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山神 作者:丢失拂晓
分卷阅读3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二人了。”易疏笑着对她说,和刚才对着折袖的面无表情不同,她的五官都生动起来,她忽地凑近知涟,啧啧说到,“小妖怪,怎么还喝了酒,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被负心男人抛弃了?”
一句“还不是因为你成日不理睬我”还没嘟囔出口,知涟就觉得身子一晃,瘫倒在易疏的手掌心。
知涟感到少女温热的鼻息在自己毛发间流动,她酒量本来很好,刚才那一瓶就算是放了致幻的流心花蜜也放不倒她。而她此刻才全然醉了,丝毫施展不起法力,只能听着耳边易疏轻柔又魅惑的声音纹丝不动,“再不变回人形我就把你扔出去。”
她一个激灵脱了酒力,扇动翅膀飞起,悠悠地落在窗棂上,她默念了好几遍咒语,最后一次才勉勉强强念对,随即便化为人形。
她还穿着山上修行的道袍,腰上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袒露在空气里的肌肤都泛着婴儿般的粉色,她一脸无辜,眼里闪烁着懵懂和奇异的光彩,不过易疏看得出那是一双目睹过无数恶行的眼睛。即便知涟身上缠绕着妖的气息,她依然如同那玻璃盏里盛着的一块可口点心。
“你夜里歇在何处?”易疏冷不丁的发问打破了沉寂。知涟支支吾吾的,她好像一面对这位大小姐就没了辙。她只好飞快地抬起眼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发现她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
这小姐也是奇怪,花台之事本就蹊跷,制住自己的那位白衣男人也甚是神秘,脑内念珠只搜寻出他那些已为人津津乐道的传闻,都荒谬得可笑,没什么可信度,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刻意隐瞒了起来。而这小姐不问自己来龙去脉,也不对自己起疑,好像反而全然接受了自己的存在。
知涟头脑一热,也可能是被易疏诱得大起胆子来,她恢复了在山上横行霸道的作风,狠戾地说:“小姐不怕我?不怕我这妖怪吃了你?”她作出威逼的样子,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一只作恶多端的妖兽。
易疏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春日的晚风吹的人心酥痒,知涟和易疏离得很近,她的气息就围绕着自己,是知涟半吊子修仙多年来从未遇到过的。
她和易疏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她觉得无所遁形。
她似乎早就看穿自己了。
“从来只有人怕妖,哪有妖惧人。你这反应可不像妖怪。”易疏步步紧逼,知涟慌不择路,一下子退到八仙桌前,易疏的手指滑过知涟的衣领处,一个用力揪着她提了上去。知涟紧紧抿住唇,牙关咬的抖抖索索,愣是讲不出半个字。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易疏拔下头上的簪子,满头乌丝垂下,像极了瀑布或是什么汹涌流动的东西,此刻在她身体里流淌起来。她用那闪着银光的尖端抵住知涟白嫩的脖颈,知涟惊惶地深吸一口气,鼻间吸入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她闭上眼,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飞快地分辨着那些药名。易疏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涟感到炽热爬上耳廓,那簪子好像扎得更深了,脖颈处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可她竟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
“我要惩戒你。”知涟感到两片柔软贴住自己的耳垂,轻柔地吮舐着,易疏冰冷的手指掠过她滚烫的面庞,是极其宠溺的爱抚,知涟浑身都在颤抖,疼痛和快感不断冲击着她,使她无法思考,“小姐……别”几个字好不容易从口中巍巍挤出,又被易疏挡了回去,“叫我易疏。”
☆、折枝(下)
易疏的手从背后环抱住她,知涟脑子一片混沌,只好任由她摆布着自己。
从前知涟在山上惹过一只花妖,它不像九师兄是座翘不动的冰山,不下十天,它就开始整日缠着知涟,变出各色各样的花境来讨她欢心。
直到知涟用摄魂勾取它灵魂的时候,它眼里还盛满着盼望她回心转意的希冀。可当时知涟扭头而去的背影极其决绝,完全罔顾它撕心裂肺的哭号。
所以当那个人的身体贴住自己时,她明白此刻该是报应来了。这么想着,知涟自暴自弃地闭上眼。
她的身体很凉,有浓重的草药气息,知涟闻得出里面很多珍贵药材的味道,她很喜欢这样的味道。知涟从前也时常吃丹药,不过师父会施法弱化她的味觉,让她觉得不那么苦。那易疏呢,她吃那些药的时候,也会有人让那些药变得不那么苦吗?
易疏温热的舌头探进她的口腔,像小动物给自己的领地做标记一样,吮吸她唇瓣的声音让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味道,让她的身体酥软下去,像堕入无边温柔乡。
易疏制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压在桌子上,手边就是一个白瓷茶盏,她心慌意乱地挣扎着,那茶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让气氛忽地蒙上了一层紧张的色彩,外头的折袖连忙凑近问,“小姐,有什么要奴婢”
易疏反手捂住知涟的嘴,极其镇定地转头回答,“没什么事儿,时辰也晚了,你不用候着了。”
小姐是说一不二的,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不需要自己进房里,折袖松开了搭在门环上的手,便退到后厢房歇息去了。
易疏突然笑了,她捏住知涟的发红发烫的耳垂,对她说,“你方才折了我一个前朝的花瓶,现在又碎了一个西域进贡的茶盏,我不管你们妖界有什么规矩,反正这人间讲究有债必偿,你且说说,你拿什么抵我这些物什?”
