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老爷的科举人生 作者:细鱼
第16节
“正是微臣。”徐成松屈膝跪下,毫不否认。
“你可知这鸣冤鼓非奇冤不得敲响?”建明帝心知徐成松是个心思陈深的人,他既然敲响了鸣冤鼓,必定有原因,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眼下太子和老七之间的势力相差均衡,建明帝无意去打破这个平衡。
至少在现在,没有。
然而,世事岂能一切如人心意。
建明帝的盘算非但不合太子一派的心思,也不合七皇子一派的心思。
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微臣知道。”徐成松不卑不亢地回答,他的身板挺直,丝毫不见一丝惧意。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暴风雨终究是来了。
“你知道,那你可是有冤情?”建明帝看向徐成松。
徐成松沉声道:“微臣的确有冤情,恳请陛下看这报纸。”
徐成松自袖中取出报纸来。
建明帝对冯道点了下头,冯道取了后,转呈到建明帝面前。
“陛下请看这则故事,这事中分明是在说微臣徇私枉法,科举舞弊,但微臣自认为为官多年,虽然不是老百姓口中赞誉的青天大老爷,但是也向来战战兢兢,恪尽职守,从不敢做任何违法乱纪之事,今日蒙受此等污蔑,微臣实在没脸见人了。”徐成松字字泣血,声音中包含悲愤。
御书房内的大臣们纵使有些人心存怀疑,听到他这番话,兔死狐悲,也不由得心生几分同情。
堂堂朝廷大臣的威严、名声岂能容人践踏?!更遑论此人更是大肆宣扬!
“陛下,徐大人乃是朝廷重臣,此事不可不查!”宋袁青出声道。
“是啊,陛下,这事必须得彻查!”白山亘横眉怒目道。
徒源心里头替贾赦捏了一把冷汗。
谁人不知道那“满口胡言”正是贾恩侯。
贾恩侯这回可是自己送上门撞枪口上了。
偏偏他此时又不能替贾恩侯开口。
徒源急出了一身冷汗来。
徐成松低垂下眼睑,眼里有一丝j,i,an计得逞的笑意。
甲子年他是动了手脚不错,但是贾恩侯他们没有证据,这次打草惊蛇,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在心里暗自可惜。
他早已备好一套计策去对付太子和荣国府,没想到荣国府竟然先倒台了。
真真是天意难测。
但是,荣国府先倒台也好。
荣国府一倒下,太子一脉的势力必然会受到重创。
到时候,再趁热打铁,就可一举将太子一脉连根拔起!
第68章
建明帝y沉着脸, 他信手一挥, 声音中带着轻易便可察觉的怒意, “去宣那贾恩侯和荣国公进来, 朕倒要看看,荣国公是怎样教子,教出了这样的儿子来!”
宋袁青和徐成松等七皇子一派的低下头,神色中带着些许得意。
子不教父之过。
荣国公这回可得被他的好儿子贾恩侯连累死了!
而太子一脉的大臣则神色各异。
有的人忧心忡忡, 有的人心怀怨怒,怪贾恩侯不见好就收, 竟然妄自对徐成松出手,出手也就罢了, 竟然用这蠢计。
“鸣冤鼓?”贾赦愣了下,有几分惊几分了然地反问了那来宣旨的天使一句。
“是, 徐大人击鼓鸣冤, 贾公子,你这回可是闯下大祸了。”那天使半同情半怜悯地说道。
鸣冤鼓一敲响。
陛下和文武百官当朝断定清白。
届时荣国府便大祸临头。
那天使越想,越觉得贾赦已经几乎是临死之人。
故而他看着贾赦的眼神越来越同情。
然而出乎他意料, 贾赦在听到这话后,竟然没有露出害怕或者惊恐的神色来, 相反他笑了一下, 就着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干净了双手后,轻笑着说道:“我和你去。”
“孽子, 真真是孽子!”贾史氏惨白着脸, 怒骂不停。
她乍然听到这消息, 是又惊又怒又气,只恨自己当初为何非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今时今日才有此一难。
天使只当作充耳不闻。
这达官贵人之家多得是隐私之事,贾史氏不喜长子虽然已经是近乎公开的秘密了,但是也得装作没听到,没看见。
“好了,少说几句。”贾代善按了按眉心。
他们谋划的这事为了保密,并没有告诉贾史氏,故而贾代善心里并不怪贾史氏此时丢人现眼,毕竟她不知情,是情有可原的。
“少说几句?!”贾史氏却不知收敛,她见贾代善今日没有斥责,便以为此次机会乃是个定下世子之位的大好机会,她非要逼得贾代善答应办下此事不可,故而非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老爷,这次老大闹出这样的事来,你难道还要护着他吗?依我看来,老二比起老大可懂事多了,那世子之位……”
贾史氏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贾代善的眼风给吓得咽了回去。
贾代善沉着脸,不理会贾史氏,“老夫随公公走一趟。”
那天使心里松了口气,忙道了声:“国公爷,这边请。”
父子二人走后。
贾史氏恨恨地在椅子上落座,惊怒道:“他方才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不是为了咱们府上好吗?”
