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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

    表妹难为 作者:肉书屋

    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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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一点,绮年顿时觉得松间吹来的风y凉透骨。如此偏僻而安静的地方,要传的信息也就多半是秘密。如果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虽然穿越过来的生活并不尽如人意,但她也不想死。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绮年尽量镇定,把鸽子放回亭边的栏杆上,假装根本没看见那竹管,“你看,姨娘都急了。”

    知霏这时候才看见鸽子腿上的机关:“表姐你看,鸽子腿——”

    “姨娘,我们在这里!别下来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绮年扯开嗓门,把知霏那句话完全压在自己的呼喊里,然后不等知霏说话,马上拉着她就走,“要是姨娘回去告诉外祖母我们跑了这么远——不,只要告诉周嬷嬷……”

    知霏想起周嬷嬷的冷脸和滔滔不绝的教训,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立刻把什么鸽子和竹管抛到九霄云外,跟着绮年老老实实地走了。

    松林外头丫鬟们簇拥着两个姑娘热热闹闹走了,松林里头慢悠悠走出两个人来。若是绮年现在还在这里没准会惊讶一下,因为其中一个正是她在成都乘船离开的时候遇见的那位周镇抚。他旁边的青衣男子年纪与他相仿,头上却压了一顶竹笠,只能看见两片淡色的唇和瘦削的下颏。

    周镇抚吹了声口哨,那只鸽子马上咕咕叫着飞到他肩头,老老实实让他把腿上的竹管拿了下来。周镇抚一面从竹管里取出一张卷着的薄纸,一面嗤地笑了一声:“那丫头倒确实是个谨慎人。她要是冒失冒失把竹管拿下来,这事还真不好办。”

    青衣男子淡淡道:“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认得她?”

    “不只我认识。”周镇抚展开薄纸看了看,眉头微动,声音却依旧漫不经心,“良臣也见过,还两次救过人家的命呢。”

    “怎么?”青衣男子似乎有些震动,“这姑娘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位?”

    “可不是。”周镇抚把薄纸揉成一小团,直接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含含糊糊地说,“当初还以为是广西总兵的亲戚,上了船一问才知道是吴侍郎的外甥女儿。哎哟,这纸吃下去还真噎人。我说秀材,你吃过多少纸了?哎,我还是叫你燕恒吧,秀材秀材,叫起来跟秀才似的,表示不出你的尊贵身份哪。”

    青衣男子不由失笑:“大胆,连皇上赐的字你都敢挑剔!爱叫什么就叫什么,谁还管过你?倒是这地方,怕是不能再用了。”

    周镇抚露出一脸无奈:“真是,好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好地方。要不然难道往你家别庄上送吗?就怕落了你继母的眼。你说两个姑娘家家的,没事跑这么远做什么?都这时候了,又没有梅花可看,居然还玩得挺起劲……”

    青衣男子微微弯了弯唇角:“笑成那样,倒不像京中这些贵女们的作派。”

    周镇抚也笑起来:“何止!你是没看见,居然就一口咬在那凶徒手腕上,我去验尸的时候,就看见一圈皮r翻卷的牙痕,只差没咬下块r来。当时我都忍不住在想,若是上了船去,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张嘴,牙缝里全是血……”

    青衣男子忍俊不禁:“胡说八道!你就是不怕,人家姑娘也不会不漱口就去见你。”

    “那不是怕吓傻了么。”周镇抚一摊手,“结果这丫头镇定得很,我们上船的时候连脸色都没变,还记得跟良臣道谢西山寺门前那事。”

    “她如何知道西山寺也是良臣救了她?”

    “多半是拿到了良臣用的铁矢。”周镇抚愁眉苦脸地把那团纸咽了下去,“说起来良臣办差还真是实在,当时把人s死了,还颇后悔没能留下个活口。”

    青衣男子叹了口气:“他到底莽撞了些,还得托你多看顾着。”

    “你自己怎么不去说呢?”周镇抚斜睨他,“你们这两兄弟哪……我一跟他提起你,他就满脸的不自在。”

    “当初他想进羽林卫,我给他下过绊子。”青衣男子沉吟着,“我是当真不愿意他搅进这里头去,没想到到了五城兵马司,竟然还是办了这次的差事。”

    周镇抚很潇洒地把手一摆:“放心,有老子罩着呢。”

    “你在谁面前称老子呢!”青衣男子给了他一拳,“行了,信既然到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不然若是我那位继母突然善心大发让人给我送节礼去,那就尴尬了。清明脾气太软,怕是挡不住的。”

    周镇抚大笑:“你家清明脾气还软……得得,快回去吧,我也得去办差了。唉,今后这亭子不能用了,一时还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青衣男子对此似乎并不太在意,倒是略有些迟疑:“若是不用了,总该打个招呼。”

