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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节

    破道[修真](上半部) 作者:苍迹

    第32节

    杜子腾有些惊讶:“这是为何?”

    葛麟一脸苦相:“我哪知道,家里老头子逼得紧,说是我修行上吃不得苦进境缓慢,把我骂个狗血淋头,然后就把我扔到春山池去历练一二……”然后他左右看看,一揽杜子腾肩膀:“你那些好符赶紧给我交些出来,春山池有的是冤大头,还有,你小子脑子灵光,赶紧想想,还有什么捞灵石的法子?要不然,这次去春山池也太苦逼了些。”

    崔绝尘却是皱眉:“又不只你一人前去,能去春山池磨砺本是好事,何必这副模样。”

    眼前二人又要争执起来,杜子腾有些哭笑不得,还来不及说什么劝解,一把巴掌大的金剑已经是传书而至,葛麟便如便秘一般,火烧眉毛一样边跑还边回头朝杜子腾喊道:“保持飞剑传书!记得我要的东西!”

    杜子腾忍俊不禁道:“葛公子真是,这般火急火燎的,去历练而已,怎地这么匆忙。”

    崔绝尘眉宇间却有些深沉:“不只是他,门内不少弟子皆是收到了这紧急历练的任务……”

    杜子腾竟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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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横霄剑派的斗辉宫,修真界中有许多传说,那里是云横峰的至高处,高不胜寒,亦是横霄剑派第一代祖师悟道之处,传道之所,神圣不可侵犯。

    也许在修真界所有修士,甚至包括外门、内门很多剑派弟子看来,这个地方都应该是高高在上绝不容轻慢的。

    此处的一草一木一阶一栏,萧辰都极其熟悉,当年被师尊纳入门下时,便是在这绝顶云峰之上日日观想重悟剑道,回头去看,那是人生中最简单最纯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不必像年少时会为填饱肚子如何生存而担忧,亦不必像日后那般殚ji,ng竭虑谋划算计,只需要认认真真想如何修自己的剑道。

    萧辰一步步踩在冰寒石阶上,足底云雾升腾,如有灵性一般在半空勾勒出一幕幕玄奇景象,不远处,一座草庐已是隐隐在望。

    是的,这草庐便是名震整个修真界的“斗辉宫”,可它哪里又当得起宫这一称呼,不过一间草庐,不论是梁架还是茅草皆是平凡无奇,若放在凡间连寒舍都称不上,却是横霄剑派历任掌门的居所,亦是横霄剑派的首位祖师悟道之处。

    而现在这里,却聚集了横霄剑派的掌门与所有的元婴大长老。

    萧辰叩首相拜:“不孝弟子萧辰见过师尊,见过各位师叔。”

    直到爱徒此时真正到了面前,长霄真人才微微咦了一声:“辰儿,你的剑灵……?”

    萧辰垂首道:“说来愧负师门教导,剑灵已然消失。”

    几位大长老皆是相顾失声:“消失?!”

    他们几人是首次知道萧辰剑境竟已至剑上生灵之境,即使是在座几位元婴修士亦不是人人剑上都能剑灵的,本来坏消息就已经太多,他们心中刚刚生出一点喜悦就被萧辰一番话打击得飞灰烟灭。

    袁长老忍不住道:“剑灵消失非同小可,你境界可有……”

    萧辰并没有抬头:“那日在星潮中与域外天魔交手,徒儿金丹已然破碎……”

    这数位元婴大长老均是难掩那一声巨大的失落叹息。

    萧辰所结乃是上上品的无暇金丹,只要不出意外,百年之内必晋元婴,如今剑派这般境地,诸位长老只希望萧辰能一力当起门派,却遭遇这般意外……

    当场便有大长老颓然叹道:“莫不是天要亡我横霄剑派……”

    执剑大长老却是冷然道:“慎言。剑派存亡岂在一人之手?”

    众位大长老尽皆默然不语,神情间亦看不出是赞同更多,还是反对更多。

    长霄真人只是敛眉不语,神情间却并无多少失望之色,只看着萧辰的目光中蕴有关怀之色,然而一道温和灵力拂过之后,他竟是再次“咦”了一声,随即神色中十分复杂,似喜似忧竟是难以分清:“我徒竟能那神塔传承……”

    萧辰亦不加隐瞒:“是,那日在星潮之中,金丹破碎,我已祭出神魂欲与那天魔玉石俱焚,却得塔中神文灌持……”

    袁长老急切朝长霄真人问道:“难道是星河中的神塔?!”

    长霄真人颔首。

    袁长老乃是执事大长老,此时竟似个孩子似的哈哈笑了起来,直令萧辰亦有些错愕。

    而几位大长老目光中都隐然有欣慰之意,令萧辰心中有些困惑,难道这几位大长老不因为他这形同背叛了门派剑道传承而生气,却反而这么欣慰?

    执剑大长老看向掌门,心中却是明白,只怕在师兄看来,虽然在此时门派最危急之时,萧辰能得此传承日后前途无限,门派终是多了一股助力……然则横霄剑派却是少了一支重要传承之人,尤其是少了传承掌门师兄衣钵之人。剑道极致之处,纯粹致一方能强大,既然受了其他传承,那在剑境上便极难再突破了。

    萧辰亦是渐渐明白师尊心境,他心中低叹,从始至终自己终究是对师尊负愧良多:“当日未能阻拦那天魔损毁天柱,亦是我失职……”

    长霄真人只摇头道:“不必多思,你不过金丹,抵御天魔本不是你份内事。”

    萧辰却是再次垂下头来:“华嶷一事,弟子亦心中有愧,他与邪道有往来之事,弟子本早已知晓,却因为心中存私,不肯揭露反而替他遮掩……”

    事已至此,萧辰心中并无不可对人言。之前一次次与华嶷之间的周旋,说实话,他更多的不过是在敷衍华嶷,如果想要揭穿华嶷那些不堪之事,他有一万种手段与方法可以在华嶷不可自拔之前出手,可他并没有,甚至他还替华嶷在一众大长老面前隐瞒了他与邪道暗中往来之事。

    萧辰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度之辈,这般手段不过是为着心中那点筹谋,要令华嶷在那邪途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只有这样,最后的事端才能一举说服师门中那些对华嶷太过“纵溺”的长辈们。

    萧辰只将这一切全盘托出,眼前所有人皆是师门长辈,其中更有对他恩重如山的师尊,华嶷之事,牵涉这诸位长辈,确实是他私心过重处置不当,若是早早揭穿,小惩大诫足以令华嶷迷途知返,又怎么会有后来那么多事端。

    冯长老之死他难道就是完全清白的吗?

    现在想来,萧辰心中仍有悔恨,一己之私,酿此苦果。他总以为自己一切胸有成竹智珠在握,殊不知,愚人者天自愚之,现在想来,当日定下这一切的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萧辰这一番剖白只令在场所有大长老沉默良久。

    好半晌,袁长老才颓然叹息:“若说过错,我的错更大,华嶷自幼便性子偏狭要强,我只当他是有些心高气傲,非但不曾好好导正,反而多有纵容。如今看来,他今日落得这般下场……若不是我纵容太过,早些矫正,他便不会如今日这般目中无人心性偏激……”

    一旁的罗长老亦是神情痛楚:“早年亦有弟子曾向我提及他曾伤人之语,我只当是他性子骄纵些,训斥了他几句便轻轻放过,只怕当日纵是萧辰说他勾结邪道我亦未必肯信……前几年他还对我说邪道猖獗想出去游历一番斩妖除魔,我一时听信便将师兄的符宝赐予,今日差点酿成大祸,若是剑冢之地毁于一旦,我亦再无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长霄真人闭目良久,才长长叹道:“不必如此,若说过失疏忽,一切罪责皆在于我,你们又何错之有?养而不教,皆我之失。”

    一时间,草庐中静可闻针落。

    萧辰心中酸苦难言,华嶷身世如何,自他入得师尊门下,诸位大长老对于华嶷那远超一般内门弟子的护持之心,还有种种蛛丝马迹,他心中早有揣测,然而,这揣测当初亦是令他难以相信。

    不是因为师尊德行有瑕,修士漫漫道途,谁人无过?而是因为师尊这般光风霁月,华嶷却是那般肤浅骄狂,叫他难以接受。

    华嶷对他嫉恨艳羡,他难道就不曾暗中嫉妒过华嶷?

