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苍柏 作者:三不足
第63节
单柏垫步飞身,冲着南逸飞奔过去,拔剑相杀。
南逸没想到单柏还活着,有些意外,不过意外过后就再没其他表情,与单柏厮杀在一起。
“师父,你为何要那样利用我?”
“我是y阳教的人,你们都是我们手中的棋子。”
“那些年你对我的好也都是假的了?”
“当然是假的,你难道指望那些都是真的么?”
“哈哈,好,好,那就休怪我不念师徒之情。”
单柏双目通红,剑剑直逼南逸要害,南逸下手无情,逼得单柏连连后退。单相权虽然一直和湛双成过招,但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单柏。见单柏和南逸交手落于下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继续和湛双成过招,似乎毫不在意单柏的生死。
单柏被南逸的剑逼至墙角,南逸一剑欲取单柏性命,单柏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举剑冲着南逸的剑峰就迎了上去,似乎想和南逸同归于尽。
眼看利剑就要刺中单柏的身体,一个人影冲过来挡住了南逸的剑,单柏瞬间得了空隙,手中的剑立刻刺透了南逸的身体,南逸和那个人同时倒地。
“师……师叔?”单柏想不到这个时候是云万生为他挡住了南逸的剑,见长剑刺穿了云万生的身体,单柏木然松开了手里的剑,抱住倒下的云万生。
“柏……儿……你怎么能……打我呢?”云万生有些委屈的看着单柏,声音断断续续。云万生面色惨白,伤口的血汩汩而流,不停外涌。单柏慌张的抱着云万生,不知所措。
“柏儿……你怎能,打我呢?”云万生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定在单柏的脸上,委屈的一遍遍问。
“师叔,师叔!”单柏没想到云万生会为他舍命,抱着云万生,呆呆看着他,除了拼命的喊他师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闪过,单柏觉得怀中一空,云万生被一个人迅速带走了,速度快得离奇。那人身上带着一股特别的味道,单柏回忆着那种感觉,带走云万生的人应该是花颜。
就在这时,单柏听到了另一个稚嫩的声音。
“还我弘哥哥命来。”随着声音,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从别处闪现出来,冲着湛双成就拼掌杀了上去。“为什么要杀死他,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弘弟?弘弟死了?”单柏顾不上一旁苟延残喘的南逸,站在当处,彻底愣住了。卓儿死了,弘弟也死了……单柏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单相权乍一听见那个声音,大吃一惊。顾不上湛双成,单相权一手揪住果果的衣领,神色凄惨,凛然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说话!”
果果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胡乱的推打着单相权的手,哭喊道:“松开我,快松开,你们害死了他,他死了,弘哥哥死了,死了,被他们把骨r_ou_剔去,死了,烧成了灰。”
“你,你说什么!”单相权面容顿时失色。
湛双成趁机一掌拍在单相权后心,单相权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不——父亲,小心!”单柏飞奔过去,挡在单相权身后,生生为单相权挡住了湛双成接下来功力极为浑厚的一掌。
单相权不顾自己体内翻滚冲撞的真气,将果果的领子揪得更紧,边摇头边问:“你胡说!胡说……”
看着单相权y惨至极的脸,果果边哭边叫:“松开手,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为弘哥哥报仇。他死了,是我埋的他,就把他埋在了你们单王府的后山上,上面还写着一首他常念的小诗。”
“浅浅水长悠悠……不到大海不回头。”单柏赫然想起之前在后山上看到的那座墓,原来那是单弘的坟。单柏趴跪在地上,被湛双成一掌拍得口吐朱红,根本站不起来。喃喃将墓碑上的小诗默诵了出来。
单相权像是受了极大地刺激一样,猛地咳出一大口血。面色惨白得吓人。
“哈哈,我没有儿子了,没有了……苍天啊,为何要这么折磨我?哈哈,哈哈……”单相权松开果果,双臂一张。仰头望天,猝然长啸,声音悲鸣哀切,直冲云霄。
单柏被单相权痛至肺腑的哀号声震得心海翻腾,捂着胸口,单柏心疼无比的看着单相权。
“哈哈,你也没有了儿子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哈哈哈……”湛双成似乎很高兴,看着受了刺激的单相权,边笑边嘲讽,“咱们一样了,一样啊,你也不必我强,不比我强。哈哈,落儿,你看到了么?落儿,爹爹赢了他,爹是不是赢了他?你看到了么?落儿,不要走,爹爹今后一定会好好爱你的,落儿,爹爹爱你啊……”湛双成说着说着就哭了。在风里不停的扑抱着,可那些随风而去的灰尘飞落在天涯各处,再也不会回来了……
湛双成慢慢蹲了下去,捂住脸哀声哭泣。那声音尖锐刺耳,刺得人难受,单柏趴跪在地上,忍不住抬手捂住耳朵。
片刻后,单柏才努力的撑起身子,看着失魂落魄的单相权,木然唤道:“父亲,父亲!”
