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间(GL) 作者:风若清扬
分卷阅读35
那客人衣着光鲜,水袖长衫,打扮的甚是儒雅。只是他把头压得低低的,却看不清楚面貌。他喝了一口桌上的残茶,仍是不紧不慢的道:“大爷,来给我加点茶,这茶都凉了。”
张老汉看着僵持的两人,一时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那人见张老汉不动,又是嘿嘿一笑道:“嗨,不做生意了?”
张老汉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劝解道:“这位小哥儿,我看你文文弱弱的,管不起这闲事的。这姓雷的也算是村上的一霸了,没人敢惹的……”
张老汉话未说完,老雷早已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右手伸出,一把抓住张老汉的后背心。只听那张老汉闷哼一声,老雷则是厉声大喝,左手臂膀一弯,同时抬起,胳膊肘眼看就要朝张老汉胸口顶去。
这老雷人高马大,胸前肌肉黝黑结实,甚是彪悍。常人受了他这一顶,定然也是胸口窒闷好久,何况是这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眼看这一肘下去,非得送命不可。
倏然间,那老雷却忽地觉得双臂一麻,似是骨头都要断了。他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整个人就动弹不得了。老雷心中一惊,定睛看去,只见那客人端端正正的坐在原位,素手执壶,正在倒茶。张老汉则惊魂未定的立在他身旁,双手扶着桌面,弓着腰不停的喘着粗气,眼睛则是目不转睛的的盯着那客人,脸上亦是疑云满布。
老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也曾跟不少江湖上一些自称“大侠”的人打过交道。这轻身点穴的功夫,虽然难练,却也无甚稀奇,若是有个十几年的修为再加上悟性好些,蜻蜓点水草上飞之类的轻功还是极有可能练成的。所以,叫老雷瞠目结舌的,不是这功夫本身,是这人出神入化的速度。便如这狂风一般,起于九天之上,飘飘凌云,能瞬间扫过方圆几十里。但这人轻功又不同于肆虐的狂风,因为狂风固然神速,却仍然有形有质,吹过脸颊,吹过草地,都有知觉。但这人的轻功却真是如鬼如魅,瞬息万变几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没人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动作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将张老汉从老雷紧箍如铁的巨掌中夺了过去,而在夺人的同时,他居然还悠哉游哉的“顺便”去将隔了四张桌子上的茶壶拿了过来倒茶喝,真个是如流霞依水,垂露奔星般洒然骏驰。而这一切,只在一眨眼的功夫,真真是一眨眼的功夫。
老雷此时是被点了穴道,说不出话来。其实就算他行动自如一切正常,见了眼前这一幕,也会惊得一动不动,定如磐石的。老雷心中暗想道:“乖乖,今日算是真真的长了见识了。等会儿定要好好拜会拜会这位老前辈,叫他无论如何传我几招啊!”
且说那客人端起茶碗,慢吞吞的喝了几口,清了清嗓子道:“喂,你是叫老雷吧?”
老雷蓦地一呆,心中纳闷道:“怎地这高人说话毫无威严?声音又这般脆嫩?倒像个娘们儿……啊,不对不对,万万不可唐突了前辈!”他这般想着,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替他的“前辈”出气。那客人见他不说话,只是咕噜噜的转眼珠,沉吟片刻,猛然间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道:“哦,是了,我刚才封了你的穴道呢。你也说不出来话了!好好,我这就给你解开,你可不许再对这老大爷无礼了!”
