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老爷的科举人生 作者:细鱼
第2节
那狱卒掂量了下手中的银锭子,露出个殷勤的笑容来,“好咧,您老等着,我这就去。”
“鱼香r_ou_丝、清炒山笋、红烧猪蹄、普洱茶,行了,都齐了。”狱卒手一摆,活像个小二似的退了下去。
贾赦倒是没想到这里头的狱卒手脚竟然这么利索,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把东西送回来了。
他先倒了杯普洱茶,这普洱虽算不上什么好货色,但也勉强能入口了,淡雅的茶香把这一日的疲惫尽数洗去,他嗅了嗅茶香,喝了一口提提神。
“嘿,兄弟。”瘦长脸在隔壁闻着香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什么事?”贾赦夹了一筷子清炒山笋送入口中,满意地点了下头,这季节正是新笋出的时候,又嫩又脆,这手艺却也不赖。
“能匀一些给我吗?”瘦长脸咽了下口水,说道。
不光瘦长脸,此时牢房内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贾赦那几盘菜。
关在这牢房里的,多半是犯了罪送进来的,有朝廷官员,也有江湖人士,起初都还有三瓜两枣能打发那些狱卒让他们帮忙带些吃的喝的,但日子久了,荷包空了,要想吃好喝好,可就难了。
“嘿,小子,你把那猪蹄扔过来,等回头老子帮你个大忙。”一下颌满是须髯的壮汉靠着牢门,眼巴巴地看着贾赦手里的猪蹄说道。
贾赦漫不经心地朝他瞥了一眼,见他眼露ji,ng光,体格彪悍,心里猜测此人大概是江湖人士,便开口问了些问题。
那汉子估计也是饿得紧,耐着性子回答了贾赦的话。
贾赦这才得知此人原是福建人士,名唤刀老大,是个义盗,这人也颇有名气,身手敏捷,在水中那更是如鱼得水,能凫水半日,平日也是时时劫富济贫,这回被抓进牢里却是因为追杀倭寇。
福建一带沿海,倭寇时常自海上s_ao扰百姓,并且常进村杀男欺女,刀老大看不过去,那日带着一帮弟兄得知倭寇又上岸来,二话不说就带着兄弟去杀倭寇,谁知那倭寇却书了封信,言道那些人乃是使者,本意是为成两国之好,岂料却被贼人所杀。
刀老大这就倒大霉了。
“呵,我刀老大在福建一带好歹也算人物,那些倭寇,老子盯了有一个月了,什么使臣,分明就是些j,i,an贼!”刀老大气冲冲地说道。
“刀老大的话还是可以信的。”忽然有一沧桑的声音在贾赦耳旁响起。
贾赦愣了下,这才知道原来他右手边也是有人的,“敢问阁下是?”
“老夫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个穷读书的酸秀才罢了,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程老就是了。”程老笑呵呵地说道。
贾赦笑了下,这牢房里潜龙卧虎,有哪个是小人物,不过既然人家不说,他也不问。
“小友啊,可否匀杯茶来?”程老问道。
贾赦已经吃饱喝足,那猪蹄,他一口没动,直接给了那刀老大,又跟狱卒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普洱给隔壁的程老。
瘦长脸眼巴巴地看着贾赦。
贾赦看着他,摊开手,故作惋惜地说道:“唉呀,我怎么忘了你,真是抱歉,这菜都分没了。”
就是有,他也不给。
瘦长脸被膈应得说不出话来,黑着脸看着刀老大抱着大猪蹄啃得津津有味,再看一眼自己的伙食,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大概就是如此了!