贾政心里痛惜那失之交臂的世子之位,面上口不对心地安慰道:“太太,等老爷回来后,他就会知道您说的都是对的了。”
贾史氏说的对不对,这一点贾代善不置可否。
但他却敢肯定贾赦说得是对的。
他坐在轿子里,心里头惊叹不已。
他跟徐成松斗了一辈子,折腾了一辈子,到头来对徐成松的了解竟然还不如老大来得透彻。
敲鸣冤鼓这事常人想都不敢想,他却能想到徐成松会做出这事。
看来,还真是老了。
贾代善心里一如既往地想到。
然而此时想到这事,他心里没有以往的无奈,相反的是家业后继有人的淡淡欣喜。
与此同时。
文武大臣们的宅邸中一顶顶轿子陆续而出。
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震惊。
区别只在于,有的人心中是喜的惊,有的人心中的惧的惊。
徒禄掀开了一角帘子,透过帘子去看外头那一顶顶轿子,户部尚书,礼部侍郎,工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使,刑部尚书……
他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大,甚至到最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风水轮流转!贾赦这回是自寻死路!
他一定要他们荣国府再也折腾不起来。
金銮殿。
殿前汉白玉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众人虽不作声,但眼神交际,却胜过千言万语。
有那太子一脉的不住地拿眼神去瞧章桁,试图去看清他的神色,也知道今日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章桁到底是章桁,他年岁在众人中最小,但城府却丝毫不逊色。
此时,一张俊脸平静无波,恰似冬日里冰封的湖泊,看不出底下到底是暗流涌动,还是波澜不惊。
他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皮子底下打上一层y影,黑如水银的眼睛流转过一丝一缕极浅的笑意,只可惜,此时无人能看得见。
徒源此时就没能看见。
他站在列前,回不了头去看章桁,只好不住地拿眼角去给他舅舅递眼神。
然而却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
众人连忙收敛了心思,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往大殿上的龙椅而去。
“臣等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下跪,高呼。
“免礼,平身。”建明帝摆了摆手,尽管他极力克制着怒火,但是语气中还是少不了流露出些许怒气出来。
君王之怒,浮尸千里。
所有人心里都默契地想到,今日荣国府怕是要倒大霉了。
“宣荣国公和贾恩侯进殿。”建明帝对冯道使了个眼神。
冯道随即高声呼道。
这声音一声一声传了出去。
最后传到午门外。
贾代善和贾赦对视了一眼,父子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一前一后走进去。
“微臣/学生见过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步入殿内后,贾代善和贾赦俱都掀开衣袍,屈膝行礼。
“哼!万岁万岁万万岁?朕有你们这样的臣子,怕是万岁不了了!”建明帝愤怒地拍了下扶手,怒斥道。
有人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心里窃喜不已。
徐成松垂下眼睑,双手持着笏板。
今日便可报贾赦杀子之仇了!
第69章
“陛下, 老臣愚钝,不知陛下为何如此大怒?”贾代善佯作不知地问道。
建明帝挥袖,折叠好的报纸随之落下,飘着落到殿中。
众人心中了然。
陛下果真是为了这事发怒。
他们这些人消息灵通的很,还没进宫里头就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有的人拿嘲笑讥讽的眼神去瞧贾代善父子, 有人则恨铁不成钢,看着贾赦的眼神既有同情, 又有叹息。
“你自己瞧瞧, 这上面说了什么话。”建明帝怒不可遏地说道。
贾代善捡起报纸,一一读过去, 神色变了又变, 从震惊到愤怒,他转过身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贾赦, “恩侯,这真是你写的?”
