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17全本 作者:肉书屋
第 6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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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允子道了声“是”,又道:“花匠说,那鹅卵石上的青苔是川地特有的,叫做牛毛藓,通常搁在盆景里做点缀。”
我淡淡“嗯”了一声,道:“还有呢?”
小允子低着头道:“花匠说了,这牛毛藓容易与他物相克,不易存活,只有种着蜀中同种的矮子松时才有。而宫里喜欢种这种矮子松当盆景的,只有翠微宫丽夕阁的庆嫔小主。因为她是蜀人,也喜欢这个,所以皇上专门赏了她。”
我拨着茶盖,笑道:“查的那么容易还那么清楚,小允子你是个能干的。”我叫槿汐,“去敬事房问问,近一个月最当宠的嫔妃是谁。”
槿汐办事极快,不过一盏茶时分已经回来回话,“奴婢问了,最当宠的是丽夕阁庆嫔和燕禧殿胡昭仪;其次是景春殿安贵嫔和绿霓居滟常在;还有复香轩杨芳仪和采容殿祺贵嫔。”
我托着腮笑道:“这两日在皇后那里瞧见庆嫔,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蜀中出美人,果然所言不虚。”
槿汐为我满上茶水,道:“还有一件事,庆嫔与祺贵嫔同住翠微宫,倒不能不防。”
浣碧在一旁道:“昨日皇上为小姐差点从轿辇上滑落的事生了大气,小姐怎么不趁热打铁求皇上做主?”
我把玩着手钏上的一颗明珠,笑道:“我到底没伤着,皇上去查出个人来也不过是罚一通了事,也不会重罚。倒不如先按下不提,到时一并发作出来才好。”
浣碧凝神片刻,抿嘴笑道:“奴婢知道了。积小成大,到时一并寻了她们的错处,才叫吃不了兜着走。”
我微笑不语,小允子见机道:“奴婢还有一事忘了说,玉照宫再往前走上数十步就是祺贵嫔的翠微宫了。”说着朝浣碧夹一夹眼睛。
浣碧了然,摊着手道:“这事是极明白的了。必是祺贵嫔和庆嫔一同做的。祺贵嫔本就暗算过小姐,如今小姐回来,她恨不得乌眼j似的生吞了咱们呢。”
我沉吟着道:“事情还没查清楚,再瞧一瞧吧。”
正说着,花宜进来道:“启禀娘娘,翠微宫的祺贵嫔和庆嫔来了。”
我轻扬唇角,“可见不能背后议论,当真是说曹c曹c就到。”我换了衣裳出去,品儿已经为她们奉上了茶水瓜果。见我出来,依礼道:“翠微宫贵嫔管氏携庆嫔周氏拜见莞妃娘娘,娘娘金安。”
我端坐不动,笑道:“两位妹妹请坐吧。”我打量着一身馥彩流云轻纱宫装的祺贵嫔道:“数年不见,祺妹妹可是滋润了不少。从贵人成祺贵嫔,颇有一宫主位的风度,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祺贵嫔安坐在椅上,半透明的轻纱里隐约透出丰润洁白的肌肤,缕金线的月白暗花抹胸平添娇媚之色,脖颈上一串红玛瑙串汪汪如水;有嫣红晶莹的光芒似流波荡漾,一看便知名贵。她既不倨傲也不谦卑,道:“莞妃娘娘风采如旧,一点也瞧不出在佛寺待过的样子。”
这话是有些挑衅的意味的,她身边的庆嫔已然横了一眼,微微泛起一个冷笑。我也不恼,只坦然道:“是啊,当初与文鸳你同住棠梨宫时是何等和睦,想来也有四五年了。当年你兄长管路与本宫兄长交好,管溪还差点娶了本宫的二妹玉姚做成了亲家。不曾想管路会去告发本宫兄长,可见人呢,为了功名利禄是会枉顾道义的。”
祺贵嫔脸色微微发青,显然就要作色,忽地把怒气沉了下去,笑道:“莞妃娘娘这张嘴向来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自然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死的说成活的。”
我似笑非笑看着她,“是么?那也是比不上有些人的心从白的变成黑的这样可怕。”话音未落,庆嫔已经忍不住笑了一声。那笑声虽然低,祺贵嫔却也听见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庆嫔丝毫不以为意,只报以一丝嫣然的冷笑,在旁拈了绢子道:“嫔妾还以为祺贵嫔多尊重莞妃娘娘呢,把皇后亲赏的玛瑙串都戴上了来盛装拜见,却原来说话这样的含酸拈醋呢。”她话音清脆,我的目光顿时被祺贵嫔颈上的玛瑙串吸引,不由多看了两眼。
祺贵嫔待要再说,我已不理会她,只看庆嫔道:“这位妹妹有些眼生,便是庆嫔吧。”
庆嫔见问到她,忙起身福了一礼,满面含笑道:“莞妃娘娘金安,嫔妾周珮拜见娘娘。”
我留神细看,庆嫔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模样既好,身量又苗条,又会打扮,难怪玄凌宠爱。我忙示意槿汐去扶,口中道:“妹妹人既长得标致,行动又规矩,当真讨人喜欢。”
庆嫔听我夸赞,愈加欢喜,奉承道:“娘娘面前嫔妾就像尘土一般,哪里还有半分标致呢。”
祺贵嫔自顾自饮了一口茶,微微冷笑,“庆嫔的嘴可真是甜,只不知是不是嘴甜心苦呢?”