    周镇抚翻个白眼:“打什么招呼?”突然凑到青衣男子面前,露出一个的捉狭的笑容,“要打招呼,你自己去呀。说实在的,人家可是等了你三年了。”

    “休得胡说!”青衣男子的声音前所未有地严厉起来,“若是被别人听去,必然坏了她的闺誉。”

    周镇抚撇了撇嘴,却不算完:“你当真不喜欢人家?说实在的,你如今花名儿在外,哪有好姑娘愿意嫁你?也就是她吧,虽算不上知根知底,难得人家相信你。”

    “你再信口开河,小心我让你哑一个月!”青衣男子起身要走,顿了顿,终是淡淡抛下一句,“别的不说,我那位继母是万万不会让我得这么一门好亲事的。她——家里只怕也信不着我。因此,你今后休要再提这话,否则我便恼了。”

    绮年自然不知道后头发生的这些事,她拉着知霏出了松林,连梅林都不敢进了,就怕僻静之处突然跳出个杀人灭口的来。索性绕过松林,直接从寺后的碑林过去禅院。

    大明寺背后这片碑林虽然比不上大雁塔下的那一片,但也颇有可观性。此时里面也有些游人,听见人声了,绮年才松了口气,把帷帽戴好,又给知霏也戴好帷帽,叮嘱道:“方才进松林那件事,万万不能说出去。什么鸽子之类,提也不要再提。”

    知霏刚才那阵闹腾劲过去了,想起来周嬷嬷的教训不由胆寒,赶紧点头,且吩咐身边的丫鬟和赵姨娘:“都不许说出去。姨娘也不许说。”

    丫鬟们当然都只有听话的,赵姨娘又哪里会愿意女儿的不是落在别人眼里,自然都答应了,只是轻轻责备一句:“下次姑娘可别再这样了。”

    “也是我的不是,没早些劝着表妹。”绮年笑盈盈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一下,其余人自不好说什么。遣了一个丫鬟跑去梅林叫嬷嬷们,一行人放慢了脚步穿过碑林往禅院走。

    眼看将到吴家休憩的禅院,知霏一眼瞥见相邻的禅院里生了一棵柏树,树身上紧缠一株凌霄藤,在树桠上开出金红的花朵,十分有趣,当下拉着绮年要进去看。绮年眼看着此地游人已多了起来,想必无事,便也跟着进了垂花门。一进去才发现,有个穿淡青衫子的少女,正站在柏树一侧,仰头望着树枝上的凌霄花。绮年等人一进去,少女背后站的一个黄衫丫鬟就急忙上前一步拦了众人:“什么人,怎么乱撞我们姑娘休息的地方?”

    绮年暗叫不妙。能在大明寺里单独借一个禅院休息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这京城里头别的不多,高官显爵简直堆山塞海,万一这要是冲撞了哪个贵女,自己吃亏不说,没准还给吴若钊惹了麻烦。当下赶紧道歉:“我这妹妹看见这凌霄花开得好,想要进来看看。实不知有人在内,是我们莽撞了。”

    青衫少女侧头看了一眼,轻声叫自家丫鬟:“随月,别人只是误走了,你何必这般高声大气。”向绮年欠了欠身,“我这丫鬟失礼了,姑娘莫怪。”

    难得竟是遇了个通情达理的,绮年真是庆幸之极。这少女年纪得有十七八岁了,梳着简单的单螺髻,连钗簪都没c,只在螺髻侧面佩了一朵玉雕菊花。看着简单得甚至有几分朴素,只若细看就能发现,这菊花乃是用一块带着橘黄色玉皮子的整玉雕刻出来的,花朵含苞初绽,最外面的一层花瓣色如淡金,里面却是白如羊脂,杯口大小的一朵,簪在鬓边竟是栩栩如生。不说雕工,单说要找这么合适的一块好玉出来也不容易。

    再看她身上的衣裳,素面无花,那裙子用的却是缭绫,湖绿的颜色,随着她的动作却是微光荡漾,像是把一片湖水穿在了身上。就这一身衣裳,这一朵玉菊花,说她不是极富贵的人家,绮年死都不信!

    知霏一直盯着她看,这时候忽然抬手指着她:“你,你是金家的国秀姐姐!”随即摘下帷帽,“国秀姐姐,我是吴知霏,你还记得吗?”

