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羁 作者:肉书屋
尘世羁第11部分阅读
分忧罢了。”
听了这话,我也已经回过颜色。的确,你是邬先生无意中从水中救起,那时性音也在,你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活下来实在侥幸而已,况且根据你原本的身世,也毫无可疑之处,谁会想到你竟然会阴差阳错进了我府?现在我又买你进了府,你又没有亲人可以作为把柄要挟,之前也跟京城政局丝毫扯不上关系……
难道你果真就如此七窍玲珑?狗儿他们也是,聪明过头,刚进府,还没来得及细细管教,看着京城热闹新鲜就想出去玩,一时没看住就捣乱……你是个女孩子,不会惹祸,又是这般伶俐,若是可信,在书房也的确用得着。
后来我闲闲的向邬先生问起你,他高深莫测的微笑了一下:“贝勒爷,在朝廷,您能得十三爷这样任侠勇武的皇弟倾力相扶;私底下,文,邬某还算将就,武,能得性音这样的江湖高人真心辅佐,就连去一趟江南,也能找出狗儿坎儿这样两个孩子……为什么,你就觉得老天不可能再给贝勒爷一个像凌儿这样的女孩子呢?天下归心者,万物自然趋之啊……”
这话,让我想了一夜。天下归心?我能做到么?这方面,我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老八,更何况,上头还有太子……
后来有一天,施世纶在朝堂上被老八老九公然责难,我自然要替他顶着,下午去户部查了档案,晚上又去我府里找帐册——户部事结后,帐册一直在我府里。
有外人来,书房是有老规矩的,早就有人去传邬先生,让他稳妥的回避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叫上老十三,我们几兄弟头昏脑涨针锋相对的磨蹭了一夜,老九老十不耐烦的走出去院子里换口气,老九却说:“老十,你听听,像是什么人在弹琴。”老八没从帐册里找到破绽,正在低头沉吟,听这样说,也感兴趣的走了出去。他侧耳听听,笑着问我:“四哥,这琴弹的倒像是我们府上那些女孩子们练琴的感觉,没想到四哥府里,也有这样情景儿。呵呵……这等雅事,兄弟们可否有幸一睹啊?”
我知道他们。我府里头向来是外言不入,内言不出,他们找不到缝子,早就感兴趣多时了。此时没有理由拒绝……应该是你,我想,还好,只是个丫鬟而已,顶多被他们算个风流雅事……
如果那时我能知道这一眼会种下这么大的祸根,无论如何也不会……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
我无声的给老十三一个眼色,也踏出门来,一直随在我身边侍侯的高福儿也小心跟来。他们见我默许,便一起向院子后头去了。
老九老十刚走到一个廊下,就顿住了。老八也轻轻的走前去默然站立,我和老十三在回廊转角处也看到了,你,坐在月光下,山石中,认真的一边想什么一边弹着琴。
你那时的琴弹得……实在是算不上好,但这也是最妙的……你在月光下的样子惊人的美丽,却又弹得犹豫不决,分外招人怜惜,让人恨不得立刻去握着你的手,细细教你……我突然非常后悔让他们进来。那感觉,就像被外人窥到自己珍而藏之的什么私人收藏。
你突然唱起来,一首很新奇的歌儿,取的《诗经·蒹葭》的意思,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你的声音凄然迷离,婉转悠远……
我听见胤祥轻轻吸了一口气,于是连他的存在都不满起来。这迷离悠远的佳人,明明是我的!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芳香,却见依稀彷佛,她在那水中央……我突然担心你会像那神话古记儿里的仙子一样,在月光下轻吟,发现有人偷听,就会受惊飞走……
直到唱完,你还沉浸其中,一遍一遍的抚着琴,我们兄弟几个也一直默默站着。他们一定和我一样,都怕这仿佛身在月宫中的一幕会消失……
直到“嘣”的一声,似乎是琴弦断了?胤?……就是胤?!他突然向你走过去,拉起你的手看了看,我也捏紧了拳头,原来是你指甲断了。
后来你的应答还算得体,但那自然潇洒的姿态也让我不满——他们也看到了,你是如此出众。
几句话把他们打发走,胤?开玩笑的说要问我要了你去,哼……开什么玩笑,我的笑着回答他:“这孩子刚从南方买进府来,甚是山野,诸多规矩不懂,有待调教。送这么个人给九弟,别人不笑我寒碜,我这做哥哥的也不好意思啊……”
打个哈哈,寒暄一阵把他们送走,又叮嘱了胤祥几句,待他走后,打发走高福儿,我才重新转回书房后院。灯火全无,万籁俱寂,你已经睡了。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个人茫然的在月光下转了一会,突然发现邬先生微笑着站在他房间门外看我。他刚才一定也都听见了,还看见了我这奇怪的样子。我尴尬起来,叮嘱他早些休息,外头风凉什么的,才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叫高福儿把常备的去淤生肌的药膏给你装一小瓶儿送去,谁知他回来却说你本来推辞不要,还是拗不过才收下的。这是什么奴才?要知道我从没有对哪个下人这样体贴过,你居然让我没面子?就不怕惹恼我?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只有我才能给你一切?……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重阳节,太子代皇上设晚宴。毓庆宫一堂春色,太子挨桌劝酒,各兄弟们谈笑风声,看似和睦温馨,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眼前各人都有自己的算盘。突然间觉得眼前人人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相比之下,想起你那轻俏鲜活的样子,我才微微笑出来。胡乱喝了一通酒,和胤祥说着话,好不容易把这无聊的晚宴打发过去,我没坐轿子,直接打马回府,把小厮们都遣走,径直转到了书房后院。
