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文的办公室在区政府办公大楼五楼。
五楼整个楼层以走廊为中界线,左边是区委,右边是区政府,区长在右边一溜办公室的最后一间,区委书记的自然就在左边的最后一间。
之所以这样布局也是有讲究的,领导的办公室不能在前面,否则来办事的人来来去去都得经过门口,吵闹不说,也显得不够庄严。
左右两条走廊越往里走越是安静,走到尽头就像掉进了一口深不可测的老井井底,让人不由有一种冷森森的感觉。
领导嘛,越是神秘就越让人敬畏,越是高深莫测就越有官威。
区委办主任吴贤的办公室就在李亚文办公室隔壁,与书记办公室不同的是,吴主任的办公室永远大门敞开,谁经过门前都被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吴主任尽收眼底。
领导来了,可以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以示热情周到;下级或者群众来了,可以第一时间出来询问,要见书记首先要过吴主任这一关。
临海区的机关干部们都说,吴主任想得真是周到极了,比大内总管还称职。
林安然被吴贤拦下来的时候,正是早上九点多,阳光从走廊尽头的大窗户外射进来,肥胖高大的吴主任的秃头上油光四射,活脱脱《西游记》里的把门的巨灵神。
“你,对,就说你,你找谁?”
隔着办公桌,吴贤指着走廊外的林安然,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扫来扫去,像是盘问敌特。
林安然礼貌地回答:“我是来找李书记的。”
吴主任也不起身,依旧隔着办公桌远远问道:“有什么事?”
林安然捏了捏裹在报纸里的鹰石图说:“李书记昨晚和我约好的。”
“和你约好的?”吴贤疑惑地站了起来,走出办公室,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安然。
林安然说:“没错,和我约好的,我叫林安然。”
“你在这里等着。”吴主任说罢转身走到走廊尽头李亚文的办公室,稍稍弯下刚才还笔挺的腰杆,恭敬地敲了门。
“请进。”门里面传来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
吴贤推门而入,门开的时候,林安然看到吴贤刚才严肃得像石头一样的表情在瞬间阳光灿烂,笑成了一朵花儿。
片刻之后,门再一次打开,吴贤退了出来。
他朝林安然客气地点点头,和刚才的态度截然不同,严冬冰雪眨眼就成了和煦春风:“你稍等下,李书记在见两位客人,很快就好,小林是吧?来来来,来我办公室里先坐坐。”
林安然不得不佩服吴主任表演的这套变脸术,区委办主任好歹也是个区委常委,吴贤能够做到始终如一的恭敬,也算是不易。
进了办公室里,吴贤把林安然请到沙发上坐落,自己忙前忙后开始泡茶,一番倒腾才算客套完毕。
“小林啊,你来找书记什么事?”吴贤用打听的口气问道。
林安然很清楚李亚文不可能将自己来还画的事情告诉吴贤,于是跟他打起马虎眼:“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书记家里一点小事,让我给办办,我今天来就是交差的。”
吴贤一听是给书记办私事,口气更是客气,但他毕竟是老机关,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刚才在书记办公室里请示李亚文,后者只字不提这年轻小伙子来找自己做什么,只是让自己先招待在办公室里稍坐,等下马上要见他。
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吴贤也不再多嘴打探,林安然也闭口不谈,东拉西扯净挑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说。
聊了一阵,李亚文办公室那边传出动静,吴贤瞬间从椅子里弹了起来,疾步走到门口,微笑着、恭敬地站在李亚文和客人身后,一直行着注目礼,直到最后握手告别。
送走了客人,李亚文说:“把小林叫到我办公室里来。”
吴贤应着是,目送书记进了办公室,这才回到自己房里,把林安然客气送到书记办公室门外,敲了门这才转身离开。
李亚文办公室大而简洁,除了办公桌椅外就数一个大书柜显眼。
“小林来了啊?坐。”李亚文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林安然坐下:“画拿来了吗?”
林安然拿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轴,递了过去:“李书记你看看是不是这幅画。”
李亚文也不多言,接了画轴过去展开细细看了起来,片刻之后满意抬起头:“对对,这就是我家丢失的那幅,这画就交给我吧,你晚上带着签领本到我家去,找董姨签个字,我就不签字了。”
说完把画卷好,小心翼翼放回抽屉里。
林安然忽然说:“李书记,这事估计有点儿变化,你这画是不是很贵重呀?”