    青衫少女也怔了一下,仔细看了一眼吴知霏,笑了起来:“果然是你。三年不见,长高了许多。若你不说,我都不敢认了。”

    吴知霏欢欢喜喜拉着绮年的袖子:“表姐,这是显国公家的金姐姐,三年前皇后娘娘办诗会,金姐姐是拔了头筹的!这朵玉菊花就是皇后娘娘拿来做彩头的。金姐姐,这是我大姑姑家的绮年表姐,前些日子刚从成都来的。”

    绮年对京中勋贵所知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吴若兰当年自然也是在这些贵女圈子里面打过转的,虽然十几年未回京城,免不了新老更迭有些变化,但是一些特别显贵的门户还是知道的。

    这位显国公可算是威名在外。当初京城里面闹夺嫡之变,外头西北那边羯奴们蠢蠢欲动。显国公其年已经四十往上了,带着兄弟和儿子,领兵大战西北。当时京里边一团乱,都没人关心往西北送军粮的事,显国公硬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连打了三场硬仗,生生把羯奴赶回西北一千五百里!待回了京,京中已经尘埃落定,皇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封他为显国公。

    要知道,公侯之家京中不缺,但是这个“显”字的封号却不一般。本朝只有亲王郡王的封号才能带“日”字边儿,在公侯里头,显国公这封号,独一无二!

    不过这封号来得也忒是苦,显国公的兄长死在边关;自己的儿子受了重伤,回京医治无效,拖了一年多还是死了;弟弟丢了一条胳膊,也就只有显国公本人还是个囫囵的。

    绮年记得吴氏当年说起显国公府的时候也是十分钦佩的。显国公家子嗣也不大旺盛,兄长只留下一个儿子,似乎出息不太大;弟弟倒是有两个儿子,但是年纪还小看不出好歹来;他自己的儿子死了,身后倒是留下一女二子,只都十分幼小,似乎庶出的小儿子还是遗腹的,连爹的面儿都没见着。

    那么这位金国秀,是显国公的孙女呢,还是大房或者三房的女儿?知霏这个小丫头,说话也不说明白了。绮年心里嘀咕着,摘下帷帽行礼:“绮年见过金姑娘。”

    金国秀身材高挑,端正回礼的姿态无可挑剔,却不是一般女孩儿的那种袅娜,反而肩背笔直地透着股挺拔劲儿。大概是武将家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吧,绮年心里琢磨,脸上微笑:“这凌霄花开得真是好看,红通通一团火一般。”

    金国秀微微仰头,喃喃轻道:“是啊,爬上梢头,色如烈火,故名凌霄……只可惜,终究是一株藤,虽则年年绽放,也还要一棵树让它攀着。”

    这段话让绮年蓦然想起一首诗《致橡树》: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说实在的,绮年对现代诗好感不多,爱情诗什么的更觉得多少有点装13,但这首诗她当时读过了却觉得有几分道理,至少它表示了一种平等的爱情态度。不过自打穿越来了这个世界,这什么爱情平等天赋人权的想法就只能抛到太平洋去了。就这种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要看门第、论嫡庶的拼爹时代,讲什么爱情简直是头壳坏掉,她这么独立的一个人,穿过来也还不是要认命,当个老老实实的大家闺秀么?

    但是金国秀却站在这里发出了这么一番议论。绮年不知道她是单纯地在论凌霄花,还是另有所指,只是此时此地听了这么几句话,心里那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莫名其妙地对金国秀竟然生了几分亲近。

    “不知道金姑娘喜欢什么花?”

    金国秀似乎被绮年话问得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按了按鬓边的玉菊花:“还是菊花罢。”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绮年悄悄打量着金国秀。在本朝,一般女孩儿家十三四岁就开始筹措婚配,十五岁以后就可以出嫁,若拖到十八岁就算是老姑娘,有嫁不出去的危险了。看这金国秀眉目秀美,虽不明艳却端庄沉静,只是年龄至少也十七八了,难道是不肯搞政治联姻,拒婚以至拖到如今还未出嫁?

    金国秀却笑着摇了摇头:“郑思肖画兰不画土,乃是前朝的气节之士。国秀何德何能,一介小女子耳,无此国仇家恨,自然也无此烈节。国秀之所以爱菊,乃是因其无论何处皆能成活。既可移入玉砌雕栏,为帝王妃子娱乐;又可栽在东篱西畦,为野老村童浸酒;亦可植于泉石云林,为诗人才子簪冠。其所遇虽高下不同如云泥,菊乃不改其芳。国秀所爱者,唯其虽一草本,却能于任意之处皆生长开放,且年年不息者耳。”

    知霏听得快要变成了蚊香眼,绮年却不由得心有戚戚。金国秀的意思是说,她羡慕的便是菊花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活着,且活得好端端的,打都打不倒。要知道活着也许容易,但活得好就难了。要在任何环境下都活得好,更是难上加难。纵然豁达淡泊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都能悠然见南山的,大约也时常要为没酒喝发愁。穷有穷烦恼,富有富麻烦,真要想时时都活得好,只怕要十八代祖宗坟上都冒青烟。