那人“了”字音未落,老雷已是活动自如了,但仍是不见那人到底是怎么解穴的。老雷一得自由,竟是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恭敬的磕了个头道:“前辈在上,受我雷震一拜。”
那客人爱理不理的摆弄着茶碗,心想道:“嘿嘿,我怎么忽地就成你前辈了?给你做前辈,我不得成老怪物了?”他想到“老怪物”这三字,不禁心中黯然一愣,一片失意没落,当下长叹了口气,目视远方飞扬的沙尘,良久不语。
原来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晨潇。那日钟豹传来消息说她父亲云政亭宦途有变,岌岌可危。她爱父心切,心神不宁。水心悠又忙于五行门门派争斗,一时无暇顾及到云晨潇内心苦楚。
云晨潇本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却惟独对水心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耿耿于怀,甚是介意。尤其是她对自己的态度,更是叫云晨潇行也思,坐也想,吃饭睡觉都念念不忘。然而水心悠这一下出言拒绝,虽是短短的几个字,便叫她心如刀绞,不是个滋味儿,不由得心中忿忿不平道:“难道我就不如你一个五行门?难道我云家一家的性命还没有你一个五行门的分合重要?”想到这里更是委屈异常,心中直冒苦水。然而云晨潇自认识水心悠以来,虽然面上爱与她斗嘴争风,吵吵闹闹的,其实心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谦让着她,宠溺着她,分毫不想对她有个违拗,只想叫她开开心心的,仿佛水心悠快乐就是她云晨潇快乐,甚至比她自己快乐的时候还幸福。她自己也纳闷,哪怕为了水心悠做一些违背自己初衷意愿的事也是甘心的。
因此水心悠此时一拒绝她,更是叫她心入谷底,冷彻筋骨,黯然到了极点。但饶是如此,云晨潇还是不愿对水心悠发脾气,只是自己心中又难受,当下便一走了之,想将所有的烦心事抛到脑后去。
其实她这一去,本希望水心悠追出来。只要有个台阶下便是好的,她云晨潇也不是固执之人。不料事不遂人意,追出来的不是水心悠,却是她小师妹水之涣。云晨潇一时间心如死灰,便也不管水之涣在后面如何唤她,她只管奔走,也不理会。但跑了一段,终究心中不忍,再加上水之涣锲而不舍的追她,她也便停了下来,写了封信叫水之涣带回去,这才觉得心里轻松了些,只管去寻那怪老头了。
然而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平日里只是那怪老头来找云晨潇,现在主客互换,云晨潇却不知怎么找那怪老头了。她四下打听,却无半分音讯。如此过了三日,云晨潇也是越发着急,心中又挂念家人,便想先回荆州一趟,见了父亲再说,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或者,能见见宁王也是好的。于是便一路快行,黄昏时候走到这城郊,口干舌燥的,便停在这茶棚喝口茶,却刚好碰到这闲事,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起了侠义之心,这才出手相助。
“前辈……”老雷见得她心不在焉的,便又唤了一声,却仍是笔笔直直的跪在地上,没挪半分。
云晨潇这才回过神来,忙抬起头来道:“哎呀,快起来,你若再跪,我可就折寿哩!”
老雷听得“前辈”下了命令,这才恭敬的起身,向那“前辈”一看,不觉大吃一惊道:“你……你……”
云晨潇笑了笑道:“哈哈,我不是前辈,你也不用叫我前辈。我姓云,你就叫我小云吧。”
老雷诚惶诚恐的摇头道:“云公子,这怎么好?”
云晨潇摇摇头笑道:“不对不对,我也不是‘云公子’,这身行头也是我新买来遮人耳目的。罢了,不说这个了,你且问你,你们王爷是谁?”
老雷此时对这“云公子”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本以为有这高深内功的人,不到花甲也要过半百,这一看之下却是个年纪轻轻的俊美年轻公子。此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武功便到此等境界,假以时日,还不天下第一?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我们王爷便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定王殿下啊!”
云晨潇眉头微颦,又道:“那你可知定王殿下此去京城,所为何事?”
老雷眼中精芒一闪,说道:“这本是朝廷大事,我们平头老百姓怎知道?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既然是云公子问,我就如实说了。现在传言不少,说是……”
“唉,且慢!”云晨潇忽地一挥手,看了看身旁一直呆立不做声,一脸恐慌的张老汉,在怀中摸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柔声道:“老大爷,麻烦你了,我们这就走了,不给你添乱。这银子你拿去看个病养个老什么的,也别太操心了。”当下又对老雷使了个眼色。老雷会意,两人同时起身而去。
那张老汉看着桌上的银子,又看看云晨潇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心中一热,眼角微有些湿润。
两人走了一程,云晨潇四顾无人,才点了点头。老雷接口道:“有传言说,王爷上京是要商议要事。是荆州总兵云大人结党营私,意图不轨之事。俺们私下瞎琢磨,就想为王爷效力,心想这也许是个大好的机会,便也就口无遮拦的这么一说。”
云晨潇心中一笑,果然被自己猜中了。皇上不但招了宁王,还招了定王,说不定其他王爷也都去了。果然真是为了爹爹这件事,又或许,这只是个引子,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面。她颔首道:“那这么说,定王殿下深得民心了?”