徐成松和徒禄心中冷笑。
贾代善这老匹夫惯会装腔作势,这会儿想否认也晚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荣国公, 这‘满口胡言’是你儿子贾恩侯这事可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事情, 你难道想抵赖吗?”徐成松露出一脸愤愤然的表情来。
贾赦冷笑着说道:“家父何事想抵赖过,况且我并没有不承认这是我所写的。”
“贾恩侯,你可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吗?诬陷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建明帝望着贾赦, 眼神深沉, 好似看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君威难测。
“回陛下, 学生知道学生说的是什么话,但是学生绝对没有诬陷徐大人。”贾赦从从容容,不卑不亢,他的腰身挺拔,仿佛寒风中挺立的寒竹一般,透着股不让不退的傲气来。
徐成松冷笑,转身对着贾赦,双手负在身后,以睥睨一般的眼神俯视着他,就仿佛他已经赢定了,“那你的意思是说本官在甲子年的时候曾经帮助学子科举舞弊吗?”
“是!”贾赦寸步不让,直视着徐成松的眼睛说道。
徐成松怒极反笑,竟连道了数声好,“好个贾恩侯,当真如衍圣公所说的一般牙尖嘴利。”
“不敢。徐大人谬赞。”贾赦回道。
二人之间的唇枪舌战几乎蹿出火来,你来我往,没有人肯让步。
徐成松笑了笑,眉眼间弥漫开怒气来。
但心里却是按耐不住的笑意。
贾恩侯啊,贾恩侯,你到底还是太年轻,经不起一激,现在你在朝堂上,当着陛下,当着文武百官,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陛下本来有心想要饶你一命,现在也饶不得了。
“住口!”建明帝果真大怒,他怒气冲冲地拍了下龙椅,“朝堂之上,岂是你们任意妄为的地方?贾恩侯,你口口声声说徐尚书科举舞弊,你可有证据?”
徐成松唇角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
贾赦哪里有证据,他若是有证据,岂会……
“学生的确有证据。”贾赦的话打断了徐成松的心神。
徐成松猛地回过头去,惊魂不定地看着贾赦,他正好对上了贾赦云淡风轻的眼神,那眼神中有几分讥嘲,几分鄙夷,几分平静。
糟糕!这是贾赦的陷阱!!
不止徐成松惊了,满殿的文武大臣们也都惊了。
建明帝怔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事情就截然不同了,科举舞弊这等事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无法容忍,建明帝也不会容忍有大臣cha手科举选才这事。
“证据何在?”建明帝冷着声问道,他的眼神冷冷地刮过徐成松,仿佛要看穿徐成松的心思一般。
徒禄心里一慌,竟然一时昏了头脑,出列道:“父皇,莫要相信此人的满口胡言,徐大人为国为朝廷尽忠职守多年,岂会是那种狡诈小人?”
“是啊,陛下,徐大人乃是清白了,岂能相信他贾恩侯信口一开所说的话!”七皇子一派的官员们也纷纷替徐成松辩驳。
宋袁青却沉默了。
宋袁青能成为左相绝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一向是谨小慎微,又或者叫墙头草,一旦事情有不对,就立即装聋作哑。
故而时人在私底下都称呼他为哑相爷。
章桁唇角掠过一点儿蜻蜓点水般的笑意。
糊涂!糊涂!徒禄这一步走的可真够臭的,如果他不开口,事情顶多牵连到徐成松身上,他一开口,却是把火也烧到了自己身上来了。
“住口,贾恩侯,你说的证据到底在何处?”建明帝问道。
贾赦拱手,“陛下,学生恳请陛下传二人上殿来。”
“何人?”建明帝拧着眉头问道。
“此案中无辜的受害者陈阳然以及白用恩白大人”贾赦盯着徐成松,“不知道徐大人可还记得他们?”
徐成松瞪着贾赦,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几乎如同恶鬼一般。
陈阳然,徐成松记不得这人了,但是他却记得白用恩,这些年来白用恩的官位爬得很高,已经是个四品大臣了。
“白用恩?”有人也认出了这人来了,“那不是白大人吗?对了,他正好是甲子年中的进士。”
“那这么说,这事难道是真的?”有人低声地说道。
不少心中笃定徐成松一定不会动手脚的人心里动摇了。
贾赦说得信誓旦旦,又要白用恩和那陈阳然上殿来,看来是有五成是真的了。
“好,去宣召那二人上殿来,朕倒要看看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建明帝厉声道。
徐成松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他仍强撑着身子,保持着冷静,白用恩不足为惧,他为了保全自己,也不会傻到说出真相来,陈阳然,想来不过是一无名小人,何必畏惧!