    金国秀淡然一笑:“国秀一时感触,谬论扰了周姑娘清听,惭愧。”随即向知霏道,“不知贵府老夫人是否也在寺中?若在,也该去见礼的。”

    知霏正听得迷迷糊糊,这句话却是明白的,马上欢欢喜喜:“在的,祖母和母亲都在,姐姐要去吗?那真是太好了。”

    金国秀失笑:“那就烦请妹妹引见了。”

    两边禅院就只隔了一堵墙而已,这边过去,那边吴家众人已然得了消息,将金国秀迎进去见礼。颜氏忙叫扶起来,拉着金国秀的手叹道:“自从那年赏菊宴上一见,你也两年多没出来了,显国公可好?家里可好?”

    金国秀微笑道:“都好。祖父年纪虽长,身体尚健,弟弟们也还知道用功。今日本是来上香的,不知老夫人也在,未曾过来问候,失礼了。”

    颜氏点头叹息,又把乔连波等人一一叫过来见礼。绮年因为刚才行过礼了,便退后一步,悄声问翡翠:“这位金姑娘是——”

    翡翠也低声道:“金姑娘是显国公的孙女儿,前两年不是宫里一直不曾选秀么?那时候长皇子也十七八岁了,皇后娘娘特地请了京城命妇们带了女儿去宫里赴赏菊宴。老太太就带着两个姑娘去了。宴席上皇后娘娘让小…姐们咏菊花,是金姑娘拔了头筹。她戴的那朵玉菊花,就是当时皇后娘娘从髻上拔下来赏的。老太太回来也说过,奴婢是个不通的,诗呀词的都记不得,但记得好像说什么‘酒中醉鬓边簪’,又是什么‘不改其华’之类的。只是后头也再没什么动静了,金姑娘的母亲又接着去了,她守了27个月的孝,除了去寺庙上个香,门都没出过,这才女的名头也渐渐就淡了。现下算来,该是满了孝所以出来走动了。”

    说着叹了口气:“可惜了,一拖就拖到十八岁,如今再要说亲怕是都难了。显国公府里那两房又不争气,她自己的弟弟年纪还小呢,大的也不过十五,小的才十三四,还撑不起门户来,若不是显国公身子还健壮,怕这一门就要败落了。”

    绮年听着翡翠的八卦,看着金国秀面上沉静的笑容,想起她方才的菊花论,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纵然是公侯贵女,又怎能逃过这俗世烦忧呢?

    踏青游群芳争艳

    叙过了礼,颜氏又和气地向金国秀道:“金姑娘可上过香了?今日上巳,总也要应个景出去走走。听说城郊的杏花开得好,若是得闲,不妨一起去看看花?我这个大孙女儿自那年听了金姑娘做的菊花诗,一直心心念念想着呢。”

    金国秀低头笑了笑:“这几年抄录佛经得多,倒是把那做诗的心都荒废了。杏花虽好,只怕写不出好句。老太太别笑话就好。”

    这是同意了。颜氏顿时高兴起来:“我老婆子懂得什么。只是有了那年的菊花诗在前头,再荒废也必然是好的。”一手挽了金国秀,一手挽了乔连波,“老婆子那车还宽敞些,若不嫌弃,就跟老婆子同车也好。”

    金国秀微微一笑:“长者赐,那国秀就从命了。”跟着颜氏一起走了出去。

    吴知雯走在最后,直到众人都出了禅院,才嗤笑了一声:“拉着她有什么用。连个《千字文》都没读完,能跟人家谈什么?难不成背《千字文》给人听?”

    听琴不敢说话,只管上来扶着自己姑娘。看吴知雯脸色难看,不由得在心里叹气,想了想道:“姑娘急什么,乔表小姐既然没读过书,只怕说几句话金姑娘就厌了。到了赏花的地方,姑娘做几句诗,跟金姑娘论几句文,孰高孰低自然就出来了。这时候生气,却不是空自伤了自己身子?”

    吴知雯脸色略微好看了些,没再说什么,跟着众人下了山。

    金国秀身边只带了两个丫鬟,一个随月,一个随云。颜氏忍不住问道:“出门怎么只带两个人,若是服侍不过来可怎么好?”

