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羁 作者:肉书屋
尘世羁第27部分阅读
张画儿里了?”
“胤礼,你还做过这种丑事啊?早知道叫四哥把你的跪也罚回来,替侄儿们出气。”胤祥嗤笑。
“怪不得把多吉交给你这么久还没教好,就知道和他玩儿了吧?”阿依朵也笑。
“哼,不跟你们两个漠北蛮子废话,有本事,咱到西北战场上见真功!”
允礼嬉皮笑脸的说着,发一声唿哨,远远小丘下树林里跑出几匹马儿,后面跟着的驯马小太监大概措手不及,跑得手忙脚乱。
“什么西北战场?你要去?”我很吃惊。
“十三哥要去,我当然也得去!咱满人马上得的天下,谁还不能跃马弯弓射大雕?就十四哥能打胜仗不成?”
这简直是小孩子赌气嘛,我愕然回顾胤祥。
“呵……”胤祥尴尬的笑,“别听他的,他是文人,哪见过什么大漠孤烟,跃马弯弓?他当是李太白仗剑游江湖呢,你不知道,咱们这个十七弟早已从学沈德潜,工书法,善诗词,好游历,名山大川倒是走了不少,起了个号叫春和主人,现在我们兄弟里书画最了得的就数他,连三哥也夸他笔下有仙气,不是读迂了程朱理学的所谓‘大儒’能及……”
“怡亲王,先别忙着夸,你想去西北打仗?一则朝中事务繁忙离不得你,二则你的身体也不能再抗风沙严寒,皇上怎么会准?”我打断他,质疑道。
“别以为夸我书画就能贬我的骑射功夫,皇阿玛在的时候还夸我马上有他老人家当年遗风呢!不信咱比试比试!”
马儿们跑近了,允礼嚷嚷着拍拍其中一匹马的脖子,拉住缰绳跃身上马,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飞奔出去。
胤祥回避着我的目光,趁机翻身上马,骑着一团红云迅速飞走。
“你们两个要是连我也比不过,就谁也别去丢人现眼了,哈哈……”阿依朵也飞快的纵马而去,“放肆”的笑声随风四散。
“喂!你们!”
我急得一跺脚,连忙骑上一匹离我最近的青花骢,打马苦追。
回京之后,从没有过这样的愉悦,回京之前……就更不可能了。抬头看蓝天清澈荫凉,俯首见凡花含苞而有情,仿佛穷尽半生挣扎苦熬,不过换来这短短数年、半时轻快,值或不值?但已经没时间去思想感慨,因为哪怕这一点点快乐光阴,不及时享受,也很快就会溜走了。
马术上谁能胜过阿依朵?在草原上早已见惯不怪了,她就像生在马背上似的,腾挪纵跃灵活得像变戏法,速度、花样都无人能及,胤祥兄弟两个最后很有默契的不再和她比试,而是在一旁为她吹起口哨来。
玩得兴起,午膳时间已过,他们兄弟还不肯走,一定要再比箭术,传过简单的午膳,湖边空地上已准备好十根木桩,每两根之间相距二十步,都有一人高,上端紧紧裹扎着稻草,这是马场都有的简单箭靶。
胤祥兄弟两个和阿依朵各自的箭梢分别以蓝、白、红漆做了标记,每人二十支,驱马一百步的距离拉起红绳,绳外可自由跑动,谁的箭中靶多就为胜,且可以箭打箭。
听说有这样的比试,谁不凑热闹?园内有事没事的人都跑了来看,杂役老太监和宫女老妈子偷偷躲在院子里张望,马厩的太监们在山丘上找高处,侍卫小厮们更是纷纷为自家主人忙前忙后磨箭牵马。
但他们三个的准备工作却出奇的一致,就是把我往远处赶:“刀箭无眼,打箭时若偏了出来会伤到人,你去那边儿看吧。”
最后,我只好带着多吉站到湖心桥上,这里背对他们,又是高处,视线正好全无阻挡。
慢慢跑动起来,他们先后射出了第一箭,三箭都稳稳扎在不同的靶上,赢来侍卫们轰然喝彩。
第二箭,第三箭……无一不中,他们看似信马由缰,由马蹄轻快小跑踏在湖边草地上随意来回,拈弓搭箭之前还不忘互相嘲笑,这才是满洲贵族当年谈笑间俘虏天下的豪杰遗风吧?
我渐渐看进去了,随着他们的身形移动目不暇接,每一箭的射出都紧张得捏起拳头,直到耳边响起轻松的低语:“这不算什么,小时候咱们兄弟谁没这个准头,圣祖爷要罚跪的,在众人眼里也抬不起头来。要紧的是后头,每张弓一次都需膂力,连发二十箭后,谁还能力道不减,才是好汉。”
静静听完,才舍得移开目光,回眸间尽是湖光山色潋滟,笑意也自然轻盈起来。
“皇上怎么来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是侍卫们失职?”
