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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部分

    表妹难为 作者:肉书屋

    第 6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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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年忍笑道:“这就是嫣儿的不是了,嫂子好心送了花来,怎能不戴?你一朵,茂云一朵,统统都戴上。”

    许茂云闻言也不由得脸红了,扑过来道:“你也得戴一朵。”三人闹成一团,直到韩夫人进门来才散开。

    本来嫁女儿总有些伤感,韩夫人进来的时候眼圈还有些红,看见三人闹成这样反而好笑起来,心想儿媳虽然年小了些,但小也有小的好处,这样的娇憨惹人爱,倒似自己的亲女儿一般,勉强板起脸来教训丫鬟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伺候着姑娘沐浴!”

    晴书晴画都是要陪嫁过去的,知道韩夫人并非真心训斥她们,忙笑着答道:“姑娘沐浴过了,因嫌外头大衣裳重,所以现在不穿。”

    韩夫人少不得要拉了女儿的手说几句训诫的话,因有许茂云在旁,也伤感不起来,倒是少见地母女二人都言笑晏晏。一会儿全福夫人来了,梳头开脸,换上新娘的吉服。这边刚刚收拾好,外头已经热闹起来,新郎已经到了门前了。

    许茂云拉了绮年去门首看热闹。今日倒好,拦门的大舅兄是二甲传胪,迎亲的新郎官儿也是二甲传胪,传胪对传胪,倒是一段佳话。这出题也不必求人,答题也不必求人,就看两位传胪在这里较量就是了。

    绮年从后头瞧着,只是好笑,里里外外的全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年轻人,不多久就听人哄笑道:“韩兄这是心疼未来妹婿了,怎的才对了两副对子就叫开门了呢?便是通融,也没有这样通融的……”

    许茂云笑着啐了一口:“爹爹平日里总说他的学生如何如何老成,合该叫爹爹来听听才是。”

    外头哄笑不已,到底又着吴知霄做了一首催妆诗才准韩兆开门,新郎官披红挂花地进来,往正堂去了。许茂云是嫂子,不能跟到亲家去喝喜酒,趁空儿拉着韩兆理了理衣裳,叮嘱道:“莫喝多了,酒大伤身。”

    韩兆连连点头,许茂云放了手,便见绮年在一边挤眉弄眼的,不由红了脸扑过去掐她。绮年边躲边学着她的声音道:“莫喝多了,酒大伤身――哎哟哟,连我听着都觉得心软了。”

    许茂云脸胀得通红,狠狠掐她一把。绮年笑着拉了她手,低声道:“我是瞧着高兴。”

    许茂云也低声道:“多亏你当日劝我。娘说得对,嫁进这样人家,公婆宽厚,小姑随和,丈夫老成,最是过日子的人家……”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带几分怅然地吁了口气,拉了绮年一把道,“走,进去看看嫣儿。”

    绮年知道她在怅然什么。今日跟着吴知霄来迎亲的,就有显国公府的金国润,许茂云看见弟弟,难免也会念及哥哥,只是虽然怅然,神色却比从前开朗许多,可见是已经放下了,纵然未能全然忘情,也不过只是小儿女一缕似懂非懂的情愫罢了,假以时日,也就被时间磨去了。

    韩兆背着妹妹上轿,而后一路送亲到吴府。韩夫人到这时眼圈才红了,拉了绮年道:“你替伯母去瞧瞧,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提点着些。”绮年连声答应,坐了轿子跟着去了。这里韩夫人在门前张望了许久,才被许茂云扶进屋里去了。

    吴府今日的热闹比吴知霆当日成亲又自不同,吴知霄虽年纪略小,却是长房长孙,自然更隆重些。吴若钊与李氏高坐上方受新夫妇的礼,李氏欢喜得嘴都合不拢来。拜过天地送入d房,绮年拉了吴知霏和吴知雪进去看揭盖头。

    喜娘将一杆喜秤递给吴知霄,吴知霄捏了喜秤,转眼看看新房里,绮年跟两个妹妹一处,聚精会神满脸喜气地等着看他挑盖头,脸上洋溢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喜悦。吴知霄心里暗叹,挑起了大红鸳鸯戏水的盖头,只见下头一张清秀的脸,虽然妆粉照例抹得重了些,却也掩不住秀美的轮廓,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抬起来瞥了他一眼,随即把头一低避过去了,神色间也不由带了几分羞涩。

    那目光清澈之极,吴知霄不由得心里一动。韩嫣也有小一年不曾来过吴府,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出落得更出挑了些,娶了这样的妻子,也该知足了。他心里想着,喜娘已经拿了合卺酒来。吴知霄在韩嫣身边坐下,看妻子伸出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捏着那青玉杯子,耳边听着喜娘念着吉祥话,将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米酒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弥散开来,像是把心里某处也填满了一般。