    华嶷不必有过人的剑道天赋,不必思虑权衡长袖善舞,更不必注重从前姿态需要为众弟子表率便,他什么都不必做,便已经拥有了一切。门派内一众大长老的真心喜爱,自幼便有一众大长老的悉心教导。

    若只是他与华嶷之间,怎样都可以,可现在……却是迫得师尊当众认错,一切到这般境地,最为难过又最为难堪的便是师尊,这一切皆是因着他只顾置气私心作祟,累得师尊这般……不孝至此他实在难有颜面再对师尊,一时间,萧辰实在难掩心中无限的愧疚与酸楚。

    长霄真人目光却依旧温和慈爱,一眼看穿了爱徒因何而懊悔愧疚,他只转而问道:“那霄河之印可还在身上?”

    萧辰只迅速将所有情绪收敛好,平静了声音道:“星潮开启之后,霄河之印已然回归弟子身旁。”

    萧辰微微起身将那墨玉环双手奉上,正是打开星潮时撑出一道门户的那中空玉石,长霄真人眉峰微微翕动,萧辰因与那神文之塔的莫名联系,对星潮相关之物格外敏锐,否则他绝对觉察不到师尊方才竟是从霄河之印上抹去了什么印记。

    长霄真人并不知道萧辰已然觉察,只笑道:“既是回到你身边,便是与你有缘,好生收起来吧。”

    几位元婴大长老眼神中难掩惊骇又终是释然,到头来竟是全都默默无言。

    萧辰心中奇怪,忍不住问道:“师尊,这霄河之印……”

    袁长老却率先起身道:“师兄,我等先去查探阵法,去去便回。”

    长霄真人心中领了师弟一片好意,只微笑颔首一语双关地道:“劳烦师弟了。”

    几位大长老先后起身,以元婴修士的身法,不过眨眼间,这简陋草庐中只剩下了他们师徒。

    长霄真人一袭普通青衫,盘坐于一个草团上,眉目依旧如当日一般温润儒雅,时光恍惚又回到了被纳入门下的那日,彼时的萧辰,兴奋却也忐忑,他没有想到自己在镇上遇到的仙人竟是剑派掌门,能被他收为弟子便是对萧辰极大的肯定,可他亦惶恐,惶恐自己怕做不好令掌门失望。

    而今回望,师尊依旧儒雅坦荡,他业已长成,却走了几重曲折弯道,只怕令师尊不知c,ao心之余,如今又令师尊黯然神伤。

    年少时的些许心机彼时还自鸣得意,如今看来肤浅幼稚至极,师尊却都一一给予了极大的包容,容他犯错,容他成长,这番长辈拳拳爱护之心,切切关怀之意,这一世再没有人能为他做到。可他最后回报师尊的却是这一番难过与难堪。

    于这无人之时,萧辰终于忍不住低低唤道:“师父,弟子……”

    他想说出自己的愧疚,想说出自己的羞惭,想说自己辜负了师尊,想让师尊责骂一番,可最终他只发现,一切说来都太过浅浮,竟难以道明此时心境的万一。

    不必多言,纵然萧辰长大了许多,但自仙缘镇上长霄真人便看着他从一个三尺幼童长成为风华正茂的少年,又到如今眉宇坚毅的英俊男子,如何能不知晓他那些心事?

    长霄真人只将一番话娓娓道来:“修道者虽说要追求无上大道跳脱轮回,不受俗事所累,可修士终究是人不是仙,如何能全然远离俗世烦恼,喜怒哀乐终究难免。

    为师勘破化神之时,剑道星辰流转时光倒漫,亦曾忘却修真界一切,以一介农夫之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彼时天公晴雨小吏税役皆是无尽烦恼,一刻亦未曾停止。随后数年间凡间战火四起,我亦曾于乱世中征杀不休,直到解甲归田,于黄昏辰光中见结发之妻墓茔草深,小儿懵然问我自何而来,才恍然惊觉,原来时光促韶华逝,一切竟是转头皆空……星辰再度流转时,便已是化神之身。”

    说到这里,长霄真人眉宇亦难说是怅然还是遗憾:“那小儿……你恐怕已是猜着了,便是华嶷。彼时为全声誉,隐下这桩事,甚至刻意疏远于他,便已注定合该有今日结局……辰儿你大可不必自责。只是,漫漫道途,一时利弊权衡终成一生之憾,辰儿,你须引以为戒,莫再如为师这般。”

    萧辰一怔,“一时利弊权衡终成一生之憾”,师尊这句话缓缓道来,竟是一字一痛……明明这般黯然神伤,却依旧放下师道尊严将一切往事道来,只为与自己谆谆教诲,萧辰抬头凝视眼前修为化境、眼神中却难掩伤痛沧桑的师尊,心中大恸,他鼻间一酸,竟又仿佛年少时一般泪盈于睫:“徒儿记下了。”

    长霄真人微微一笑:“好啦,纵然今后不只追求剑道之境,你亦须砥砺发奋为一众师兄弟表率,如此方才不负先祖立下星耀宫之期许。”

    萧辰重重点头应下。

    萧辰下得斗辉宫时,脚底石板冰凉彻骨,他忍不住回望,那小小草庐已然再次隐没在云雾中,只隐隐看到几位大长老的身影在云雾中一闪而逝。

    不知为何,这一刻,萧辰脚步竟是越来越迟缓,就像旧日时光在脚边一旁,令人舍不得太过匆忙,眼前这熟悉的一草一木,皆令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突然之间,萧辰止住身形,猛然回望,草庐中剑气直冲霄汉,云雾汹涌如波涛中,燃烧的金炎透明而绚烂,这分明是有人在借剑阵燃寿元强行突破境界!

    第127章 真相从来沉重

    这于云横峰极高处发生的一切,其余的人皆是懵然无知,萧辰心中却是一片痛楚,电光火石间一切突然明了于心:为何他强开剑问之堑却不见诸多元婴大长老露面?为何方才他们会尽皆都在斗辉殿中?为何之前师尊会突然宣布闭长关……

    以师尊化神期的修为,这世上还有什么事需要他这般拼命提升修为去做,还要这许多元婴大长老耗费这许久时日的ji,ng力来协助来完成?只怕也只有天柱之事了。

    原来,他那一己之私非但令华嶷无法回头,更累师尊亦要这般拼命弥补。

    化神之境的尽头便是飞升仙界,这是修真界中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甚至应该说是毕生所求之事,以化神修士的寿元而言,师尊有的时间慢慢提升境界直至飞升,可现在却要这般燃烧寿元强行突破,萧辰心中再没有比此刻更懊悔之时。

    那剑阵中的剑气将斗辉殿周遭云雾冲散开来,露出一方小小的碧空,如蔚蓝的窗口一般,那绚烂无匹的金焱在天际缓缓攀升,向着那方小小晴空而去。

    萧辰心中知道,那金焱便是师尊燃烧千余年剩余寿元强越境界之光,金焱每多进一尺,师尊剩余的寿元便会少上数十年,千余载光y亦不过换这绚烂瞬间。

    而之前他强开剑问之堑,竟还耗费了师尊的灵力来平息华嶷最后那道符宝,于这等冲击境界的关口,不知又浪费了师尊多少光y的寿元……萧辰不能再想下去,他只呆呆回望,此时,心中只强迫自己牢牢看清这一幕,记下眼前所有一切,永远都不能忘却。

