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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破道[修真](上半部) 作者:苍迹

    第26节

    杜子腾有些诧异:“也许?”

    萧辰失笑:“你以为这机缘是你方才发契约么?人人有份?即使金丹修士也要看机缘……”

    杜子腾抬头看天,此时天空蔚蓝澄澈,朝阳如画,却不见什么异常,但冥冥之中,他却笃定地道:“我一定能知道的。”

    萧辰仰望天际,也许其他人听到会笑话杜子腾不知天高地厚,金丹修士都未见得能遇上,你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何来这般狂妄之言?可萧辰却并未出言否定杜子腾,因为在十数年前,他还是个筑基修士时,也曾这般不自量力地前往,而当年,在星潮将起的那一刹那,他也有同样的预感:他一定能从有所斩获。

    那预感并无缘由,就像是眼前这片澄澈无瑕的天空凭白告诉了你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讯息,无人解释,可你就是知道,就如同此刻的杜子腾一般。

    此时,无数金丹突然睁大了双眼:“开始了!”

    只见东边的旭日突然喷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直冲云霄,那道金光如奔涌的大江横穿天际,璀璨夺目得连朝日也黯然无光。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那耀目金光,所有人情不自禁屏息仰望。

    那金光奔流复回,竟自朝日升起之地再度冲起,与先前的轨迹完美契合一周后越来越夺目,而此时,遥远的碧空深处,一点华美的星辰破开金光亮起,金光如丝带,星辰如宝石般璀璨,紧接着一颗又一颗,不停有星辰被点亮,那星光彼此呼应,金光中星华闪耀,华美璀璨不可方物。

    眼前这景象杜子腾应是第一次见到,却不知为何,只觉得有些熟悉,似在哪里曾经见过。

    然而不待他凝神细思,金光竟然夹着星辰开始奔涌起来!

    如苍穹上最炽烈的火焰突然燎原,又如璀璨天河恢复生机开始奔涌,那一条浩莽洪流横穿天际生生将澄澈天空一裂为二,而当你认真凝神观望其中时,似有万千世界皆在那玄奥运转里,似这天河亦不过只是一道门缝,隐约泄露出苍穹深处世界的一点真实。

    “萧道友,霄河已现,便是现在!”不远处有人大呼。

    萧辰亦无须人指点,杜子腾只见他手中不知多了一块墨玉石样的中空之物,他扬手向天际一抛,那墨玉离众人越远,却视野中越来越大,最后竟似一道墨色玉扣一般牢牢嵌在那星河光带之上,任凭星河如何汹涌,光芒如何催折,它都纹丝不动。

    然后,那墨玉中似有赤金色光芒若隐若现,似是一个符文,杜子腾凝神细看,那符文全然不同于修真界现行所有文字与所有符箓,只有廖廖数笔,却于廖廖中见形态各异,险峻嶙峋处似鬼山宕宕,开阔奔放处又如见旷野无涯,偏偏大起大伏间浑然一体全无违和。

    这符文看来更似抽象之画,不应是文字,可杜子腾却偏偏诡异地认得,那是一个“开”字。

    他记忆中绝无可能认得这般奇诡文字,可偏偏他清晰地知道,那是一个开字。

    险峻嶙峋是挟一往无前的必开之势,那开阔奔放为喻大开之后一览无遗之态。

    简而言之,写这字的人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意思:开给我看!

    简单至极,亦是霸道至极。

    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这个符文清晰的刹那,原本运转的星辰之河竟生生开始停滞,然后那黑色玉扣中,符文最亮的一刹那又旋即隐没,露出背后的一方黑暗天地。

    杜子腾凝视玉扣中间的那黑暗,似要吞没一切的黑暗——这就是星河之后的世界了吗?

    方才那霸道得能以一字洞开这世界的语言又是何人所书?何族所用?何以能有这般神力?