    绮年一是以表姑乃乃的身份回来看表,二也是以郡王世子妃的身份来贺喜的,在喜房里陪着韩嫣坐了一会儿,见诸事都得当,也就出去坐席说话去了。吴知霏和吴知雪毕竟是未婚女儿家,在新房里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害羞,便也退了出去。其余来看新娘子的亲戚女眷们都是经过的,晓得新人头上顶着沉重的凤冠累得慌,且规矩是新娘早晨起来就不得饮食的,遂也都起身出去,好让新人卸妆休息。

    晴画见人都出去了,便笑道:“姑娘快把凤冠摘了罢,沉甸甸的简直要压弯了脖子。”

    晴书噗哧一声笑出来,斥道:“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去打热水来。”

    晴画笑着缩缩脖子正要走,门上轻轻响了几声,晴书过去一开门,两个穿松花色衫子的大丫鬟领着几个小丫鬟和婆子端了洗面的水盆帕子、还有点心粥品鱼贯进来,一起笑眉笑眼地向韩嫣行礼,口称“见过少乃乃。”

    韩嫣连忙叫起来,一个鹅蛋脸的大丫鬟屈膝笑道:“奴婢月白,这是孔丹,以前都是伺候少爷的。天气热,太太怕少乃乃累着,叫奴婢们过来伺候少乃乃梳洗,换了轻便衣裳,再用点儿点心。若这些不合少乃乃胃口,小厨房那里还备着,少乃乃只管吩咐。”

    说着,小丫鬟们已经流水将点心和粥布上,四色点心两甜两咸,外加一碟川中的红油泡笋,粥是一味绿豆百合粥,一味红枣莲子粥。韩嫣看了那碟泡笋,心里极感李氏体恤周到,只是嘴上不好说出来。

    晴书机灵,已经拿了荷包出来挨个儿赏了,笑道:“天气热,姐姐们辛苦了。我和晴画都是初来乍到,日后怎么伺候姑娘和姑爷,还要请两位姐姐多指点呢。”

    月白连称不敢。晴书晴画伺候着韩嫣卸了妆,脱了外头厚重的喜服,换上一件正红色绣干枝梅的衫子,清清爽爽挽了头发,c一支白玉如意步摇。晴书将换下来的喜服折一折要放到一边儿去,转身就见孔丹站在一边,一双眼睛只管盯着韩嫣看,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轻咳了一声笑道:“孔丹姐姐看什么呢?”

    月白正在盛粥,闻言回头看了孔丹一眼就笑道:“奴婢们早就盼着少乃乃进门,这丫头想是喜欢得呆了。”上前去扯了孔丹一下笑道,“少乃乃虽生得美貌,你也不该就看呆了,连做活儿也忘记了?晴书晴画两位妹妹新来,还不知道外头路怎么走,你还不快带着去认认路呢。”

    韩嫣倒没注意孔丹在做什么,闻言笑向晴画道:“这话说的是,叫晴书在屋里伺候,你跟着去认认路,终不能什么事都劳动别人。”

    月白忙道:“少乃乃这话就折煞奴婢们了,伺候少乃乃是本分,哪里就用得上劳动二字。不过奴婢想着,两位妹妹早些熟悉了院子里的路,少乃乃也方便些。”说着一手拉了孔丹,笑向晴画道,“妹妹跟我们去罢。”

    晴书瞧着几人出去,想了一想还是道:“姑娘,这孔丹有些奇怪,奴婢瞧着不像月白说的那样……”

    韩嫣笑道:“随便她看,难道还能看少我一块r不成?且拿粥来我喝两口,这成亲真是累死人。”

    晴书跺脚道:“姑娘说话又这样不防头!如今不是在家里了,说这样话被人听见不好。太太虽然和气,如今也是婆婆了,姑娘须得小心着些。”

    韩嫣怕她唠叨,忙道:“是是是,我怕了你了,快来伺候我吃饭罢,吃罢了饭,随便你怎么教训。”

    晴书无奈,只得一边念叨一边伺候韩嫣吃了几块点心,就着那泡笋用了一碗粥,也不敢用得太多,便在窗下湘妃榻上坐了。晴画从外头进来,将门关了方道:“奴婢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儿,那月白好生仔细,一处处地方都指给奴婢知道,只那孔丹,言语里不停地打听姑娘平日里喜欢什么,又问姑娘书画针线哪一样好,奴婢听着不像,只捡着不要紧的说了几句。倒是月白拿言语拦着,方才把人拽走了。”

    韩嫣虽然平日里大而化之,皆因性子豪爽不计小节之故,但却并非不通世事,听了晴书晴画两人的话,低头思忖片刻道:“总是伺候姑爷多年的人,你们只看着便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她若问什么,只消不是过分之事,告诉她便是。”

    晴书迟疑片刻,还是道:“虽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但做奴婢的,岂有四处打听窥探主子的道理?不是奴婢多心,实在觉得这孔丹是太伶俐了些,何以月白就不问这些事呢?”