又是灯火全无,万籁俱寂,你已经睡了。那夜漫天星斗,没有月亮,我站在你房前,被凉风一吹,我突然想笑话自己——胤?胤?,你向来……就是几个妻妾,也不过是皇上指婚,大臣联姻,才娶进府的,更从来没有自己看上过什么人;如今就是看上了,就如老十所说,直接“收房”就是,为何却如此辗转在意起来?
转身想走,却又几次回头。眼看夜已经越来越深,终于忍不住轻轻叫你,听到你受惊的声音,我都满足得能笑起来——我一定是喝醉了。
而你,再次让我毫无优越感——你磨蹭的打开门,双目迷糊的四处张望,看你的神情,我的要求还不如睡上一觉更吸引你。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打算讨好我吗?哪怕是假装——事实上也应该,很荣幸——这么晚了我却独独想到你。你这个……奇怪的小东西。
我终于拉着你软软的,小小的手穿行在府中,走在星光熠熠的湖边。那一夜的对话让我确定了心中的疑问,拥着你单薄冰凉的身体,我的确很感激,上天真的很善待我,这样的你,真像是从天下掉下来的……
“王爷……”坎儿在门外叫我。想着你,时间过去得这么快,已经三更了。
身后,王府里早已黑沉沉一片,我咬牙打马疾奔,后面跟着狗儿坎儿和胤祥亲自为我挑选的十名亲兵。
马蹄声在黑夜里分外急促,就像我的心跳声……
……你去热河了,几天没有见到你,我突然想到你那副小像,翻出来看看,把它放在身上……
……在热河的那一夜,转眼就不见了你,得知你深夜还和老十三老十四出去过,我简直想叫你出来训斥一顿,但你已经睡得很香……我只好训斥了一顿那些守门的卫兵。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很奇怪……
你对我说:“若是喜欢上了一个东西,就会觉得它是最好的,却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东西好,我才会喜欢它。”我心中隐隐不安,也许,我这个皇阿哥对于你来说,也不一定有什么稀罕的……如果你并不喜欢我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好命人把你喜欢的小枣红带回京郊的庄子上,我一定会带你去骑马的……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没有时间细想,也来不及……来不及先收你进房。但是太子出事那夜你拉住老十三手臂的样子,我经常想起。知道太子出事,你却不希望连累任何一个人,我看到你在那紧张的一瞬间,目光是坦荡的,我突然为自己曾经对你的怀疑和小小猜忌而惭愧。你心里,似乎根本没有儿女情长、功名成败,你只是一个虽聪明,却依然保持着善良纯净的女孩子。
这一点,在我终于有空带你骑马那次得到了证实……虽然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在庄子上,我看着你吃饭吃得狼吞虎咽。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算饿坏了,在本王面前好歹也装装样子嘛!但是你毫不在意,头也不抬的把喜欢的菜吃了个精光,我不由得又好笑又心疼,你这么瘦,以前也吃了那么多苦,不知道要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连你这么无礼的样子都如此叫人怜爱,叫我怎么舍得把你放到老八那里整整一个月?我几乎要等不及……却没想到你倔强的反对我的决定,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又哭着恳求我,说不愿意做一个可怜的小妾。
我本来真的是恼了,我堂堂亲王,康熙皇阿哥,连多少王公大臣家的郡主小姐都是主动送上门来,你一个没身份的小丫头居然敢这么顶撞我?似乎嫁给我是一件天大的委屈事?但你越不愿意,我就越是急着想要拥有你……
看到你越说越害怕,我还是压下怒火想了想,也许真的是那样,你的确不是那样小意儿的女人,所以才如此鲜活可爱……可是,难道我不能保护你?你难道不相信拥有我的宠幸你能得到多少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一股热气涌上心头,我决定给你抬满籍,立为第二个侧福晋,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我管着内务府,给你身份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胤?,难道不能做到一件这样小事,以搏红颜一笑?