    那道金焱轻盈跃动,很快在剑气清扫出的晴空中拖曳出清晰美丽的轨迹,那剑阵之气猛然间光芒大作,萧辰只从中依稀辨认出了袁师叔苍蓝的冰封剑意,罗师叔赤红的熔炬剑意还有执剑长老的无情道剑意,元婴大长老们这竭尽全力的剑意大开之下,苍穹尽头的碧空竟如波纹一般慢慢荡漾起来,在那剑意如怒涛反复冲击之下,碧空竟是缓缓漾开,最后,露出漆黑天幕与天幕尽头一座无尽荒凉的小岛。

    那小岛荒凉死寂,乱石嶙峋,上方的漆黑天幕上无数闪电撕裂不休,直如末日即将来临,六根嶙峋宏伟的天柱直指天幕,那些天柱不住在闪电之下微微颤动,这苦苦支撑下的局势看起来却仿佛随时可能被闪电劈倒一般岌岌可危。

    这一刻,不只是萧辰在看着这一幕,至少,云横峰下还有另外一个人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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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腾同诸位同门叙过情谊后,便下了山去了仙缘镇,既然钱长老说已将消息大白天下,那么简家受他牵累,在那般情境下,简泽不但没有疏远于他,还给他和萧辰提供了帮助,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前往道谢的。

    只是,对于杜子腾和简家而言,历经重重波折,情谊早已不用太过在意这般口头的形式了。

    杜子腾见镇长ji,ng神还好,经历过中年丧子之痛晚年垂死之危,之前的摧折显然不能轻易击垮他,如今真相大白,镇长眉宇间一股轻松畅快,令杜子腾觉得十分宽慰。

    倒是简铃儿长大了些,这番变故,镇上那些风言风语倒是令当年那个活泼机灵的小姑娘沉稳不少,只是大人们说话不到三句,她便调皮追问杜子腾与萧辰的关系是不是与传言中所说一样,由此来看,这小丫头那点古灵ji,ng怪倒没全丢,只叫杜子腾哭笑不得。

    杜子腾倒是与简泽痛痛快快喝了一场酒。

    依旧是杜子腾最爱的禾禾佳酿。

    遥想当年第一次喝到嘴里,还是托了简铃儿那小丫头的福,如今回头看去,自己在耿家日日夜夜累如狗的生活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

    杜子腾忍不住叹道:“说来,我与仙道结缘,倒是全托了你们一家的福啊。”

    简泽举杯一停,随即反应过来,杜子腾说的是当年简铃儿偷了家中酒食符箓还有符笔前去贿赂杜子腾只为听一场萧辰的故事。

    然后他与杜子腾忍不住相视一笑,饮了杯中酒之后,简泽却是调侃道:“说来你与真传首席岂不是更早便有结有前缘?”

    杜子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爷我这么玉树临风,看在他那般沦落天涯的可怜份儿上,便借他出出风头吧。”

    简泽扶额:“杜兄弟,你与当年相比,倒是没太多变化。”

    随即,二人皆是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待得尽兴之后,镇长自然再三挽留,杜子腾在简家的屋子依旧保留如前,他便在仙缘镇上歇了下来。

    此时天光依旧大亮,不知为何,本想安安心心休息一阵、将这段时日的颠沛流离尽皆抛却的杜子腾却辗转反侧,他心中猛然一阵惶恐悸动,心跳十分之快,似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想到之前葛麟的离开与崔绝尘带来的消息,丹田中的小木棍不知感知到主人的不安,还是预见到了什么,竟开始嗡嗡低响。

    想到前几番小木棍对于环境的敏锐,杜子腾忍不住披衣而起,没有惊动简家人,只是忍不住爬上了屋顶,仙缘镇依旧人流如织,不见异常,小木棍的嗡嗡声越发急促,杜子腾转头朝仰峰坪方向看去,云横峰依旧隐没在重重云雾中并无任何异状,杜子腾稍稍放宽了一下心事,然而,当他不经意抬头看到更高处的天空时,这一看竟然彻底傻住。

    在重重云雾之上,不知何时露出一方电闪雷鸣末日之象的小小黑色天幕,天幕之下,那一座小小孤岛独悬于彼,六根形制各异的天柱岌岌可危地支撑着天幕,更像是支持着这喧闹世间修士凡人皆不知的头顶苍穹。

    杜子腾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适才饮酒的微醺早已全部消失,他没有想到,当时在神文之塔内看到的景象竟会真正出现在他眼前,而且是出现在云横峰上方的天空!

    他的视线从那末日之象的场景中抽离,而是缓缓扫过仙缘镇,这里在他上次借牛背商会之机炒作一番之后,地皮价格暴涨已然成为了修真界有名的商业中心,修真者们会万里迢迢将四面八方的灵物贩运到此处只为卖上个好价钱,那些追寻奇珍异宝以便修行的修士们也会不远万里来到此处,只为买到那些举世罕见却是自己急需的灵物。

    以七大门派信誉担保的牛背商会,还有横霄剑派强大的武力值令一切恶性事件发生概率极低,为这些旺盛的商业需求提供了最强有力的庇护,也为仙缘镇的繁荣提供了最肥美的沃土。

    在这等旺盛的商业繁荣之上,仙缘镇比之原来已经繁盛十倍不止,充斥着各式叫卖与还价之声,这里的人流量亦是大到堪比一个中型门派,此时每一个到此的人都怀揣着心中那些隐约的欲望与诉求,或是一件奇珍,或是个好价钱,甚至是一部好功法与一片坦荡的修真之途,他们每一个人竟都没有留意到,他们心中那些强烈的欲望诉求在天幕将倾的现在已然微茫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在大厦将倾时覆灭于一旦。

    看着那一张张或兴奋或紧张或急切或焦灼的面孔,众生百态,他们都沉浸在现世之中,竟没有一个人像自己一样看到头顶的一切,当日在藏剑大殿上的惶惑惊恐再一次袭上心头,如果说洪峰将至,蚂蚁群仍在载歌载舞,上苍觉得它们太过渺小不配知晓真相,那么它令它们其中一只看到这一切又是为何?

    杜子腾呆呆看着那带着恐怖真相的一小方天幕,耳边却净是周围这人声鼎沸的喧扰,冷汗已经打shi自己的衣衫。

    便在此时,仿佛是告诉杜子腾,纵然众生愚钝,却终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众生救赎一般,那小小天幕之上竟是升起一道金色的轻盈炎光,那金焱如一道轻盈轨迹不断延伸最后竟是要触及到那小岛。

    这道炎光的到来似为小岛注入新的生机,竟让六道苦苦支撑的天柱上光芒一振,似是在期盼雀跃。

    漆黑天幕上,那意图撕裂摧毁一切的血色闪电似被狠狠触怒一般,雷暴如骤雨一般倾盆而下,将那天幕不断地击出道道血色伤口,不时可见殷红熔浆流淌而下,六道天柱为修补那一道道伤痕,其上的光芒随之黯淡,仿佛随时有可能在那金焱真正抵达之前将整座小岛吞没。

    杜子腾情不自禁起身凝望,六道天柱上的光芒恒定如一,在血电 y  威下没有半点放弃的迹象,依旧为众生牢牢撑起这方天空。

    那金焱仿佛呼应一般,在血色闪电密集狂猛、随时可能击穿天蓝的进犯之下,金焱仿佛呼啸着怒号,原本轻盈似烟,此时却迅奔若怒涛,不过转眼间就已碰触到了小岛,彻底点亮那一方荒芜之地,好似为小岛带去了新的生机与活力一般,那一方黑暗天幕都被微微映亮。

    那血色闪电愈加愤怒地咆哮嘶吼,杜子腾远远看去,都忍不住为那恐怖的威势而有些瑟瑟发抖,可那金焱夷然不惧,只缓缓包裹着整个小岛,下一瞬间,整个金焱曾经行进的轨迹都开始明亮起来,恍如一条熠熠生辉的金色飘带一般,然后杜子腾就见到了此生绝对想像不到的场景。