第7章
荣国公世子杀徐尚书七女案很快就在京城掀起了惊涛骇浪。
早朝时分。
天才刚刚擦亮,上早朝的路上挤满了各色轿子。
其中,有一顶轿子最为引人注意。
它引人注意的原因不是因为它的华贵,而是因为轿子里头坐着的人——荣国公贾代善。
放下帘子,礼部尚书徐成松面色y沉,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贾代善那老狐狸倒是命大,居然没气死,他要是死了,贾赦就是瓮中之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偏偏没死,这可就麻烦了。
那家伙可是狡猾如狐,偏又口齿伶俐,今日这事恐怕还得再做一番绸缪。
轿子在午门前都停了下来。
文武大臣们从轿子中出来,顺序有序地朝宫里走去。
贾代善是国公,自然走在众人前头,他步伐坚定、面色虽有几分苍白但神色奕奕,比起年轻人来也不遑多让。
往常他上早朝,那些或熟识或不熟识的官员都殷切地和他打招呼,但今日,众人却反常得很,贾代善走过的时候,那些人要么低头,要么偏脸,装作看不到他的模样。
贾代善的身板挺拔,丝毫不在意那些人的态度。
待站定后,他微垂下眼眸,气息绵长,今日的早朝可没那么好过,这是一场硬仗。
果不其然。
早朝才刚开始。
就有御史大夫从列中出来,躬身道:“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建明帝眼神困倦,他疲惫地摆了摆手,“何事启奏?”
“ 微臣要劾贾大人教子不严、纵子行凶之事!”那御史满脸通红,眼里闪现着兴奋的神色。
众人一瞥他的神色便了然了,御史以弹劾百官为职责,弹劾的官员职位越高,他们的名声就越大,荣国公向来做事滴水不漏,少有御史能捉到他的把柄,这回他嫡长子贾赦一案却是白白送给这些御史一个天大的把柄。
怪不得今日早朝时,那些御史就跟闻到腥味的猫儿似的,原来是为了这事。
“陛下,贾大人身为朝廷重臣,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教导不好,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微臣恳请陛下治贾大人的罪。”此时出列的是工部尚书陆陶。
陆陶是寒门子弟出身,向来看不惯朝中的达官贵人,自诩清流,他弹劾贾代善,众人也不惊讶。
而后,不止陆陶,就连兵部侍郎、户部侍郎等官员也都出来指责贾代善教子不严之过错。
墙倒众人推。
贾代善对现如今的局面并不惊讶。
他老神在在,徐青松那人出手绝不会那么轻,估计还有后招呢。
“陛下,”这一次站出列中弹劾贾代善的却是左相宋袁青。
众人心里吃惊不已,宋袁青此人是朝廷上众人皆知的好好先生,凡事问他,他都说好,是个谁也不想得罪的人,今日,他怎么出来说话了?
难不成是替荣国公说话?
也不对啊,没听说过荣国公和左相有什么交情。
“宋相有何事?”建明帝也疑惑了。
宋袁青面带郁色,他语气悲哀地说道:“国公教子无方,此是他的罪,老臣只想恳请陛下能让老臣那未入门的可怜儿媳死得瞑目,也好了了我那可怜儿子的一番心事。”
哗!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脸上都带着惊讶、震惊的神色。
就连建明帝也愣了下。
“徐尚书的七女是你儿媳?”建明帝问道。
宋袁青颔首,他提袖擦着眼泪,“正是,我们两家早已互相说定,只等徐尚书的七女及笄,就请冰人去说亲,没想到,却是出了这样的事,微、微臣实在痛心不已。”
朝堂上都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若有似无地打量着贾代善,如果说之前这件事还算能回转,现在这件事已经没法回头了。
徐尚书七女身上还有宋相未过门儿媳的身份,无论如何,建明帝都得给他们两家一个交代。
“可怜我那儿子,得知此事后,日夜不能眠,至今滴水未入。”宋袁青擦着眼泪,屈膝跪下,“微臣厚着老脸,想请陛下严惩那杀人凶手,好让微臣那无辜的儿媳能够安心入土。”
他这一番话,说得不少人心里都忍不住同情起他们来,更有不少人心里暗想这宋相平日是一竿子打下去都不出声的主儿,现如今肯为那未过门的儿媳开口,可见此人心性纯良。
徐尚书也屈膝跪下,“陛下,臣那小女死得冤枉,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将那杀人凶手按律斩首!”