他想了想,心下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了那个宠辱不惊的徐成松。
贾赦看在眼里,即便他再厌恶徐成松,也不得不承认徐成松此人能成为礼部尚书,是有他的本事的,自然这份临危不惧的心态,世上几人能有。
在这等时候,吓得屁滚尿流,哭的呼天抢地的不少,能保持冷静的不多。
陈阳然和白用恩被召唤上殿来。
陈阳然那边,贾赦是早就给他说清了情况,也早就告诉他可能会面对的诸多种情形,故而此时上殿来,内心虽然忐忑,也不至于贻笑大方。
反倒是白用恩,多年来顺风顺水,不曾经历过大事,骤然被天使传呼上殿来,竟然吓得脸色都白了。
殿内文武百官并那建明帝都是看过报纸上那故事。
此时,心中不免拿二人暗暗一对比,真真是不对比则已,一对比则立见高下。
白用恩身为朝廷大臣,竟然毫无大家风范,连一个平头老百姓还不如,当真是叫人不禁怀疑起贾赦所说的话的真假来了。
第70章
“微臣/草民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白用恩和陈阳然二人齐声说道。
建明帝打量着白用恩, 视线由上及下, 把白用恩打量着浑身几乎都出了一身冷汗。
建明帝是认得白用恩的, 四品以上的官不多,白用恩在这其中中规中矩,虽然从来没立过什么功劳,但也没闯出过什么祸来,勉强算是能用, 可他没想到, 牵涉到今日这事来的也是这中规中矩的白用恩。
该说人不可貌相吗?
建明帝神色变化,把视线从几乎快软倒在地上的白用恩身上转移到陈阳然身上,他又打量了陈阳然一番,陈阳然表现倒是不差, 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你们二人可知今日宣你们入殿内是为了何事?”建明帝敛了心神,沉声问道。
“微臣/草民知晓。”
“知晓就好,那你们二人对此有何话要说?”建明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二人。
此时此刻, 满朝文武也都拿眼神去瞧他们二人。
白用恩心里叫苦不迭,他怎么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
他在温柔乡中被天使匆匆叫来,除却知道徐成松被质疑科举舞弊之事外, 旁的一概都不知道, 此时在这里, 无异于一个睁眼瞎了。
他正犹豫间, 忍不住就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向徐成松, 见着他的手势后,心下安定了下来,硬着头皮道:“陛下,此乃冤枉啊,陛下!微臣和徐尚书素昧平生,非亲非故,徐尚书怎么可能会为了微臣而罔顾了陛下的信任!请陛下明察!”
“哦,冤枉是吗?”建明帝神色淡淡,看不出心思。
“是!”白用恩虽然害怕,但他不傻,如果承认了他和徐成松串通好,那么非但他的四品官职会被撤掉,而且他一家老小也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满门抄斩,他如何有颜面下去见列祖列宗?
“那你怎么说?”建明帝看向陈阳然。
陈阳然满眼热泪,他悲愤地控诉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乃是有一日白用恩醉后,失口告诉草民,草民这才知道,当初草民的卷子竟然被人动了手脚,成了白用恩的卷子,而白用恩也是因此,良心过意不去,才让草民当他的幕僚。可笑草民过去一直感激他,为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没想到却是在帮自己的仇人!”
原来如此!
众人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如果说白用恩每次上的折子都是由陈阳然亲自c,ao刀所写,这就难怪这么多年来,白用恩竟然没有暴露他学问的浅薄了。
不过,到底是良心过意不去,还是有意利用陈阳然的才华,那可就难说了。
“你、你血口喷人!”白用恩慌了,他的眼睛里闪过慌乱的神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是自己泄露出来的。
徐成松的拳头握紧,蠢货!十足的蠢货!
他那事办得滴水不漏,本来万无一失,没想到却是这蠢货酒后自己把话给秃噜出来!
“我不是血口喷人!”陈阳然抬起头,满眼愤怒地看向白用恩,“我有证据!”
徐成松愣了。
白用恩愣了。
徒禄也愣了。
满朝的文武百官们窃窃私语。
陈阳然说他有证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用恩此时脚软的几乎站不住,若不是他强撑着,早就跪倒在地上了。
“证据,你有什么证据?”他硬着头皮意图蒙混过去,双眼盯着陈阳然,威胁地说道,“陈阳然,你别胡说八道,免得连累了家人。”
建明帝哪里听不出来,他冷喝一声:“住口!”