    碧蓝晴空下,一个儒雅修长的身影便这样一步步向那漆黑天幕疯狂血电下的荒芜小岛走出,这一刹那,没有人能告诉杜子腾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却蓦然间觉得那条金焱铺就的大道那般黑暗森冷漫长孤寂,却有人终是选择踏入。

    片刻之后,那身影就已经消逝在晴空之中,被那一片黑暗彻底吞噬。

    不知何处起了一阵大风,卷得杜子腾衣衫猎猎,他竟是忍不住低下头来,风中的细砂竟是让他眼中模糊一片,再难去看清那身影在这世间最后的印迹。

    当杜子腾在这狂风中再次竭力看去之时,那小岛上竟是又多了一道天柱,恢复了七天柱之数,其中新添的那一根天柱,是无比美丽的幽蓝之色,点点星光点缀其上,似有无尽星河璀璨其间,晶莹绚烂又那般带着几分熟悉。

    恍惚间,曾于神塔内与剑问之堑中所见的景象陡然间彼此交错历历在目,那曾经繁茂的小岛,那第一个踏足的剑修,那不断增减着的天柱,被域外天魔摧毁的墨色天柱,堑中断裂在地痕迹尤新的墨剑“扶苍”,还有方才那隐没期间的儒雅身影和多出来的星辰天柱……

    在一刻,杜子腾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知不觉间,竟是泪shi双颊,再难自已。

    原来他方才惊恐莫名只一看便畏惧不已的末日之象,横霄剑派早有祖师清楚地看到了,他们却没有耽溺于那无用的畏惧惊恐,而是拔出了手中长剑,站了出来。

    那哪里是什么天柱,不过是那每一位惊才绝艳的祖师放弃一己之道,为天下苍生以己身为刃撑起头顶这方晴空的献祭。

    七道天柱,算上之前已然身故的史安祖师,横霄剑派之前便是有七位至少化神期修为的大修士放弃了世间一切,去了那有去无回的岛屿之上,而史安祖师更是因为那域外天魔之故身亡于彼,只留“扶苍”残骸回归剑问之堑中。

    若以修真界许多修士看来,化神之境的修士,有通天彻地之能,数千年的寿元,足以逍遥天地,几近于神,竟要为这天下无数蝼蚁般的众生牺牲一切,岂不是蠢不可及?然而,不期然间,扶危救困护佑苍生,这八个字连同那把黯然断裂为数截却依旧风骨凛冽的“扶苍”再次出现在眼前。史安祖师不必多言,便已回答了一切。

    杜子腾终于明白了为何剑问之堑会与第二重天堑后的剑冢那般不同,因为,剑问之堑中埋葬的是一位位曾经撑起这方天地的经天纬地之才,他们在修真界之时修为事迹惊动天地,最后却都选择无声无息湮灭于头顶那修真界无人得见的战争之中,英魂早已渺渺,纵是曾经撼动天下的本命飞剑上亦是残破不堪,只留下那些碎片残骸葬于隐没之堑中,永远被世间遗忘。

    那第一位踏足小岛洞察了域外之敌的祖师是这般,史安师祖也是这般,他的其余六位同门如是,如今,长霄真人亦如是。

    杜子腾不知道,是不是那域外大敌的一次次的突袭令那头顶小岛由一片繁盛到了如今这般岌岌可危的荒凉之境,原本只需一人守护,却到了如今必须由七根天柱共同捍卫的程度,史安祖师英魂既殁,便由长霄掌门前去……

    他只在这一刻,无比确定地意识道,在真正明白了自己尚能存在于这世间是因为有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剑修无声无息的献祭之后,自己那些软弱的情绪,根本不配提及。

    云横峰上,萧辰已然跪倒在地,泪盈于睫,这一刻,再多的懊丧终成悔恨,“一时利弊权衡终成一生之憾”,师尊竟是一语成谶,终此一生,他恐怕再难将眼前这一幕轻易挥却。

    这世间,再无一人会那般对他悉心指点,全意爱护。

    头顶七道天柱交相辉映之下,竟是牢牢将那天幕再一次撑起。

    那血色闪电似见此次又要功败垂成,那雷霆万钧毁天灭地的威势竟是悄然退却,十分难得地留下了一片安静的漆黑夜幕,只余七根天柱宁定如永恒。

    斗辉殿中,数名元婴大长老远远看到这一切,俱长松了一口气,心中似喜似悲,袁长老低叹道:“师兄已经迈过这最后一重‘天人之堑’,不枉我等花费这许多时日准备这剑阵,也算是送他这一程,只望今后一切平顺才好……”

    执剑长老却是半晌道:“我等亦须早日突破境界为师兄分担一二。”

    罗长老亦是语带y沉地道:“不错,既然不能指望其他门派与剑派分担,我等当加倍努力才行。”

    其余诸位大长老均是默默点头,彼此皆是明了那天人之岛上形势险恶,修真界亦是波谲云诡,他们能早一日突破化神便能早一日分担,几人对视一眼,均是在彼此的神色间看到了决心,只要天人之岛上需要,哪怕到时他们需要像长霄师兄一般自燃寿元才能突破此堑,也必然是在所不惜。

    袁长老心中沉郁,再次出声道:“除此之外,萧辰修为亦需速速提升,门派内我等需要好生安抚,只待他修为一到元婴便按师兄的安排令他执掌门派,这段时日,门派外一切异动我等还要好生观察,师兄行踪一事需守秘,切勿再生出华嶷那般的事端来了。”

    想到长霄真人当着诸位元婴大长老传给萧辰的霄河之印,那内中含义已是再明确不过,师兄既已去了天人之岛,萧辰又被印证品行无瑕,且身有神塔传承,将来进境必是不可限量,正为门派此时所需。

    袁长老这番安排正是恰当,几位元婴大长老自然无不答应,决心既下,安排已妥,诸人便默契地缓缓收敛剑气,然而,正在这剑阵收回的当口,却见那一角露出的天幕上惊变骤起,那狂暴血色闪电退却之后,竟倏然间突然又再次现身!

    这一次那千万道闪电不再是如狂瀑般分头击下,那血色闪电在遥远天幕之顶原本依旧是千千万万条,可在劈裂而下的途中,不知生出了什么变故,竟骤然如江河一般汹涌汇聚,那千万倍的力量汇聚一身,是何等凶猛,竟是首次将那漆黑天幕撕裂出一道长长缝隙,最后粗大如汹涌之潮的血色闪电竟是结结实实劈在了天人之岛上,而且极其险恶劈在了那新晋的星辰天柱之上!

    一时间,云横峰上诸位元婴、萧辰,还有一直注目于此的杜子腾均是倏然色变!

    那血色闪电夹击在星辰天柱之上竟发出极其恐怖的霹雳之声,一时间,雷光火闪,竟将那一方小小天幕连同周遭悉数映得火红一片,叫人全然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汇聚的闪电之威力不止于此,竟还有汹涌血色魔光顺着那方小小窗口泄露而出,将那小小窗口冲击得猛然扩大,狠狠撞击到了其下的斗辉殿上!

    这云横峰顶诸多元婴大能色变之外,亦是勃然大怒,元婴剑阵奋然反击,冲天剑阵毫无花巧地与那倾泻的魔气狠狠一撞,那灵力撞击之威直那将那方碧空彻底点亮,如天空中多了一轮烈日般骇人!

    此时此刻,这云横峰顶的剧变再也遮掩不住,魔光灌顶,剑阵反击,骤然而起的灵力巨变令无数云横峰上下的修士均是脸色大变,这等天地巨变只令他们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心惊r_ou_跳,横霄剑派的护山大阵更是在这等攻击之下自行启动,那原本将剑派遮掩密实的云雾蓦然汹涌收缩,牢牢护卫!