    韩嫣微微冷笑道:“既是伺候姑爷的人,我们新来,且要让着她们几分。若打听这些是为日后好与我相处,自然罢了,若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我自然不容她。”

    且说韩嫣主仆二人在屋里说话,外头月白扯了孔丹到下房里,关起门来埋怨道:“你做什么?打听少乃乃喜好什么也就罢了,怎还问起书画针线来?少乃乃哪一样出色哪一样不出色,岂是做下人的管得了的?你问三问四,到底是要做甚?”

    孔丹低了头不说话。月白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想着少乃乃若有哪些地方不如你便好了,可是?”见孔丹一脸的无动于衷,不由得跺了跺脚,“我千万句好话都说过了,你只是不听!莫说少乃乃出身大家,自然□比人强,便是样样都不如你,那也是少乃乃!何况你也不过是跟着少爷学了几笔字画,少爷夸奖你几句,难道你就是才女了?无非是比我们这些下人强些罢了。”

    这话戳到了孔丹的痛处,忍不住变了脸道:“我若不是命不好做了奴婢,未必就比那些官宦家的小姐太太们差。姐姐自己在书画上没天分,未必我就不能强过人了。”

    自打吴知霄订了亲事,月白已经不知说了多少劝她的话,如今也实在不耐烦了,摔手道:“我好心劝你,不过是为这些年的姐妹情分,既然姑娘觉得我是自己不好才不望着姑娘好,那此后我绝不再说姑娘一句话!”推门出去了。

    孔丹独自在屋里站了片刻,自怜身世,不由得掉了两滴眼泪。听见外头有动静,又连忙擦了去,快步出去当差了。

    绮年自是不知道新房里这些事,正在外头席间与人说话。有女眷们的地方少不了闲话,何况如今京里事多,正好议论。说得最多的无过于立太子的事了,皇帝已经决定立皇长子为太子,只是因皇长子出身低了些,还有些争议。但此事说到底还是皇帝乾纲独断的事,所以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皇帝呢。据说有人建议仿前朝例,将立皇长子的诏书送入太庙供奉七日,若无异样则是天命所归,应立皇长子。至于皇上有无采纳这个建议,目前尚不得知。

    第二件大事就是三皇子的大婚了。承文伯的庶女陈滢已经被陈家开祠堂记名为嫡出,且是太后亲自赐婚,婚期已经定,但听说,陈滢二月里回乡受了风寒,春夏之交转了咳喘之症,正在调养。太后格外关切,已经叫了太医院的两名太医去陈家为未来的三皇子妃诊治。

    绮年笑吟吟席间坐下,便与人搭起话来。永安侯夫人带着庶女孟涓邻她而坐,绮年少不得要问安,又问阮盼如何。阮盼已经快要生了,自是不能出门的。永安侯夫人虽来坐席道贺,却也有几分惦记,闻言便笑道:“□都备下了,瞧着也就是这几天的工夫了。太医来瞧过,说多半是个男胎。我出来了,公主就在家里盯着呢。”

    绮年听了自然欢喜。阮盼虽是小儿媳,但前头的公主嫂子能生,她若生了女儿不免被比了下去,还是生儿子的好。少不得要笑着贺永安侯夫人一句,又瞧着孟涓道:“妹妹也大了,记得初见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呢。”

    孟涓今年也十三岁了,果然是大姑娘的模样,虽不如堂姐孟湘有才名,但因跟弟弟是一对龙凤胎,素得永安侯夫人喜欢,如今带出来,就是打算着给她找婆家了。听了绮年的话就笑道:“个子倒是长高了好些,只是脾性还是那样的憨。”

    绮年听了笑道:“这正是伯母疼爱的缘故,才养得妹妹凡事不c心,且是福气呢。”永安侯夫人养庶女还是厚道的,平日里从不苛待,待到了成亲的年纪找一门低些的亲事,叫庶女将来过得平平顺顺也就是了。

    绮年这么一说,旁边也有不少人凑趣夸起永安侯夫人厚道来,便有人笑道:“世子妃也是有福的,郡王妃也是厚道之人,有这样的婆婆,那是多少姑娘求不来的。”

    绮年瞥了一眼,见是东阳侯夫人的娘家亲戚,也不知是嫂子还是小姑,具体姓甚名谁也记不清了,只是看脸儿熟悉罢了,便笑了笑道:“都是姑,东阳侯夫人自然也是如此的。”

