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谢安 作者:莫邪
分卷阅读9
长康?林阿宝皱眉想了下,好像有点耳熟是怎么回事?
长康便是号称‘才绝、画绝、痴绝’的画圣顾恺之,声名显赫脾气也跟名声一样显赫,最烦别人让他当场作画,毫不客气当场翻脸这种事真没少干,许询悻悻,所以谢安石这是讽刺他不敢找顾恺之就为难小辈么?
“说道长康前几天还跟我打听林小友,可惜今日聚会没来,否则就能见到了。”孙绍做合事佬递梯子,许询却是个别扭,顾长康他请不起,林阿宝有人护着,他找别人画总没错了吧?
“说到画技,我这到有个人,让他来与我们当场画一幅如何?”说着拍手招来待者:“去把涟桦请来。”
孙绍愕然:“可是相思倌的涟桦?许兄既然请了他来如何不早唤出来,让我等——”
谢安放下茶杯,茶杯触底的声音让孙绍余下的话生生吞回肚子里,一直乖巧听着的林阿宝抬头,相思倌涟桦?又是东晋名士么?
相思倌涟桦的确是东晋名人,但对方名的是艳名,是建康极付盛名的男伎,男生女相极为艳丽,操的一手好琴又时不时出首佳作诗词,还擅画,在建康名士中算是极有脸面的一位。对东晋放浪形骸的风流名士来说携伎出行视为雅事,传出去也是佳话一桩,可在座之中有个林阿宝,他们再放浪形骸也不过是名士风流一桩,但对声名才起并且年少的林阿宝就不是好名声了。
自己喊了人来却要害了人么?谢安眸色一冷,许询忙喊回侍者,吩咐道:“让涟桦不用过来了,在厢房画一幅送了来便是。”
林阿宝实在好奇:“相思倌涟桦是什么人?”
冲着谢安脸色,许询尴尬开口:“是个画技不错的人。”
好奇宝宝林阿宝上线:“那相思倌是画馆么?”
此‘倌’非彼‘馆’呀,孙绍与其他三人对对视眼纷纷举袖遮脸,许询尬脸,举袖不是不举袖也不是,难道跟个风神秀彻的小郎君科普相思倌是男风倌,画技不错的人是男风倌头牌?良心会痛!
谢安不露声色,许询架不住脸面,解释:“不是,相思倌是书馆,对书馆,建康有名的书倌!”
许询着重强调说的自己都要信了,可不知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就林阿宝那读书的兴头,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去打听什么相思书馆。可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某人某天想起这茬,为免自家小君郎生气造成家事不合,逼着许询把相思倌变成相思书馆。说是书馆就必须是书馆,画馆都不行!气的许询大哭不止,今天流的泪都是昨天脑子进的水,他好好的怎么就交了这么个损友?当然这是后话,这时的林阿宝不疑有它,许询松口气,忙招呼起乐起乐,端起酒盏遥遥冲谢安一举,算是谢罪,孙绍一等哈哈直乐,举起酒盏眼里满是男人才懂的暧昧眼神。
林阿宝全程没看出来,注意力早被纱帘后音乐声吸引过去了,谢安举起酒盏陪饮了一盏,酒气上涌瞅见林阿宝乖巧模样,心头觉着很是温软,之后更让谢安心软呼的是林阿宝一直陪坐在身边,不出声不张扬乖乖巧巧半点没这个年岁的闹腾,配上那张白白嫩嫩漂亮五官简直讨人欢心极了。
有张好看的脸就是这么讨人喜欢,连爱挑事的许询都忍不住对他好,‘阿宝’‘阿宝’叫的半点不生分,一碟碟点心瓜果轮着上生恐饿着人家。
其实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你们信不信?林阿宝哪是乖巧,他是听不懂必须装乖巧,难道听不懂还上赶着去刷存在感然后引起注意全程尬聊么?他不爱找虐!好在这个美丽的误会没被撞破,厢房那边画作送了来,做为长项林阿宝还是可以说上两句的。
一幅《春柳》卷轴画的徐徐如生,从构图到画功能在一个时辰多一点画出这么一幅可见画者功力确为不凡,林阿宝很诚实:“挺好的。”柳树枝条很是明确,点缀的新生绿苞也有欣欣向荣姿态,柳树旁边几位围着棋盘的名士神态也颇为逼真,风流姿态(放浪形骸)很足。
许询很想多听林阿宝说两句:“就只是挺好么?阿宝就没别的点评?”见林阿宝迟疑,换个说话道:“如果满分十分,阿宝能给这幅画打多少分?”
孙绍笑眯眯摸摸嘴边胡须道:“林小友尽管说,说多说错不怪你半分。”其余三位名士也相继附和还拉着谢安作笺子。
谢安垂眸看林阿宝,姿态风流道:“无需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一幅画作,说多说错又如何?他谢安护的住。想到这里谢安怔下,他何时对一个外人如此上心了?