庆嫔到底年轻,忍不住变色,扬眉道:“贵嫔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冷眼旁观,见祺贵嫔立时就要发作,便道:“祺贵嫔这是做什么呢?好好的来给本宫请安,倒要和自己宫里人拌起嘴来,岂不是伤了和气。”
大周后宫中每宫若有居正三品贵嫔或以上者称为主位,掌一宫事务。而主位所居的宫室亦改为殿名。每宫之中只一位主位,管驭照顾本宫之中位份低于自己的嫔妃。而这些嫔妃则称为“宫里人”,要听从与尊重主位的安排。
而眼前看来,庆嫔依仗玄凌之宠不尊祺贵嫔,祺贵嫔不失为玄凌所宠,亦有皇后撑腰,二人在翠微宫中只怕早已势成水火。
而我眼面前只说祺贵嫔之失而不言庆嫔之不尊,明里暗里都是偏帮庆嫔了。
庆嫔如何不晓,愈加得意,笑盈盈道:“娘娘真是明理的人,可惜未央宫皇上只赐给娘娘一人居住,否则若谁做了娘娘宫里的人,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呢。”
我听了只吟吟含笑不语。祺贵嫔脸上到底搁不住,含了一丝讥诮的冷笑,缓缓道:“本宫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庆嫔待腻了翠微宫,想做莞妃的宫里人呢。那有什么难的,本宫就替你去回了皇上的话就是了,省得你眼馋心热,做出这许多腔调来。”
庆嫔气极反笑,鬓上的东菱玉缠丝曲簪微微颤动,划过晶亮的弧线,“祺贵嫔这话未免说得太瞧得起自己了。你去回皇上?未央宫是皇上亲口下旨让莞妃娘娘独自居住的,贵嫔有多大的本事还是有多大的面子,能哄得皇上收回旨意?!”
此话说得极厉害,祺贵嫔登时满面紫涨,她反应也快,迅即站起身来,礼数周全地福了一福,道:“嫔妾身子有些不适,就不打扰莞妃娘娘休息了。先告退。”说罢扬一扬衣袖,扶着侍女的手一摇三摆地出去了。
她才出去,庆嫔已然收起方才凌厉气势,换了一脸委屈道:“娘娘您瞧,当着娘娘的面她都这样放肆不敬,可知背地里在翠微宫给了嫔妾多少零碎折磨。”
我悠悠拣了一枚枇杷,剥成倒垂莲花的样子,从容道:“妹妹颇有蜀地女子的侠义之气,皇上又这般宠爱妹妹,想必是不会吃亏的。”
庆嫔美丽的丹凤眼愁苦垂下的姿态让人心生爱怜,“娘娘何曾知道,为了皇上的宠爱,祺贵嫔妒忌不过,明里暗里给嫔妾使了多少绊子。嫔妾碍于她是主位,少不得忍气吞声到现在。”她靠近我一点,轻声道:“娘娘出宫之事臣妾这些年来多少也听说一些。若非祺贵嫔娘家明里一捧火暗里一把刀害了娘娘一家,娘娘何至于被迫出宫修行。”
我微微抬起眼皮,“庆嫔倒是什么都打听得清楚。”
庆嫔慌忙跪下,“嫔妾不敢欺瞒娘娘,嫔妾防着祺贵嫔不是一日两日了,是以才知道些来龙去脉。嫔妾的父亲是川蜀成州知府周息仁,成州与娘娘父亲所在的江州毗邻,因而嫔妾才敢冒昧来和娘娘说这些话。”
我只专心剥了枇杷,赞道:“好甜!”又漫不经心道:“然后呢?”