单相权听不见单柏的声音,也看不到单柏的人,像是定住了一般,望着天空,时而哀嚎时而大笑,浑然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
“父亲……”单柏从没见过单相权这般失态,一步三晃的往单相权身边走,“您还有我……我还在。”
“你不是,不是我的儿子,他们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单相权眼中布满血丝,愤怒凛然的看着单柏,悲怆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杀我么,来啊,来!”
单柏没想到单相权会变成这个样子,扑过去抱住单相权。单柏死死搂着他,抚着他的背,流泪哀求道:“父亲,我是,我是您的儿子,不管您认不认我,我都是,我不会离开您,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离开您。我什么时候都没想过要杀您,不要这样啊父亲,不要,您还有我。弘弟不会死的,不会的。”
“滚开!”单相权身子一震,将单柏震飞。单柏重重的砸在湛双成脚边。
“父亲……”单柏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毒性发作,猛的呕出几口黑血。火光照在单柏的脸上,为他苍白的脸染上了一抹红晕。
湛双成呆呆看着远处的火光,痴痴看着单柏脸上的光晕,渐渐停止了哭泣。片刻后,湛双成痛苦的抱着头,身子开始抽搐,痛苦得扭作一团,好像脑子里有虫子正啃食他的脑仁。片刻后,他抬起头,凝视着单柏的脸木讷的喊起湛落的名字,竟然把倒在他脚边的单柏当成了湛落。“落儿,落儿,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落儿,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你哪里不舒服,告诉爹爹……”
单柏知道湛双成现在彻底疯了,不去理睬他,只是痛苦的看着不远处神色悲怆呆滞的单相权。
“父亲……”
父亲,难道过去的十九年什么都不算,如果我和您没血缘关系,我就什么都不是么。
单柏看着毫不怜惜他的单相权留下两行泪水。
“还我弘哥哥的命……还给我。”果果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一把剑冲着湛双成就杀了过来。果果武功不弱,瞬间就冲到了湛双成身边,湛双成轻描淡写的就避开了果果手中的剑。
“落儿,落儿……”湛双成边闪躲着果果的攻击,边冲倒在地上的单柏急切的呼喊。
这时,单柏看到南逸举起了手中的弩瞄准了单相权。
“不,不要……”单柏心中一骇,冲着单相权就扑了过去。
“呃……”单柏痛苦得呻吟了一声,不等倒下去就抬手拔出了刺穿自己身体的弩箭。将弩箭迅速冲着南逸投掷了过去。南逸险险避开了单柏扔过来的弩箭,可重伤之下最终倒了下去,片刻后就气绝身亡了。
单相权被单柏扑了一个趔趄,侧过头,眼睁睁的看着单柏倒在地上。
“父亲……”单柏抬起沾满了血的手,努力的伸向单相权。
单相权木然的站着,眼神空洞冷漠,当单柏是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般看着他。
四周的砍杀声渐渐消失,一阵强烈的血腥气流转游走在漆黑的夜幕下。
“落儿,落儿……”湛双成一掌打飞果果,扑过来抱起单柏,急切的呼喊,用手按着单柏不断流血的伤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单柏胡乱的推开湛双成,从他怀里挣扎出去,冲单相权吃力爬了几下。拽着单相权的衣服,单柏费尽力气的站了起来。抬袖抹去单相权嘴角的鲜血,单柏从怀里掏出那颗丹药塞进神色呆滞的单相权口中。
“弘弟不会死的。我去换他……”单柏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拍在单相权的后背上,丹药被力道带了下去。
单相权神色淡漠的看着单柏,漠然道:“给我吃的毒药么?谢谢你……”
这个时候,单相权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这一辈子都为了一个外人舍生忘死的付出着,把该平均分给三个人的爱几乎全部给了一个外人。两个亲生儿子合起来都抵不过一个外人在他心里的分量重。而如今,他的两个亲生儿子都死了,他们死了么?单相权不愿意相信,他无法相信。
也许这是报应,是他偏心的报应!