“十三弟和十七弟一来就忘记回宫,自然得来看看是什么把朕这两个弟弟都留住了,又碰上这么一场好比试,当然不能坏了大家兴致,赢了的,朕还有赏呢,呵呵……凌儿,你往这里一站,朕才看出,这园子原来有这般景致……”
他的唇近得碰到我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李德全总算见惯不怪了,理直气壮的假装看着那边精彩的比赛。
比赛已近末声,虽一时不能细数,但大致看去三人战绩持平,他们放慢了发箭的频率,谨慎起来,连四周的人也看出了神,竟没一个注意到皇帝的悄然到来。
“对了,十三爷和十七爷说他们要去西边战场?皇上可千万别准啊,戈壁黄沙,十三爷的身体现在恐怕受不起……”我问道,眼睛却时时关注着场上动静。
“好箭!裕亲王福晋在草原上的名声绝非虚得啊……”允礼刚刚一箭中的,阿依朵的红箭紧随而至,差不多和允礼的白箭扎在一处,允礼大概已经力有不足,那支箭摇摇晃晃,被挤落在地,围观的众人嘘声、喝彩声顿时响成一片,胤?也忍不住赞了一声。
“朝中事务怎么离得了他?就是十七弟,京畿防务也少不得的,隆科多兼了上书房大臣,又是九门提督,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长此以往不是办法……结党余孽未清,朝中多少官员可用?打仗是打粮草,与葛尔丹一战才毕,如今国库空虚,朕让李卫去做江苏巡抚,不就是为了在江南筹粮备战么?要用到十三弟的地方多了去了,比战场也不差啊……”
允礼不服气了,又连发两箭,箭箭中的,阿依朵和胤祥也不慌不忙,无一落空,他们的箭匣眼看就要空了。
“不去就好,无论怎么说,他去都不妥当。可怜十三爷总觉得自己是不受重视、被人遗弃的孩子,又浪费了之前十年的时光,他总是想证明自己……”
“唔?”胤?仿佛在低头看我,我却无法移开目光。
只剩他的最后一箭了,连允礼和阿依朵都看着他。众人屏息等待中,胤祥好整以暇搭箭拉弓,将胳膊与弓箭抡成一轮满月,马上侧身,姿势标准得像一尊骑士铜像,仿佛全身的每块肌肉都在蕴势等待——不远处的几个宫女咬着手指看得目光发直,很有意思,引得我分神多瞄了几下。
破空而出,箭的去向是最拥挤的那个草垛,上面已有五支红箭,二支白箭,三支蓝箭,胤祥似乎是有意的。
箭羽在空气中震动,尚铮然有余音,已被扎成箭猪似的草垛应声而散,二支红箭、一支白箭飘落在地,剩下三支红箭、一支白箭、四支蓝箭,都是深深没入木桩才得以存留。
胤祥随意扔出单弓,昂然下马,几名随侍伸手接过那弓,突然一人激动大呼:“弓裂了!弓裂了!”
最后那支箭岂止力贯千钧?居然将角弓也震裂。
允礼抢过弓来细看一遍,仍不死心的打马上前数起箭来,随着众人的跺脚、叫好、议论声,我从胤祥拉弓就开始屏息的那口气,才得以无限赞慕的长舒。
“何需上西疆战场才能证明呢?难道,谁还敢说朕的十三弟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
深有同感,回首向胤?认真的点头,才发现他仍只低头看着我,幽深的眼眸里捕捉不到一丝目光曾移动过的痕迹。
闲置多年的圆明园突然人气高涨,每个来的人都不想走了。
我选中了一栋湖畔小楼住下,楼下有临湖水榭,杨柳依依,这一片庭院最可喜的是没有让人压抑的朱红高墙,四处只有竹篱爬满香草藤蔓以示隔断,青葱绿意伸手可得。
当天下午,胤?干脆吩咐将湖边一处轩敞抱厦整理出来,把上书房大臣都叫到了圆明园来办公议事。当夜,他也没有回宫。
这几天正好满康熙的百日之期。国丧服孝,百日缟素,人人都不能戴有顶戴和喜色的帽子,还只能穿孝服,偏又是颜色惨淡的冬天,日子久了,只觉满目荒夷,加以百日之内,不得剃发,一个个毛发蓬乱,特别是宫人们就那么一件白孝衣,没得替换浆洗,穿上那件灰暗破旧的白布褂子,不象个囚犯,也象个乞儿,看着好不丧气。