庆嫔膝行至我面前,用绢子抹着泪,低声道:“瞧方才的情形,想必娘娘心里会怪责嫔妾不敬主位。嫔妾也是没有法子,祺贵嫔专会嘴甜心苦暗中使诈,从前翠微宫中住的几位姐妹都甚得皇上宠爱,和嫔妾一同进宫来金良媛、韦才人、季常在,祺贵嫔都十分笼络。结果呢,一个一个莫明其妙犯了事,或死或废,她却连一点错处都落不着。因此嫔妾害怕了,想着唯有和她翻了脸,万一嫔妾出了什么错处,她就是首当其冲逃不了干系。因而嫔妾才能苟活至今,侍奉在皇上身边。饶是如此,嫔妾虽得皇上宠爱,然而进宫多年仍处处被她压制着位份。”说到伤心处,庆嫔亦是伤怀不已。
我笑意殷殷,“如此看来庆嫔也是个聪明人,懂得自保于危墙之下。只是为何妹妹不请旨搬离翠微宫呢。”
庆嫔冷笑一声,旋即深深无奈,委屈道:“祺贵嫔出身好,又会奉承,很得皇后的喜欢。有皇后拦着,嫔妾如何走的出翠微宫。偶然向皇上提起,反倒被皇上训斥臣妾不安分。”
我伸手虚扶她一把,亲切道:“妹妹好端端的跪什么呢?倒显得生分了,起来说话就是。”
庆嫔方敢坐了,道:“嫔妾方才伤心,叫娘娘见笑了。”言毕,端正坐于椅上,纤巧的双手掩在水红色的刺金边绡纱窄袖中,安静交放于膝上。
我静静注目于她,只掐了一朵瓶中供着的栀子花细细赏玩。她被我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了头。我轻轻笑道:“妹妹既然来了,又说了这一番话,想必是深思熟虑了的。那么妹妹想要在本宫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说。”
我问得直接,庆嫔微微错愕,旋即道:“娘娘快人快语,嫔妾也不隐瞒了。”她顿一顿,“嫔妾不愿再寄人篱下。”
“哦……”我微微拖长了语调,“你是要本宫为你向皇上开口离开翠微宫?”
她摇头,爽利道:“与其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不如自己做一宫主位来得痛快。”
我心下一震,亦是意料之中,于是笑:“妹妹好志气。如今五贵嫔之位尚有空缺,妹妹若能怀上一子半女,也不是不能。”
庆嫔微微一怔,苦涩道:“若能在子嗣上动脑筋,嫔妾也不必如此苦恼了。说起来惭愧,嫔妾在皇上身边数年竟半点动静也无,可见是嫔妾没福了。”
“那倒也未必。”我扬起嘴角,和颜悦色道:“如果本宫应妹妹所求又有什么益处呢?本宫吃斋念佛久了,有些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庆嫔不假思索道:“嫔妾在宫中无依无靠,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可说与娘娘同病相怜。如今娘娘虽然荣耀回宫,然而风光之后未必没有辛酸,嫔妾愿与娘娘一同分担,略尽绵力。”
我以手支颐,浅笑道:“妹妹的心思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但愿与世无争,有些事或许力不从心。”
庆嫔微见沮丧之色,旋即含笑道:“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怎会力不从心?嫔妾虽然蠢钝,然而一见娘娘风姿,已知当日傅婕妤缘何专宠如斯,是以嫔妾才有今日这番话。何况娘娘已经回宫,再想与世无争也不得不争。嫔妾今日来得突兀,想来娘娘必定心存疑虑,思量些时候也是应该的。嫔妾今日就先告退了。”
我含笑道:“今日与妹妹一见,其实十分投契,妹妹所说之事本宫自会思量。”说着扬声向小允子道:“把本宫的那盆矮子松的盆景拿来。”小允子应声而去,很快捧了盆景回来,我道:“听说妹妹是蜀人,本宫特意叫人备下了这盆蜀中特产的矮子松给妹妹赏玩。妹妹看看可喜欢么?”
庆嫔喜不自胜,连连笑道:“原来这样巧,娘娘竟晓得嫔妾喜欢些什么,可见嫔妾与娘娘真真是有缘了。”说着叫自己的宫女进来捧着,我一看,进来的竟是从前服侍我的晶清。心下微微一喜,依旧笑着道:“妹妹瞧瞧里头那鹅卵石,花纹既好,磨得又光滑。”
庆嫔一颗颗看了,赞道:“是呢,连石头上长得牛毛藓也颜色极正,当真娘娘宫里的东西比别处的都好。”我冷眼瞧她只顾着看鹅卵石,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并无半分掩饰之色。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浣碧一眼,见她悄悄随晶清出去了,便对着庆嫔笑道:“其实妹妹得皇上宠爱,什么稀罕东西没有,本宫这点东西不过是给妹妹当玩意儿罢了。”
庆嫔笑得如春风拂面,道:“金珠玉器的又有什么稀罕,娘娘心细如发,体贴入微,才真真叫人赞叹呢。”
我心思一转,想起一事,微含了一缕浅笑,道:“说到金珠玉器,本宫倒想起方才祺贵嫔那串红玛瑙串了,水头好,颜色又正红,当真是好东西。本宫方才听得不真切,仿佛是皇上赏的?”
庆嫔一笑,讥诮道:“那是她巴结皇后巴结得好,皇后给赏的。她为示恩宠,十日里总有八日戴在身上。不过说起来那东西真是好的,不仅如娘娘所言,而且独有一股异香,味道虽然淡,可是好闻得紧呢。”
浣碧送了庆嫔出去,回来扶着我进里间躺下,浣碧笑道:“奴婢瞧着庆嫔与祺贵嫔不睦,小姐方才一说,这两位回去可有的闹了。”
我笑道:“即便没我,她们关起门来也要闹得翻天。”
浣碧道:“方才庆嫔说的话,小姐可信么?”