    这话当即就把人噎了个倒仰。因东阳侯夫人却不是个多么宽厚的婆婆,长子娶的媳妇不怎么合她的心意,虽不说苛待,却也没少折腾过。那妇人自知东阳侯夫人的德性,既不能说她好,又不能说她不好。因绮年把郡王妃与东阳侯夫人并称,明明是句恭维话,若说不好,岂不是也说郡王妃不好?若要说一个好一个不好,绮年又有一句“都是姑”在那里等着,总不能说东阳侯府里良莠不齐罢。

    绮年无心与人斗嘴,这可是吴知霄的好日子呢,只堵了那妇人一句,就转脸与别人说起话来,众人也就识相地将话题转了开来。说起来,自打郡王妃作主为郡王世子娶了这么一位世子妃,私下里便有人议论说郡王妃未必就如面儿上那么厚道,若是当真视继子如己出,多少高门大户的女儿娶不得,偏就娶了个孤女。

    自然这些话都不能拿到绮年面前来说,众人便说起这些日子京城里一桩桩的亲事来。吴知霆娶了张沁自也算一件,便有人笑道:“这大少乃乃自己还是新妇呢,就给小叔忙起来了,也是不易。”

    一说到张沁,那自然就要说到张淳,就要说到恒山伯府,刚才东阳侯夫人那亲戚被绮年堵了一堵,心里不自在,便笑道:“说起来苏少乃乃真是有福气,这嫁过去才不到一年呢,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还有张家少乃乃,如今也有孕了,听说世子妃跟张少乃乃还是闺中好友?”一边说,一边眼睛往绮年小腹上扫,只差问一句绮年是否有孕了。

    永安侯夫人怡然笑道:“苏少乃乃确实有福气,不过妇人开怀有早有晚,便是成亲三四年再一举得男,这也是福气。”

    永安侯夫人这么一说,旁边便有几人附和,倒弄得那妇人没趣,也不敢再说什么。绮年感激地对永安侯夫人笑了笑,捉了个空低声道谢,永安侯夫人也低声笑道:“这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本是实话罢了。倒是世子妃真要谢我,我还当真有一事想问你。听说吴府三少爷今年也十五了?”

    绮年想了一想才知道这个三少爷说的是吴知,不由得看了一眼在旁边与人说话的孟涓。永安侯夫人微微一笑,绮年便知自己猜对了,笑道:“知表弟确是十五了,舅母也正替他c心这事,只不知有没有这个缘分。”永安侯夫人说这话,自然就是让她去递个话儿。说起来都是庶出,孟涓若当真嫁给吴知还算低嫁,吴家自然没有人敢对她不好的。似永安侯夫人这样的嫡母,已然是很替庶女盘算的了。

    永安侯夫人也不过是托人问一声儿罢了,闻言会意一笑,转开去说别的了。绮年心里挂了这件事,酒过三巡便去寻了李氏。

    李氏今日虽忙,心里却极欢喜,听了绮年递来的话,想到吴知若能娶到侯府女儿,自己这个嫡母也算是尽到责任了,顿时心里一松,觉得压在肩膀上的担子又去了几分,少不得拉了绮年的手又嘘寒问暖了半晌,打算着今晚就与丈夫说这件事,早些定下来早完了心事。

    这样大喜日子,绮年自然不好总拖着李氏说话,说罢这事就要回自己席上,转头却见如鸳匆匆过来,小声道:“立秋说世子要回去了。”

    绮年一怔:“为何?”若无大事,赵燕恒决不会在吴家的喜宴上提前离席。

    如鸳把声音压得更低:“立秋说,黄河决堤了,消息已经报到了皇上那里,恐怕――有人会拿这事说立皇长子为太子是有违天命的。”

    138、处处风波处处愁

    说起来;黄河决堤这事儿简直是京城众人都听惯了的事;哪年若是黄河不决堤;那才是新闻呢,若不是这一次特别利害,怕是还没什么人放在心上。但是今年实在不同,有心人会不由自主地将这件事与皇帝那刚刚送进太庙的立太子诏书联系在一起。虽然明面上没有人敢这么说,但是私下里;京城里却渐渐有了传闻。

    赵燕恒在三春山房里招待周镇抚。周镇抚今天是正大光明上门拜访的;说是在成都与赵燕和一起办差的时候打赌输了,输掉二两冻顶乌龙茶;这会儿好容易弄到了手;上门来还赌债的。偏偏赵燕和今日虽然休沐却不在;跟着张少将军去两营军中看练兵了;那自然只有赵燕恒来招待他。

    “这次河决得实在厉害,不说两岸泽国也差不多了。”周镇抚少见地肃颜厉色,“那一段河堤往年也决过,后来河工上献了一计,说干脆就做为泄洪之地算了,正好附近地势低洼,又不是什么丰产之地。但这些年,那里淤出一片良田来,前年才种上,河工自然在这一段修堤更用心,怎会一下子就决了这么一大片?”