“是啊,陛下,微臣等也恳请陛下按律将那贾赦斩首示众。”其他人也都跪下。
好一招苦r_ou_计。
贾代善眯着眼睛想道,这徐青松着实是个老狐狸,只是不知他是如何说通宋袁青这泥人,竟让他同意出头,至于那所谓的婚约,贾代善心里嗤笑,宋袁青这家伙向来谨慎,不肯轻易表明自己的立场,徐成松是七王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儿子和徐青松的女儿而且还是个庶女立下婚约。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众怒难犯。
建明帝有些为难。
他皱紧了眉头,若要答应这些人的话,贾赦的案件必然牵连到荣国府,而荣国府身为太子一党的魁首,它受到处置,难免会让人觉得太子不得圣意,但若是不答应,眼下势成骑虎,不容易处理。
贾代善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了建明帝一眼,见他如此模样,心里就有了盘算。
他咳了一声,从位中出列,“陛下,诸位大人所言,微臣不敢苟同。”
“国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方才率先弹劾贾代善的御史听了此话,当下露出一副怒容,瞠目瞪向贾代善。
贾代善摸着胡须,笑而不语。
“好了,让贾卿说完。”建明帝不悦地打断了那御史的话。
那御史面露怒容,却还是不得不退下。
“贾卿这话是何意?”建明帝看向贾代善。
贾代善作揖,“陛下,微臣那犬子的确不成器,微臣也自认教子的确无方,此是微臣的罪,臣不敢否认,但诸位大人口口声声说犬子杀人,微臣却不敢苟同。”
“呵,贾大人,人证物证俱齐,难不成你还想抵赖?”徐成松怒目而向。
贾代善摇摇头,“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徐大人,不知徐大人可否替本官解惑?”
第8章
徐成松眉头皱了皱,他敏锐地察觉到贾代善这话里头大有深意,但一时却也不知道贾代善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怎么?徐大人,本官不能问吗?”贾代善摸着胡须,眯着眼睛看着徐成松。
徐成松咬咬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贾代善还能说出个花儿来,“贾大人请问。”
“那好,本官先问第一个问题,徐大人说人证物证俱齐,那是不是就是说有此二证,就能断谁是凶手?”贾代善问这问题问得众人都有些糊涂了。
贾代善这问题不是废话吗?
三法司定罪,也都是如此,以人证、物证来断定,不然还能用什么来定罪。
“是。”徐成松不敢松懈,他警惕地盯着贾代善。
贾代善又接着问道:“既然徐大人这么说,那人证是何人?”
“人证乃是我那小女的丫鬟,她亲眼目睹令郎杀害了我女儿。”徐成松说道这里,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来。
“那物证呢?”贾代善追问道。
“物证乃是一匕首,匕首上刻着令郎的名字。”徐成松冷冷地说道。
众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就连原先觉得贾赦兴许是无辜的一些人也都开始动摇了,这人证、物证俱全,贾赦不是凶手,还能有谁是!
“没想到,这回贾大人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有人低声说道。
“可不是,我还以为贾大人有什么锦囊妙计呢。”
小太子徒源听着这些话,不免担忧地朝贾代善看去,国公大人这回可麻烦了。
他欲言又止,想出列替贾代善求情,却见贾代善朝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贾代善咳了咳,“本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徐成松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暗暗戒备,“贾大人请问。”
“徐大人就是以此为断定犬子是凶手的,是还不是?”贾代善看着徐成松,问道。
徐成松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贾代善能问出什么话来,原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建明帝心里无奈,这荣国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眼下的局面可是反而更糟糕了。
“既然如此,那好。”贾代善沉吟了下,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朝徐成松走去。
徐成松愣了愣,连连后退。
“贾大人,这是何意?”