好容易百日磨过,宫内立刻忙起来,换去素色帷幕帘栊,摆上日常用的喜色器皿用具,王公大臣们也回家剃头刮须,重新穿回朝珠补褂,翎顶辉煌,容颜焕发。
“嗯,这才像个新朝的样子。”胤?要我陪他回宫一趟,他指点着从大内藏珍里取合用的器物去圆明园装饰我的新住所,看宫人们换上新装,精神利落的翻箱开柜、布置宫房,点点头道,“这几日你们把宫里好好打点出来,朕先去圆明园躲几天闲,待从遵化回来,乾清宫要立时就能用得上。”
北方真正的春天到了,“阳春三月”这四个字的含义在这园子算是体现到了极致,草长莺飞,天光水色,绿意像用画笔饱蘸了浓墨染上去的,润得要滴出来。
我喜欢动物,胤?也有个“怪癖”,大概因为对人对事太过于严苛挑剔,人生殊少乐趣,他对小猫小狗都很好,偶尔还能逗趣,于是圆声明:本书由鸡窝网(shubao2)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鲜活起来,耳边时时鸟鸣啾啭,走在其间,人心也不得不轻快几分……
可惜朝局的气氛与之正好相反,胤?却还把这气氛带进了圆明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胤?一怒,以李德全为首的宫人们不约而同的缩到一边,只偷望着我,若没有外人,只有他们兄弟,我少不得要端茶送水,稍稍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但这些日子,胤?脾气一次比一次发作得大,并不是每次都有朝臣在场,但我只能静静坐听,全不理会战战兢兢踮着脚尖做事的宫人们投来“哀怨”的目光。
“外间匪类捏造流言,妄生议论,令朕即位以来,施政受阻,被议者多,谓朕钟爱十六阿哥,令其承袭庄亲王王爵,承受其家产。且如发遣一人,即谓朕报复旧怨;擢用一人,又谓朕恩出于私。”
“苏努、勒什亨父子朋比为j,摇惑人心,扰乱国是,结党营私,庇护允?,代为支吾巧饰,将朕所交之事,颠倒错谬,以至诸事掣肘!”
“将勒什亨革职,发往西宁,跟随允?效力。其弟乌尔陈因同情其兄,一并发往。”
“允?奉命往西宁,而怠慢不肯启程,屡次推诿,耽延时日。惩治其一二‘j恶太监’,而遂谓朕凌逼弟辈,扬言无忌,悖乱极矣!”
“朕即位以来,对诸弟兄及大臣等一切过犯无不宽宥,但众人并不知感,百日之内,淆乱朕心者百端。伊等其谓朕宽仁,不嗜杀人故任意侮慢乎?此启朕杀人之端也!!”1
……
取中湖边这座抱厦,正是因为它轩敞明亮,坦坦荡荡三大间直接打通,没有筑墙分出房间,布置时也特意只取多重座屏隔断,胤?震怒的每一言一语都在这里面激起轻微的回音而被放大,声威骇人。
杀人之端……杀人之端……此时正值盛年的张廷玉躬着背匆匆离去,捧着的圣旨去“明发天下”的双手也在摇摇发颤。我何苦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胤?眼前,令他多想起一桩新仇旧恨呢?
摇惑人心,扰乱国是,结党营私,对皇帝之命推诿支吾以致诸事掣肘,“淆乱朕心者百端”……这样的罪,胤?也只能打发两个罪首去西宁而已;允?原来还没有走,可想而知,朝野上下都在看着胤?到底能拿他怎么办,他却只能杀了允?身边的两个太监出气。
原本,皇帝应该在圣祖宾天百日之后,就带着所有王公亲贵和大部分重臣护送康熙灵柩去遵化皇陵“入土为安”的,却一拖再拖,三月下旬了还无法成行。
主要原因就是允?还在京城。他是康熙的九皇子,这样的大礼若不带他一道,从礼、义、仁、孝任何方面都说不过去;但只要一带上他,等于皇帝默认了自己之前下的旨意全废,让所有人意识到皇帝的施政被“八爷党”左右,这皇帝还有什么好做?
这算是雍正登基以来与“八爷党”的第一次正式交手吧?
胤?,不,他们兄弟应该都是,如此骄傲,怎能容忍他人对自己……用胤?的话说,“任意侮慢”?