    赵燕恒微微点了点头:“记得那片淤田收公租种,还是皇长子提起来的,这里头意思就深了。”他还记得当初有人反对,说那里是长年泄洪之地,皇长子却是跟着承文伯去实地走过一趟,才回来说那里淤出了大片良田,皇上这才将其开耕。头一年便是丰产,当时皇帝还称赞过皇长子,说他年纪虽幼,却知道为国计民生考虑。这转眼就既没了庄稼又没了人命,则当时皇帝的一声夸赞也变成了笑话。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周镇抚面带煞气,“我已向皇上请命,要去调查此事,只是那片儿地方,我带的人都是明面上的,还想问你借吕家的人用用。”

    赵燕恒并不犹豫:“替你暗中办点事也还成,却得防着那些人下杀手,毕竟吕家如今可用的人也不多了——不如你带清明去罢,有什么事让她去联络倒不引人注目,且她还懂些医理,到了那边,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她也能替你分担一二。”

    周镇抚怔了一怔,疑惑地瞧着他:“让我带清明姑娘去?借我用的?”把丫鬟送人也是有的,但是还没听说过有借丫鬟的。清明一个姑娘家,若跟着他出去一趟,可怎么再回赵燕恒身边伺候呢?

    赵燕恒笑了笑:“你是想借呢,还是想要?”

    周镇抚不由得紧盯着他:“你这是何意?”他瞩意清明已非一日两日,只是他直属于皇帝,若是跟郡王府的丫鬟有什么事,未免有结交重臣之嫌。自古帝王多疑,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皇帝的信任,自是要谨慎行事。

    赵燕恒端起茶杯,慢慢撇着水面上的茶沫:“晓得你从前顾忌什么,我也一样。如今你若愿意明媒正娶,我让世子妃认她做义妹。”

    周镇抚眉一扬道:“从前你我都有顾忌,难道现在没有了?何以这时候你却想起来要把人给我了?若让我带了去,我自然有娶她的理由,只是这人为什么让我带去,理由何在?”

    赵燕恒淡淡一笑:“你是聪明人,且京城里头这些事,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你。”

    “为了你的世子妃?”周镇抚眉头拧成一团,“只是你不怕清明寒心?”

    “她若嫁了你,将来才是好日子。”赵燕恒徐徐答道,“你以为我从前没有想过?只是那时你我脚跟不稳,清明年纪也还轻,倒不必急于一时罢了。如今她十九了,再拖下去未免耽搁了好年华,且我也怕再过一年半载,皇上就要给你指一门亲事了。”周镇抚比他还年长一点,已经快至而立,这样年纪不娶妻,确实是有些惹眼。朝中不乏有想与他联姻的小官儿们,只是他一概都拒了。

    周镇抚低了头,手指在桌上敲了半晌,有些犹疑不定道:“只怕她不愿……”

    赵燕恒嘴角一弯:“这可要看汉辰你的本事了,若连心爱之人都不能求到手,这——”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周镇抚。

    周镇抚被他激了一下,豪气顿生,一拍胸膛道:“自然是我的事!只是你现在将她让我带去,就不怕皇上疑心?”

    赵燕恒微微一笑:“其实不是让你带去,而是让皇长子殿下带去。皇长子妃与吴惠侧妃双双有孕,府里连侍女都不够用了,皇长子妃知道清明通些医理,向我借了她去,也好指点皇长子身边的侍女。。”

    周镇抚险些跳起来:“皇长子殿下也要去?胡闹胡闹!倘若此事真是针对殿下的,殿下岂不危险?”

    赵燕恒眼神冷然:“殿下毕竟是出身低微,若不做几件事,即使入主东宫也难服众。何况此次,若是众人都盯着殿下,你便好行事了。”

    “胡闹胡闹!”周镇抚腾地站起来,在屋子里乱走,“这简直是胡闹!殿下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冒险!万一出了什么事——皇上断然不会准的!”