这暗夜里,风声呼呼刮过耳旁,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除了我们的马蹄声,就只有四周树丛、农田里风吹过的哗哗声。
你进了老八府里,书房突然冷清了很多,笑声也少了很多。连邬先生都说,担心你在八爷府会惹事……我想给你写几句话叮嘱你,但总是下不了笔,几天过去,胤祥要去老八那里了,过来问我,我干脆把空白的信纸交给他。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诧异神情,我突然明白一件事……你其实已经是我的人了,和我府里所有的家生子儿奴才一样,生死去留都在我手里,根本跑不掉的,我却为什么还总是莫名其妙的挂念着你?……我想,我要的,原来是你的心。
胤?问我要你,我其实并不十分意外,这么久过去,还特别想到你,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惜,你是我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我们坐在你面前,我满意的看着你的回答,聪明如你,自然不会让我失望。我知道,老八原本一定没想到我居然不愿意放你,才帮老九要人的,知道自己坏了事,又想息事宁人。老九恼了,我并不在意,当时只在气头上,根本没想到他后来会丧心病狂至此——这也要怪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我们兄弟两个都为你发了痴?
良妃寿宴,我冷笑看着春风得意的老八。他风头太过,早已吃过亏了,现在这样子,莫非是想破罐子破摔,先收买了满朝文武,届时再在大臣们的拥戴下……来硬的?哼……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况且,上头还有我们精明的皇阿玛,岂能让他败坏了自己一生辛苦打下的功名?
佳人曲,的确倾国倾城。和老十三交换了一个赞叹的目光,我看看满脸疑惑的老二,感叹不已的老三,真想骄傲的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我的凌儿,若是你出现,该有多美?但是你没有出现——非常好,我不能更满意了,你几乎是完美的。
但是葬花吟的出现,又让我觉得这一切出乎了某种控制之外……太子……不,二哥说的不错,这的确给人不祥的感觉,但是谁能想到呢……
就像良妃说的,这是不是太过了?美到极致,恐招造化所忌……你又唱了《白头吟》,这其实有点难登大雅之堂,但是你唱得实在很好听……所有人都听住了。最吸引人的,是你歌声里那倔强、勇敢、哀而不伤的高尚情致。谁能得到你那“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的心?
你还有些不安的退出来,对上你有些怯怯的目光时,我情不自禁的以手抚心。今天的一切,让我骄傲,也让我焦急。虽然只有一夜了,但我连一夜也不想再等……从明天起,我就是你的一心人,我会给你一生的幸福承诺。
随众人送走良妃车驾,叫李卫给兰香传信儿叫你们早做准备,明日回府,我怀着有些奇怪的不安带着老十三一起上了回府的马车。为什么不安?现在想来,就是因为胤?,晚上他一直在阴沉沉的灌酒,送良妃车驾时他也没有出现……
直到兰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出现,我才明白过来,让我不安的果然是你!
迅速调转马车回去,兰香急的只能揪着衣襟说出:“九爷喝醉了……凌姐姐……”但是这就够了,我高高提着一颗心重新回到老八府里,直闯进后院,惊动了老八他们,出现的,却只有老八、老十、老十四!我没有停下脚步,冷冷的问:“九弟呢?”
“我们也一直在找他……难道……?”