    金国秀依旧温和地笑着:“来时本与家里说好了,长弟会来接我。眼下也就用不到了,让随云留下说一声便是。”

    说着话走到山下,随月忽然咦了一声,低声道:“姑娘,廷少爷已经来了。”

    众人一起抬头,见山下一乘青缎小轿,旁边却站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件湖蓝色绣墨竹的箭袖,眉眼之间与金国秀倒有四五分相似,特别是两道眉毛漆黑如画,简直与金国秀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颜氏当即便道:“这便是显国公家的大少爷?快请过来。”

    金国廷虽说才十五岁,个头却着实不矮,且肤色微黑,年纪虽小,却有了点猿臂蜂腰的意思。颜氏拉着好一番夸奖:“果然将门出虎子,看着实在精神。”

    金国秀笑道:“老夫人太夸奖他了。”随即对弟弟道,“我要陪老夫人去踏青,你先回去吧。”

    颜氏笑道:“回去做什么,难道哥儿们就不去踏青了?日日都拘着念书习武,没得连这一日都不能松松心?我家里也有几个哥儿,正好做着伴一起去走走也好。霄哥儿,雱哥儿,还有连章,都一起去。”

    “老夫人这一发话,这皮猴儿少不得又要欢喜上一天了。”金国秀笑着摇摇头,不过仍旧对弟弟说,“既是老夫人发话,许你放纵这一天,只是不许纵马,吴家这几位少爷都是念书的人,可不似你一般猴天猴地。”

    颜氏说了话,吴知霄等人自然上前跟金国廷见礼。既然颜氏让金国秀跟自己同车,那乔连章年纪虽小也不能再坐车了。吴知霄便把他抱到自己马上,几个少年说说笑笑,倒是不生分。

    绮年跟着李氏上了车,忍不住笑着说:“怎么国公家那位少爷年纪不小了,金姑娘还像训小孩子一样。”

    李氏也笑:“你不知道。国公府大爷去得早,大太太身子又多病,两位少爷全是金姑娘一手教导的。这位廷少爷五六岁的时候因母亲溺爱,十分顽皮,请了先生来都压不住。是金姑娘拿出长姐的身份,亲自给他开蒙,听说廷少爷若不好好读书,还要拿戒尺打的。都说长姐如母,金家可真是如此了。”

    说着话,马车已经辘辘前行,直往城西郊区而去。这里有极大一片杏园,不远处一条小河淙淙流过,春日之时杏花盛开,如同一片淡粉色的云,远远就能看见。此时河边草地上已然张开了一处处帷幕,都是各家的女眷们出来游春,在此稍坐,恐被闲人看见,便用锦缎张开帷幕遮蔽。说起来,大家的女眷们平日里即使出来做客,也是在各家的花园里走走;顶多是到寺庙里烧个香拜个佛,若想这般自在游玩,每年也只有今日了。

    马车远远停下,李氏从窗户里看了一眼,便低笑道:“看那些帷幕,今年出来的人家倒是不少。”

    绮年整理好帷帽戴上,又把周身上下检视了一番。虽然是应节出游,但大家闺秀们不比那小家碧玉,不能随便抛头露面。上巳节少不了轻浮浪子,若是被人窥看了容貌去,此事倒还算小,若是有什么贴身物件被人拾了去闹出点事来,却是大麻烦。

    李氏看她这般谨慎,心里喜欢,携了绮年的手下来,指点着远处道:“你看那些帷幕,越是用料华贵的,里头的女眷身份自然越高。你看那几处用锦缎围起来的,必是公侯人家。”

    那几处锦缎帷幕在阳光下真是熤熤生辉,绮年看着只觉得心疼。这么好的缎子,这得好几丈乃至好几十丈,卖出去得多少钱哪,到了这里却只用一次就废掉了。幸好每年就只有一天上巳节……

    “老夫人。”两个穿着青绸薄比甲的俏丽丫鬟带着两个未留头的小丫鬟笑盈盈迎上来,“我们夫人早就叫奴婢们在这儿等着呢。”

    这两个丫鬟上次阮夫人回娘家时众人都见过,一个叫碧玺,一个叫碧玉,跟颜氏身边的丫鬟们起名倒是一种风格的。颜氏跟这两个丫鬟也熟,伸手让她们扶着:“今儿显国公府的小姐也一路来了,倒辛苦你们等着。琥珀,快赏他们一人一个金锞子。”

    两个丫鬟都笑起来:“老夫人您这赏的不是金子,是赏奴婢们手板子呢。奴婢们要敢接了,回去夫人饶不了奴婢们。”碧玺这边说,碧玉那边已经以目示意后面的小丫鬟快去回禀,准备招待显国公府的小姐。

    “你们看这两个丫头,什么理都让她们说了,真是两张巧嘴。”颜氏心里高兴,亲手拿了琥珀递上的小金锞子塞到两个丫鬟手里,“就是手板子,今天你们这两个丫头也得领了。”

    李氏等人都凑着趣笑了起来,两个丫鬟也赶紧接了,碧玺笑着说:“那若是夫人一会儿要打奴婢们手板子,老夫人可要给奴婢们求个情儿。”

    颜氏笑着轻轻打了碧玺一下:“你们夫人怕也请了几家的姑娘吧?当着客人哪里会打你们手板子?小丫头,当着我的面弄这些捉狭!”