东晋顶级大佬都护他了,林阿宝觉着不能怂,谦虚揖手:“那阿宝就献丑了。”在绘画这领域,林阿宝天赋的确赞得一句得天独厚,就像前面说的,有的人有绘画天赋但没绘画的命,没有条件投资前期天赋再好也白搭,而林阿宝前者天赋占了个得天独厚,后者条件前世就开始攒,东、西方大量名画开扩眼界,名师手把手教,大量的笔墨实物练习,这辈子爹娘也宠着他惯他这爱好,前者后者占了个满,所以说有的人就是命好,嫉妒不来。
组织下语言,林阿宝开始点评。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林朗、林朔:笨蛋哥哥心眼全长绘画上面了!
第13章 林小郎君
“每幅画都是画者匠心巨作,此幅《春柳》色彩简单却以点缀功力点出春意,枝条垂下明确清楚,树下人物姿态潇洒颇具名士风彩,且线条简单几笔构成,可见画者在物与人之间可能更善长画人。”
许询与孙绍对视眼,暗自点头,相思倌涟桦的确更善长画人物画。
“还有呢?”许询问。
林阿宝看着画细细品鉴:“画者腕力强劲一笔而就,画风刚阳应该是位男子,但难得的是画作却极为细腻,表现张驰有序,在匆匆忙忙一个时辰内能画出此画可见画者功底深厚,是心中有画的。只有心中有画才能做到一笔而成,让一根线条完整、饱满,添笔越少画作才越清秀,反之则有累赘感。”
许询抚掌笑:“看来阿宝对这幅《春柳》赞赏极高呀,”
“阿宝不敢言赞赏,只是说出阿宝看到的,如果说的不对还望恕罪。”
谢安听着很有意思:“优点说了,那么弊端呢?”
林阿宝谦虚道:“每个人的画都有每个人的习惯,优缺点也并不相同,阿宝不敢言弊端。”
谢安:“那要你画《春柳》你会如何画?”
许询哈哈一乐,招来人把画笔等物全部取来,随手一指:“还要如何画,就着这幅《春柳》随便改便是。”
林阿宝吓的忙摆手:“不行不行,别人的画怎么随便能改?”
“不过一幅画作罢了,阿宝若介意我让问一声画者如何?画者若同意便能改了吧?”许询直接让人叫来涟桦,让隔着纱帘同意改画。
纱帘那边传来清亮人声:“还请小郎君赐教。”
孙绍把笔塞林阿宝手里:“林小友就别推辞了,把你想画的《春柳》画上去。”
林阿宝拿眼看谢安,谢安一晒,颔首:“无妨。”
“那阿宝便得罪了。”说着向纱帘那边画者揖手一礼,转而冲一众施上一礼,这才提起笔临场改画。随着线条的增加,围观者眼内皆闪过一抹趣味,谢安眼内笑意深上两分,相比画作的一个多时辰,林阿宝改画只用了不到盏茶时间,颜色未添半笔,只堪堪几条墨色线条,整幅画作给人感觉立时耳目一新。
放下笔,林阿宝揖手:“时间仓促,阿宝献丑了。”
许询摸着下巴一点山羊须,看阿宝的眼神比之前还要喜欢,就是恨不得拽回去当女婿才好,想到这里许询心里一动,没准真能做女婿呢?
孙绍就简单多了:“林小友谦虚了,经你这几笔整幅画作生动不少,灵气逼人,可见传言不虚,确是画艺超群惊才绝艳之辈。”
谢安从画作收回视线问:“如何想到这般改?”
林阿宝被夸的不好意思,谦虚道:“自打学画老师就教过我,画有骨、有肉、有血、有魂,四者皆备骨肉均匀才是佳品。而这幅画,好则好,却是骨肉之间立意不均,说是《春柳》可春柳的表现力若显薄弱,一眼看去反是几位名士姿态更吸引人眼球,有主次不明之嫌,而柳既然说春,那除了抽出的绿色苞芽外,应该还有一样东西更能表达春。那就是风。春风吹抚枝柳飘荡,在飘飘荡荡间绿苞芽抽出绿叶,随春而发缓慢生长,这是生动的,有了风,人就能感到柳叶在抽芽,而这样生动代表生命转回的春柳,如此嫩绿,如此温柔,树下名士如何不心生向往呢?”