我歪着杨妃榻上,抱着菊叶软枕道:“五分信,五分不信。只是我刚才拿矮子松送她时倒真是一点看不出来,若不是真无辜就是她城府太深太会做戏了。”我问她,“方才和晶清说了么?”
浣碧点头道:“说了。晶清还念着娘娘呢,说抽空就过来回娘娘的话。”
我“嗯”了一声,露出几分倦色,“等我问了她再做定论。”
浣碧冷笑一声,“奴婢只瞧不上管文鸳那轻狂样子,这样拿腔拿调,忘了她从前在小姐面前百般讨好的嘴脸么?”
我不以为意,“你以为她傻么?她知道与我积怨已深,与其此刻在我面前俯首称臣,我未必能容下她,皇后更不会容她。索性她学庆嫔的例,与我翻了脸,我反而不能立时拿她怎样。”我抚着下颔轻笑道:“左右她跟着皇后,是生不出孩子挣不到出路的。”
浣碧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小姐何出此言?”
护甲的指尖有的冰冷触感,滑过脸颊时尤为明显,“你可看见管文鸳脖子上的玛瑙串了么?”
浣碧笑道:“凭她什么好东西,咱们柔仪殿难道没有么。”
我冷冷一笑,泄出心底冰冷的恨意,“这玛瑙串有的祺贵嫔苦头吃,——那是红麝串。”
浣碧讶异道:“红麝串?瞧着分明是红玛瑙。”
我掩不住心底的腻烦与厌恶,道:“这两样东西本就瞧着像。可红麝串稀罕多了,只怕连宫里都找不出几串来。要不是那年随娘在珍宝阁选首饰时见过一次,只怕连我也不认得。方才庆嫔说那东西有香味儿,我便更肯定了。那回娘一见了这东西连赞稀罕,可马上叫人远远拿开。因着那红麝串的是取雄麝的麝香做的,作中药可开窍避秽、活血散结,可用久了损伤肌理,便再也生不出孩子了。这也是宫里为什么慎用麝香的缘故。”
浣碧微微凝神,蹙眉道:“奴婢只是奇怪,她怎么堂而皇之的把红麝串挂在身上,也没人告诉她缘故。”
“一来这东西难得,寻常人分辨不出来。二来你没听见庆嫔说么,那红麝串是皇后赏的,即便有太医知道,谁又敢告诉祺贵嫔呢。”
浣碧连连冷笑,拍手道:“这才叫报应不爽呢。活该叫她投的好主子,昧着良心来坑咱们家。她不能生也好,省得生下黑心种子来再祸害旁人!”
我顿觉心寒,祺贵嫔显见是皇后身边的人,多年来得宠且位份颇高,可见皇后对她的倚重。然而如此倚重,也防备着她有孕,可见皇后的处事老辣,谋虑深远。想必安陵容得宠多年而无子嗣,也是因为皇后的戒备吧。我微觉脑仁酸涩,道:“去把备给胡昭仪的礼拿来给我看。”
浣碧捧来一对白玉三镶福寿吉庆如意,我看了一眼,摇头道:“礼太薄了,再去取一对红木银丝百寿紫玉如意来。这两对如意给胡昭仪,再拿一个赤金盘螭朝阳五凤璎珞圈并扣合如意堆绣荷包,就说给和睦帝姬的。”
我想一想,叫槿汐进来,“为表郑重,这些东西由你亲自送去。该说什么你自己有数。”
槿汐笑着去了。浣碧道:“胡昭仪为人倨傲,小姐何必这么笼络她。”
我笑一笑,“她自有她倨傲的资本,何况我笼络她,不正是笼络太后和皇上么?”