知涟一下子懵了,那头欠九师兄的还没还清,这头又有一个债主追了上来。
“我倒有一个法子,你若是一直陪着我,我倒可以许你一笔勾销。”
“那陪到何时?”
“到我满意为止。”
知涟心想这买卖自己也没亏多少,若是这位小姐让她去取什么灵丹妙药,开什么长生不老之方、抑或做些摘星拾月等等上天入地的事,才真的要愁死自个。
“小妖怪,你叫什么名字。”
“知涟。”
“你怕我?”易疏撩起她耳边的头发,顺着手指慢慢地盘绕上去,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小指漫不经心地挠着她的手心。
“不不是是你笑起来我乱了心神”
“这个名字很好听,”易疏脸上的笑意更甚,她握住知涟的手攀上自己的腰,郑重地说道,“因为是我心上人的名字。”
感官交缠的热浪一层层地席卷而来,像茴药谷里一季一回引渡药精魂魄的大风般吹拂着知涟,也像宫廷里盛大祭奠的乐声一般在易疏身体里回荡着。潮水漫涨,将她两人淹没又托起,反反复复。
半夜知涟喘着气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易疏温软的手臂搂过来,知涟的手心一凉,仔细感受那个物件,似乎是易疏家传的玉坠,她急着想递回去,易疏却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你晚上做噩梦,我怕你伤到自己,就把玉佩给你含着,现在倒好,被你咬裂了,我这人不喜欢不全之物,就当送你的礼物。”
知涟知道易疏在讲胡话,她哪有什么力气咬碎玉佩,但这胡话讲的她心头一阵甜蜜,便一言不发地收下了。
是夜,窗外的缱绻的风鼓动窗纸,还惹得一簇簇桃花跌下枝头。
☆、满船清梦压星河
一天夜里,知涟偷偷带易疏出了门。
她施了点小法术,唬过了上上下下的下人。易疏藏在黑色长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知涟。
“易小姐,我也带你出来了,你可算满意?”
“不,我还想去看灯。”
这灯火花会早都结束了,这时候要去哪看灯,总不能变出一街的灯来给她看吧。
知涟惆怅地看了她一眼。
本来说好只是来外面透透气吹吹夜风的,这小姐怎么总是说话不算话。
“今日是五月初五,锁心街那边会有人放灯。”
知涟闭上眼,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便拉着易疏走了。
她们踏过一座桥,石砖散发出雨后清新的味道,旁边的河面上漂浮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纸灯,散发着漫漫光辉,温软的烛光和水波融在一起,粼粼折折的,十分赏心悦目。
“那是琉璃心灯,是放给喜欢的人的。”易疏不紧不慢地说,还趁隙打量了一番知涟翻红的脸颊。
这锁心桥,琉璃心灯,还有那天易疏炽热眼神里含着的那句“是我心上人的名字”一股脑地向知涟袭来,她没遇到过这样的深情,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易疏拉起她的手,说,“走,去那边。”
她们顺着一条长廊慢慢地走着,河面上的灯光芒愈甚,像一双双湿漉漉又含情的眼睛。三三两两的人执灯与她们擦肩而过,脸上是掩不住的甜蜜。
知涟忽然抬起头,趁着易疏恍惚的瞬间将她抵在立柱前,踮起脚吻了上去。
夜晚的风很慢,也很长,像薄纱一样缠绕着她们俩,将她们裹紧。
易疏想起十二岁生辰酩酊大醉的自己,那时候因为知道真相,难过得喝了很多酒,醉的不省人事。
如今她也像酩酊大醉,喜悦的酒从头浇下,把现实和噩梦都冲刷掉,只留下十指相扣的此刻。
她们俩依偎着坐在廊边,知涟絮絮叨叨地和易疏说她从前的生活,说清麒山上的奇珍异物,说慈爱的师父,甚至说了九师兄。
“我从前老是惹九师兄不开心,因为顽劣。还做了好多好多坏事,后来我每一天都在担心什么时候一道天雷下来,就把我给劈没了。”
“你喜欢他?”易疏探究的眼神让知涟唇间的实话畏畏缩缩地不敢讲出来,“其实也没有,我当时……”
“看来就是喜欢了。”
易疏别过头去,一副不打算再理知涟的意思。她慌了神,急忙为自己辩解,“我那时候不开窍,阿宁你别生气嘛。”
见易疏还是没有反应,知涟从袋里掏出一块澄亮的石头,抛进河里,一簇水花升起来,托着一盏纸灯浮了起来,那纸灯飘飘摇摇地向易疏飞来,而后落在她面前,又飞速旋转起来,上面显出两个墨水晕染的字「涟疏」。
“你这便是借花献佛了。”易疏摇摇头,脸上却已有了笑意。
知涟一跃飞上外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珠子,向天空抛去。
爆裂的烟花在黑夜里炸开来,缤纷的色彩盛放在天际,光线流淌下来,又隐隐拼出一行字「一生一世一双人」。
像个掷地有声的誓言。
知涟很怕谈「一生一世」这样久的字眼,也许天劫明日就会来。但她还是要努力一回。
尽管这歧途漫漫,尽管这覆辙多舛,她已不打算回头。
易疏的眼眶湿润了,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也怕永远,因为或许明天一来,永远就变成了此刻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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