    这明面上是说笑,实则是在打听今天的客人。碧玺跟着阮夫人在国公府里过日子,自然也是玲珑剔透的,连忙答道:“恒山伯府和承恩伯府的两位郑姑娘都在呢,恒山伯府的郑大姑娘还带了一位姓冷的姑娘来,说是一个远房表妹。”又压低了声音,“不过奴婢瞧着,郑大姑娘似乎不怎么待见她呢。”

    颜氏一听就知道,这个所谓的远房表妹,多半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所以郑大姑娘虽然带着她,可是也就是当个比自己丫鬟稍微高点的角色罢了。

    “还有吏部丁尚书的孙女和侄女,国子监许祭酒的女儿,翰林院詹学士的侄女,南城兵马司安指挥使的孙女。辅国将军府和永安侯府也送了帖子,只是尚未有人过来。”

    颜氏点了点头。这一群姑娘们,有勋贵公侯家的,有清流家的,还有武将家的,倒是周到。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国公府的帷幕前。阮夫人独出心裁,不但用锦缎围出一圈来,还在入口处两边张起帷帐隔出一条通道,正便于迎客。

    阮夫人早站在通道里等着,依旧还是正红色的衫子,今日倒没绣金线牡丹,却是在领口袖口处滚了金线蔓草花纹。她身边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一件银红色短衫,下头玉白色裙子,一头乌亮的柔发挽着堕马髻,未c什么金簪玉钗,却是在发间缠了一条金链,链子上镶着十几块宝石,有祖母绿、硬红、紫晶、琥珀,最小的也是指肚大小。看着简单,日光下却是五彩耀目。

    颜氏见了,不由得笑起来:“数月不见,盼儿出落得越发好了。”

    阮盼生得极像阮夫人,却是丝毫没有阮夫人身上的张扬,微微含笑福身下去:“给外祖母请安。”

    颜氏素来喜欢这个外孙女,忙拉起来仔细端详:“比前次见着瘦了些。”

    阮盼低眉笑道:“都是外祖母疼爱才觉得瘦了,其实盼儿倒觉得比过年时胖了些呢。”又道,“听母亲说来了两位表妹,只是我随祖母去了庙里,倒不曾去见。”

    颜氏便点手叫了连波和绮年过来:“你还有个表弟,只是今日不宜过来,跟着他表哥们跑马去了。”

    阮盼与连波和绮年彼此见了礼,又与知雯知霏见礼,一眼看见后面的金国秀,不由得一怔。倒是阮夫人一眼认了出来,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不是显国公府的——”

    金国秀微微一笑:“国秀见过夫人。今日在大明寺遇了老太太,蒙老太太青眼,一同过来讨夫人的酒喝。”

    阮夫人忙道:“这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因一向知道你不出来,所以不曾去府上递帖子。今日倒是巧了,里头许祭酒家的姑娘刚刚还说起当年的菊花诗呢。”

    颜氏听那帷幕里头有好几人说话,便笑向李氏道:“今日只该她们姊妹自在顽,我们老天拔地的,若进去倒让人拘束了,不如我们外头看看花去,让盼儿陪着她们姐妹们在这里说笑。”

    李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且不说吴家人太多不可能都进来,单说今天还来了两个姨娘,难道能让姨娘也进来跟姑娘们同坐?阮夫人今日请了众人,就是为了让阮盼交际,自也不会反对。颜氏略一迟疑,招手叫过绮年,低声道:“你是个稳当的,多提点着你乔家表妹。”

    绮年愣了一下,顿时头疼。这么多人,为毛不嘱咐吴知雯呢?说起来跟乔连波最亲近的应该是阮夫人吧,何况她是长辈,不是更应该照顾一下吗?倒不是说她不愿意照顾乔连波,问题是老太太这么特地嘱咐,到底是要照顾成什么样子才合适?里头听起来都是些贵女,尤其还有什么伯府侯府的,万一受点气,是不是也算她照顾不周呢?

    可是这些话能想不能说,绮年也只能低头答了个是,决定全程都跟在乔连波身边算了。乔连波这个性子应该也不是个爱挑别人事儿的,大不了她们少说话就是了。不管有什么事,好歹还有阮夫人和阮盼在。

    乔连波也听见了颜氏的话,看颜氏走了,不由得往绮年身边靠了过来:“表姐,我,我有些怕。”

    绮年看她巴掌大的小脸,来了吴家时间太短还没养起来,简直只剩一双大眼睛了,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同病相怜,拉起她手道:“没什么,我们进去少说话就是了。”

    帷幕里面铺着一领领茵席,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女孩儿,见又进来了许多人,便都站起来彼此见礼。

    阮盼携了金国秀的手,笑盈盈道:“茂云,你方才还说起当年赏菊宴上的菊花诗,可知这位是谁?”