“徐大人不必紧张,本官还不至于胆子大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你。”贾代善从容道。
小太子听到这话,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声,荣国公这话说得,敢情要不是当着文武百官,他就想打徐大人了。
徐成松也听出了贾代善的意思,铁青着脸看着贾代善,却也没后退。
“借徐大人笏板一用。”贾代善慢悠悠地说道。
徐成松怔了怔,看向建明帝,“陛下,这、这……”
“不过是一笏板,徐卿借便是了。”建明帝也好奇贾代善到底要干什么。
贾代善拿了笏板,又道:“借徐大人的右手一用。”
“陛下……”徐成松心里有些发毛。
“咳咳,”建明帝以拳抵唇,“借他一用,又有何妨。”
徐成松青着脸伸出了右手。
所有人都瞧着贾代善的动作,好奇他到底要干什么。
贾代善要做什么,他其实也没打算要做什么,只是将笏板塞到了徐成松右手里,然后拉着徐成松的右手捶了下自己的胸口,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来了个碰瓷。
他很敷衍地哎呀了一声,然后躺在地上,闭上眼睛。
“这、这……”徐成松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么个神圣而又庄严的地方,贾代善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建明帝也惊讶得合不上嘴。
所有人都被贾代善这么一出给弄糊涂了,除了章桁。
章桁眼里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看着还躺在地上的贾代善,又看了一眼一脸懵逼的徐成松,跟贾代善比起来,徐成松还嫩着呢,“贾大人,地上凉,您还是起来吧。”
贾代善从善如流,利索地起身,掸了掸衣角的灰尘。
他看向还懵着的徐成松,道:“徐大人,你怎么推我呀?有话好好说就是,动手动脚的,可不像个斯文人。”
徐成松很想啐他一口,去他妈的斯文人,前阵子在午门门口和英国公大打出手的家伙,居然有脸说这话!
“我什么时候推你了!”徐成松立即否认。
贾代善叹了口气,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徐成松,“徐大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方才不是你推的我,还能是谁?”
“放…”徐成松都要被贾代善给气糊涂了,险些就骂了脏话,“胡说,分明是你自己推的你自己。”
“徐大人这可就没意思了,本官可是有人证物证的。”贾代善摇着头,看着徐成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成器的晚辈一样。
徐青松气得脸都红了,“哪里来的人证物证?”
“人证嘛,满朝文武和陛下、太子殿下都是人证,诸位方才分明是看到你推了我。”贾代善道。
众人面色古怪,贾代善这话的的确确也没错,推他的也的确是徐成松的手。
“那物证呢!”徐成松气得瞪大了眼睛。
“物证就是你手中的笏板,那笏板可是你的,这你可别想抵赖。”贾代善笑着说道,“你瞧,这可不就是人证物证俱齐,那推我的还不是你吗?”
好、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徐成松被贾代善给绕糊涂了。
其他人有脑子绕不过弯的,当下都被贾代善给饶了进去,要这么说,好像还真是徐大人推了贾大人。
“不对,”徐成松反应过来了,他险些就气炸了,“贾大人,那可是您拉着我的手推的。”
“是啊,没错,我也没否认。”贾代善笑着说道。
徐成松哼了一声,“你倒是想否认。”
“所以,诸位想想,现在人证物证俱齐,徐大人都不是推我的凶手,那么犬子一案有谁能保证不也是如此呢?”贾代善收起了笑意,掷地有声地说道。
他的视线扫向众人,目光灼灼,如夏日炎阳,不见一丝y暗。
第9章
众人这才明白他方才那古怪的举止背后的深意。
是啊,人证物证俱齐就是凶手不就是徐青松方才说的吗?
可贾代善的举止却给他们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性。
小太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小舅舅曾经和他说过贾赦说的话,当时他也觉得有些荒唐,但是现在看来,却未必没有道理。
有些聪明人也想明白贾代善方才举止的目的,原来是为了给他儿子说话。
建明帝轻咳了一声,“好了,此案已经交由三法司处理,该如何处置也该等三法司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至于贾卿教子无方之事,罚你一季月俸,你可有异议?”
贾代善忙道:“臣无异议,谢主隆恩。”
一季月俸!
这算什么?
徐青松咬牙切齿,口腔里满是血腥味,他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贾代善,你给我等着!