“父亲!”单柏哀求似的呼喊了一声,他想不到单相权会这么看他,他怎么会给他吃毒药呢。攥着单相权的衣袖,单柏哀切道:“父亲,难道过去的……十九年,什么都不是?”按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单柏极度伤心的说道:“过去的十九年还不足以让您认可我么?我就是……您的儿子啊……为了您,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我就是您的儿子啊,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我都认定了您,这辈子除了您谁都不是我父亲,因为您我才有今天,如果没有您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懂……我……我”单柏费劲的喘了几口气,嘴唇惨白惨白,手shishi黏黏的,衣服已经被血彻底染透。“您就是我努力生活下去的力量,您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父亲,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是您的儿子……”
“闭嘴!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蛇蝎之心,只会玩弄人的感情。滚回去,走。半个月后,你我若都还有命就战场相见!”说罢,单相权猛然推开单柏,力道之大,竟将单柏一掌推飞。
“落儿!”湛双成扑过去抱住被推飞的单柏,一个飞身离开了皇宫。
“不许走……不许!”果果见湛双成跑了,费力的爬起来,喊了一声,提着剑飞身去追。
聂安和兆炎合力杀死了长髯老者。聂安大汗淋漓,也受了伤,被兆炎扶着才能站稳。转过身时,聂安正好看见单相权灰白的脸。
“王爷!”
单相权对聂安的喊声置若罔闻,扔下手中的软剑,像是没有意识的梦游人一样缓慢的转过身,步履蹒跚的迈进了大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乱死我了,乱套了都……
啊啊啊,柏儿你也死吧,死了再让老单知道真相,然后老单也疯了,哈哈哈,然后作者也疯了……
第一二一章战前相见
半个月后,单相权带兵压向离国边境,一路过关斩将,迅速收了离国的几处城池,然后向单柏下了战书。
某天,单相权在营帐中静坐,聂安来报说离国派使者送来了战书。
“请他进来。”单相权一脸冷淡,自那次诛杀湛双成等人平叛后,聂安再没在单相权脸上看到过任何的生动表情。
“您真的要见他?小心是……”聂安怕使臣是离国派来的刺客。
“使臣来见岂有不见的道理。”单相权面色沉肃,抬手示意聂安将人带进来。
片刻后,使臣觐见。
呈上一份战书和一件衣服。
单相权派人接过东西,目光死死定在在俯身跪地的使臣身上,片刻后,单相权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大账内,只留下单相权和使臣二人。
“你知道我为何迟迟不称帝?”单相权用像是和故人叙旧一样的口气,对着跪在地上的使臣悠然淡漠道:“他们无数次把龙袍披在我的身上,可我还是没有称帝。我等的就是和你在战场上拼杀那天,若是我赢了,这些都是我单家的天下,我再称帝……”单相权用手掌平抚了一下桌子上的地图,“若是你赢了,这些随你姓白姓离姓什么都好。”
跪在地上的使臣浑身一颤,片刻后,使臣抬手从脸上撕下人皮面具。
单柏一脸泪水的凝望着冷傲无情的单相权。
“您真的可以认出我?”单柏内心很惊喜。
单相权冷哼一声,不做理睬。
“弘弟没死,真的没死。”
“我知道,他是我儿子,怎么可能随便就死!”单相权命人将后山坟中的人挖了出来,只是一堆烂r_ou_白骨,单相权看了几眼,就认定那不是单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堆白骨……单相权无论如何也不承认那是单弘。
单柏那日被湛双成抱走,清醒后让湛双成将他带回离国。虽然湛双成十恶不赦,可终归是疯了,见湛双成一见他就落儿落儿哀求抱喊个不停,单柏动了恻隐之心,将他囚禁了起来并没有杀死他。
然后又仔细询问了果果当日的情况,单柏听果果的描述,觉得单弘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随后,单柏派给果果一些人,让果果带着他们去寻单弘,天涯海角也要找到。
“对,不会随便死,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愧对他们,不配做他们的大哥。”单柏跪着爬到单相权身边。迟疑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单相权的双膝上,低声道:“不管您要求我做什么都好,咳咳……我都愿意。这天下就是姓单,没有什么白姓离姓,咳咳……”单柏边说边咳,掏出锦帕堵住嘴猛咳了几声,然后将帕子快速团在手里。