老八脸色灰败的看了一眼兰香,我们再也没有说话,沉默中只有急促杂沓的脚步声……
赶到戏台后面,看到一群丫鬟惊得呆了的胡乱靠在地上,一群小厮,吓坏了的在廊下面面相觑,刚才跳舞的那个女孩子,锦书,躺在血泊中……
后来的一切,我不想再回忆一次……我脑中至今还回荡着你凄厉的惨呼……
但你是我的,无论什么样的你……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要带你回家……我还会有一生的时间来爱你、呵护你。一定!
转过一个弯,黑压压一片房舍出现在眼前,庄子到了。在最高处一栋小楼里,还有隐隐的灯光……
我翻身下马,悄声进庄——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向你的位置走去,我的脚步越来越急……已经到了院子,伸手就要推门,我却突然停住了……
你,是否还活着?我,是否已经做好准备接受那个万一?
身后,狗儿坎儿,还有我的一队亲兵,都在无声的等待着。
我的手,却停在半空,迟迟不能推开这扇门……
尘世羁 第一卷 第26章
庄生晓梦
“我”在黑暗中漂浮。这黑暗是一片平和安详的混沌。
当“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立刻变成一条长长的隧道,黑暗尽头有一个极小的光点。“我”向着那个光点飞速移动,但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仿佛这只是一种本能。
冲出那个细细的光门,“我”沐浴在耀眼的白光中。看见了尘世的一切,它们却又如此透明虚无,“我”迷惑,“我”是什么?为何存在?
直到我听到一声呼唤。
“宝宝!宝宝!医生!医生!”
谁在叫我这个肉麻的小名?……是妈妈!
我全身激动得发热。
没有错,是全“身”。
医生在诧异的说:“这些天一直都很正常的,怎么脑电图突然消失了?不是仪器故障吧?”
倏忽之间“我”已经下沉,尘世不再是透明的,我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我,凌岱宇,躺在充满消毒药水味道的医院里,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同时伸出僵硬的双手,紧紧的抱住妈妈。
“醒了!”我即使没有睁开这双真实的眼睛,也知道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在惊呼——刚才那个“我”已经把这间病房看得很清楚。
妈妈猛的看着我,呆住了,受了刚才的惊吓,这喜悦一定来得太突然了。我微笑,安慰的拍着她的手臂:“老妈!我都去另一个世界转了一圈回来,你还是这么年轻貌美啊?”
“是宝宝!宝宝!”妈妈惊恐的抱着我哭起来,眼泪迅速打湿了病号服的衣襟。虽然在笑,但我的眼睛湿润,我回古代过了一年,在现代是多少天?妈妈受了多少惊吓?
医生手忙脚乱的拉开妈妈,和几个护士检查着我身上、头上的各种输液管、仪器电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在恢复之前脑电波突然消失……”他咕哝着。
我笑着,心想,这有什么希奇,你不知道,我还回过古代,魂魄附在一具古代的身体上生活了一年之久呢。
妈妈捂着嘴,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我也微笑的,安慰的看着她。刚才,就在灵魂回到这个身体的前一瞬间,妈妈叫“宝宝”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情景:年轻得几乎有些稚嫩的妈妈紧张的抚摩着大肚子,在呼唤还没有出生的我“宝宝”。我真愿意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去,那座小小的,温暖的宫殿里,能听到妈妈的心跳,安全、温暖,让人留恋。怪不得,每个婴儿出生时都在大哭,它们一定都在抗议:我不愿意离开……
就算我已经长大,也不愿意再离开,不会,我不会再离开妈妈……
“凌总,小宇的朋友来了。”妈妈的秘书,小王阿姨轻轻推开一道门缝一边说,一边欣慰的看看我。
妈妈征询的看看医生。
“没事了,她现在各种指数已经完全正常,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
“小宇!”第一个挤进门的是胖子陈立,他紧张得一张胖脸都绷紧了,“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要是你再不醒,我就要被掐死给你殉葬了!”