红眼相斗多年,不胜,既死,没有别的梯子好下台,这一局怎么结束?所有人都在等待。
三月下旬,春雨绵绵,雨丝细密得雾似的,风一吹就四处飘散。这样的雨下过两天,晨雾也越积越重,一日早上起床梳妆时,窗外只有白雾茫茫,连湖面也看不见了。
已近巳牌时分,换算成二十四小时制,就是快早上十点了,听说皇上卯时就走了,在前头领着上书房大臣和两位理政王大臣见人办事。我应在胤?办事时悄悄陪侍一旁,已成惯例,他早起时却又总不叫醒我……匆匆梳洗了,早饭也不及吃,只带着如意出门赶去。
竹篱上两朵不知名的鲜花刚刚盛开,花瓣上聚集了一粒粒小水珠,晶莹剔透。雾太浓,抬头不见天日,前后难辨东西,还好从这里到议事的地方,只需沿着湖岸走,穿过玉带桥,到湖对岸便是。
尘世羁 第一卷 第62章
随着圆明园地位提升而升做总管的太监高喜儿见我出门,连忙跟了上来:“主子,这天儿瞧不见路,您扶着点儿,当心草上水气打湿鞋子……”
扶着他慢慢边走边闲话,鹅卵石的一段小路走到尽头,径直穿过一片浅草地,前面应该是桥头的八角亭。高喜儿为人柔媚细心,莆得提升,一心要好好买力讨赏——皇帝身边已经有了李德全,他对我的饮食起居就分外用心。我还真没见过这样小意儿的太监,也觉得十分有趣,他爱讲些趣事笑话逗闷,正好我平时没什么话,有这么个人唠叨着也怪好玩的。一路小心看着脚下,听他絮絮叨叨些衣饰上的闲话,数着新进的衣料应该打些什么样子的春装,没甚留意时,他突然止步,还拉拉我的衣角。我脚下正踏着湿漉漉的草,步子收不住,险些一个踉跄撞上眼前的人。
“凌儿,别瞪我,原本没指望的,还真把你给找着了。”
似乎空气中湿重的水气都凝结在他眉眼间,他的神色和以前很不一样。记得他总是笑着的,一种高傲的、轻扯嘴角的嘲笑,少年时是轻狂,十年后是不羁。但现在他居然没有笑,微扬的剑眉和低垂的睫毛上还挂着一点一点很小、很小的水滴……
“雾这么重,也不拿伞遮遮,头发都濡湿了……”他用手背轻碰我鬓角,语气里尽是忧郁。
完全糊涂了,后退三步,左右看看:他身后,八角亭和亭内两名亲兵服色的随从都只能看见一个大致轮廓,我身边是神色紧张的如意和高喜儿,现在所处位置离湖面很近,隐约得见水面雾霭蒸腾,恍如幻境,除此之外我们之间就只有缭绕的水气。
“呵……最喜欢看你这般模样,顾盼之间,魂为之销……”胤?勉强轻笑一下,负手侧身,望着白茫茫空无一物的湖面,语气幽沉如梦呓,“十年了,你还是这副神情……听说你这些年再没拨过琴弦?”
我正趁机示意高喜儿去报信,他突然又看向我,还走近两步:“凌儿,就算是为着恨,你还是时时记得我的,对不对?”
距离太近,吓了一跳,浑身骤然紧张,悄悄侧身挪了两步的高喜儿也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呼吸,深呼吸,还是有些恼怒了:“我不再弹琴,是因为随我琴声歌唱起舞,使我平庸的琴艺为之生色的锦书不在了,没有她,我的琴声干涸如沙漠,再无可听之处。教我弹琴的邬先生和锦书都已各随天命而去,知音不再,瑶琴何堪?”
他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喜色,伸手抢过我捏起的拳头:
“是吗?凌儿,这么说,四哥也不是你的知音?若不是我当年一时气盛铸下大错……”
没想到他居然还抓住这么个字眼儿,我啼笑皆非,甩开他的手,回头就走,迈了两步,又踟躇停下。
“九爷,浮生不过一梦中,谁能明辨因果?我不过是一名再平凡不过的女子,试想,若你当年轻易得了去,或许能新鲜上一年半载,十年之后呢?九爷府上姬妾如云,年年花开,我不过是湮没于其中的一个。凌儿不明白,你是为了愧疚或是为了别的什么,定要执著于此呢?”
“你不明白?”胤?抢几步站到我眼前挡住去路,“你说天命,你说因果,我也不明白,年年夏夜,飞蛾为何扑身灯烛,蹈火不绝?大清开国之初,多尔衮以身家性命保孝庄太后,赢得孝庄太后委身下嫁,扶了才六岁的世族爷登上大宝,最后不过换得身败名裂,掘坟罪尸,为什么?就是皇阿玛,孝诚仁皇后故去多年,他老人家为何既不立长,也不立贤,伤透了心也要保咱们那个扶不起的二哥?不就因为他是孝诚仁皇后遗下的吗?”
胤?平日也是个不多话的人,他急了。
被他困惑、凄伤、咄咄逼人的目光所慑,我居然动弹不得。这算什么?谈情说爱还是清算旧帐?