我揉着额头道:“我也乏了,叫品儿拿了薄荷油来给我揉一揉。”想一想又道:“方才给和睦帝姬的那个赤金盘螭朝阳五凤璎珞圈再去拿三个来,一个先留着,等我有空去看端妃时亲自送去。另两个一个送到吕昭容处去给淑和帝姬,一个送去敬妃处给咱们胧月,别显得我厚此薄彼似的。”一想起胧月,我心里不免难过,脸上也不由露了几分。
浣碧知道我的心事,劝道:“胧月帝姬自幼离开小姐,难免生疏些,过久了一定会好的。”
愁云笼上心间,y翳难明,我怅然叹息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到了次日晚间时分,我用过了晚膳,又吩咐了浣碧挑了几个菜送去了敬妃处给胧月,才慢慢在庭院里踱着步子消食。品儿扶着我的手笑道:“如今咱们宫里是最热闹的了,今日一晌午就来了那么多嫔妃给娘娘请安,可把娘娘给累着了。”
我笑道:“幸亏还不老,来得那些人还记得住。否则哪天走到路上,冷不丁窜出个人来请安,本宫还眼巴巴问是谁,可就叫人笑话了。”
彼时月华初升,水般月色静谧自天际云朵间畅然流下,光滑得似拢不住的一匹细滑绸缎。月色华光清明,照在柔仪殿前的汉白玉阶之上,如水银泻地,似开出朵朵明亮硕大的莲花。殿前一池清水在月下泛着清粼粼的窈曳波光,水中白莲盛开如玉,只余一条水上小桥,横越在莲叶田田之上。
品儿笑道:“皇上待娘娘最有心思,在柔仪殿的前殿前头凿一个池子,把太y池的莲花移种到这里,就省得娘娘怀着身孕远走赏莲了。”
我不以为然道:“你不晓得,这莲花有香气,盛暑天的时候容易引小虫子,再则蛙鸣阵阵,晚上也不好睡。”
品儿抿着嘴笑,“哪里有蛙鸣呢?皇上早早让人给扑走了,怕扰着娘娘歇息。且殿阁的大小窗户上都蒙了细格子窗纱,再不会有虫子飞进来的。”
我望着满池莲花,心思逐渐飞远,那一年有人为我在春日开出满湖莲花,后来人再怎样做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品儿小心觑着我的神色,陪笑道:“皇上可心疼娘娘呢,陪娘娘用午膳时说那么多娘娘小主来给娘娘您请安,生怕累着了您。”
我道:“那有什么,迟早都是要见的,趁我现在还有精力,再下去可真不济了。”
正要进内殿,小允子悄悄进来道:“晶清来了。”
我扬一扬眉,道:“快叫进来。”
晶清见我时乍然生了喜色,哽咽着跪下道:“给娘娘请安。”
我唏嘘道:“起来吧。本宫瞧你跟着庆嫔人像是瘦了一圈,庆嫔待你不好么?”
晶清拉着品儿的手伏在地上痛哭道:“是奴婢无福。除了死了的佩儿和菊清,只剩奴婢孤零零一个在外头不能回来伺候娘娘。昨日听庆嫔小主说是来给娘娘请安的,奴婢喜欢疯了,跟跟着小主的留霞换了班儿才能来见娘娘一眼。”
我叫品儿扶着她起来,诧异道:“你方才说菊清没了,是怎么回事?”
菊清与晶清向来如同姐妹一般亲厚,晶清伤心道:“娘娘出宫去没多久,菊清在一天夜里突然就没了,安贵嫔说菊清得了肠痨暴病死的,留不得,当夜就拉出去把尸身烧了。可怜菊清一向在安贵嫔面前得脸,说死就死了。安贵嫔为菊清的死哭了两天,皇上心疼得了不得。”晶清张望四周,见都是自己人,方痛哭流涕道:“奴婢自小和菊清一块儿长大的,知道菊清身子强健,她怎么会好好地得了肠痨。奴婢大着胆子偷偷去看过,菊清的口鼻里都是黑血,分明是被毒死的。奴婢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只不敢声张。”
我道:“菊清虽然是服侍安贵嫔的人,可到底也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可怜年轻轻就这样蹊跷地没了,只剩下了你一个。若庆嫔待你不好,本宫自然会为你做主。”
晶清在一张小杌子上坐了,靠在我膝下,摇头道:“自娘娘走后,新宫嫔入宫,奴婢就被分到了如今被禁足的徐婕妤宫里。徐婕妤被禁足撤了人手,奴婢才去服侍庆嫔小主的。庆嫔小主待奴婢虽说不上好,可也不苛待下人。”晶清捋起手臂上的衣袖,委屈得直哭,“奴婢自去了翠微宫挨了不少作践,祺贵嫔恨奴婢曾经服侍过娘娘,动辄便打骂不休。”
晶清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斑斓若锦,品儿与小允子不忍心,低低啜泣了起来。我心疼不已,忙叫小连子拿了药酒来亲自给晶清擦拭。晶清受宠若惊,忙道:“奴婢身份卑微,怎么能叫娘娘为奴婢做这些事呢。”
我轻轻抚着她的手臂道:“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话,你受今日之苦本宫难辞其咎,做这些又算什么呢。”我叹息,“本宫当年这一走,虽然也为你们安排了,到底也是力所不能及,终究还是连累你们。”
晶清感激不已,哭着道:“能服侍娘娘一场已经是奴婢们的福气了。在娘娘身边那些日子咱们才得些照拂,在别的娘娘小主眼里,咱们这些人何尝不是命如草芥。”晶清自伤身世,众人都垂泪不已,一时间殿内啜泣之声不绝于耳。
我轻手轻脚为晶清擦着药酒,纵然如此,她还是疼得咝咝倒吸冷气。我道:“你到底是庆嫔的人,她也不为你说话么?”