“死胖子!现在还只想着自己的命!我掐死你也活该!”一个脸色铁青,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大男生的从他身后进来,目光立刻就死死锁住我的眼睛。
是自称从小学就暗恋我,被父母一起带出国一年后又死撑着一个人回来上学的苏承勋,我死党里年龄最大的“承勋哥”。他一向是个温文而雅,对我们这群他认为的“小鬼”高高在上的小家长形象,原来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啊,呵呵。
一个美少女从被他们堵住的门口拼命挤进来,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伏在我身上,抡起拳头就砸。
“你这个死丫头!昏睡了一个星期哎!吓死我了,呜呜呜……”
“拜托!清舜小姐!我刚醒哎!还是个病人啊!你又想出人命啊!砸死人了……”被砸得很无辜的我哀怨的和她一起大叫。
……他们一个个挤进来,病房很快就塞满了,随之很快响起了一片惊魂未定的欢笑声。我一个个的看着他们,幸福的叹了一口气。幸好那只是一场梦……虽然真实得我的心至今在为她们揪痛。但是我总算回来了,回到了我自己的幸福生活……窗外阳光灼人,清闲的暑假还没有结束……
三天后,为了庆祝我的康复,大家要去我们最常聚会的酒吧狂欢一下。苏承勋到我家接我时,妈妈正在唠叨。
“不准再游泳了,不要喝有酒精的饮料,凌晨之前要回家,不要离开大家一个人在外面,过马路要小心……”
我惨叫一声:“老妈——这些幼儿园阿姨全都教过了——老妈你身为英明神武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新一代女强人怎么能这样碎碎念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现代自强自尊新女性形象呢?!
”
妈妈白我一眼,正要开口,我已经飞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啵”了一下她的脸,真诚无比的说:“妈妈我发誓,我现在无比珍惜这幸福生活,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
她眼睛湿湿的看着我,我也心软软的撒娇:“妈妈……我已经完全好了,也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生活里总是会有意外的嘛,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珍惜现在,生活得更幸福,不是吗?如果你再这样每天念我无数遍,我也要‘反念’你了!每天从你起床开始,一看见你就在你耳边念‘凌波!你不准不吃早饭,不准超时工作,开车时速不准超过40码,不准一工作就忘记按时吃饭,不准为了工作生气伤自己的身体,不准拒绝经凌岱宇批准过的男士的约会邀请……’哈哈哈哈……”
我终于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妈妈也无奈的笑了。我毫无形象的滚倒在沙发上,却看见承勋双手插在裤袋里,靠在门边看着我温柔的笑,目光里闪闪的都是宠溺,心里一动,笑声停止了。这个笑,我曾经见过的,是邬先生,还是胤??
但是一想起那场“梦”,我就糊涂了。
那样凄美的一场相聚,如绚丽却短暂的烟花,在深沉的夜空中碰撞出一场绝世的风流繁华,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消失……究竟,它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或是让庄周也不能得解的一场梦?我就这么白白的心痛了一场……
承勋走过来俯身看我:“小宇……你怎么了?”他的目光全是紧张的关心。以前的我怎么会觉得他太老成不够好玩就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呢?他明明……是爱我的呀?以前的我怎么那么没心没肺?全世界都知道他回国是因为我,连研究生都选在和我同一所大学念,我怎么能做到把他的心意全当作空气呢?特别是他还一直默默无言的照顾我,包容着我的没心没肺……
“咳!咳!”妈妈的声音。她端了一碗汤出来,看着我们呆呆的对视发笑。
我茫然转过目光,妈妈把汤递给我:“出去之前把这乌鸡汤喝了。”
“我又不是生病,无缘无故喝什么汤啊——”我又惨叫起来。
“你昏睡了一个星期,只靠流食维持,现在是要好好补补。”承勋接过碗,坐到我身边,把汤端到我面前,“……何况阿姨煲的汤这么好喝。乖,不要闹,喝了汤过会就可以出去玩了。”
他总是这样,把我当个小孩。就算他从小学就暗恋我,现在我也已经长大了啊。但他半家长、半朋友式的照顾总是让我无法拒绝……嗯……这样想起来,我除了妈妈之外,最听的就是他的话了……
终于可以出门了,我胡乱换上仔裤t恤,站到镜子前面看看自己。唉,可怜我好不容易晒出来的健康肤色居然白了不少。“一定要去晒回来……”我咕哝着,从镜子里看到承勋已经走到我身后。
“在咕哝什么呢?野丫头,看你这头发,梳一下吧。”他浅笑着,用手拨弄着我那一头永远桀骜不驯的长发。
这情景又让我恍惚了一下。三百多年前,是否真的有过一个叫做锦书的女孩子,我曾经亲手为她解开长发?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自从醒过来之后你经常这样莫名其妙的走神。”承勋绕到我身前,扶着我的肩仔细的看着我。
抬头看看他俊朗的脸,我摇摇头笑了。既然是一场梦,就让它过去吧,今晚和以后,我都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生活,这样的幸福,原来那么值得珍惜。
凌晨,我已经微醺,喝酒了?嘘……只有一点点,连承勋哥都没有阻止……好吧,我承认,他象征性的阻止过那么一下下。
走出酒吧,大家突然都自觉的把我留给了承勋。一直送到我家楼下的小花园里,承勋突然拉着我,站住了。
回头看他,路灯昏黄的光芒在醉眼中旋转成一个个小光圈,他柔顺浓密的短发蓬松的覆在额前,低头看我的样子……就像漫画里的大天使。我咯咯笑起来:“承勋哥,你怎么才能长得这么漂亮的?分给我一半嘛……就一半!”