众人心中诧异,却没有人再对此事再开口。
今日之事,弹劾贾代善除了想趁机落井下石外,不少人更是想借机摸寻建明帝的心思。
现在看来,太子依旧得陛下的心啊。
宋袁青低下头,看似苦涩的表情下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来。
散了早朝。
贾代善从殿中走出,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国公大人留步。”
他站住脚步,回首望去,小太子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国公大人,您的身体可如何了?”小太子关心地问道。
贾代善露出个和蔼的笑容,“劳殿下挂心,老臣身子已经无大碍了。”
“那就好,令郎之事,国公大人也请不要过于担心。”小太子道:“舅舅断案素来公正,想来一定能让令郎平安出狱。”
贾代善道了声谢,目送着小太子离开,眼神深远,要说小太子的性子,那的确是一等一的好,这等好性子在寻常百姓人家都罕见得很,在这皇家那更是百年见不得一个,温厚善良、心胸宽广,他若为君,必定是仁君无疑。但性子太好,也未必就是好事。
贾代善在心里叹息了一口气,又想到七皇子身上去,坊间都说七皇子是贤王,在他看来,此人分明是大j,i,an似忠,看似宽厚,心胸却狭窄,他若为君,那当臣子的自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罢了,罢了,不想了。
贾代善从思绪中抽离,大阔步朝外走去。
牢狱中。
章桁正背着手站在牢门外,看着贾赦。
他自打来了之后就目不转睛,静静地看着他。
看得贾赦后背都忍不住发毛了。
“章大人,”贾赦忍不住开口了,这被人这样看着,简直是毛骨悚然啊。
章桁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而后才淡淡地说道:“贾公子,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声。”
“什么事?”贾赦问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出了冷汗,他知道这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章桁道:“你的世子之位已经被褫夺了。”
原来是这事!
贾赦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怎么?贾公子不在意那世子之位吗?”章桁见贾赦反倒松了口气的模样,心下反而起了疑惑,世子之位何等重要,那些世家为了一个世子之位,互相构陷,甚至收买人命的事比比皆是,怎么到了贾赦这儿,倒看不出来他有多重视这世子之位。
贾赦笑了下,“大人说笑了,有道是‘儿孙不羡爷娘田,好女不图嫁时衣’,这世子之位说到底也是我爹荫翳我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这般大气豁达的话,反倒叫章桁对贾赦多了几分好感。
他在心里点头,若是贾赦露出一副惊魂失魄的模样,他反倒要重新考虑了。
贾赦从章桁的小表情中看出他对自己的答案应该是颇为满意的,心里想道,章桁来这里,恐怕不单只是为了给他带这么一句话,他没那必要啊,这话恐怕是拿来试探自己的,真正要说的话还在后头呢。
章桁看了他一眼,道:“贾公子,看在你方才那句话的份上,我提醒你,若是你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记得早些告诉我,宋相、徐家这次是必然不会放过你的,”说道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他们的后手,现在谁都不知道。”
贾赦脸色郑重,他弯腰,长作了个揖,“多谢章大人提醒。”
章桁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待章桁离去后,贾赦拧着眉头,正要往回走,却听到隔壁瘦长脸问道:“嘿,贾兄弟,那长得比娘们还好看的是谁呀?”
比娘们还好看?
贾赦嘴角抽了抽,章桁是长得好看不假,但他的气质沉稳威严,反倒比他的容貌还来得引人注意。而且也没人敢这么说他,上回这么说他的那纨绔子弟现在坟头前的草已经有一寸高了。这瘦长脸还真是不知死活。
贾赦没有搭理他,反倒是那程老开口了,“那是章大人,当今圣上的妻弟,太子的舅舅。”
瘦长脸脸色一白,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口花花,竟然惹到了这样的人物。
“嘿嘿,”瘦长脸干笑着岔开话题,“贾兄弟,那章大人来找你做什么?”
贾赦朝他瞥了一眼,见他满眼闪烁着ji,ng光,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心里冷笑,索性来了个将计就计。
“章大人是来和我说有关我案件的事。”贾赦说道。
瘦长脸撇了撇嘴,这他妈不是废话吗?方才章桁的话这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谁不知道是来说有关他案件的事。
“贾兄弟,那你们谈了什么事?这案子有把握吗?”瘦长脸的脸几乎从牢门挤出来了,急切地问道。
贾赦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勾起唇角,“那当然。”
“可是徐家不是有人证物证吗?”瘦长脸丝毫没留意到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他是在贾赦被关不久后送进来的,贾赦又没有和他提及自己案子的事,他如何会知晓?