晶清忍着痛,咬唇道:“庆嫔小主虽然也护着奴婢,可祺贵嫔到底是一宫主位,小主也奈何不得。有时候小主觉得祺贵嫔责打奴婢伤了自己脸面,也会为奴婢分辩几句,可是下回祺贵嫔下手就更重了。”
一宫主位权力颇大,可自行责罚自己宫中任一宫人,即便晶清是庆嫔的人,也维护不得。
我凝神思量片刻,忖度着问:“庆嫔与祺贵嫔当真不睦已久么?”
晶清认真点了点头,“奴婢去服侍庆嫔小主时就是这样。小主总说祺贵嫔借着她的方便亲近皇上,占自己的便宜,又不让她搬出翠微宫另住。”晶清低头想一想,道:“奴婢冷眼瞧着,其实祺贵嫔在皇上心里分量不如从前多了。每月那几次临幸也都是皇上去看庆嫔小主时才想起她的。难怪庆嫔小主瞧不上祺贵嫔,当真没见过主位和自己宫里人计较争宠的。”
“那你去翠微宫时,宫里有风声说本宫要回宫么?”
晶清茫然地摇头,举着袖子拭泪道:“一点都没有。若当时知道娘娘会回来,奴婢便是死也不会去翠微宫的。
我唏嘘不已,关切道:“本宫知道你的心。其实你在庆嫔那里过得不好,本宫倒可以想个法子把你要回来。只是祺贵嫔和本宫的恩怨你是知道的。你可愿意为本宫留意着庆嫔和祺贵嫔的动静,暂时委屈着住在翠微宫里。”
晶清连连点头,“能为娘娘做事,奴婢万死不辞。”
后宫-甄嬛传5 十五、偶遇
到了晚间正要卸妆歇下,却是槿汐领着一名宫女进来道:“胡昭仪身边的琼脂来给娘娘请安。”
那名叫琼脂的宫女颇有些年纪,打扮得也贵重,头上勒着翠蓝销金箍儿髻,戴着黄霜霜簪环并几朵颜色通花,耳朵上两个丁香米珠耳坠,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茶色潞绸螺纹裙子;手上戴着四个银嵌珍珠戒指,眉目间很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她向我福了一福道:“奴婢琼脂给莞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忙叫槿汐搀了她一把,客客气气道:“姑姑规矩十足,怪不得是昭仪身边的人。只是姑姑有些眼生,从前仿佛没有见过。”
琼脂笑眯眯道:“娘娘眼光真好。奴婢从前是晋康翁主的陪房,跟着小姐进宫的。皇上恩典叫奴婢做了燕禧殿的掌事宫女,还得请莞妃娘娘多提点。”
我笑道:“服侍过晋康翁主的姑姑哪会言行不当,姑姑当真是谦虚了。不知姑姑这么晚怎么还来跑一趟柔仪殿,可是昭仪有什么话么?”
琼脂恭恭敬敬道:“我们小姐让奴婢来谢娘娘昨日赏的礼,我们小姐欢喜的很,特意让奴婢送了回礼来。”说着让几个小内监搬了回礼上来,正是一架纯银的满地浮雕象牙镜架,架上整錾的龙须、凤翼、雀羽、兔毫、花心、叶脉皆细如发丝,纤毫毕现,堪称鬼斧神工,精妙无双,围观的宫人莫不啧啧惊叹。
琼脂颇有些得意,道:“这镜架是从前开国时陈王为其生母赵太妃打制的,虽说不上极尽一时之力,却也是聘得巧手工匠费了整年才做成的。我们小姐说娘娘昨日赏的如意是极好的,不能拿寻常的东西将就了做回礼,所以晚了一天特特地叫人从库里寻了出来。”言毕,又打开一个葵瓣彩锦盒,里头放着一整套的渤海明玉头面首饰,“我们小姐说这套明玉首饰不值多少钱,难得的是用整块玉做了这套首饰,颜色大方。娘娘若喜欢就自己戴,不喜欢拿着赏人就是。”
我仔细瞧这一套渤海明玉的首饰,略略估算不下千金之数,可琼脂只说得轻描淡写。那架镜架更是连城之宝,不可估量。于是道:“请姑姑为本宫多谢昭仪,这礼本宫心领了。”又唤小连子上前,吩咐道:“外头天黑难行,你打着灯送姑姑回去。”
浣碧见机取了十两黄金放到琼脂手里,满面含笑道:“这是娘娘给姑姑喝茶的,姑姑请笑纳。”琼脂也不推辞,笑吟吟接了,方才告退。
见她出去了,槿汐与浣碧才与我坐下了卸妆,浣碧见小允子领着一群内监小心翼翼将镜架和头面收到库房里去,不由咋舌道:“胡昭仪好阔的手笔,方才奴婢没得小姐允许就拿了十两黄金给她,小姐不生气吧?”
我颔首道:“琼脂是晋康翁主的陪房,那是什么身份,只怕从前还是侍奉过舞阳大长公主的。给这个数是应该的,少了叫人笑话。”
浣碧思忖着道:“胡昭仪回这样重的礼,小姐如何想?”