“滚开!”单相权毫不心软,一掌推开单柏。
单柏被单相权推倒在地,额头渗出冷汗,神色极为痛苦。想必是当日受过的那些伤还都没好。单柏吃力的撑起身子,似乎还想靠近单相权,被单相权喝止住:“若是你再过来,我就一掌拍死你。”
单柏眼底一黯,道:“儿子的天下,不就是您的?为何一定要兵戎相见,我……不行,不行。我没办法和您在战场上对战。”
单相权冷冷瞥了单柏一眼,嘲讽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儿子,还要我说多少遍?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好歹也算是一国之君,离国的国君真是副贱骨头……当初拥护你的那些大臣一定是瞎了眼。那个李峰也是你的功臣吧,呵,有那样的开国功臣,难怪会有你这样的君主。”
嘲讽的口气,冰冷的眼神,让单柏的心如坠冰窟。单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不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再和单相权敌对,可他知道单相权态度坚决无法动摇,一时茫然。
“走,快滚,三日之后,你我战场一决生死!你不是早就想杀我么,战场之上,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单相权将单柏给他的衣服扔回到单柏身上,不屑道:“拿着你的东西快点滚。战书我留下,那件破烂衣服你拿走。”
单柏紧紧攥着那件衣服,苍白的手指不住颤抖。狠命咬着嘴唇,单柏将衣服恭敬的放在地面。
“如果您一定要与儿子战场相见……儿子依您,不管您要做什么,儿子都愿意。”
单柏看着单相权,微微而笑,能死在单相权手中,单柏觉得没什么不好。在单柏心里,单相权就是他父亲,不会因任何情况而改变。父要子死,子愿为父死。单柏一身的伤没一处是好的,体内的毒也无法解开,本就时日无多。如果单相权真的铁了心不要他,单柏乐得死在单相权手中。这样一来,单相权会不会记他一辈子?
“对了,还有这个,这个……这是那两年您不在时,儿子为您准备的生辰贺礼。”单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人,一个小木马。单柏恭敬的将这两样东西放在衣服边,脸上有些笑意。“这次的肯定会比六岁时做得好,您看木人和木马都会动。我研究了一个月才做出来的。”
见单相权面无表情,单柏垂下目光,轻声道:“那两年,我的内心深处根本无法接受您已经死了的事实,我总觉得您就在我身边,也许有一天我走在街上,就会听见您喊我“柏儿”的声音……”单柏说着,眼中逐渐含满了泪水。
“我那个时候就想,我一定要尽快杀了湛双成,将您给我的东西抢回来。我丢了您给我的东西,您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所以才不肯再回来。等我将王位夺回来的时候,您就会回来,某一天我一睁开眼,就会看见您坐在我身边,就像小时候那样。”单柏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低着头继续道:“当时我还想,如果您没回来,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等到天下大治时,我就去找您,向您道歉……咳咳,咳咳。”话未说完,单柏就开始咳嗽,黑红色的血透过了帕子。单柏咳得很厉害,苍白的脸上隐约可见皮肤下青色的毛细血管,衬托得嘴边那一抹黑红格外扎眼。
宽大的衣袍随着单柏的动作抖动不停,单柏瘦削的身子越发单薄,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飞。
单相权稳稳的坐在座位上,面色从容无波,单柏可以把肺咳出来的痛苦声似乎并不会撼动单相权平静的心海。单相权的目光扫过单柏手中沾满血的锦帕,淡淡而过,面无表情。
“我是个不懂事的人,我总是伤害别人。我经常在别人的身上找您的影子。当初南逸如此,后来的白将军也是这样。他们对我好时,我总想着他们就是您。然后是师叔……”
想到云万生,单柏的手紧紧攥着,片刻后,一丝鲜血顺着单柏的手心蜿蜒下流。云万生是生是死,单柏不知道,那晚后,再无云万生的任何消息。被一剑贯体,凶多吉少。单柏虽然气云万生那样对待单相权,可云万生对他的好真真切切,单柏无法忽视。
“闭嘴!滚!”单相权似乎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单柏自言自语式的倾吐,凛然道:“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这些话为何你以前不说?现在说……毫无意义!记好你的身份,战场之上,刀剑无情,人也无情。你最好拿出点魄力来,别让我一击就败。聂安,送客!”