老雷憨憨的笑了笑,满怀敬意的道:“那可不,我们王爷不但骁勇善战,而且爱民如子,不瞒云公子说,我们雷家也跟着王爷打过仗呢。真真是个大将之才,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做我们的王爷,更配得……嘿嘿……”
老雷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云晨潇已然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他的意思是,这样的人才该是坐拥天下的九五之尊。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言明。云晨潇问完这些问题,又摸了些银子递给老雷道:“多谢你跟我说这么多,这些银子你且拿着吧。”说罢一刻不滞,抬腿就走。
老雷想要的却不是这些银子,当下追出几步放声叫道:“云公子,云公子,好歹教我一招半式的呀……”但云晨潇何等速度,飘轻裾,翳长袖,如鸿鹄高飞,一举千里,转眼睛已消失在残阳之中,再无踪迹。
此后数日,云晨潇是马不停蹄的向荆州方向赶去。她体内真气原本充溢,又是借的别人的真气反哺自己,这运功一跑,自然是要催动五行内力。天载地覆,五行相生,大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势头。云晨潇此时也知这五行真气的奥妙,便只管发足狂奔,不停的运用。俗话说熟能生巧,武功更是如此。经过这一段横绝四海,跋山涉水的奔跑锤炼,云晨潇体内真气增长奇速,阳者如火,至大至刚,阴者若水,滋润灵柔。早已不可与以前同日而语。然而云晨潇内力虽强,却还是仅限于轻功方面,至于与人打斗之时如何进攻,如何防守,怎么拆招,怎么克敌,她还是一无所知,只是仗着自己速度极快,眼力奇佳取胜而已。
这日中午,已是到了河南汝宁府。云晨潇跑了一阵,忽觉得腹中饥饿,便寻了城里一家酒楼进去。这汝宁府地处中原,倒也算是富贵繁华,城内高楼林立,大道纵横。云晨潇虽然不在意自己官宦小姐的身份,但毕竟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享福惯了,不自觉的便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家。
那酒保见云晨潇衣冠楚楚,清华贵雅,当下殷勤的招待。云晨潇便随意的叫他上几样店里的拿手菜来。不料那酒保看云晨潇是个出手阔绰之人,便前前后后的上了十几样菜来,有荤有素,有菜有汤,俱是珍羞佳肴。云晨潇向来大手大脚惯了,也不在意,当下每样吃了一小口,但觉味道鲜美爽口,便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酒足饭饱后,那小二屁颠屁颠的来招呼,云晨潇道:“不必忙了,我这就走了。你这里饭菜味道不错嘛,多少钱?”