他没有察觉,那刀老大和程老却都发现了。
刀老大和程老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咳咳。”程老扯着嗓子连着咳了数声,打断了瘦长脸和贾赦的对话。
瘦长脸满心不悦,带着怒容瞪向程老所在的牢房,“老不死的,你要咳等会儿再咳,别打断我们的话。”
眼瞧着就要哄出贾赦的话了,却被程老打断,叫瘦长脸怎能不怒!
第10章
“唉呀,这咳嗽哪里是想不咳就不咳的,”程老捂着嘴,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贾赦一时也没想到程老是为了他好,见他咳得厉害,连忙提起茶壶,倒了杯茶递过去给程老,“您老人家喝口茶吧。”
程老本来是装咳,结果咳着咳着,真咳上了。
他的手一抖,那碗没接稳,就摔在地上了,茶水jian了贾赦满裤脚。
贾赦愣了下,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窜过。
一刹那间,他猛然想明白了前些日他一直困惑不已的一点儿到底是为什么。
“真是对不住。”程老颤着声音说道。
贾赦摇摇头,感激地说道:“您老说什么呢,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啊?”瘦长脸愣了,这别是个傻子吧,哪有被人家摔了碗还感谢人家的。
程老也是一脸懵逼,他下意识地道了声:“不用谢。”
贾赦又重新拿了个碗给程老倒了杯茶,塞到程老手上,“您老慢慢喝。”
瘦长脸简直无语了,他还惦念着从贾赦这里套话呢,连忙道:“贾兄弟,我也渴了,你给我倒杯茶,我们接着聊。”
贾赦看了他一眼,手一摊,“不好意思,茶壶没水了。”
“啊……”,瘦长脸哪里相信,哪就那么巧,轮到他就没水,不过,他也没法子,出也出不去,贾赦说没水,他也不能验证一番。
贾赦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扭头就走,靠在墙上歇息。
那瘦长脸张了张嘴,到底还有几分机灵,知道不能c,ao之过急,免得露出马脚,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贾赦那边。
而此时。
徐尚书府内。
徐成松啪地一下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那滚烫的热水jian了一地,“那贾代善实在是个硬茬子!如果没有他,今日早朝早就能将那贾赦的罪名定下。”
“谁说不是呢!”徐艮清也惋惜,本来今日早朝这招本能致贾赦于死地,偏偏那贾代善搅了局,“爹,那咱们怎么办?”
“哼!怎么办,事情是你搞出来的,你倒来问我!你说说怎么办?!”徐成松瞪了徐艮清一眼,这事说到底都是这祸害搞出来的,要不是他,怎会弄得这么麻烦!
徐艮清自知理亏,他摸了摸下巴,低声道:“爹,我倒是有个主意,您听听看,如何?”
徐艮清上前附在徐成松耳旁,低声把自己的计策说出来。
徐成松眼里掠过赞许,忍不住点了点头,他沉着声道:“就这么办吧,手脚干净点儿,别又弄出事来。”
“是。”徐艮清立即道。
他转身出门就要去办,却听到身后徐成松又道:“慢着。”
徐艮清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等候徐成松的吩咐。
徐成松看着他,道:“这事你自己亲自去办,别叫其他人知道。”
徐艮清点头道是。
他心里也知道,这事办不好,没法和那位交差,早就拿定主意,提起十二万分的ji,ng神去办了。
京城的夜来得早。
宵禁时分一到,白日里人头攒攒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儿。
而奇怪的是,就连本该出现的更夫也消失了。
确切地说,他不是消失,而是被人请走了。
不单他,那倒夜壶的、杀猪的、连着好几个人在今夜也都被请走了。
而与此同时。
大理寺的牢房内一个牢犯却悄无声息地被人带走。
“草民见过徐公子。”瘦长脸一见到徐艮清就慌忙跪下。
徐艮清摆了摆手,“起来说话。”
“是,谢徐公子。”瘦长脸道。
瘦长脸起身后,视线朝在徐艮清身旁落座的男人身上扫了一圈,认出这人是上回押他进来的那位,却也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什么身份,连忙收回了视线。
“陈大人,辛苦您了。”徐艮清朝陈志远拱了拱手。
陈志远呵呵笑道:“不辛苦,本官暂时还有些事要忙,这地方就交由你了。”
“是,大人忙去吧。”徐艮清道。
待陈志远走了后,几个家仆把守着门。
徐艮清才收敛了笑意,沉着脸看着瘦长脸,“徐老六,这么些天了,都打听到什么消息?”