单柏捡起面具重新带回脸上,临走前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单相权。然后就随聂安走了。
不久前,他才知道单弘的眼睛看不见了。正巧单柏从地道里拿出了两样东西,一件刀枪不入的金蝉甲,还有一本可以洞测天机的古书。单柏按着书上的指示,做法许了个愿,以真龙天子三十五年的寿命换单弘一双眼睛。那件金蝉甲,单柏亲自将它缝进了衣服中,给单相权送来。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件衣服可保单相权不受重伤,今后也可战无不胜。
如果单相权可以穿上他送的衣服,就证明单相权内心并不像表面的这般无情,如果单相权愿意穿上这件衣服,就证明单相权还是爱他的……
单柏还清楚记得那日单相权昏迷中喊单弘名字的情景,今后有单弘陪着单相权,单柏觉得很放心。至于他,打输打赢,结果都一样,反正他都要去找卓儿。两个天下都是单家的,输赢没区别。
单柏走后,单相权一直坐着。一动不动,坐了好久。
次日清晨时,聂安进来给单相权请安,才发现单相权整夜没睡。
“王爷,您……您怎么不休息呢。您身上的那些伤不是还没好么?”聂安说着,将早膳和参汤放在桌案上,恭敬而关心的说道。
“把那些东西给我拿过来。”单相权指了指单柏留下的那些东西。
接过东西,单相权将它们放在桌上,自言自语般说:“今后,他会善待弘儿吧。”
聂安闻声一愣,问道:“您是说大公子?不,您是说单柏?不,您是说白木白?”聂安知道单相权忌讳提起“大公子、单柏”这样的字眼,改了三遍才改对。见单相权并没有因此发怒,聂安暗自松了口气。
聂安松了口气,突然发现单相权的话里有些决然的味道,似乎是在担心身后事。“王爷,您,您刚刚的话什么意思?您……”聂安知道战前交待身后事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单相权峰眉一敛,平声道:“没什么意思。你下去吧。”
见聂安还在原地杵着,单相权有些愤怒,喝道:“你还不下去?”
聂安被单相权喝得双腿发软,走了半天,才从大帐里出去。
单相权拿起单柏留下的木人,发现他们果然会动。木人有表情,一个笑脸模样的表情。单相权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突然发现木人眼角还有两大滴泪水。这大概和刻木人的人心情一样,当时一定是笑着哭。
单相权觉得有些难受,将木人放下。
在大帐里慢慢走了几圈,片刻后又坐了回来。
拿起木人,单相权对那木人小声念叨道:“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十九年的感情不会说抹去就抹去。就算你母亲对不起我,那也是我和她的恩怨,与你无关。”单相权的声音凝滞沉缓,抬起有些颤抖的手,单相权想把木人眼角的几滴泪用力抹下去,可泪水是刻在上面的,根本抹不掉,单相权有些难过道:“你这孩子,在我面前怎么动不动就哭呢。我就那么可怕?有那么凶狠么……看你和别人倒是笑得y险……”
单相权用手指轻轻戳着木人的脑袋,佯怒道:“以后不许再哭,男儿流血不流泪,当初我都白教你了么……就知道你会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逆子……”
“衣服我会穿上,穿上它,我去找你母亲,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单相权将木人放在木马上,轻声道:“得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这次我就亲自给你做个示范。虽然输赢都一样,天下都是我们单家的。可看你赢了我,我才放心去找你的母亲啊,柏儿——”
第一一二章疯狂
残阳胜血,大战过后,四下一片荒凉,狼烟滚滚。
单柏和单相权相视而站,二人身后是泣血残阳和万丈深渊。
单柏的战甲早已破碎,他用残剑支撑住身体,静静站在单相权身前,微笑的看着他。通过这次厮杀,单柏知道,单相权根本不舍得让他死。
单相权一身鲜血,望着远处燃烧的城池,淡定道:“你赢了。”
“是您让着我,您怎么可能想不到我会用诈降这一招呢?”单柏吐出一口血,笑问单相权。
“诈降……哈哈,你派李峰来诈降,其实是为了给我机会让我斩了李峰报仇吧。我知道你的心思。”单相权扶住单柏摇摇欲倒的身子,叹息道:“你又何苦为我挡箭挨刀呢?”