“凌儿,我知道,遇上你的时候,我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什么也不懂,但你被赐死的那夜,我好象也死了……”
他犹豫着抬起手臂,十指空空的伸出又捏紧,双手终于互相克制的握紧,没有靠近我:
“……在左家庄化人场外头坐了一夜,还是八哥找到我的…………我才明白了皇阿玛为何要那样教我们,‘情’之为物……白白活了那么二十载,原来不过是个蠢物。就像做了场梦,多年后回首,恍如隔世……”
他的情绪仿佛能随萦绕的白雾四下弥漫,那种绝望的气息甚至一瞬间触碰了我,这感觉很奇怪,迷惑的摇摇头,喃喃道:“但现在再怎样悔不当初也已经晚了,就如你们兄弟多年的争斗,其实一切都并不值得,我不明白你还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我想怎样……凌儿,或许我只想这样瞧着你……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十七爷!十七爷!”“您这是怎么的啦?哈什图好好的,怎么就惹了爷了?”“后头是凌主子住的地方儿,您这样儿……”
太监和侍卫惊慌的声音从桥上传来,大概时近中午,雾变稀薄了些,八角亭后现出人们身形,一群人张皇的跟着果郡王胤礼小跑而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离她远点儿!”胤礼直接冲向胤?,怒喝,手中横握一柄染血的出鞘长剑,剑尖兀自滴血。
胤?早已闻声回头,见胤礼这番举动也并不甚理睬,冷冷立在原地不动,只看了那剑尖两眼,问道:“十七弟,你杀了哈什图?”
“皇上有旨,无论何人不奉诏不得进园子,他还敢私自带你进来,这等奴才要他何用?”
“唉,十七弟,你可冤了人了,哈什图是你镶黄旗下的,又是老侍卫,对皇上是忠心耿耿啊,他确向我实情报呈了,因我有急事要上奏皇上和各位上书房大臣,他才想带了我去找你问个章程的。啧啧……可惜了,我定当厚葬他。”
“不必操心了,那你为何又到了这里?”
“你也见了,这雾大的,我又没进过这园子,不认识路,不知怎么的,就走失了,摸索着还在找哈什图呢,可巧遇见凌儿……”胤?随意笑说着,又看我一看,“就闲话了几句。”
“凌儿会跟你这等人闲话?——呸!别以为那时候我年岁小就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下作事儿!真是龙生九子子子有别,我竟摊上你这么个兄弟!专使那些黑心污烂的卑鄙手段害人,皇天有眼,你就不怕现世报!”
胤?脸上微微变色,收起笑容:“十七弟,你还年轻,说的是气话,做哥哥的不跟你计较,但你可不能总是这么冤枉人哪,九哥知道你恼我,也一直没得机会向你解释,但勤嫔娘娘……”
“你再敢提我额娘名号半个字!”胤礼额上青筋迸现,被血染得殷红的剑尖转眼就直逼到胤?前胸。
我正诧异,胤礼怎会失态至此,原来是内有隐情——这兄弟两人显然还另有一段极大的仇怨。平日的胤礼,丰神俊郎、文采风流,人称“小八爷”,眼下却怒发冲冠、七窍生烟,那样子恨不得立刻生吞了眼前的“九哥”。
原本躲在一旁的侍卫和太监眼看事态恶化,忙一哄而上阻拦胤礼,胤?低头一笑,不再理睬他们,重新转身看着我:
“我要去西宁了,凌儿……节度使府后花园对吗?四哥总不能连你住过的屋子都不准我住吧?”
“什么?”就算已经知道了历史的走向,这个消息还是很突然,这场较量是怎样分出了高下的?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敢随我到皇上面前说理去?!”胤礼手中的剑被一个侍卫抢了下来,被太监架着胳膊仍瞪红了眼向他九哥怒吼。
胤?很慢很慢的后退,终于微微一笑拂袖转身,看也不看胤礼,从他身边大步走过。
“蒹葭凄凄,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不知什么时候起,雾已稀薄,胤?悠悠吟唱,步上桥头,一个身影立于桥上,在他前方凝立睨视。
胤礼也跟了上去:“十三哥!他……”
胤祥目光微动,胤礼不再说话,一跺脚追着胤?而去。
“凌儿。”
宫人侍卫如鸟兽散,胤祥在身边轻声唤我。
茫然看看他,他神色认真得像在对我进行科学研究。
“我……没事,只是,有点……迷惑?……”
相对无言,耳边重又响起树梢婆娑风声,鸟儿在枝头啾啭鸣啼。
“雾清了,日头要晒起来了,回去罢。”
……这就是他的结论?