酒保陪笑道:“得公子一夸可是不易。您这顿饭前后十五两银子,我把零头都给您去了的。”
云晨潇微笑的点点头,往钱袋里一摸,但袋中空空如也,竟只剩下几钱的零碎银子。云晨潇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怪呀怪呀!怎么没钱了?我的钱呢?难道被人偷了?”云晨潇出门时,云政亭曾给了她不少全国通兑的银票,此后云晨潇不是在品恒书院就是跟水心悠在一起,吃穿都不用自己出钱,银子自然也多的是。但是这一路下来,云晨潇出手大方,她又是个不知柴米贵养尊处优的小姐,不知计划花钱,路上见了要饭的,觉得可怜,便是一锭银子掷出去,却当真是“挥银如土”了。她又不愿委屈自己,不论衣食住,都是选最好的。她本是生平第一次自己出远门,见了新奇的东西,只要卖家敢说出口,她就敢拿银子出手。只这几天下来,数百两的银子竟是被云晨潇用光了。
但此时云晨潇倒也无暇追究银子到底花去哪里了,关键是这顿饭钱可怎么付呢?云晨潇窘了半天,涨得一张盈盈素靥似火通红,哭丧着脸嗫嚅道:“那个……酒保大哥,你看能不能赊个账……”
云晨潇话未说完,那酒保立马拉下脸来道:“嘿嘿,原来是吃霸王餐的?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云晨潇自知理亏,也不发作,只是笑呵呵的道:“大哥,这样吧,我给你压个东西在这儿,抵了这酒钱吧。”
酒保想了想,这才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扬着脑袋伸出手去,趾高气昂的,哪里还有刚才点头哈腰的嘴脸?云晨潇心叹这世态炎凉,却也无法,当下从行囊中拿出一个翡翠晶莹的翠绿镯子来。这镯子通身透亮,没有一丝杂色,熠熠发光甚是好看。据卖家说是上好的孔雀翡翠石精细打磨而成,花了云晨潇整整三十两银子,此时拿出来抵着一餐饭,也算他赚大了。
不料那酒保接过来一看,便一脸鄙夷的道:“我说,你就拿这个破玩意儿抵赖?嘿嘿,这是个假镯子,顶多三钱银子!”
云晨潇一听这还了得,自己花了三十两的镯子,竟然被砍了两个零,一下贬到三钱?当下难以置信的夺过镯子来,细细端详,心想这一路上,还不知买了多少残货赝品呢。那酒保哪里肯罢休,又见得云晨潇柔柔弱弱的样子,当下双手一张,拦在云晨潇面前。
云晨潇本没想到诉诸武力,被这酒保一拦,才心想:“哎呀妈呀,看来我这一路可是吃了大亏了!那咱们就有亏同吃吧,十几两银子的事而已,大不了以后我再来还你。”她也不管这理由成不成立,就认定了它有理,当下脚底打滑,就准备开溜。
正在这时,便有人在一旁冷冷的笑了笑,开口道:“哎,小酒保,你好大的胆子哟!这人你也敢拦?”
那酒保愕然愣住,向那人一看,却是一男一女黑衣束发的两人。那男的仍在低头喝酒,女的面容姣好,脸色红润,正笑呵呵的向这边看着。
酒保一看是个弱质女流,当下尖声喝道:“今天找茬的人真不少呢!嘿嘿,你又有什么本事?”
那黑衣女子瞥了酒保一眼,站起身来走到酒保身旁不屑道:“我不跟你这小酒保说话,叫你们掌柜的来。就说三才山庄齐庄主的人来了。”
那酒保不知所以,还要多言,黑衣女子嘴角轻扬,右手一抬,在酒保手腕上轻描淡写的一抓道:“你去是不去?”
酒保早已痛的哭爹喊娘,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黑衣女子手一松,他便连滚带爬的下了楼去。须臾间,那酒家老板急匆匆的冲了上来,伸手抹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见了黑衣女子,二话不说,便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着头失声道:“不知贵客驾到,小的有失远迎,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黑衣女子挑眉看了那老板一眼道:“去拿三百两银票送过来。快些!”
那老板唯唯诺诺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姑娘还有何吩咐?”
黑衣女子森然道:“没了,走吧!”
那老板得了令,倏然起身离去,不一会儿功夫,便拿了五百两银票来送到黑衣女子手上,满脸曲意奉承之态。
云晨潇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时才凑近了开口道:“嚯,果然是三才山庄呢。好大的派头!我算开了眼界了。”
黑衣女子撇着嘴白了云晨潇一眼,将那五百两银票随手塞给她道:“云小姐不必说风凉话。我也是奉庄主之命,还请云小姐屈尊过府一叙。”
云晨潇正好缺钱,这雪中送炭的东西她倒是来者不拒的收了,又嬉皮笑脸的道:“好妹子,你可是叫我‘大哥’哩,现下怎地如此生疏了?”
原来这黑衣女子正是三才山庄的孟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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