    “皇上已然准了。”赵燕恒打断他,“皇长子妃有了两个月身孕,吴惠侧妃有了一个多月身孕,这件事皇长子都秘而不宣,就是怕自己离京,有人对皇长子妃下手。”

    “不可能!”周镇抚不敢相信,“万一殿下——”

    “还有二殿下。”赵燕恒垂下目光,“至不济还有三殿下,只要留子去母……”

    周镇抚怔了一会儿,神经质地往外看了看。赵燕恒头也不抬:“不必担心,外屋只有内子,连丫鬟小厮都没有半个。”

    周镇抚怔怔看了他一会儿,颓然坐倒:“若是皇长子出了什么差错,你可就——”等于是押错了宝,全盘皆输。

    “所以我虽不去,我的人却都要去。”赵燕恒叹了口气,“立夏立冬身手还不错,平常也不经常露面,都去给你们牵马。总之这一次,你且要小心了,万一皇长子出了什么差错,你也逃不开一个护卫不力。”

    周镇抚苦笑道:“搞了半天,你连我也算计上了。”

    赵燕恒又长长叹了口气:“我恨不得自己去,只是这条腿——”平时骑马走路倒也无妨,万一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就只会给人添麻烦了。何况这次倘若出事,可就不是那次他在为外祖父扫墓路上自导自演的那出戏可比了。

    绮年坐在外屋,手里拿着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屋里赵燕恒和周镇抚的对话落入耳朵里,简直好像一个个炸雷一样,天家无亲情,就连皇上瞩意于皇长子,皇长子都还得拼这一局才能坐稳东宫的位置。难怪皇次子一直如此安静,未必没有蛰伏着等机会的想法。

    周镇抚终于从屋里出来了,这会再见绮年,他也嬉皮笑脸不起来了,默默见了个礼就走了。

    绮年看着他走出去,轻声问赵燕恒:“皇长子会有危险?”

    “皇上派汉辰去,自然就是为保住皇长子。”赵燕恒抚着她的肩头低声道,“只是若有人想趁机下手,自然也要倾尽全力。毕竟只要皇长子——皇上就是再发怒,这个儿子也回不来了。说得再难听些,倘若只剩下一个三皇子,皇上不立他为储君,还能立哪个呢?”

    “那皇长子何必去呢?只要皇上瞩意于他,假以时日——”

    “夜长梦多。”赵燕恒轻轻叹了口气,“皇长子不想再等了。冒险一搏,若成功了,他的太子之位就安稳了。我劝过他,但他不听。此时两位皇子妃都有孕,若他能成功归来,东宫之位非他莫属。如此算来,他要搏,也有搏的道理。”他低头看着绮年,“皇长子一走,吴惠侧妃就会报病,皇长子妃会准吴二夫人将她接回吴府养病,不能让人看见皇长子府中在进养胎的药物和食材。”

    “那皇长子妃呢?难道她就不养胎了吗?”

    “所以你若有时间就常去看看她。”

    “总要有个理由……”送礼、登门,都要有个缘故才好。

    “唔——”赵燕恒沉吟片刻,“你看知霏表妹嫁给国润如何?”

    “你是说,我去皇长子府探望,是为了促成这门亲事?”绮年疑惑地看着赵燕恒微微摇了摇头,突然明白了,“其实,是倘若这件事成功了,就可以让霏儿嫁进国公府?”

    皇长子一出京,吴知霞就以抱病为理由回娘家养病,在众人面前造成两位皇子妃不睦的假象。而绮年身为吴知霞的表妹,频繁拜访皇长子妃,自然是为从中斡旋。

    表面上看,这样正好掩盖了二人有孕的事实,皇长子府不会买进任何养胎之物。可是若再往深里想想,吴知霞身为皇子侧妃,虽然不住在皇宫中,但也不像普通人家媳妇能够轻易回娘家居住,这一举动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没准就会有人想到她身怀有孕。这一样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吴知霞身上,万万不会有人想到金国秀也有孕了。

    “倘若两个孩子不能都保住,就保正妃的……”绮年喃喃。金国秀生出来的是嫡长子,将来倘若天下太平,这个孩子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乃至皇帝,即使吴知霞的孩子也保住了,也是次子,非长非嫡,断不能与金国秀的孩子相争的。

    赵燕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就好了,不必说出来。吴惠侧妃还年轻,即使未能保住这个孩子,日后也可以再生。”倘若金国秀真能生下嫡长子,吴知霞就是大功一件,金国秀自然会让她有自己的孩子。

    “这是——皇长子的意思吗?”

    “是皇长子告诉我两位皇子妃同时有孕的。”赵燕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

    皇家总是皇家,即使端方如金国秀,做了皇子妃后也不得不用心机用手段。

    “人生真不容易……”绮年低声说了一句,想起初见金国秀时那样有林下之风的一个女子,不由得有些感慨,“皇长子妃原本不该过这样日子的,她该是悠然东篱,吟诗作画……”忽然觉得自己在说傻话,叹口气闭了嘴。

    赵燕恒搂了搂她的肩头:“估摸着皇长子没几日就要离京了,你先去挑好了养胎的药材,免得到时候有心人疑惑起来,连咱们这里也疑心上。”

    绮年点点头,招呼来如鸳和小满,开了节气居里的小仓库先去挑东西了。赵燕恒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举步去了清明的房中。

    清明正在房中翻阅医书,见赵燕恒进来不由有些惊讶,连忙起身:“世子有什么吩咐,叫奴婢过去就是了。”

    赵燕恒摆摆手,看看她手中的书:“《千金方》?”