他没有笑,却认真的说:“小宇,我有话想对你说。”
夜晚的风有些凉,我也想认真的……看了他一秒,还是忍不住接着笑了——我猜,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说啊,我洗、耳、恭、听!”我笑着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
“小宇……我父亲母亲知道你这次出了意外,也很担心,听说你没事,他们都很欣慰,叫我要帮阿姨照顾好你……几年没见你了,他们很想你,想邀请你,和我一起,今年冬天去旧金山陪他们过圣诞节,好吗?”
憋了半天原来就是这个啊,他还紧张的看着我,我突然长长的哀号一声。
“怎么了?!”
“我还以为承勋哥终于要对我表白了呢,结果是这种小事!我小小的自尊受伤害了,呜……”
“你!”他如释重负的握着我的肩膀,“你这个野丫头!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把你怎么办?”
他低头吻我,很温柔的,轻轻的。繁星满天的夏夜,花园里每一个空气分子都在传递着玫瑰花香。
长长的安静,他终于满足的离开我的唇,把醉酒+缺氧得神智有些恍惚的我揽进怀里。靠在他成熟宽阔的肩头,听见他在说:“原来一直以为可以慢慢等下去,等你长大,等你明白……你那么自由可爱无忧无虑,我不想把任何感情强加给你。可是这次意外让我发现,我已经等够了!就像你说的,‘生活里总是会有意外,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珍惜现在,生活得更幸福’,我一刻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等待上了……”
用双手捧着我的脸,他笑着说:“这么多年,我还需要什么表白?既然你也在等着我开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已经答应了呢?”
“不是不是!”我“j笑”着退后几步,“哪有那么容易啊!要做我男朋友很难的!还有很多要求的……”
“要帮我写作业!要陪我玩!我闯祸了不准凶我!对了!永远不能对我生气!我生气的时候要哄我!还有不准看别的女孩子,只准对我一个人好……”
“在你需要的时候准时出现,在你不想见到的时候随时消失,你玩渴了给你水,累了哄你睡觉,你喜欢的东西就算是月亮也要摘下来送给你……”
承勋又把双手插进裤袋,笑得好狡猾,“……陪你去海滩晒太阳,还有,用一生的时间陪你环游世界,哪怕是去南极看极昼极夜,去非洲雨林找食人族。”
“……你都知道啦?”
“笨蛋!你以为我这么多年不惜一个人回国守着你是在做什么?认命吧,你已经被我宠坏了,除了我,还有谁敢要你?”
原来我被设计了……很多年?我正要再次哀号一声,他已经及时堵住了我的嘴。
占够了便宜之后,他再次满足的离开我的唇,长长的手指滑过我的眉毛,鼻子,脸颊,掠过我耳畔凌乱的发丝。
“现在没有意见了吧?”
我很无力的趴在他胸前,“不……还有呢……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妈妈,圣诞节去旧金山,我也要妈妈陪我。”
“怎么你以为我就会丢下阿姨一个人吗?我父母会亲自给阿姨打电话的,除非阿姨有自己的约会……”
“那我们现在就去跟妈妈说。”
“不用啦!”
为什么?看看他狡猾的表情,沿着他诡异的眼神,我向身后张望。
身后二楼,我家阳台上,妈妈正看着我们微笑,此时她背对灯光,眼里却有光芒晶莹闪烁。
我又出丑了!