    仙缘镇上,所有修士再次看到了那水幕一般的波纹荡漾之后,天空似幕布拉开一般露出了那巍峨险峻的如剑之峰——云横峰。

    无数惊恐叫声齐齐在仙缘镇上各处响起,所有的繁荣安定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不过虚无的假象来,许多修士惊慌失措,根本不及完成手中的事情便摸出了手中护身的法器,有些机灵的店铺主人却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可是云横峰下,怎么会出事呢?没事的,大家不要慌乱,只是不知好歹的邪魔来找死呢。”

    “嗨,没准是峰上的长老们在试剑,别大惊小怪了!这虎ji,ng晶的价格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到底买不买?!”

    “哈哈,客官您这胆量可当真不适合在这云横峰下买东西啊!”

    却并非每个修士都能这般被轻易安抚:

    “云横峰下都能感知到这魔气,连横霄剑派都不能完全压制,这到底什么样的魔物?怕是大事不妙,我们还是赶紧回去!”

    “那可是云横峰的护山大阵,数千年来启动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怕是有大敌来袭,我等快回去禀报掌门!”

    无数此起彼伏各式人声灌入耳边,杜子腾却听而不闻,只牢牢盯着那万丈高空之上的一方小小天幕,众人恐慌的他早已恐慌过,众人担忧的他知道已经无解,而他知道,一切的关键都在高空之上,修真界绝大部分修士都无法参与的那场战斗之中。

    然而,剑阵与魔气交锋之,一切被灵光遮掩,杜子腾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再次地,他觉得自己的修为太低太低……低到纵是看清了一切也做不了什么。

    镇长不知何时已是站到了杜子腾身旁,不由有些忧心道:“杜兄弟,这发生了何事?”

    他见杜子腾的模样,在这屋顶观望怕已不是一小会儿,暗暗惊讶于杜子腾的感知敏锐,同时筑基修士,自己方才感知到云横峰顶的交战才出来观望,这杜小兄弟却是已经看了不知有多久了。

    他身为镇长,又受横霄剑派的庇护,自然也是关心之下,才有此一问。

    杜子腾当前看不清那峰顶局势,却也知道一切千钧一发,镇长这一番询问却令他清醒过来,自怨自艾自己修为不足又有何用,他刚刚才警告过自己绝不再有这等软弱的无用情绪,可转头之间竟又再犯。

    他修行不过数年,修为不过筑基,可他脑子里有的是各种主意,无法cha手上方的战争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能做。

    杜子腾只猛然盯着镇长问道:“现下镇上事务可还在您管辖之下?”

    镇长点头:“前些时日虽然峰上曾派弟子来警告我不要cha手镇上之事,但昨日……那弟子已然被召回峰上,我自是可以再行镇长之权的。”

    杜子腾略一思索,随即手中一边极快地在传讯符上写着什么,一边头也未抬地朝镇长道:“峰上已然出了重大变故,为防意外,有几件事请您立即安排。”

    镇长一惊,随即问道:“峰上?是哪位长老出了意外?”

    杜子腾手中迅速将几张传讯符发了出去,抬起头来脸色凝重地对镇长道:“不只于此,只怕不只关系到剑派存续,更关系到修真界存亡,前因后果我亦只是零零碎碎知道一些,并不完全,恐怕三言两语亦难说清,事出紧急……”

    镇长抬手道:“不必多说,杜小兄弟你只管说如何去做吧。”

    杜子腾心中一暖,亦不矫情地推谢,只迅速地道:“速速传讯令一切店铺交易暂停,对外就先公布有一叛逆在逃,怕他借机逃窜,任何修士不得擅自离开,同时告知全镇,所有一切筑基以上修为的修士被临时征召,需听从镇上安排!”

    前一道命令镇长当即安排人手迅速落实,那叛逆之说从杜子腾口中听来只怕也是临时找来的借口,他亦不去追根究底,但这第二条第三条令他有些迟疑:“征召所有筑基以上的修士?”

    杜子腾极其坚决地点头,不待镇长再有疑问,远远地,一把传书金剑已是到了杜子腾手中。

    杜子腾接住金剑略略一读,神色间已是轻松不少,当即迅速地道:“钱长老传讯来,镇上巡视弟子此时听我号令,稍后峰上还会有弟子下来增援,镇长您大可全镇公告,若不听从仙缘镇安排的修士,第一,今后不可再在通过牛背商会进行任何交易,第二,巡视弟子此时奉命搜查叛逆,不听令者自己看着办!”

    镇长此时更是大吃一惊,杜子腾这般强横的命令难道不怕引发大乱?!

    然而,杜子腾只回以一个无比坚决的眼神。

    镇长猛然间失声惊呼:“难道杜小兄弟你方才所说那番危及剑派乃至整个修真界的说法没有半点夸大?”

    杜子腾只肯定无比地点头。

    镇长倒吸了一口凉气,便又强令自己镇定下来。镇长毕竟经事不少,当下明白,杜子腾只怕所言非虚,否则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下这等极可能召致全修真界口诛笔伐的恶事!

    如果事实真如杜子腾所说,这些筑基修士捏在手中剑派便是多了一支力量,即使难以调遣亦是无形中削弱了其他力量,令一切更易在剑派控制之中,镇长不再多言,只匆匆与杜子腾一别便急急前去下令去了。

    杜子腾此时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那些域外天魔骤然间在长霄真人上去之后突然发难是因为什么,但杜子腾相信,横霄剑派少了长霄真人坐镇,本来就应该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

    要知道,长霄真人他对于剑派来说,不只是掌门人那么简单,他还是横霄剑派修为最高之人!失去长霄真人的震慑,只怕横霄剑派正是最虚弱之时,执掌天下正道如此之久,横霄剑派怎么可能没有一二结怨的势力?

    因此,长霄真人去了那岛上之事应该是秘而不宣才对,杜子腾相信,整个仙缘镇上只有他看到那一幕并不是偶然,也许是因为小木棍的存在,也许是因为他与那小岛冥冥中说不清的联系,才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那一幕幕以他的修为地位绝不应该看到的一切。

    如果一切顺利,修真界中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以为长霄真人还在闭关,一切也依旧会这么风平浪静下去,可方才那道汇聚的疯狂血电和骤然泄露的魔气只怕已经打乱了剑派高层原本的安排。

    杜子腾不能肯定,这个秘密的消息会不会被其他门派的高阶修士捕捉到、洞察到,但横霄剑派绝对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一旦消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这是横霄剑派最脆弱的时刻,完全没有准备充分的却最需要平衡过渡的时刻。

    仙缘镇上这么多修士,若是将云横峰上方才那一幕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只怕有心人从蛛丝马迹亦会推断出事情,更糟糕的情况是有可能别有用心的门派得知消息之后便会传讯于门人在仙缘镇上借机生出事端来。

    但他杜子腾既然正好在这仙缘镇上,便绝不会让这一切轻易发生,云横峰上一切他相信有门派其余的大长老在,至不济还有萧辰,想必以萧某人的手段,想在云横峰上借机生事绝不容易,云横峰下便交给自己吧。

    短短时间内,杜子腾这番安排亦是思虑周全,即使事后有门派兴师问罪,横霄剑派也大可以耍无赖:我横霄剑派查找走失的叛徒,仙缘镇离剑派最近,不从这里查起从哪里查?误伤,那一定是我们认错了!

    咳,没错,杜子腾连替叛徒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华嶷吧,至于灵感,谢谢华嶷之前的倾情演绎,谢谢整个修真界各大门派的全程客串,杜子腾这番理由找得简直无懈可击。

    杜子腾见峰顶交战尚未分也结果,一时也无法查探真相,他匆匆施展神行符朝巡镇弟子的据点而去,巡镇弟子至少要配合好镇长的举动,如此方能奏效。

    杜子腾本以为要号令这些巡镇弟子会有一些波折,然而事情的过程却大出他预料之外。

    “咦,你就是那个杜子腾吗?”