    “是。”清明低眉垂眼,“奴婢怕世子要去查水灾之事,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所以奴婢想着翻一翻治疫的方子。”

    “我不去。”赵燕恒瞧她片刻,缓缓道,“你与周汉辰一起去,听他的命令,吕家那边的人也全部听命于他。此次出行,无论如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清明惊讶地抬起头:“世子让奴婢跟着周——”

    赵燕恒回望着她,轻声道:“你们八人跟着我这么久,我自是希望你们人人都能有个好归宿。周汉辰的心意你是明白的,我可让世子妃认你为义妹,风风光光将你嫁进周家。”

    清明脸色有些苍白:“如今诸事未定,王妃仍旧在王府里坐得稳稳的,奴婢不能离开世子。”

    赵燕恒微微一笑:“又不是让你立刻出嫁,世子妃这里还需要你们帮手呢。”

    清明紧咬嘴唇不知该说什么,似乎隐隐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出口,最终只能低头道:“奴婢遵命。”

    皇长子要离京亲自去巡查水患之地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京城。吴府的两位老爷为官多年,焉能不知这里头的利害?但是吴府的男丁们聚起来商议了良久,也没能商议出什么来,最终能做的不过是托人捎信给南京的吴二老太爷,倘若皇长子巡查到南京附近赈灾银子一时不凑手,请二老太爷一家鼎力相助。

    吴知霄从书房出来,回了苦笋斋。才进院子就看见孔丹站在屋檐下张望,见他进来急忙迎上来:“少爷怎的这时候才回来?在外书房里用饭了么?”

    “没有。”吴知霄解下外袍交给她,自己抬脚进了正屋,“少乃乃用过饭了不曾?”

    “少爷回来了。”晴画从里屋迎出来,“少乃乃刚还叫奴婢去看看,若少爷还不回来,就把饭菜再去热一热呢。”

    就是说韩嫣也没有吃饭。吴知霄不禁道:“下次若我回来再晚了,叫少乃乃先用饭,别饿着了。”

    韩嫣从里头迎出来笑道:“夫君在翰林院当了一天差,我在家里坐着,哪里就饿着了呢。幸而如今天热,这会饭菜不凉不热,倒好入口。晴画快打水来给少爷洗手。”

    晴画早准备好了,连忙把盆端过来,韩嫣自己亲自拿了擦手的帕子站在一边。吴知霄心里不安,忙忙几下洗了,接过帕子道:“这些都叫丫鬟们做,何劳你呢。又在看账册?”自打韩嫣进了门第二天,李氏就带着她管家理事,说既有了儿媳,自然该交给儿媳管,自己将来只等着享福了。

    韩嫣跟着他走到桌边坐下,孔丹连忙拿了碗去盛粥,韩嫣也不去注意她,只笑道:“可不是么。从前我在家里也学过的,只是乔表妹出嫁,这样的喜事我不曾经过,有些手忙脚乱呢。幸而有母亲指点着,这几日仿佛窥到了些门道似的。”

    吴知霄听她叫母亲叫得亲热,心里也觉舒服,笑道:“辛苦你了,刚过来就要料理表妹的亲事,祖母疼爱表妹,难免挑剔些,委屈你了。”颜氏何止是“挑剔些”,恨不得乔连波的亲事□完美,连阮夫人这个未来婆婆都有些不耐烦了。

    韩嫣笑笑:“我哪里有母亲辛苦呢,不过是刚学着罢了。”轻声道,“那日母亲对祖母说,表妹的嫁妆实在不宜太多,就被祖母埋怨了一顿。我都替母亲委屈,倒亏母亲还是没事人一样。”颜氏要让乔连波也是一百零八抬的嫁妆,连她都觉得不妥,这不是跟县主别苗头么?还不如像李氏说的,多置些铺子田地将来生息的好。后来颜氏倒也听了,可见李氏说得是对的,却平白挨了那么一顿训斥。

    吴知霄不由叹了口气:“祖母一向是有主意的人,你只听着就是了,不要开口,免得被祖母责备。幸而明日就是……”李氏是多年的当家主母,颜氏还要靠着她给乔连波张罗婚事,说话做事也不好太过份,韩嫣这个孙媳妇那就不算什么了,若开口惹恼了颜氏,说不定就要劈头盖脸教训一番。好在明天乔连波就嫁了,也就没心事了。

    韩嫣展颜一笑,点了点头。夫妻二人正用饭,听见外头月白笑道:“表姑娘过来了?”随听乔连波细声细语道:“表嫂可在屋里?”