    许茂云大约十四五岁,两道眉毛浓黑笔直,一双杏眼灵活地打量了金国秀片刻,讶然叫起来:“莫非就是金家姐姐?哎呀我可是慕名已久了!当初我没福气去看皇后娘娘的菊花宴,听姐姐回来说了金姐姐的风华,可羡慕死了。”

    她声音清亮,一口的京城官话,清脆利落,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可是看着金国秀的眼神却是心思各异。金国秀倒并不在意,大大方方行了礼。阮盼又指着吴知雯几人:“这是我的几位表妹……”

    依次介绍了自己人,阮盼便指着中间两席上并坐的两个美貌女孩儿:“这位是恒山伯府的瑾娘,这是承恩伯府的珊娘。”又指了郑瑾身边的人,“这是瑾娘的表妹——”

    绮年一怔:“玉如?”在郑瑾身边的紫衣少女正是冷玉如。

    阮盼颇有些意外:“你们相识?”

    “是成都旧识。”绮年真是喜出望外。

    郑瑾看了看冷玉如,又看看绮年,目光从上到下把绮年的头饰衣着全部打量了一番,才微微一撇嘴,慢吞吞地说:“难得表妹有故人相见,不妨好好叙叙。”

    冷玉如从刚才绮年一进来便看见了,只是不好说话,此时听了郑瑾的话,微微欠身道:“多谢表姐。”起身便移了席。

    阮盼又将其余几位姑娘皆介绍了一圈,绮年等人才在茵席上分别坐下。阮家的丫环送上矮脚小几,上放一副彩漆攒盒,里头有时鲜果脯、几样点心和小菜,旁边银瓶装一瓶果酿清酒,又一只粉彩高脚杯。看着似乎简单,但那粉彩薄瓷杯几能透光,却是瓷中珍品。阮家随随便便就拿出来待客,既显示了对这些贵女们的尊重,又显示了阮家的富贵。

    绮年左边坐了乔连波,右边坐了冷玉如。自打冷玉如去年八月进了京,算算竟已有半年不见了,都似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又不知从何出口。还是冷玉如先问起来:“嫣儿如何了?你又如何来京里了?”

    “我娘十月里过世了。”绮年黯然,“三房要将儿子过继,娘动了怒,没几日就去了。到底还是立了七房的次子,就是我说过的立年哥哥。舅舅知道了,怕我一人在成都受欺,便将我接了进京。也就是十来日前刚到的。”

    冷玉如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节哀。”她素来性子冷清,最不会说这些安慰人的话。绮年倒笑了一笑道:“我知道。嫣儿甚好,送我的时候还说待我入了京,我们两个反而就近了。你近来如何?”

    冷玉如脸色微微沉了沉,淡淡道:“有什么如何的,日日伴着我这位表姐罢了。”

    绮年打量她身上,那件紫衣是名贵的妆花缎,但做春衫却有些嫌沉重了,且看着腰间似乎松了些,并不像是量体裁制的。冷玉如微微撇了撇嘴,低声道:“不必看了,我这衣裳是表姐赏的,嫌我的春衫穿出来给她丢脸,特地把她去年做了未穿的秋衫给我。就连头上这海棠嵌碧玺红宝的步摇,也是她借我的。”

    绮年不由得抬头再看冷玉如头上。那支赤金海棠步摇着实精致,红宝石镶了花瓣,碧玺嵌做叶片,垂下一串晶莹的水晶珠子,阳光下格外耀眼。倒是两耳上戴的却是普通的水晶坠子,教人一看便知不相配。

    “既借你衣裳首饰,怎的不借全了?”

    冷玉如唇角讽刺地一弯:“借全了岂不是教人看不出我只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么?万一外人不知,当真以为我是什么大家小姐,那可怎么好呢。”

    绮年不由得叹了口气,想想冷家是为何进京的,低声道:“委屈你了。”

    “也没什么委屈的。”冷玉如语气冷淡,“我爹如今已经做了兵部左给事中,从九品一跃到了从七品。家里既这般好了,我可算受什么委屈呢?”