一抬头,胤祥也走了,侍卫和宫监正簇拥着他上桥而去。
雾果然都没了,春日温煦的阳光重又淡淡穿过树枝,洒在身上,圆明园的景色魔术般清晰的浮现回来,远处的湖岸,脚下随风轻摆的草,身后觑眼观望我的如意和高喜儿。
那白雾氤氲的混沌呢?一切褪去得太过迅速,我简直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一场幻觉。
注1这些都来自于前章注过的《雍正朝编年》,史料原载。这一部分,无论雍正还是乾隆都没有必要改动,应该是比较可信的。这已经是非常文言化的官方语言了,可见当时雍正被八爷党势力掣肘,无法施展拳脚的程度,和他的极度愤怒。
尘世羁 第一卷 第63章
雍正元年三月二十七日,雍正皇帝终于可以启程,率王公大臣送大行康熙皇帝灵柩至遵化皇陵下葬。
在这前一天,胤?启程前往西宁,在圣旨中被怒斥的勒什亨和乌尔陈兄弟与他一道被发往——都由粘竿处侍卫“陪同”。至此,雍正皇帝赋予“粘竿处”这个特殊部门侍卫的特殊权力开始为朝野上下所注目。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康熙皇帝的大礼又必须尽快进行,胤?临行前一天忙得没有合眼,但他居然没有忘记他的承诺,于是我顺便见到了坎儿。我差不多已经忘记了这件事,胤?的安排让我有些愧疚——真是小心眼!我“随便”问问而已,他居然耿耿于怀?
与坎儿这一面,见得很不是味道:在怀念情谊,问候别后多年冷暖的同时,他也让我了解到,他已经是满籍,身世甚至可追溯到满族入关之前——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谁是“坎儿”。
默默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圆声明:本书由鸡窝网(shubao2)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年间复杂万端的政治迷局,这样一个来历神秘、品级不是最高却暗中帮皇帝掌握一切的满族官员……他说他连李卫都不能再联系了,但却一直在默默关心、甚至帮助李卫、邬先生……和我。
想到那种无处不在的视线,我的感谢,多少有些勉强。
坎儿确实已经不在了。这样也好,至少我不必为他担心,因为他已经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胤?安慰我说,他可以在御辇上眯一会儿,就启驾回宫了,他要从那里履行一系列仪式后带领王公大臣们出发。
胤?刚走,阿依朵就到了。裕亲王也要去遵化,我却把他府里的当家福晋也叫到园子里陪我住,多少有些过意不去,问她:“你丢下自家不管,每天来陪我,裕亲王会不会不高兴啊?”
“哪轮到他不高兴?他巴不得多讨好讨好皇上呢,你在园子里还不知道吧?前几天皇上说八爷筹备圣祖爷大礼葬仪时把什么东西弄得不好,罚八爷在太庙前跪了一夜呢!”
这事谁能不知道?那正是胤?气头上的几天,“命管工部事之廉亲王允?及工部侍郎、郎中等跪太庙前一昼夜”,天下皆知。
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和裕亲王有什么关系?”
“嗨!原来你还不知道?他不就是人说的‘八爷党’?我看到的就只有圣祖皇帝最后那段日子,他和八爷九爷十爷,还有那几个官儿,都经常往来,还时常去八爷府上待上一天……”
原来如此!我偷偷打量她也有一阵子了,看来是真没把什么放在心上。政治婚姻,没有感情是正常的,难得的是阿依朵向来心胸开阔,又能干聪敏,毫无那些不必要的善感和小心眼,让我觉得可亲可爱之余,还多了由衷的敬佩。
“老庄亲王博果铎死了,虽无嫡嗣,但族里有的是子孙辈,拣一个过继不就是了?皇上却平白无故把十六爷过继给庄亲王,也太牵强了,不合祖宗成例不说,这不等于革了庄亲王这一族的爵吗?谁都能看出来皇上的意思,皇上生气,也堵不住人家心里这样想,没用的……”
阿依朵摇摇头,饶有兴致的像在说别人的事儿:
“前些日子,皇上把老安亲王的两个孙子,吴尔占和色尔图也革爵了,还发回盛京叫人看起来,你想啊,八爷跪了、九爷十爷走了、老庄亲王、老安亲王……”
“你家裕亲王也不久了。”我也学她的语气,点点头。
“就是这个道理,还有个简亲王,听说正找几位亲王在商议,每个人凑十万两银子,捐给皇上,以解西边军事又起,国库空虚之急……”
“没用的,皇上一定会说,这些银子不是民脂民膏就是从国库掏出去的,还给朝廷是应该的……”
“呵呵,我猜也是——不管那个,反正动不了我的银子。老安亲王岳乐最有意思,他是八爷的岳父,干脆什么也不做了,银子也不捐了……”
“对,要么鱼死网破争一把,要么干脆等死……”我叹息道,“就算遣尽家财,或出家为僧,也解不了半分皇上心头之恨。”
“……真的?他们兄弟之间到底都干过些什么啊?”