我从镜中看着为我疏松头发的槿汐,她面容沉静,只顾着手中的梳子,便问:“槿汐?”
槿汐用梳子蘸了蘸玫瑰油,慢里斯条道:“娘娘送给胡昭仪的礼也是极贵重的,只是胡昭仪这样来回礼未免兴师动众了些。一则有些炫耀的意思,二则这夜深人静的,只怕不到天亮各宫各院都知道了,倒是胡昭仪故意要人知道似的,做给谁看呢。”
浣碧努了努嘴道:“能做给谁看呢?是想让人知道小姐身份特殊呢,还是要借这个讨皇上的好儿。”
我伸手抹了点舒神静气的降真香蜡葵胶抹在太阳x上,缓缓道:“我倒觉得她不止想做给皇上看呢。这个人我方与她打交道,实在看不透她。”
一旁花宜已经铺好了铺盖,笑道:“管她看不看的透呢,日久见人心罢了。娘娘还是早些安歇吧。”
自我住到未央宫后,去偏僻的披香殿路途更遥。这一日午睡醒来,见天色郁郁生凉,便去看望端妃。
我进殿时,她正沐浴过。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发梢还淋淋滴落晶莹的水珠,肩上披一件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以彩锦绣制而成,晔晔如虹彩散于晴空碧云之中,十分好看。我见她披着云肩,知道是洗了头发要抹茉莉乌发膏了。果然妆台上搁着一个青花冰纹圆钵,钵中盛着淡墨色半透明的轻盈膏体。
端妃背对着我,吉祥用犀角梳子蘸了茉莉乌发膏小心翼翼地梳着。端妃自举了把小靶镜左右照着看,从镜子里瞧见我,不由转身笑道:“贵客来了,我却不曾远迎,真是失礼了。”
我盈盈一笑,走近道:“多年不见,端姐姐的气色更见好了。”
端妃站起身来,把玩着盛乌发膏的圆钵道:“什么好不好的,宫里的女人老的快,才三十二岁就用上乌发膏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我笑嘻嘻拿起圆钵一闻,一股子茉莉花的清香扑鼻而来,不由赞道:“这味道好,是用淘澄净了的茉莉花配着首乌做的——姐姐这样说可要愧煞人了,那些十五六岁的嫔妃们也急吼吼地拿着乌发膏往自己头发上抹呢,姐姐越发拿自己和她们比了。”
端妃掌不住笑,撂下手中的镜子道:“猴儿嘴真当是猴儿嘴,这些年竟没改些。”
我笑道:“我不过怄姐姐笑一笑罢了,姐姐反要说我。”说着顺势在端妃的妆台边坐下,随手拿起她方才拿着的小靶镜看,芭蕉扇面的样子;紫金镶珐琅山水文饰;小巧玲珑;十分精致。端妃见我瞧得有趣,便道:“那年我在皇上的库房里瞧见这个玩意儿好,你知道我的性子,好便好了,也不会为了这个特意去求皇上的恩典,倒是温仪记在了心里,去皇上面前求了一求,皇上立时就叫人送来了。”
我连连点头,恬和微笑,“温仪当真是个好孩子,不负姐姐一番教诲。”
我打量着披香殿,见殿内悬挂着不少小女孩的小玩意儿,殿外又多种花草,一架小秋千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庭院里的地上还丢着一个七成新的布鸭子,于是笑道:“数年不见,姐姐的披香殿一扫往日颓唐,大有生气了。”
端妃大有身为人母的欣慰得意,“有了温仪,这漫漫长日也好打发得多了。要不然这样一年年熬下去,连个盼头都没有。”
我看了看周遭,问道:“怎不见温仪帝姬呢?”
“这个时候,都是如意带着去上林苑里撒欢去了。”
“温仪想必很听话吧?”
