是赵成材原谅他们了,还没等迎上去说几句软话,赵成材就一脸严肃的道,“既然都在,那就一起进去吧!”
这……这是何意?赵老实和赵成栋不解,但今日的赵成材与从前甚不相同,他们犹疑着一起跟进了里屋。
赵王氏一见大儿子回来了,顿时眼睛一亮,还心中暗喜,心想杨小桃那丫头还真有本事,果然把他给劝回来了。
却说今日杨小桃在家左等赵成材不上门,右等赵成材不上门,心下着急,假托去亲戚家走动,特意绕了个圈,带着弟弟特特的到赵家来上门拜年。却见赵家冷清场面,心下疑惑。
赵王氏难得见着一个人上门,又是曾经差一点做成大儿子媳妇的人,她心中本就有些暗悔娶了章清亭,又见人家好言好语的提着礼品来问候,不免就把往前嫌恶杨小桃之心收起,和颜悦色的留她说话。
杨小桃心知有异,当即甜言蜜语的奉承着,赵王氏当时想着,这大儿子总跟她闹别扭也不是个事儿,得找个人去调停调停才好。赵老实不中用,赵成栋更不能让他去,要是章清亭见了这小叔子,保不齐还得打他一顿。
眼下这杨小桃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说别的,光瞧她在赵成材成亲之后,还主动上她家来拜年,就知她对大儿子还是有几分情意的。赵成材呢,更是曾经非她不娶,让她去说合,恐怕最是得利。所以她就把家中之事半遮半掩的跟杨小桃说了,让她找赵成材说说,把他劝回家来才好。
杨小桃也不傻,她本来就想离间赵成材和章清亭的夫妻感情,此时见赵王氏与章清亭还有如此深的矛盾,更是大喜。
当即就着赵王氏的话,数落了章清亭许多不是。什么刚愎自用、喜好卖弄、言语犀利、不守妇道,不敬公婆,不护小叔,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就算赵成栋弄得绝味斋关了门又如何?他拿了也不过是老方家的秘方,那人既给章清亭当伙计,那秘方就是赵家的!本来就早该交出来,现在就算是损失了,也是方家的损失,可不是她章清亭的损失,凭什么还来发这么大火?
听得赵王氏心里真是舒坦,觉得自己似乎重又找回了道理。
杨小桃又嘘寒问暖,亲自喂她喝了药,让赵王氏更是感慨,早知道就娶这丫头进门了,你瞧瞧,这多贤惠!要是章清亭,打死赵王氏也不相信她能给自己喂药。
赵王氏这会子见了赵成材回来,惊喜过后,却随即微撅了嘴,特特的别过脸去,意思就是等着赵成材上前道歉。
赵成材瞧见娘这气鼓鼓的模样,索性连她的病也懒得问候了,若真是病了,能有这么好的精气神?
等爹和弟弟都进来了,赵成材才慎重其事的开了口,“大家都到齐了,今儿有几句话,我是非说不可了!”
听他语气,赵王氏心里一紧,大儿子这是要干什么?
赵成材直截了当的道,“现在爹娘年事已高,我业已成亲,日后家中的大事自当由我来掌管。娘您就管些日常小事,少操些心吧!”
这是干嘛?这不是要抢班夺权么?赵老实和赵成栋都吓了一跳,赵王氏当即眼睛瞪了起来,“我说成材,你说什么呢?”
“娘您没听清楚么?”赵成材一字一句的道,“我说,以后这个家就我来当,家里的大事全由我来决定!”
“你……”
赵王氏刚想说,你反了么?却被赵成材高声打断了,“娘!您若是还想日后有我这个儿子,就听我把话说完!”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把全家人都给震住了。这样的赵成材,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
(ps:今天写忘了,更晚了,不好意思,不过下一章已经写好了,马上就发!嘿嘿!)
第二卷 (一一七)都是你的错
(一一七)都是你的错
赵成材扫了一眼父母兄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峻,“我,是赵家的长子,日后这个家肯定是我说了算的!迟早总有这么一天,娘您也不必再跟我争了!除非,您不认我这个儿子,不要我的赡养,那儿子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了。
自古以来,多是由长子负责赡养父母,而且确实也是父母年老之后,由长子来负责家计。赵成材拿这个威胁赵王氏,证明他确实是下了狠心了。
赵王氏嘴皮子动了一下,到底没敢吱声。
赵成材盯着弟弟,“成栋,你有意见么?你若是说,爹娘以后都归你赡养,那这个家我就不当了,每月还会交你一定钱财以作赡养父母之资,家里的两亩田地尽数交付与你,你可愿意?”
赵成栋哪里敢应,他连自己都管不好。还管得了爹娘?这些天娘一病了,家里头连个烧饭洗衣的人都没了,就是他接房媳妇回来,人家也未必肯伺候这一大家子。再说,他私心里也知道,就娘这火爆脾气,跟什么媳妇都搞不好关系,他才不愿意拖着二老日后跟他去过日子。还是跟着大哥大嫂好混日子,所以那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无一丝犹豫。
“那好!”赵成材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道,“既然成栋已经放弃,那么娘,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可是……”赵王氏心中不服啊,凭什么不许她管事了?她自恃着母亲身份,出言教训,“我说成材,你这又是在哪中了邪火回来?怎么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事?是!这个家将来肯定是你的,可你母亲还不老哩!”
赵成材本来还想给娘留几个面子,可赵王氏仍是冥顽不灵,他不得不把脸撕破,把话说个明白,“您真不老么?那为什么净干些糊涂事!”
“我干什么糊涂事了?”赵王氏生平最不服人家揭她的短,当即高声嚷了起来。
“您不糊涂?您要不糊涂能把玉兰嫁到那个丧尽天良的孙家去?逼得妹子投河自尽!要不是我和娘子想着过去瞧瞧,今儿,怕是咱们家都在办丧事了!”
“你……你说什么?”赵成材这番话可把全家人吓了一跳,“玉兰出了什么事?”
赵成材紧紧的盯着母亲的眼睛。“娘您知道么?玉兰自嫁了姓孙的,没一日不捱饿受冻,被打打骂骂的!全身上下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过得比个下人还不如!”
“您没进过孙家大门吧?我进去了!那内宅里头一座花园子比咱家十个地还大,这么大的地方全指着玉兰一个人打扫。您还说什么多干点活累不死人,您怎么能什么都不问就下这样的结论?玉兰那十个手指,生得全是冻疮!在家这么多年,咱们日子再苦再难,也从来没让她遭过这份委屈!可那孙家呢?简直就不把她当人看!”
“我和娘子好心上门拜年,可他们家呢?收个礼就想打发我们离去,若不是娘子使计,硬闯进他们家里,我们至今都见不到玉兰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还有她那公婆,说句不过分的话,简直就是凶神恶煞!一言不和就放狗咬人,完全不管人的生死!”
“亏您还妄想着让玉兰嫁个有钱人,人家一进门就查玉兰的嫁妆,要不是娘子出了套金首饰,恐怕当时人家就能翻脸!您怎么就不想一想,咱们家一没钱,二没势力。凭什么妄想着让玉兰去攀高枝?她三朝回门时,明知她过得不好了,您为什么就不能拿出魄力来管管孙家?”
赵成材自己道出实情,“因为您看人家有钱!还是指望着玉兰能跟人家风风光光的过上好日子!要是福生敢这样待玉兰,您不当即冲上去打他两耳光子才怪!”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咬着牙根道,“就因为咱们懦弱,咱们穷,咱们没本事,那姓孙的一家子根本就连眼角都瞧不
冲囍(上)第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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