“妈妈你居然窥探我的隐私!过分!”我的不甘心的叫声在花园里回荡,同时响起的还有身边这个狡猾的家伙得意的笑声。
十一月。南京某大学,某栋教学楼。某阶梯教室。
我趴在冬日暖阳下昏昏欲睡。这课是我最没兴趣的法制史,身边坐着被我拉来“替死”的承勋,正在认真的帮我听课,手里还拿着笔在记课堂笔记。我在这几个月里充分发掘出他的各种可以利用的优点,包括他无论什么方面的知识都能超强理解接收,非常适合用来帮我上课记笔记以及应付考试,真是赚到了……哈哈。今天特意选了这个能晒到太阳的位置,我却还没有完全睡着的原因是,教室里有好几个女生都不时把感兴趣的目光投向承勋。哼!虽然他出现在这里好象年龄上是大了点,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魅力散发,我狠狠的一一回瞪那些女生的目光,向她们宣示我对承勋的占有权。
“你在做什么呢?不听课也要安分点嘛。”承勋腾出一只手拍拍我动来动去的脑袋。
我又乖乖的趴下,问:“你听得那么认真,在讲什么有趣的东西啊。”
“历史本来就是社会科学各学科中我最感兴趣的一门,特别是每个专业学科的历史,以史为鉴触类旁通,你不要小看了。”
我无言,撅嘴,看看台上的老夫子。法学院里面,我只喜欢那些一边做法律实务比如律师法官,一边做教学的老师,那样才有现实意义嘛,教的东西也够实用,管那些古人干吗?
老夫子正侃侃而谈。
“……民商法方面,雍正皇帝做了几件成绩突出的改革。刚才我们讲的‘摊丁入地’是其中之一,这是税赋制度上的重大改革,可以说,正是有了康熙朝的‘永不加赋’和雍正朝的‘摊丁入地’,才有了康乾盛世。清朝后期社会农业经济发展迅速,资本主义经济也不可抑制的萌芽,人口急剧增长,到道光朝就突破了四亿。这个成果,同时也要归功于雍正朝的另一项重要改革,废除贱籍。
贱籍,就是不属士、农、工、商的‘贱民’,世代相传,不得改变。他们不能读书科举,也不能做官。这种贱民主要有浙江惰民、陕西乐籍、北京乐户、广东?户等。关于‘贱民’的生活状态,举几个例子:在绍兴的‘惰民’,相传是宋、元罪人后代。他们男的从事捕蛙、卖汤等;女的做媒婆、卖珠等活计,兼带卖滛。这些人‘丑秽不堪,辱贱已极’,人皆贱之。在陕西,声明:本书由鸡窝网(shubao2)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户的改革。”
说到这里,老夫子笑了笑,把书顺手搁在讲桌上,背起手,悠然的说:“……这些只是做为辅助了解——说句题外话,关于雍正为什么刚一登基就急于作出这样突破封建等级传统的重大改革,后世和野史一直很多猜测联想。要知道雍正登基之初,外有西北边疆重要战事,内有国库空虚,政敌窥视四周。而贱籍制度在封建时代几乎一直存在,就是改革决定做出了,也需要很多年来消化,不是一下就可以得到好处的……”
“小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承勋偶然回头看见我的样子,惊讶的用手臂环过我的身体,另一只手握住我紧紧揪在心口的右手。
我没事,只是刚刚还散漫一片的心被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刺痛了。痛得我揪紧了心,突然得我无法呼吸。
凌儿,贱籍;锦书,官奴。
胤?、胤?、胤?、胤祥,还有胤?、胤?……
锦书莲花盛放般的舞姿,绽放在冰凉石板地上的鲜血……
胤?孩子般疯狂热切的目光,胤?的眼泪……
康熙苍老的声音:“你……不要怪朕……”
我已经无法再骗自己,说那都是一场梦。我只是在那个世界里死去了……也许那个世界里真的有人为我心痛过,他们不再是历史上一个个冷冰冰的名字,我曾经用身体和灵魂感受了他们的喜悦悲伤,甚至体温。他们仍然同时活在我的记忆里,所有能给后来的人们留下名字和没有名字的人,狗儿坎儿兰香梅香,锦书,邬先生……
下课铃声响得刺耳,承勋还在紧张的观察我。我朝他笑笑:“没事了。”
教学楼外,法国梧桐的落叶铺了满地金黄,它们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冬日的阳光毫无阻挡的洒下来,但寒风也偶尔卷起落叶。承勋的手臂安全、温暖的圈着我的肩膀,我往他的大衣里挤了挤,大口呼吸着清冽的空气,微笑,抬头,天空是一片温柔的浅蓝色。
锦书,凌儿……我会替你们,看每天升起的太阳;我会替你们,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
尘世羁 第一卷 第27章
残·生
“我”在黑暗中漂浮。这黑暗是一片平和安详的混沌。
当“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立刻变成一条长长的隧道,黑暗尽头有一个极小的光点。“我”向着那个光点飞速移动,但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仿佛这只是一种本能。
冲出那个细细的光门,“我”沐浴在耀眼的白光中。看见了尘世的一切,它们却又如此透明虚无,“我”迷惑,“我”是什么?为何存在?