    就他这破名字,难道这云横峰下还有几个杜子腾?!

    “我还收藏得有限量版本的《云横首席传》呢,能不能让大师兄给签个名儿啊!”

    很好,看来他不在的时候,钱长老已经把他下一步的商业计划偷偷泄漏了不少,不然就凭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弟子怎么可能知道巨星“签名”这么高大上的东西!

    “切,你还好意思说,之前大师兄被冤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有,还不是把东西都藏起来了?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追着杜子腾要大师兄的签名!”

    追着他要萧辰的签名,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我我我,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那个时候大家不是都收起来了吗?我不是怕被牵连么,你没听说吗?要不是大师兄回门派洗涮罪名,马师弟都差点被华嶷抓走了,要不是大师兄出手及时,还不知要被冤枉成什么样呢,不过马师弟运道可真不错,居然能这么近距离地见着大师兄,他自己后来还得意地跟我炫耀呢……唉,你说得对,要是当时我也坚定地加入辰字帮就好了,没准也可以当面见到大师兄……”

    这尼玛萧辰的脑残粉可真是遍地走!

    “什么?!马师弟有告诉你他当日与大师兄见面的全过程么?快说来听听!”

    槽点实在太多,杜子腾已经吐不过来了,眼看这些巡镇弟子马上要发展成一场明星见面分享会,他连忙出头道:“且慢!”

    这一众弟子回头,杜子腾咳嗽一声道:“想必关于萧……呃,真传首席之前被冤枉的事情经过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当即有弟子响亮地道:“那当然!内外门一共三十九位金丹长老联合宣布的真相,咱们横霄剑派可从来没有过!”

    “对啊!都是华嶷搞的鬼,我们都知道了!”

    杜子腾:……

    他努力强迫自己把那些吐槽悉数憋了回去,然后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既然前因后果大家都知道了,就不必我多费口舌,”然后杜子腾开始睁眼说瞎话:“那华嶷不只是诡计多端还狡猾得紧,竟然自看守中逃脱了,此次我便是奉令在山下搜查于他,还希望大家配合!”

    说着,杜子腾还出示了钱长老传来的临时委派命令。

    这些巡镇弟子尽皆大哗!

    “什么?不是已经捉住了吗?怎么逃脱了?!”

    “真是j,i,an诈似鬼,这般冤枉陷害了大师兄,想跑,没门!”

    “不行,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一片吵吵嚷嚷中,杜子腾抬了抬双手,压了压:“现在也不知道他跑到了哪里,现在仙缘镇上鱼龙混杂的情形大家也是知道的,为了防止华嶷混入其中逃跑所以有几件事需要大家配合一二。”

    以华嶷为借口说这种谎话,杜子腾连眼睛都不用眨,完全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而底下的巡镇弟子顿时面容一肃,他们俱是些年轻人,对这等门派赋予的意外重任都是严肃以待,令杜子腾大感欣慰,虽然利用别人的正义感很不好,但非常时期,杜子腾压下了心中那点罪恶感,将交待之事一一吩咐下去。

    此时的仙缘镇上,毫不夸张地说,确实是一片ji飞狗跳。

    似杜子腾之前这样蛮横的命令自然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不让做生意就算了,居然还不让人走?!还讲不讲理?!

    杜子腾的回答是:非常时期,不好意思,道理是什么?可以吃吗?

    这些陡然出现的、列举整齐、完全不打算商量的巡镇弟子令绝大多数准备反抗的修士彻底安静下来,杜子腾第一条、第二条命令算是勉强得到了落实。

    而在这第一、第二条的基础上,第三条显然是遭到剧烈的消极抵抗:妈的,限制我的自由还要我出力?呸!

    虽然说云横峰上筑基期多如狗,咳,可在整个修真界来看,筑基修士已算是正式迈入修士门坎儿,起码的尊重对待是必须的,杜子腾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横眉冷对的面孔,心下了然,想必这些被“请”来的筑基修士是慑于横霄剑派的强横武力才来,也根本不打算出什么力。

    没关系,杜子腾其实也没有指望他们能派上什么用场,只是筑基期修士可以玩的花样远比炼气期修士多,将他们牢牢看管起来十分有必要。

    杜子腾能想到打点好仙缘镇上一切事务,已是令剑派中的萧辰心中大感宽慰,对于杜子腾这般简单粗暴却直接有效的法子,收到传讯的萧辰略微思量之后亦是默许,他仰望着头顶那激烈的斗法场景,感知到身后无数在观望的修士,当即决定召集剑派内的金丹,既然有的真相无法再隐瞒,那么,妥善告知亦比流言满天更利于门派稳定。

    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二人不过是出于未雨绸缪的谋划竟会在接下来的变故中令一切改变。

    此时的杜子腾正遭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挑战,一个y阳怪气的声音嘲讽道:“啧,横霄剑派真是好霸气,小小的筑基修士居然也能这般威风!”

    杜子腾凝神看去,那是个邋里邋遢、甚至有些疯癫的道人,以他此时的敏锐感知竟全然无法判断对方的修为,在与对方四目相触的刹那,凶猛的威压当头而下,杜子腾神魂一阵剧痛之时只暗道不好,他没想到自己会踢上这么硬的铁板,因为对方赫然是——金丹!

    就在此时,一张漂亮如朝阳春露的脸孔出现在门外:“哼,我们横霄剑派就是这么威风,怎么啦!”

    话音刚落,比面孔更漂亮的凌厉杀招便是朝着那道人狠狠劈下!

    第128章 云横仙阵邪魔入侵

    杜子腾与那道人俱是一惊,只见来人生得极其可爱,如瓷娃娃一般,卷卷的长睫似蝶翅一般,粉嫩脸颊如朝霞轻晕,极其动人,此时来人正嘟着嘴,仿佛是那道人一番话惹得他极不开心,那娇俏模样惹人怜爱,只想让人去哄上一哄。

    可与此同时,他手上那凌厉至极的杀意直令那道人心中狠狠一颤,居然是横霄剑派内门真传的剑道修士!

    来人杜子腾却是认得的,赫然是内门弟子传闻中变态里的变态闻人凌!

    横霄剑派剑修之名天下皆知,一个内门真传意味着什么简直太清楚不过,道人纵然高了这漂亮美人一个大境界,亦不敢大意,竟是祭出了一把弯刀来,那弯刀在半空中如一泓清泉竟是映着潾潾波光,刀锋一划,竟是在半空划出一道皎洁光芒,那光芒竟凝成一弯虚影向着来人手中剑狠狠划来,刀光剑影一时相交,威力竟是不相上下,灵力令周遭数名筑基修士被无辜波及。

    纵然心中已经对这横霄剑派内门真传的估计比一般筑基修士高出了不少,但道人依旧十分吃惊,筑基期竟能与他一金丹相斗而未明显落于下风,这横霄剑派……真是好生恐怖!

    闻人凌心中亦是意外至极:“沈仁快来看,映泉刀……居然是碧月城的杂毛!”

    那道人听到这称呼,好歹是堂堂金丹,居然被个后辈唤作杂毛,忍不住心中恚怒:“小子,你敢再说一遍?!”

    然而,有另一个人却比他更愤怒,当即就反吼道:“说的就是你,就一杂毛你还嚷嚷什么!”

    那道人一怔,转头一看,见那怒得要喷出火来的正是之前把他们悉数召集起来还妄图号令大家的杜子腾。

    杜子腾心中怎能不怒,碧月城?!妈的,小爷可从来没找过你们麻烦,那个牛背商会还带着你们一起玩,居然偷偷摸摸藏了个金丹混进来,要是门派里没人支援,自己刚刚的下场可想而知。

    要知道,这仙缘镇最近既没有什么大拍卖,也没有什么大型活动,金丹修士怎么会将这些通过买卖交易就能搞到手的东西感兴趣,因此,杜子腾也没有提防这些高阶修士的出现,否则杜子腾也不会这么大咧咧地下那种命令了,而且,之前镇上也无人报备过有金丹修士之事,显然这道人是隐匿了修为的!