白用恩吓得一个哆嗦,闭上了嘴巴,却仍然不住地用眼神去威胁陈阳然。
然而,他错了。
白用恩这样的手段只能让陈阳然更加坚定决心一定要把他和徐成松扳倒,否则他的家人才会真正地受到牵连。
“陛下,草民近日来日思夜想此事,越想心中越不甘,故而犯下个大错,于夜里寻摸进贡院中,翻找出了当年的卷子来,请陛下为草民做主!”陈阳然泣不成声,他自袖子中取出四份卷子。
冯道下来,取了卷子,走过颓然的白用恩时,顿了顿,瞥了他一眼。
“陛下。”冯道将卷子呈上。
建明帝只是稍稍将这四份卷子扫了一眼,便多少猜到当年徐成松使得是什么法子了。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好!好!好你个徐成松!”
建明帝愤怒地拍了下龙椅的扶手,“朕当年力排众议亲点你为会试主考官,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信任?”
“陛下,微臣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徐成松咬死不认,“那四份卷子乃是陈阳然拿出来的,谁知道这四份卷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众人纷纷点头,徐成松这话倒是不假。
陈阳然口口声声说这四份卷子乃是他从贡院中拿出,可谁知道是不是造价的?
“这事容易。”贾赦道:“历年来的卷子上头都会盖有当年主考官的印章,陛下请看,那上头是不是有徐大人的印章便可知了。”
徐成松懵了,千里长堤溃于白蚁,他当年盛宠在身,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也自认此事做得滴水不漏,g故而从来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所忽略的印章却是拉他下台的致命证据。
建明帝只是一瞧,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冷笑。
“徐成松、白用恩,你们可还有话好说?”
现在傻瓜都听得出建明帝心中的愤怒了。
建明帝最恨的就是别人的欺骗了,当年皇后的例子还仿佛就在眼前呢,徐成松这次不但欺骗了陛下,还一直抵死不认。
他必死无疑了!
徐成松的身体晃了下,他张了张嘴巴,话到了喉咙却都说不出来。
铁证如山,他无力辩驳!
白用恩已经吓得软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徒禄心有不甘,想开口,却被宋袁青用眼神阻止了。
徒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来人啊,将徐成松和白用恩拖下去,秋后斩首,株连九族!”建明帝怒道。
四个侍卫上前来,将徐成松和白用恩拖了下去。
白用恩已经吓晕过去了。
徐成松却还强撑着,他张了张嘴巴,看着贾赦和贾代善,忽然哈哈大笑。
疯了吗?
贾赦皱着眉头想到,但当他对上徐成松那包含着仇恨几乎恨不得将他生吃活剥了的眼神时,心里立即笃定,徐成松没疯!
疯子是不会有这么狠毒又坚定的眼神的。
第71章
建明帝怒极, 却是让陈阳然侥幸地逃过一劫。
四份卷子是证据,但这证据不能平白无故地出现, 陈阳然自告奋勇顶上从贡院中窃取证据的证明,本该是要受杖刑的, 但是建明帝都已经离去了,那些心有不甘的御史摸不准圣意,怕这时候开口撞上枪口, 也只好装聋作哑, 当作不知道这事。
徐家倒台。
七皇子一派大受打击,徒禄从殿中走出的时候,狠狠地剜了贾赦一眼。
不必想也知道,他必定将贾赦深深地记恨上了。
出了皇宫。
陈荣贵的马车就在外头候着。
他听得马夫回报, 连忙掀开车帘, 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紧张地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了?”
他话说出后, 才看到贾代善, 顿时表情立即严肃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贾代善行了礼。
“免礼了。”贾代善淡淡点了下头, 原本他还觉得陈家这孩子有些傻气, 但是现在看来, 傻也有傻的好处, 至少一片赤子之心。
“你们这些小辈估计有不少话要说, 老夫先回去了。”贾代善敛了敛心神, 捻着胡须说道。
“是。”贾赦道。
待贾代善走远后, 陈荣贵才敢开口,“到底怎么样了?”