直到尘世间传来杂乱的呼喊声,每一声都传递着刻骨的痛。
“凌儿……”
我看到胤?。他一个人跪坐在苍茫的郊野,埋头痛哭,他身边有一匹可爱的马儿,无奈朝夜空打着响鼻。像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又害怕一个人孤独面对黑夜的孩子,他让我悲悯。还想安抚一下那只马儿,但我已经不受控制的,飞快、透明的掠过了他,远远的只剩下他渺小的身影。
“凌儿……”
我看到胤?。他双眼深陷,下巴上胡子拉茬,额前没有剃的头发长起来浅浅的一层,但是目光却坚定得近乎僵直。我原来很粗心?从来不知道,不了解他有这样一面——他似乎随时准备着跳进冥界把我拉回来。这么多的灼热藏在他总是冷冰冰的、猜疑的、审视的理智形象里,他不累吗?他这复杂难懂的心,简直让我恐惧。
“凌儿……”
温柔的邬先生,他清瘦了很多,深深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的右手轻轻搭在一具身体的手腕上。真想嘲笑他,指尖抖成那样子,能把到脉?
我看到那具身体。她盖着被子,床上看去却平平的似空无一物。我突然明白了。
“这么些天她脉息一直很正常的!只是神智未醒而已,毫无缘故的,脉息怎么就消失了?”性音在紧张的低声问邬先生。
在我能做出自己的选择之前,已经迅速的下沉了,尘世不再是透明的,我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
睁开眼,我先努力向着邬先生安抚的微笑。
他黑漆漆的眼眸里乍然闪起一点、一点、又一点的星光。然后飞快的转身站起来,背对我,我听到他在问:“我是不是……看错了?”他声音里,有一半不敢相信的惊喜,和一半等待的恐惧。
他当然没有看错。胤?已经踉跄两步来到床前,我看到他的脸,僵硬得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脸色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邬先生?你可曾见过这样儿的?会不会……”性音诧异的说。
邬先生先是转身,确认的,深深看我一眼,然后急急把性音拉到一边小声商议起来。
胤?缓慢的在床沿坐下来,俯身,抓着我的手轻轻在他脸上摩挲。胡子茬蹭得痒痒的,我笑了一下,他先是不敢相信,盯了我有移时,脸部肌肉总算有了点活动,慢慢的,也笑了。
邬先生性音和尚用他们各自的方法给我把了一遍脉,在一边小声研究一阵,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都展开了眉头,向着胤?确定的点头示意。
我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忍不住要看着胤?,努力的用眼神向他表达我不敢说出来,或者说我知道说出来也已经没有用的叹息:
胤?,你太可怕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明明亲口喝下了毒酒,康熙明明叫走了你,你居然还是把我硬生生的救活了。先不管我本来、根本就不愿意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就说你违抗圣命,还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如果这被你的政敌发现,我就是把柄……今后我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难道你没有运用你的谨慎、精细、理智考虑过吗?为什么一定要救我啊?
得到了邬先生和性音的肯定,胤?才开口,但是声音嘶哑得堵在嗓子里,要扭头镇静一下,才能说出话来:“凌儿……”
叫了一声,又停住了几秒,似乎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就胡乱找了些话说:“……你……还有什么地方感觉不适?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感觉很好,虽然这具身体软绵绵的似乎不太听使唤。说到吃,我倒是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干涩得厉害。
“我想喝水。”这四个字好象还没出口就消失在空气里。
我奇怪,清清嗓子,再次开口,但一个“水”字再次消失在空气里,我只听到自己发出轻微的“啊啊”声。
什么啊?我不耐烦了,大声叫道:“胤?!邬先生!”
还是没有听到声音……我发出的只有微弱的,难听的“啊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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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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