端妃的笑容有母亲的甘愿和满足,“乖巧的很,也很孝顺。快九岁的孩子像个小大人似的懂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以为温仪是我亲生的呢。”
吉祥在旁笑道:“我们娘娘待帝姬疼得什么似的,比亲生得还好,帝姬怎么能不孝顺呢。”
端妃细细的眼角皆是笑意,“怨不得我疼温仪,性子文静不说,素日里我咳上一两声,她便抱着我要叫太医。连我也纳闷,襄妃这样的人物怎么生出这样好的女儿来。”
我听她絮絮说着温仪的点滴,想起胧月待我的情形,心下难过不已。
端妃素来敏慧,见我的神情,随即了然,“敬妃心疼胧月更胜于我心疼温仪,到底是打出生就养在身边的,胧月难免与她亲近一些。想必现下敬妃也不安,将心比心,若是现在襄妃突然活过来要要回温仪,我也是百般不情愿的。”
我低头拨着护甲上镶成梅花状的珍珠,低低道:“我明白的。”
端妃叹息,平静的双眸有睿智的温和,“敬妃从来是个明白人,可是再明白的人也抵不过一个情字,何况是母女之情。你在宫外不晓得,敬妃抚养胧月也十分辛苦。那年胧月病了,敬妃几天几夜没睡,哭的眼泪足有一缸那么多了。若那时胧月真留不住,只怕敬妃也要伤心死了。”
我愧然而心酸,垂着眼帘道:“我这个做母亲的的确没有尽到半分做娘的心思,哪里敢奢求胧月有多亲近我呢,只盼她还能认我这个娘就好了。”
端妃安慰道:“若说你没有尽做娘的心思,连我听着也替你委屈。当日你生了胧月三日就离宫,那三日里殚精竭虑,哪一点没为她想得周周到到,为她一辈子做尽了打算。”端妃道:“胧月还小,等长大了能体会你的苦心就好了。”
午后的空气里弥漫着唐菖蒲成熟后甘甜熟烂的芬芳,像一掬甜水,静静流淌于殿宇。端妃凝神思虑,目光静静落在我身上,“我劝你一句,别急着要接回胧月。哪怕再思女心切也要忍耐。”
端妃语中大有深意,我正低头寻思。忽听得外头有金铃清脆响起,一个女孩扑进端妃怀里,笑嚷着道:“母妃,良玉回来了。”她举着手里一束芙蓉花道:“母妃看可好看么,良玉瞧着这花最美,摘回来给母妃戴上好不好?”
端妃搂了她笑道:“自然好,母妃很喜欢呢,玉儿选的这个颜色真好看。”
那孩子踮起脚把花c在端妃鬓边,又跑远了看是否c得端正,方开怀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脆而明亮,似檐间玎玲的风铃宛转。她瞧见了我,细柔的眼睛询问地望向端妃。端妃笑吟吟道:“这是你莞母妃。”
温仪退开两步,按着礼数规规矩矩道:“温仪给莞母妃请安。”
我见她一身湖蓝色织锦缂花短襦,穿r黄撒花石榴裙,腰间扣着粉紫柔丝串明珠带,脖子上挂着的正是我送的那个朝阳五凤璎珞圈。我见她身形还未长成,却已见窈窕之态。眉眼间并无其母曹襄妃的世故精明,十分娴静温文。
我点着头感叹道:“数年不见,温仪已快成大姑娘了。”我向温仪笑道:“你叫良玉?好漂亮的名字。”我转头向端妃,“这名字可是姐姐取的?”
端妃点头笑道:“良玉到了四岁上还没有名字,整日拿着封号当名字叫,我便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希望她能温良如玉。”
我赞道:“果真是个好名字,足见姐姐望女成凤之心。”
温仪悄悄看我两眼,转头对端妃娇怯怯道:“这位莞母妃好生眼熟,良玉好似在哪里见过。”
我搂过温仪的脖子笑道:“不怪姐姐疼她,连我也爱得不得了,这样的好的记性呢。”我向温仪道:“你小时候莞母妃还抱过你呢。那时你爱玩,总摘了我身上的溜金蜂赶菊别针去。”
温仪侧头想一想,脸颊有清丽透明的光泽,忽而笑道:“是呢,那别针被良玉玩了好些年,如今还在匣子里收着呢。”
端妃指着她道:“你脖子上那个璎珞圈便是前两日你莞母妃着人送来的,你也该亲自道谢才是。”
温仪端正福了一福,道:“谢过莞母妃。”
端妃叫过她去,用绢子仔细擦着她的脸柔声哄道:“跑了一会子也累了,去歇一歇就用晚膳吧。”说着便叫如意领下去了。
端妃转脸问我:“给温仪的项圈可是每个帝姬都有吧,可别落了人家的闲话。”
“都给了,连胧月也是一样的。”我顿一顿,“只不知吕昭容家的淑和帝姬叫什么?从前仿佛也没有名字。”
“也是到了年纪才取的,叫做云霏。”
我笑盈盈道:“好听是好听,只是在帝王家未免小气了些。”
端妃抚着鬓边的芙蓉花道:“你不晓得里头的缘故,当年吕昭容是在云意殿被皇上亲自挑上的,所以给帝姬起了这个名字以做念想,也好叫皇上念及旧情多多垂怜。”
我笑着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端妃轻轻一笑,眼波流动,“可怜天下慈母心罢了,她们的父亲可未必顾得上。像胡昭仪的和睦帝姬皇上倒看的上些,满月时就给起了名字叫珍缡,可见是爱重得如珍如宝了。犹是这样胡昭仪还是不足,抱怨胧月早早就有了名字。她哪里晓得妹妹你为了胧月的苦楚。当真是生在福中不惜福了。”
我不以为意,只微笑道:“她福多人贵重,自然不怕折损了一些半些。”当下端妃留了我一同用了饭,方才送我到仪门外,看着我一路去了。
路上安静,我便向引路的小允子道:“左右天色还早,不如去太y池边走走也好。”于是一路?
第 6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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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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