陈阳然感激地看了贾赦一眼,“徐家和白用恩都被重罚了。”
“好!这就好!”陈荣贵激动地抚掌道,“这样,陈兄总算是可以讨回公道了。”
“嗯。”陈阳然笑着点头,这件事一了,长期压在他心头上的怨忿也跟着烟消云散,整个人的ji,ng气神顿时截然不同了。
陈阳然冲着贾赦长揖,“这次我能讨回公道,全赖恩侯替我尽心尽力,请受我一拜。”
贾赦哪里肯受他这重礼,连忙把他扶起,他坦诚地说道:“不必谢我,我还得谢你才是,徐成松与我们贾家是仇敌,他不倒,我们夜里难眠,这次他倒台,也有你的功劳。”
“好了,别管是谁的功劳,总之大家都有功劳。”陈荣贵笑哈哈地说道,“今天你们也辛苦了,这样,我做东,请你们到状元楼去好好庆贺一番,如何?”
“老爷。”轿夫提醒着轿子里的章桁,“咱们再不过去,贾公子怕是要跟人走了。”
“不必过去了。”章桁放下轿帘,“咱们回去吧。”
反正,明日他迟早也会自己上门来。
贾赦若有似无地扫了章桁的轿子一眼。
听见陈荣贵的呼声,又把心神收了回来。
徐家的倒台意味着什么,即便有些人之前心里不清楚,在接连的十数天内也都明白了。
徐成松被押在刑部大牢,等候秋后问斩。七皇子一派受到的打击惨重,接连数个七皇子一派的官员也都受到了弹劾,被贬谪的贬谪,被罚俸的罚俸,之前一直耀武扬威的七皇子一派的官员此时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朝堂之上顿时东风压倒西风。
太子一脉的人稳占上风,却也都被章桁约束着,没有人敢闹事。
一时之间。
海晏河清,早朝上的争端也少了不少,倒显得格外的风平浪静。
而贾赦的名声也因此一事而名扬四海内外。
毕竟以一解元郎身份绊倒一朝廷二品大臣,这可不是常有的事。
“贾恩侯?”
去京城的官道上,马车内一年纪较长的贵人挑眉问道:“他是荣国公的长子,怎么不是世子?”
那打听消息的下人回道:“大王子,听说是那贾恩侯以前被牵扯到一桩案子里,被那大安的皇帝褫夺了世子之位,故而才不是世子。”
“这就难怪了,大安向来重嫡重长,非有特殊原因是不会如此的。”那贵人说起话来,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只见他身着熊皮长袍,面容清俊。
倒不似蛮人的大王子,反倒像是大安的哪家权贵子弟。
“大王子,我们明日就会到京城了,这次我们和三王子一起来,可得防着他一些。”心腹小声地提醒道。
大王子回头点头,“本王知晓的。”
……
“快,快,东西等会儿再收拾,要是慢了,说不定就错过了。”陈荣贵急促地催促道。
贾赦无奈地把书搁下,“那蛮子进京有什么好瞧的,不都是一双眼睛,一个嘴巴,一个鼻子吗?”
“这你可就不懂了。”陈荣贵道:“那蛮子的可汗有十多个王子,这次来京的是大王子和三王子,都是最受宠的儿子,那三王子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个蛮子,那大王子却不同,听说自幼熟读我们大安的四书五经,相貌也和我们大安相差无几,不然我这么急着去是为什么。”
敢情是物以稀为贵。
贾赦莞尔,他心里被陈荣贵这么一提,也起了几分好奇,索性也跟着去了。
京城的城门大开。
城里街道两侧早已挤满了冲着那大王子来的百姓们。
各家茶楼酒楼更是早早就被权贵们包了下来,此时二楼的窗户都敞开着,探出一颗颗人头来看着外头。
陈家家大业大。
即便陈荣贵只是一时兴起想来看那传闻中蛮子的大王子,也给他们腾出了一间既宽敞又气派的雅间来。
“好在我及时催你,不然我们可就错过了。”陈荣贵边推开门边侧过头来对着贾赦说道。
贾赦连声道了几声是。
雅间内多宝阁、屏风、花瓶、香炉一应俱全,墙上挂着名家手笔,只可惜陈荣贵和贾赦此时心思都放在了那大王子身上,也无暇去欣赏这些。
推开窗户,这雅间地段甚好,底下就是进城的大道。
陈荣贵指着才进城门的一骑说道,“来了,来了,那就是蛮子。”
他的声音不小,但此时所有人都吵吵嚷嚷得,混杂在其中,也听的不怎么清楚。
贾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此时,一队骠骑鱼贯而入,浩浩荡荡,声势惊人。
朝廷大臣们素来都称那些蛮子愚昧无知,鄙夷不已,然而,蛮子能成为大安近百年来的心腹大患,他必然有值得大安学习的一点儿,那便是蛮子的骑兵。
整齐划一。
波澜不惊。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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