阿依朵.jwooo.整理制作她,拂开路边低垂的柳条,说:“他们干过什么,还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嗯……为勉强抵消一些外间说皇上对兄弟刻薄的话头,年岁小的阿哥爷们就沾光了,居然把庄亲王这个铁帽子给了十六爷,十七爷因为刚刚封了郡王才不久,不好立时再加封,皇上就封了十七爷的额娘,圣祖皇帝的勤嫔陈氏为勤妃,今天刚下的旨,还有……”
“对了,阿依朵!”这个疑问一直在我心中没处解答,我立刻打断她,“勤嫔陈氏……那个,现在是勤妃?不,勤太妃,以前发生过什么?和九爷有关系吗?为什么十七爷说起这个就恨不得杀了九爷的样子?”
“哦,对了!十七爷刚刚在这里闹了九爷一场——我听府里一个老嬷嬷说过那件陈年旧事:不知是康熙五十几年,十七爷的额娘,那年不知怎么突然在宫里自缢死了,一时有好多说法,但都和宜太妃,就是九爷的额娘脱不了干系,而且还说是九爷十爷在里头帮着宜太妃使了什么手段……你也知道的,这些奴才最喜欢骇人听闻,添油加醋,那些离奇的就不说了,总之……”
“总之与九爷和宜太妃有关是一定的。”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马场,我回望郁郁葱葱的林苑。宜妃在康熙众妃嫔中家世显赫,是最有来历的几个之一,据说还素来受宠,加上那时八爷党势力如日中天,九阿哥权势炙人,想想九阿哥那时的样子,就可想象宜妃在宫中的气焰,而勤嫔位份低,出身也很一般,唯一可依靠的儿子十七阿哥年纪尚幼……所以勤嫔就成了紫禁城中无数冤魂中的一个。
想到胤祥的母亲敏贵妃,胤?的母亲良妃……她们生命中真正宁馨喜悦的日子到底有过几天?这些苍白的名号到底有何意义?嫔、妃、贵妃、皇贵妃……仅皇后,康熙就有四位之多。
“阿依朵,你知道吗?紫禁城里女人的死法,喜欢悬梁和投井,得享天年的,多郁郁死在冷宫,所以宫里的太监宫女甚至后妃都个不外传的习惯:晚上绝不在宫中四处乱走,就是白日里,也绝不一个人去井边打水。”
“连冤鬼你都可怜?管她们呢,反正皇室女人多,儿子也多,这样才能……”阿依朵嘿嘿一笑,左右看看——我们谈话时只让宫人远远跟着,“这样,才有怎么窝里斗都杀不完的皇室血脉。”
一愣,看着她颇有嘲弄意味的褐色眼眸,不禁笑了:“阿依朵,你也如此刻薄起来,他们兄弟焦头烂额一辈子,就让你这么一句话……”小太监拉过几匹马儿来,阿依朵立刻爱不释手的抚摩着那只赤色良驹,我又忍不住关心起她的将来:“你也该为自己早做打算了,裕亲王若有事,你嫁到京城日子短,我猜皇上也不会连累到你,你会回草原去吗?”
“呵呵,有你呢,怕什么?只要你求皇上把这匹马儿赏给我就够了,骑着它,哪里去不得?”她哈哈一笑,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一溜烟跑远了。
走了皇帝,整个园子都清净下来,但阿依朵是闲不住的,除了多吉,没一个侍卫敢跟她练武或比箭术,她闲得无聊,只好挨个驯那些新进的马儿,折腾得园子一角人仰马翻。有她的闹对比我住所的静,怪不得宫女们总以为我寂寞——每当我读书写字,安静个半天,悠然自得时,她们就变着方儿的给我找消遣。
看了无数衣料,置了一堆新装,高喜儿又张罗了风筝、毽子、空竹……各色小玩意儿,见他手巧,我也画起各种新花样要他做了风筝来放,风筝这个小东西做起来是很考手艺的,高喜儿自讨苦吃——我和阿依朵花样层出不穷,小人鱼、大灰狼,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亏得他天天熬夜绞尽脑汁居然都做了出来,连我也乐得每天拉着风筝在园中跑。
阿依朵很喜欢这个新玩意,却没耐心放,于是发明了骑马放风筝的绝技,满园子就见她骑着马拽着风筝乱跑,不知道扯坏了多少风筝,连侍卫都笑得捂着肚子直跌脚。胤?每天都有消息回来:四月初二日已行大礼,预计初六返京,这一去还不到半月的时间就能回来,相比过去动辄几年的分离,我还真没有多少相思之意,这么嘻嘻哈哈玩闹着,日子很容易就过去了。
四月上旬,地气真正热起来,人只需穿着轻薄春衫,湖畔也撑起一把把小伞似的荷叶,暖暖的气流送着风筝,我和几个宫人在碧绿的草地上拉着线,却只顾看着阿依朵发笑。
春季是马儿发情的季节,新进的这批马儿虽马齿尚幼,也日渐烦躁,越来越不好驾驭,偏偏阿依朵又看不上别的马,于是干脆丢了风筝,和不听使唤的马儿较起劲来。
尘世羁 第一卷 第64章
众人正看着她笑成一片,如意悄悄拉拉我的衣袖,回身一看,胤?穿着家常宝蓝府绸长衫,只在腰间系着声明:本书由鸡窝网(shubao2)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门方向过桥,而是从西边树林往这边走来。他身后只跟着李德全和几名一等带刀侍卫,个个神色谨慎,以至于路都走得缩手缩脚,胤?神色阴沉,颇有倦意,双眉紧锁看着地面在想什么,一副不胜其烦、随时会发怒的样子。
可怜的胤?!明媚的春光他看不见,满园的欢笑他听不见,却深锁着愁眉。
“皇上!”我欢欢喜喜叫了一声,小心翼翼瞧着胤?的李德全和侍卫们都被吓了一跳。
胤?这才抬起头,四顾茫然。
“皇上你看!我的大闸蟹飞得最高!”一直在笑,还不及收敛笑意,就拉了线迎着他跑过去,胤?几乎是本能的往前赶上两步,伸手扶住我,疑惑的嘟哝:“大闸蟹?”