林阿宝改的几笔便是把柳条画出随风飘扬的寓意,就像春天微风抚过柳条翘起尾端,这股微风又吹动树下名士衣裳头发,让名士不自觉转首看向柳树,只要这一眼,也不要多只一位便可,整幅画的构图、立意,顿时便生动起来,与《春柳》这个名字更相得益彰。
随便几笔便让画耳目一新,这是阿宝画艺更高一筹的表现么?不尽然,只能说林阿宝灵气更足,天赋更好,他的眼睛看到的比常人要多的多,发现美的事情更细微,也有悟性把美的事情用他的画笔表达出来。天赋加上灵气,心动尔后柳枝动随即笔动,这才是一幅画作产生的正常顺序,而涟桦则正好相反,笔动心不动,所显现出来的画作自然不尽相同。
这也正好表现一个论点。林阿宝心有涟漪,所以他看到的春柳是动的,更深入本意;而涟桦心如止水,所以他看到的春柳是不动的,只留于表相。
说画的林阿宝侃侃而谈一针见血,自信又澎溥,半点不见之前的局促,眼睛里好像装满了整个宇宙,亮如星子明如骄阳,让人见之不忘心生向往,就像柳树下被嫩绿枝条吸引的名士,只一眼便记在心头。
“听阿宝这席话,我对你的画作越发好奇了。”
不再说画,林阿宝又变回那个局促的小郎君了,面对一众的夸赞不好意思往谢安身后挪了挪。谢安失笑,往常都是他往别人身后躲他,今天终于往他身后躲别人了,可离了画舫谢安发现他想多了。
林阿宝又躲起他来,谢安哭笑不得,他究竟怎么他了?
把人领上画舫这么久,谢安柄着负责的心理亲自把人送回林府,今儿林遵文沐休在家,闻讯迎出门:“多谢谢大人送犬子回府。”
“林大人。”
两人现在都是侯官的尴尬时候,级别也相同,但谢安乃陈群谢氏,建康显赫一族,林遵文不过地方上来的太守,在谢安面前确是份量不够看,并且谢安年纪青青便与大他近二十岁的林遵文级别相当,可见能力之卓尔,前途不可限量也。
“如蒙不弃,还请谢大人入府喝杯清茶。”
谢安顺水推舟:“那使恭敬不如从命了。”
“能请谢大人入府,寒舍蓬毕生辉。请。”
“请。”
林阿宝听两人恭敬来恭敬去听的牙酸,找个由头跑去后院寻自家阿娘了,纪夫人正跟绣娘商量新衣一事,见阿宝来忙招手:“来的正好,正商量着裁新衣呢,量量尺寸。”
林阿宝不解:“不是才做的新衣么?怎么又要做?”
纪夫人没好气唾道:“什么叫‘又要做’?马上就是三春了,阳春一到你还穿这厚的衣裳不成?不得裁薄衫?”
“这么快就要三月啦?”林阿宝掰着指头算,他感觉来建康没多久呀。
“谁人不知就要三月了?就你日子过的稀里湖涂。”
“我这不是有阿娘么?反正阿娘都会给我弄好。”
“真真上辈子欠你的。成了,站好,给量量袖子。”量完尺寸绣娘下去,林阿宝依到纪夫人身边母子俩说着悄悄话,前头有人来报,林遵文让拿画说是贵客要看画,林阿宝也想知道在东晋顶级大佬眼里他的画到底怎么样了,自己亲去去取了来送到前厅,临场又怂让人送去自己却躲在墙角偷听。墙角有摆架,探头探脑的林阿宝一不小心撞上去,当即倒抽冷气:“嘶~”
正听谢安点评的林遵文唬了一掉,急忙跑来:“怎么了这是?好好的你怎么跟个摆架过不去?”
林阿宝捂着头上撞出的包差点飙泪:“阿爹,疼。”
谢安仗着身高看了林阿宝头顶包,一边安抚人无碍一边让人去自已马车取了活血散淤药膏,拿了药膏给擦,结果林阿宝已经躲到林遵文身后去了。
“……犬子顽劣,让谢大人见笑了。”林遵文尬笑道歉,心里恨不得把儿子提拎出来抽一顿,要偷听说话的是你,结果躲人的也是你,还躲的这么明显,这是找抽呢还是找抽呢还是找抽呢?就没见过这么坑爹的,面子里子都快要丢尽了。
“无妨。早晚擦了揉小半刻钟,两天便好。”
林遵文接过道谢:“多谢。”林阿宝躲在自家阿爹身后揖手道谢,那小心谨慎模样就跟谢安是吃人老虎一般,弄的谢安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了。
“画我已然瞧过了,用色、立意确是精妙,阿宝天赋难得。”
林阿宝眼睛一亮,自己的画入了东晋顶级大佬眼,是不是代表离大成又进了一步?
人躲着自己夸却受得住,这是几个意思?瞧在眼里的谢安心里莞尔,随即与林遵文告辞。林遵文送到门口目送马车离开,回头见林阿宝用药膏揉头顶包一脸泪汪汪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训道:“该!毛毛燥燥就得受点教训!”
被训的委屈扁嘴,林阿宝想起问:“阿爹,长康是谁?”
“长康是画圣顾恺之的字,以前说过的不记得了?”林遵文比林阿宝还诧异,不是说最为崇拜画圣顾恺之以对方为目标么?结果连崇拜对象的字都忘了,你怕不是假崇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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