    韩嫣忙放下筷子迎了出去,将乔连波带进了旁边厢房里说话,吴知霄皱皱眉,指着桌上饭菜道:“晴书捡少乃乃爱吃的几样,拿到厨下去热一热,不然回头吃了凉饭闹肚子不是玩笑。”

    晴书欢喜答应着,捡了几样菜端去了厨下,孔丹看吴知霄喝完了一碗粥,连忙上前来帮着盛饭,低声道:“少爷,有句话奴婢不知该说不该说。”

    吴知霄随口道:“说便是,做什么还要吞吞吐吐的?”

    孔丹捏着手中帕子,低声道:“奴婢是想,少乃乃是晚辈,不该背后议论老太太才是,若万一传到老太太耳中,不说少乃乃要吃亏,就是少爷和太太,怕也要落不是的。”

    吴知霄沉吟片刻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少乃乃是直爽人,又是为了太太才有不平,我劝告她就是。只这些话你听过就忘记,绝不许传出去。”孔丹连忙答应了。

    韩嫣领着乔连波进了厢房,叫晴画上茶,含笑道:“表妹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她心里很不喜欢乔连波,只是说到底她是吴知霄的表妹,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乔连波低着头道:“这些日子辛苦表嫂了,我做了个香囊送给表嫂装些香料,表嫂可别嫌弃……”这些日子颜氏的挑剔她也看在眼里,毕竟不是当年,自绮年嫁出去,她总算也学会了些眉眼高低,懂得了些人情世故,一边绣着嫁妆,一边腾出手来给李氏和郑氏各做了一双鞋,韩嫣和张沁各做了一个香囊,挨个儿送过来。

    那香囊做得确实精巧,韩嫣接在手里也很夸赞了几句,乔连波微红着脸道:“这里还有个扇套是绣给表哥的,想托表哥多照应照应章儿,我怕出了门就难得再见他了……”说着,眼圈又早红了,忍不住拿了帕子拭泪。

    跟着她的翡翠忙道:“姑娘明儿就是好日子,可不兴哭的,若哭肿了眼睛可不好。二少爷是章少爷的表哥,怎会不照应呢?”

    韩嫣抬眼看了看翡翠,这丫头倒是个伶俐的,有她这话,倒好像她拿得准吴知霄必然会照应乔连章似的。只是倘若真有这个把握,又何必来送什么扇套子呢。韩嫣心里冷笑,脸上却只管淡笑道:“翡翠姑娘说得是,表少爷若有文章上的事不懂的,只管来问,二少爷既然是做表兄的,自然要尽力指点的。”

    乔连波心里一凉。韩嫣只说读书,却并不提别的,显然是不接这个话了。但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低声道谢便走。韩嫣把她一直送到苦笋斋门口,见外头站着个大丫鬟,瞧了瞧,认得是珊瑚。

    珊瑚自回了吴家,日子也并不好过。李氏那里就不必说了,每日只能在松鹤堂不出来。今日乔连波到苦笋斋来,她不能不跟过来,一路上都觉得抬不起头,幸而明日乔连波就出嫁了,她终于不必在这里看人脸色了。

    韩嫣瞧她一眼,心里不屑面上不露,只跟乔连波道了别就回去,将扇套和香囊给吴知霄看了。吴知霄也只瞥了一眼,淡淡道:“娘子答得极妥当,表弟若是读书有不解之处来问我,我自然答他。只是瞧着表弟读书甚通,大约也是用不到我的。”

    韩嫣笑了笑,知道乔连波说的不是读书。但看周立年就知道,读书是一回事,将来要走仕途,有无人扶持相助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凭当初绮年的遭遇,韩嫣可没那么宽广的心胸劝丈夫扶持乔连章,因此只是一笑,就把这事丢到一边去了。

    139、六月中连波出嫁

    因为黄河决堤;皇帝不快;于是整个京城里都有几分压抑。不过这影响不了松鹤堂里的气氛,天光刚亮;颜氏就起了身。

    夏日天长;这时候也不过才寅末卯初;在屋里值夜的琥珀朦胧着爬起来道:“老太太怎这样早就起身了?”

    颜氏哪里睡得着:“今日连波出嫁;又要发嫁妆又要梳头开脸;可不能晚了,看天都亮了。”

    琥珀揉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台上的沙漏道:“如今天亮得早,时间还早着呢。昨儿嫁妆不是都已经理过好几次了;断不会有错的;梳头开脸都要全福夫人来了才成,还是让表姑娘多睡一会儿;今天有得折腾呢。”

    最后这句话说到了颜氏心里,遂勉强躺下,到底搁着心事睡不着,翻来覆去躺了半个时辰,忙忙地爬了起来,特特地嘱咐:“第一抬嫁妆里有太后赐的玉如意,万不能损坏了

    第 68 部分

    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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