他抬头往天空看了看,又低头呆了一秒。再抬头看了看,又左右打量了一下手里还抓着风筝线就慌忙跪了一地的宫人,突然“扑哧”一笑:“大闸蟹!凌儿!你往天上放螃蟹?哈哈……”
“哎哟!皇上笑了!”李德全伸手抹了把额头,也笑逐颜开。
“哈哈……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帮帮裕亲王福晋?”胤?指指抱在正疯跳的马脖子上,欲下不能的阿依朵,看看,又忍不住笑。
“怎么?李德全,皇上很久没笑了吗?”我问。
胤?拂去我鬓边发丝,低声道:“朕不笑无妨,只要朕的凌儿笑了,什么都值得。”
春意融融,他的气息就近在耳边,众目睽睽之下,我觉得自己的脸迅速被温暖的阳光炙烤,滚烫得像要冒烟。
侍卫们瞠目结舌,特别是那个当年亲自随康熙去雍亲王府目睹我被赐死的德楞泰——又像是被惊呆了,又像是在拼命憋住笑,最后眼观鼻,鼻观心,严肃的一挥手,带领众人前去“解救”阿依朵了。
“朕记得十三弟和十七弟说这批滇马还有待驯化,暂不能骑用,裕亲王福晋倒是艺高人胆大……李德全,朕先不回宫了,要在园子里好生歇歇,去传旨叫上书房大臣,把这些日子的条陈都带着,下午来园子见朕,其他人都不用见了,明儿在……乾清宫,叫大起。”
“喳!请旨,十三爷……”
“朕刚吩咐他回府静养,自然不要再劳动他——叫太医院安设轮班儿太医去怡亲王府,给朕看好了,每天两次报呈,一应药材都从御药方取用。”
李德全磕头走了,马儿被侍卫们制服,兀自不服气的仰天怒嘶,驯马太监忙着安抚它,阿依朵也过来磕头,被胤?止住了:“裕亲王福晋辛苦啊,呵呵……这些日子有劳裕亲王福晋了,朕今日乏了,改天再和凌儿商量赏些什么,着人送去裕亲王府——贵府上管家已带着家人在园子外头接人了……”
阿依朵也带着自己的家人随侍行礼辞去,我才问道:“皇上这才刚到京城,还未回宫?十三爷病得不好么?让皇上愁成这样?太医怎么说?”
皇帝的出现,让四周轻松的气氛一扫而光,宫人们忙着收起东西,端热茶拿毛巾前来伺候,马儿也被拉走,胤?重又垮下脸来,依然情绪低落:
“太医说无大碍,四月阳火上升,易发咳喘,不宜劳累,十三弟只需静养……烦心事儿多着呢,朕竟不想回宫了,来,凌儿,把你的螃蟹放了,替十三弟去去病根儿……”
割断手中线,看着张牙舞爪的螃蟹飘远了,与胤?携手回到湖边小楼,李德全也回来了,在胤?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胤?笑道:“哦,到了?什么时候?”
“回皇上,昨儿晚上到的,因皇上尚未回京……”
“行了,呈上来吧,朕也瞧瞧。”
“喳!”李德全转身出去,少时亲自
尘世羁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尘世羁第27部分阅读
同类推荐:
长日光阴(H)、
娇艳欲滴(高H,1V1)、
我想操你(各种花式操弄,高H)、
快穿之精精有味(H)、
只想和你睡(1V1 H)、
他似火 (军婚 高干 婚恋)、
AV拍摄指南、
糙汉和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