李亚文猛然僵住身子,脸色和不自然说:“谁说的,这画是我朋友送我的,他的随手涂鸦的习作。”
想想又问:“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林安然再次装傻:“啊,是这样的,我早上去所里拿了这画出来,到了区府找您,估计是来得太早了,你还没到,我就自个去旁边吃了个早餐,一个老头坐我旁边,看到我这画就言语了几句,说这是什么真迹,很值钱的。我一想这事可不好办,如果案值大,那就必须得追究那个小偷的刑罚了。”
李亚文的脸色越来越黑。
林安然权当没看到,继续说:“我原本想着回所里向所长报告一下这事,请人鉴定下,确定价值,后来想着已经约了您了,也得问问您的意见不是?所以就先上来这里找您问问,如果真的很贵重,这可就是宗大案子了。”
李亚文把抽屉重重合上说:“胡扯,难道我的话还不可信?这画就是我一个朋友的习作。”
林安然心里暗笑,李书记您也太厉害了,都穿越时空了,和已经作古多年的名家交上朋友了。
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表情:“不是我不信,是那老头子说得有板有眼,说这画现在都值将近二十万了。如果是这样,恐怕这案子就不简单了。”
李亚文心里已经有些乱,眼前这林安然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换了活泛点的人,在自己这个堂堂区委书记面前早就不敢多问了,偏偏这小子就一条筋,死活说案子不简单,死活强调这画有多贵重,自己就是不想事情闹得那么大这才让他去给自己拿画,若自己只是想拿回这画还不简单?一个电话打给分局,送都送过来了,还不是为了低调一些。
他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拍拍桌子说:“小林,你这个小同志也真是拧巴,以我的身份,说出的话你都不信,难道要我亲自去你们派出所确认一次才行?你啊,真是不成熟!好歹你从小就在大院里长大的,我也是看着你长大,多少也算你的叔伯辈,你怎么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现在你就按我说的,晚上去我家找你董姨签字,完了回派出所复命,就按我说的做,不要提及我的名字,免得影响不好!”
林安然挠挠头,装出一副妥协的样子:“您看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不听吗?好,我就按李叔叔你说的办。”
刚才李亚文说自己看着林安然长大,是他的叔伯辈,林安然干脆打蛇随棍上,改口叫他李叔叔,这么一叫已经埋下了圈套。
见林安然终于松口,李亚文脸色再次和蔼起来:“这就对了嘛,我们是人民的公仆,时刻都要想着为人民服务,你说,原本一件小事,要是摊上我的名字,派出所的领导肯定兴师动众搞得不亦乐乎,影响多不好,还浪费警力,应该把警力放到需要侦破的案子上嘛,这才对得起人民群众。”
李亚文果然不愧是区委书记,说起理论来一套套,一下子就绕到为人民服务上去,打出的牌子不可谓不大。
林安然说:“是是是,还是李叔叔你一心为公,想得周到,我这就按您说的办去。”
李亚文被林安然拍了一下马屁,很是受用,按说他平时听这种话听多了,早麻木了,每次开会自己发表意见后,与会的下属都会说上类似的几句奉迎话,但林安然这句却让他很是舒服,因为一开始林安然就一副不懂转弯的傻样,现在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转变得太快,听起来自然就舒服。
他满意地微笑着,随口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以后有什么事,大可以来找你李叔叔帮忙,今天就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事情办妥,他想让林安然快点离开,可是,林安然却不想离开了,他等的就是李亚文这句话。
“你看,李叔叔,你还真说着了,我今天呀,还真有事想请你您帮个忙。”林安然接着话茬,开口了。
“哦?”李亚文很愕然,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这小伙子居然还真的有事要自己帮。你说如果换了过几天什么的,自己还可以推托一下,可这话是自己刚刚才说出口的,这话音还在梁上余音未了,总不能现在就装没事吧。
林安然还没等他想好,又说:“李叔叔,我当年是响应临海区的号召去当兵的,当年我们区机关要完成征兵指标二十个,说好回来能安排进区机关里面工作的,可是现在我回来了,却把我安排到了商业局属下的食品公司,我在部队是学侦察专业的,又自考了法律本科,去食品公司实在也是不知道干什么好……您看……”
李亚文说:“我说小林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吃不得苦,去企业也是为人民服务嘛,工作无分贵贱,你要有螺丝钉的精神才对,现在又不是在菜市场,革命工作哪能挑三拣四。”
听了一套大道理,林安然却不以为然,道理谁都懂说,可是谁都很难做到。自己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当年说好的如今就要兑现,应得的自己要拿到百分百,不该得的从不动半分贪念。
李亚文说完大道理,见林安然没言语,只是看着自己,想起刚才许的诺,一时又下不来台。他忽然有些被上了套的感觉,却又找不出林安然半丝下套的痕迹。
事情从一开始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自己丢了一幅价格不菲的画,刚好小偷被派出所抓着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幅画的价值,正好宿舍院里一个傻小子恰好在派出所工作,为了省事,所以派了这傻小子回来找失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上了自己。
最初,李亚文暗自庆幸画是落在林安然手里,换了派出所里别的警察油子来办案事情会更复杂,对于自己来说,一个刚退伍回来的毛头小伙子太容易对付了。
可是现在……
骑虎难下的李亚文思忖再三,还是决定给安置办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办了比不办要好,万一林安然没遂愿,一怒之下嚷嚷开,恐怕自己一番遮掩都付诸东流。
在林安然微笑的目光下,李亚文无奈地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民政局。
正文 第10章 下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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