    这般鬼祟,说他坦坦荡荡不是另有所图的话,只怕连简铃儿那小丫头都骗不过!

    那道人本欲对杜子腾反唇相讥,却听一道懒洋洋好像还夹着睡意的声音低沉道:“啧,既然是碧月九泉之一的道友前来,怎么地不报上家门,难道是嫌我横霄剑派待客之道太过粗疏吗?唉,我这闻人道友手上向来没轻没重,要是一个不好,道友有个三长两短……回头贵派岂不要指责我横霄剑派不懂待客之道?”

    那道人被识破身份,甚至连名号都被叫了出来,此时心中已是惊大于怒,对于这人话里话外的嘲讽都不敢再多作纠缠。要知道,被叫破门派还可以推诿,连名号都被人叫穿……他只怕再逗留下去会生出别的事端来。

    他奉令前来是打探消息的,方才在仙缘镇上观察到云横峰上有变,消息早已借金丹之法传出去,故而方才才会在杜子腾那般蛮横的要求下暴露修为亦无所谓,他本来以为只有个小小的筑基符修怎么着亦可全身而退,没想到竟是来了几个内门真传。他擅长的不是此等硬碰硬的斗法,又见这内门真传弟子根本不只一个,他结丹不久心中殊无把握,怕是讨不了好,心中权衡之后,当即便抽身想退。

    而此时,一把灰扑扑的诡异长剑竟已静静拦在了他必经的退路之上,这道人额头惊出一层汗来,若不是他警觉止住身形,此时怕是已经被串在了剑上,此剑乍一看只觉不动声色,静寂一片无甚特别,然而,此时凝神观望,竟是一片灰色死气凝结其上,看似未有杀意其实内里却是灭绝一切生机,以他金丹修为竟也觉得若是沾上定无逃脱之理。

    杜子腾见到这三人全部现身,登时明白,这恐怕是萧辰在峰上的安排,心中觉得温暖的同时亦觉得有些微妙的不愤,最终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些事情的安排上,相较于萧辰,他终是棋差一着,如果没有闻人凌这三人的出现,今日他独自遭遇这个隐匿其中的金丹的话,这个亏怕是要吃定了。

    杜子腾只愤愤然的地想到:妈蛋谁能想到这些门派间的勾心斗角居然到了这种程度呢?居然连金丹修士也会派来潜伏!只能说心思肮脏的家伙才能想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小爷心思纯洁得像朵花儿,想不到也是应该的!

    周遭筑基修士见到这个阵仗登时有些惊惶又有些庆幸,这横霄剑派当真是蛮横有蛮横的本钱,居然连几个筑基修士都这般厉害,竟是令这碧月城的金丹修士落了下风,好在自己方才没有一意反抗,不然现在可就惨了。

    而杜子腾看到那警惕的邋遢道人,脸上更是冷得掉渣,这位金丹简直是在时时提醒杜子腾他不令是在武力值上,好像在智力值上也些微落了些下风。

    因此,杜小爷不再迟疑,当即手中数道符箓直朝那道人扔去,举着钱长老所给的金剑传书当成临时号令对所有横霄剑派弟子道:“各位师兄弟,此人潜伏,必是j,i,an细!没准是那叛逆的接应之人!大家结剑阵,一起拿下!!!”

    那道人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横霄剑派那群最讲究道义的剑修中会出了这么个全然不讲道理之辈!道理都没掰扯清楚便要群起而攻,简直是正道中的败类!而且那什么叛逆,他听都没听说过,还接应?

    不过就这群乱七八糟的巡镇弟子,这道人只嗤笑一声并未放在眼中,还结什么剑阵呢,简直是笑话!

    他还没来得及过多嘲笑,无数把威力参差不齐的飞剑已是当头而下,道人心中却是四平八稳,似这等乱糟糟的剑阵本来极易对付,无他,只因为这些弟子修为不一,剑阵中的破绽太多,从哪里都极易突破。

    然而,令这道人全然没有想到的是,他选择突破的其中一个角度,本来应该冲出去便能完全避过这波聚集攻击,谁料竟有一大团雷击y险地候在此处,差点令他吃了个大苦头,若不是金丹修士血厚防高,他几乎便要出个大丑了!

    随后的几波攻击更令他叫苦不迭,明明是乱七八糟连阵型都没有一波乱剑,却偏偏在其中夹着刁钻古怪的种类攻击,可能是一根绊人的藤蔓,可能是一丛小小火苗猛然炸裂成的爆炎,甚至还可能是一道闪瞎人眼的强光,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这道人手忙脚乱之余,在这生疏不一的剑阵间隙才终于看清,那个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筑基符修竟不时觑空偷偷补上一把符箓,他可算是找着苦主了!妈的,那些令人吐血全不按剑修路子,更没按修真界套路来的y险下流招数原来都是这小子来的!

    更可恨的是,这狗屎糊出来的剑阵+符阵中还夹杂着“各位师兄弟,我们不只要在r_ou_体上凌虐敌人,更要在心理杀伤敌人!来,跟我一起大声喊——”“j,i,an细去死!”“j,i,an细去死!!!”“居然敢帮华嶷那叛逆,该杀!”“该杀!!!”

    一开始这响应之声只是寥寥,毕竟对于受着正统教育的剑修弟子而言,r_ou_体上凌虐敌人嘛,师门一直教的是这个,可是在心理上杀伤敌人……这个好像师门不太提倡啊,但渐渐地,那些一边开口一边怒骂的弟子发现,好像这么一边痛骂一边动手……超级爽啊~(≧▽≦)/~

    那声音渐渐也整齐划一夹着滚滚波涛和着漫天飞剑符光朝那道人当头而下,净让这道人莫名觉得似这骂声一起,连剑阵威力也莫名其妙大了不少,居然也形成了一群低阶弟子与一个金丹僵持不下的诡异局面。

    到得后来,那声音中还夹带了不少私货,诸如种种自行发挥的对这道人及碧月城祖宗十八代的问候就不细表了。可道人却只想吐血,这td罪魁祸首的华嶷是谁,他根本不认得好吗???

    闻人凌收了剑有点迷茫,转过头来看沈仁:“诶……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还要不要打啊?”

    沈仁却只喃喃自言自语了一句:“大师兄的口味真是……与众不同。”然后他一扫之前睡不醒的模样,满面正色地对闻人凌道:“你没听刚刚杜公子已经说了吗,这碧月城的道人乃是叛徒华嶷的接应,当然应该上了!”

    闻人凌漂亮的面孔上有些转不过弯来,但他素来相信沈仁的话,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还是捏着剑刷地就跳了过去,直令方才适应了这乱七八糟的剑阵正要狠狠反击的道人唬了好大一跳。

    而靳宝睁开灰色眼眸看了一眼沈仁,二人不必交谈,竟是同时朝那道人杀去,杜子腾站在后方,一脸快意笑容,他对于剑修的各种攻击再过熟悉不过,手中符箓便如cha花一般穿梭其间利用一切空隙朝那金丹修士各种防不胜防的地方下手,只看得一旁的筑基修士个个背心发寒,只庆幸方才这符修说话之时自己忍住了不曾开口反驳。

    这众多剑修围攻之下,纵是金丹修士亦难免有失误之时,更何况还有闻人凌与沈仁这等杀器伏匿其中,剑光缭乱之中,根本叫修士难以分辨哪道是炼气期的胡搅蛮缠,哪边是那诡异莫名的符箓攻击,哪里又是闻人凌与沈仁的杀意重重,但这道人没想到,自己失误得这般不是时候,这横霄剑派的剑修补剑得这么是时候!