“唉,徐公子,那贾赦的嘴巴严得很,这么短的功夫,小的哪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徐老六唉声叹气说道,眼睛却贼溜溜地盯着徐艮清腰间的荷包。
徐艮清哼了一声,将荷包丢给了他。
徐老六忙伸出手去接住那荷包,掂量了下,脸都笑开了花,边把荷包往怀里塞,边道:“徐公子,小的想起来,还真有那么一件消息。”
徐艮清ji,ng神瞬间绷起,“什么消息?”
“小的今日套那贾赦的话,得知他好像很有把握能证明自己没害死令妹,本来想接着往下打听,却被个糟老头子给打断了话。”徐老六说道。
徐艮清被徐老六这话气得脸都红了,他啪地一下站起身来,手指着徐老六,“你、你怎么就不打听清楚?”
徐老六一脸委屈,“小的也想,但小的怕打草惊蛇,坏了您的好事。”
“放屁!”徐艮清一脚把徐老六踹飞了,“就知道你这玩意靠不住,这多重要的事都被你搞砸了,你还能干点儿什么!”
徐老六不敢吭声。
徐艮清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明日就是审问贾赦的时候,要是提前知道贾赦的依仗是什么,他们可以提前做准备,偏偏这个没用的,坏了他的好事。
“徐、徐公子,要不小的现在去问。”徐老六从徐艮清的态度中觉察出了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怕被徐艮清秋后算账,连忙殷勤地说道。
“问、问个屁!大半夜你问人家这事,你是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是猪吗?!”徐艮清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徐老六一眼,若不是这玩意是自己本家,不怕他到处乱说,徐艮清才不会把这么一头猪派到这里来!
“徐公子,您也不必惊慌,咱们有那么多证据呢,怕他贾赦做什么。”徐老六拍马屁道。
徐艮清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心里却也因此冷静了下来,他心想道,甭管贾家想出了什么主意,他们徐家现在手上也还有底牌,不怕他们出变化。
第11章
徐老六悄悄地回了牢房。
他无声无息地躺在那些稻草上,眼神不住地朝隔壁牢房看去,手掂量着怀里的荷包,心里暗暗有些可惜,昨日要是套出了这贾赦的话,也不至于挨上一脚窝心脚了。
他摩挲着青了的胸口,暗暗咒骂了一句才入睡。
待他睡熟了后,本该熟睡的贾赦却悄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里掠过了然的神色,这人果然是徐家派来的,看来徐家真是没什么把握。
贾赦想到这里,又想起昨日想到的线索,他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有些同情那位素不相识的徐家七姑娘,她死了,死得冤枉的同时,还被父兄拿来做局,实在可怜极了。
贾赦垂下眼眸,他现在想的不是天亮后的审判,而是在想凶手到底是谁。
徐家姑娘,不消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日里能认得几个人,又能得罪几个人为了报复去杀了她?
这件事,他总觉得里头古怪得很。
因为,如果要陷害他的话,大可不必用徐家姑娘这样身份的姑娘来陷害他,只需用个小丫鬟或者姨娘等,都能够施展此计,何以偏偏是她呢?
贾赦愁思苦想,到底知道的线索不多,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悻悻作罢,等日后有机会再来想。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不过小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外头已经亮了。
明晃晃的日光照s,he进牢房里去,空气中的灰尘看得明明白白。
“都起来!都起来。”狱卒手里提着饭食,用长长的饭柄敲着牢门,把所有的人都吵醒了。
贾赦花了点银子弄来了清水和柳树树枝刷牙,又换了套衣着,他在这里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花了钱,什么都能弄来。
“章大人。”左裁、白山亘朝章桁拱了拱手。
章桁冲二人点了点头,“二位大人,来得倒是早,不知用了早膳没?”
“多谢章大人挂心,我等早已用过早膳。”左裁道。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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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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