“我就知道您会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我才说是您让着我,故意让我赢的。”单柏望着单相权,眼中流转着温柔的笑意,按住单相权的手,单柏很满足。透过单相权的破碎的战甲,单柏看到了他送给单相权的那件衣服。“为您挡刀挨箭,我心甘情愿。子为父死,无所憾。咳咳……”说着,单柏吐出一大口黑红色的血。
“你的毒还没解么?”
单柏捕捉到了单相权口气中的关切,温和道:“儿子没事。”感到单相权的手掌微弱颤动,单柏垂眸一笑,激动道:“这些日子的战场鏖战,我终于知道了您一定要和我在战场相见的用意……”单柏抬起头,沉醉在单相权深邃沉静的眼中,缓声道:“您将所有实用的兵法都亲自为我示范了一遍。从布阵到谋术,从用兵到用人,这些日子您又亲自把它们给我示范了一遍。”
单相权并不否认,看着逐渐西沉的残阳,满意道:“你学得很好也很快。如今这天下你完全可以守住了,今后不用我再c,ao心,你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你看,这个天下都是你的了,羌国不足为惧,它们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单相权站在崖边,抬手指着远处的青黛苍山,笑道:“这大好河山,都是你的了。”
“不,是我们的。是您的。”单柏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有些喑哑。他知道单相权承认了他,不会因为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就不要他。单相权怎么会是那种人,单柏知道自己的父亲绝对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那是他认定的父亲。
“弘儿就拜托你了。我知道你会善待他的,他是你弟弟不是么?”单相权的口气无比温和。“卓儿还小,离不开父亲……”
看着单柏褪去血色的脸,单相权用指肚轻轻抚了抚单柏苍白冰冷的脸颊,“嗯?为什么这么吃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剩下的那些不用我教,你慢慢也会学会的。我现在就去问问你母亲,她到底有没有背叛我……”
“不——您要做什么!”单柏死死攥住单相权手中的软剑,手掌被软剑割破,鲜血滴滴哒哒往下流着,单柏惊慌失措的看着单相权,死也不松手,生怕他会立刻自戕。
“你还嫌自己的血流得不够多么?”单相权松开软剑,借势推开单柏,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父亲——”单柏没想到单相权会跳崖,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一个垫步也跟着跳了下去。
“父亲——”单柏一个劲的往下坠,拼命的往下,眼看就要拉住单相权的手了。“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您舍得我,也舍得弘弟么?父亲——”单柏眼角的泪还没流出,就被刺骨的烈风吹干。“父亲——我不能再离开您了——父亲!”单柏大声喊。
单相权没想到单柏会跟着跳下来,有些惊讶。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也不想听……”单相权喃喃道,“你是个好孩子,是我的好儿子……我只想去找你的母亲,问问她这么好的孩子不是我的会是谁的。”
单柏听不见单相权在想什么,努力的靠近他。就算一起坠下深涧,单柏也要抱住单相权,砸向地面的那一瞬间他要用身体垫在单相权的身下保护他。
单相权见单柏一个劲的和他往下坠,运气于双掌,将他毕生的功力都集中在这一掌上,冲着单柏就拍了过去。
单柏刚要拉住单相权的手,就被单相权这一掌拍在胸口。瞬间眼前一花,身体被比山谷中还要强烈的气流逆着阻力往上推。耳边是猎猎风声,他的手在空中胡乱拉扯,却什么也拉不到。
片刻后,他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黑色的液体从口中喷涌而出。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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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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