    先前他已经避闪过一次的灰色剑锋竟在他避无可避的当口轻轻刺进了他的胸口,一点灰色登时沾染在金丹修士的胸口,并且迅速扩大,这道人先是一怔,低头一看自己胸前这伤口,再次抬头扫视全场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金丹修士竟会栽在一群筑基炼气手中!

    这道人蓦然间双目竟满是凶厉,他仰天长长一啸,手中弯刀如风过月下林一般掀起无数月影交错!

    闻人凌与沈仁同时面色大变,不需要过多交谈,二人已是一个抢先挡在了诸多同门之前,接下了这金丹修士蓄满了怒气值的一大杀招,而靳宝悄无声息地退至杜子腾身旁,不动声色地将那些朝杜子腾而来的月影一一击落。

    这番大招之后,这道人竟是拿出了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厉之意,刀刀凶猛,竟以一人之威力压了这许多剑修,众人心中警惕正小心应对之时,这道人那月影之招再现,闻人凌与沈仁再次默契地上前抵御之时,却见那道人竟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艘兰舟,居然就跑了!

    闻人凌大怒,漂亮的凤目中满是怒火,一踩脚底飞剑便要追击那逃跑的道人,杜子腾却扬声喊道:“别追!”

    闻人凌一愣,却听杜子腾道:“狗急跳墙,穷寇莫追,况且吃了那一剑够他好受的。”

    沈仁冲他使了个眼色,闻人凌这才不情不愿地下了飞剑。

    而杜子腾却是笑容晏晏地朝这许多被扣留的筑基修士团团行了一礼:“诸位也见到了,那叛徒勾结的净是这等凶恶之辈,为了我修真界的安宁,只好委屈诸位了,方才那番斗法只怕令诸位受惊了,在下稍后令酒家送些酒食来给诸位压压惊,我们横霄剑派还是热情好客团结友爱的良善之地,还请诸位不要因为这小小cha曲误会我们才是。”

    刚刚那番实力秀之后,这群筑基修士中不少人都是来做买卖的,自然也是眼明心亮,心中只想对杜子腾那句“热情好客团结友爱的良善之地”吐上一百八十口唾沫,面上的态度却是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哪里哪里,杜道友你太客气,横霄剑派向来待客热忱,我们是绝不会误会的。”

    更聪明点儿的话说得更漂亮:“这等凶恶之辈自是人人得而诛之,以横霄剑派这般正义的门派怕是难下狠手,杜道友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等杜子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哈哈打完时,闻人凌早是一脸不耐烦,沈仁却是站着打呼,显是已经睡着了,靳宝却是垂着眼睛瘫着脸,全不见方才一击的犀利模样。

    杜子腾亦不在意,安排的酒水上来之时,他做了做样子便告辞,回到简家时,镇长那边查探的结果也已经出来:这道人入镇时间并不长,也不过就是这月前后。

    杜子腾的脸色蓦然y沉,沈仁仿佛自长长的睡梦中说着梦话,语调含混地朦胧道:“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九泉之一,何必这么紧张?”

    杜子腾声音冰冷:“传讯给萧辰,让他做好准备。”

    沈仁终于舍得睁开眼睛:?

    杜子腾没有心思解释,那道人方才既然主动出言挑衅又暴露修为,显然,需要他隐匿修为潜伏到仙缘镇来办的事情他已经办好了,所以杜子腾会说穷寇莫追,追也没有任何意义,除了费力杀个金丹浪费己方实力外,根本没有半分好处。

    可对方潜伏时间如此之短……这短短的时日内,最有价值的信息恐怕就是云横峰顶发生的那一切,杜子腾不能肯定以金丹期的修为能捕捉到多少有用信息,但这已经足够糟糕。

    更糟糕的是,杜子腾心中有个更y暗的揣测,在这样的时机派来一个金丹潜伏在仙缘镇上,是不是意味着碧月城已经能确切地推知云横峰上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否则,若是平常地打探消息,一个筑基修士便足够,又不显眼还节约了人手。

    消息传到萧辰手中时,在修真界的另一边,一只雪白神骏的鸟儿亦载着消息飞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地抵达那冰雪晶莹的最高处。

    光头赤足双耳上却垂着凶兽金饰的男子抚了抚方才抵达的雪鹰,一双鹰目中俱是满意之色,头也没回地朝身后吩咐道:“准备好去觐见神祭大人。”

    身后的仆从应是之后,却有些迟疑:“宫主,不必准备祭祀之礼吗?”

    这仆从看似僭越的提醒之语却不知为何仿佛极大地取悦了这男子一般,他哈哈大笑,露出的锋利雪牙竟似折s,he着森寒之光:“我们马上要带去神祭大人此生最期盼的消息,不是最好的祭礼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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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杜子腾的传讯符时,萧辰正召集了一众金丹修士于藏剑大殿商议,此时情况十分危急:长霄真人已然前往天人之岛,一众元婴大长老俱是陷在那魔气外泄之战中,横霄剑派可用的最高战力便是眼前这些金丹修士。

    萧辰一目十行读完传讯,心中一声长叹,却并不意外,他横霄剑派能同时拥有八名化神修士,现在还余七位,难道还不许别派有那么一两个?化神修士能感应到这天地之变自是应有之意,但接下来如何应对却需费思量。

    藏剑大殿此时是一副从未有过的景象,满满当当坐的俱是金丹修士,而且这些金丹许多彼此之间甚至并不熟识——他们中许多是自长关中被叩醒,还有许多是收到门派最为紧急的传讯自游历中匆匆赶回,甚至此时断断续续有刚刚回来的金丹修士抵达入内。

    然而,他们皆有一个共识,门派确是到了紧要关头,竟连云横峰顶都有魔气汹涌。

    按门派惯例,星耀宫为六宫十二殿之首,如今大长老们不在,众多金丹又曾见萧辰自斗辉殿上下来,显是掌门曾召见过,定是最为接近真相之人,此时皆静静盘坐,耐心等待萧辰开口。

    萧辰并不迟疑:“诸位道友,之前修真界中有传闻,萧某杀害冯长老一事,恐怕诸位皆有耳闻。”

    一位久未返回门派的金丹修士只道:“萧掌座不必有顾虑,纵是我等在门派之外亦收到传讯,由三十九位道友共同申明,此事真相已是天下皆知,如今大长老们未能露面理事,掌座又这般召集我等,怕有紧要之事,但请直言,不必因着先前那些无稽流言而有顾虑。若门派有驱遣,亦请掌座吩咐即是,不必迟疑。”

    一众金丹尽皆应是,萧辰微微一怔,他从来没有想过,洗涮罪名不过这短短时间,竟有道友愿意这般相信他。

    铁宫掌座铁浩然亦是开口道:“萧掌座,当日星潮消息传回之时,华嶷上蹿下跳,门派内外人尽皆知,纵然闭关当口,但掌门及各位大长老们焉能不知?却未曾对你星耀宫掌座一位做出半点处置,由此便可知师门诸位长辈对你一片赤诚期许,我等自然更无异议。”

    炎宫掌座葛春雷亦是急不可耐地道:“萧道友,有话但说无妨,若有谁还用前事来扯蛋,我炎宫第一个不答应!”

    萧辰苦笑道:“萧某提及前事倒不是为此……不知诸位有无留意,当日萧某曾言是域外天魔侵占了冯长老躯体,萧某灭杀的乃是那天魔一缕ji,ng魂。”

    诸位金丹中完全不乏见多识广又心思机敏之人,当下就有人惊呼:“难道我云横峰顶的魔气便是……!”

    萧辰沉沉点头,将部分真相道出:“不错,如今师门元婴以上修士恐怕皆身陷与那域外天魔的争斗中,无法分神,且实在胜负难料。”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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