    绮年听了这话,当真只有叹气的份。冷家老爷这火箭一样的升官,自然是指着恒山伯府,那恒山伯的长子不就是兵部的左侍郎吗,安排一个给事中自然不难。但是官都是人家给的,那在人家面前还能直得起腰吗?冷玉如性子一向清高,虽不至目无下尘,也不是能向人谄媚的角色。想必跟这位郑瑾姑娘相处得并不愉快。

    冷玉如看绮年面带忧色,笑了一笑,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别说我这远房穷亲戚了,就说那位郑珊娘吧,还是承恩伯府她的堂妹,只因是庶出的,都没少挨她的白眼呢。”

    微微叹了口气,她正襟而坐,嘴角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瞧着吧,这些贵女们凑到一起,有好戏瞧呢。”

    23、避贵女反遇纨绔

    因为新客人到来,还有两个完全陌生的外来表妹,阮府这帷幕之内不可避免地冷场了片刻。还是阮盼身为主人,含笑叫人上茶,又问绮年和乔连波:“不知道两位表妹喜欢什么茶?”

    绮年暗叫惭愧,她对茶的了解仅限于能区分绿茶、花茶、红茶,要是问什么龙井银针的口味区别,那她完全一抹黑:“我是不拘的,表姐这里的茶想也必定是好的。”

    乔连波方才听了阮盼介绍的这一串身份,心里不由就有三分紧张,谨守着绮年跟她说过的“少说话”的原则,只是跟着绮年点头。

    “郑家的两位姐妹喜欢碧螺春,许妹妹喜欢铁观音,詹妹妹和安妹妹都爱六安茶,吴家两位表妹偏好乌龙,我记得金家姐姐从前似乎是爱银针的,不知是否记错?”阮盼笑微微地看了金国秀一眼,得到对方肯定之后又问绮年,“我却最爱狮峰龙井,两位表妹喜欢哪一种?”

    敢情这十来位姑娘,喝的茶居然还都不一样。绮年霎时对阮盼肃然起敬。家里能准备这么多茶,那是家里的财力;可是能记得住这些贵女们都喝什么茶,那就是个人能力了。尤其金国秀守孝27个月,听起来应该是不出门交际的,27个月以前阮盼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呢,竟然就能记得人家的爱好,且一直记到如今,这份本事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难怪阮夫人想送她去参选,只有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才能在皇宫那种地方生存啊。

    “我就跟着表姐喝吧。”真心地说,哪种茶都差不多。

    绮年这么说,乔连波自然跟着:“我也跟着表姐。”

    郑瑾瞥了一眼,嗤地笑了一声,对阮盼道:“阮妹妹,你这位乔家表妹倒有趣,事事都听别人的,难道自己不会拿主意吗?”

    郑瑾跟阮盼一定有仇!绮年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否则怎么连喝个茶也挑刺儿?这些帝都贵女们是闲得没事找茬儿玩吗?她伸手在几案后面按按乔连波的手,微微一笑:“我们初进京,自然是客随主便。表妹不爱说话,性子也随和,我就大胆替她做个主。”

    郑瑾没话可说,抬起眼皮子上上下下打量绮年。她长得着实是不错,比阮盼丝毫不差,身上那件海棠红绣银线缠枝莲的春衫,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银光。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樱草色腰带,看着不怎么起眼,可是身姿稍微变换,就闪现出深浅不同的黄色。头上螺髻高耸,发间从上到下错落c了八柄金梳,每柄上面都用红宝石和碧玺镶嵌着海棠花图案,同样珠光宝气,耀人眼目。明明天气还不怎么热,手里却拿着一柄象牙柄纨扇,扇面上画着西施浣纱图,扇坠儿是一块温润的红玉,雕成一朵半开的荷花。

    这一身打扮比之阮盼还更富丽,但是两眉微吊,那股时时都在找别人麻烦的劲儿,确实的叫人不爱亲近。相比之下,阮盼温和秀丽,可是比她看起来舒服多了。

    许茂云本在热烈地跟金国秀讨论做诗的韵脚,听见这边明嘲暗讽,抬起头来快活地说:“阮姐姐,总这么坐着喝茶也没意思,咱们做点什么嘛。”

    阮盼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客人闹起来。虽然这两个表妹跟自己素不相识,但也不会有人喜欢外人贬低自己亲戚,知道许茂云在解围,当下含笑道:“你是不是又要说做诗了?”

    乔连波顿时微微胀红了脸,绮年也头疼,做诗什么的,真是太不美好了。

    许茂云倒不好意思起来:“有金姐姐在,我哪会班门弄斧。”

    金国秀浅浅一笑:“许妹妹说这话,可就真让我如坐针毡了。阮妹妹与吴家妹妹都是才女,我可算什么呢?”

    她没提郑家姊妹。

    吴知雯微微欠了欠身:“金姐姐当年风采,记忆犹新。今日若有机会向姐姐请教一二,倒是知雯的荣幸。”她自进了帷幕,除了与众人见礼之外始终不曾说话,到了此时?

    第 10 部分

    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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