    杜子腾想像不出他短暂的人生中何曾见识过这么一种意思简洁到霸道,意在言外却又内蕴神力的语言。

    然而,不待他凝神细思,萧辰已是转头道:“上兰舟。”

    其实亦无需萧辰提醒,就在此时,无数兰舟斑斓璀璨已然冲向云霄那玉扣所在之处,似要冲进那星河之后的无边黑暗之中。

    杜子腾驾着兰舟亦跟着冲上苍穹,却不知为何,看着那越来越近亦越发放大的黑色玉扣,他莫名觉得那玉扣似一张大口要吞噬一切,他胸腔中心砰砰直跳,有种深切的不安。

    萧辰似是觉察到他的恐惧,只扶着他的肩膀大声道:“不必犹豫,进去!”

    在极度的不安中,头顶玉扣已然笼罩一切,杜子腾还来不及调整好心态进去便听到身后萧辰的咆哮:“邪魔,尔敢!!!”

    然后在桀桀怪笑中,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大力狠狠击中他们所在的兰舟,轰然巨响中,兰舟裂开,猛烈的气流汹涌灌入,千钧一发间,背后一股沛然灵力进入杜子腾的丹田推动着兰舟飞速向前,而他耳边只回荡着萧辰急急叮嘱的话语:“快走!”

    杜子腾回身想说你别去,却被涌入的气流灌进眼耳口鼻,无法看清,更无法张口,只在朦胧中看见萧辰月白色的身影如纤细飞鸟般直奔一道踩在远处兰舟上的嚣张血影。

    然后下一瞬间,眼前蓦然一暗,杜子腾只觉得世界突然变得不真实起来,像是已经一切已经消失。

    是的,消失。

    杜子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太过黑暗也太过安静,不,或者应该说是死寂。

    方才的萧辰,那血色的身影统统不见,甚至平时耳边所闻的风声、眼前所见光线全部已然消失,杜子腾一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突然瞎了聋了。

    他忍不住起身,然后竟然感觉到脚下摇晃,他站稳身形后低头一看,这一看仿佛引动什么契机,他竟看到脚下破烂的兰舟周遭压着诸天星辰,绚美至极,亦令人惶恐至极,不敢相信自己竟踩着这般庄严壮丽之景。

    好半天,杜子腾才小心翼翼地试图驱动兰舟,可奇异的是,无论他如何输入灵力,都仿佛石沉大海,兰舟完全一动不动。

    杜子腾仔细地检视兰舟,难道是方才一击中被击坏了核心部件?他有些发慌,如果这样要怎么才能回到修真界?

    随即,杜子腾又摇头,兰舟的核心部件完好,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地方竟然没有办法使用灵力。以杜子腾现在的修为,他完全不知道无法使用灵力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方才萧辰似是与人斗法去了,可以萧辰此时的身体状态,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可眼下,他自己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萧辰亦不曾告诉他要如何做,直是束手无策,他知道自己得快点出去,至少要去看看萧辰的安危。

    杜子腾忍不住开口喊道:“有人吗?”

    然而,四周茫茫无际,他的声音被头顶无垠的黑暗所吞噬一般,毫无回应。

    他极目远眺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地方,此处以星辰为砖铺至无穷远处,放眼看去,星海茫茫,每一颗星辰自有玄奥的轨迹,共同构成庞大星海,人似身在星辰之海中,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要去往何处。

    突然,头顶一点异象吸引了杜子腾的注意,似有叮地一声轻响,一片暗空之中突然出现一点荧光光,然后那点荧光越来越大,杜子腾看着它掉落下来,落到身侧竟然真的变成了星海中的一颗星子。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依旧是黑黢黢一片,不见任何东西,可方才确实是有星辰自头顶诞生,随后掉入星海。

    杜子腾盘坐在兰舟中一心一意凝视头顶,直到他头都仰酸了才听到了第二声轻响,于是他目睹了第二颗星辰的诞生。

    这般静静仰望,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子腾默默将这些诞生的星辰出现的方位在心中一划拉,突然明悟地一拍自己额头,真是傻了。

    那些星辰出现的位置隐隐在头顶构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如果他所料不错,上方所谓的黑暗中应该有一个庞大的地方,那些星辰就是从那里诞生,只有当这星辰落出那地方的范围时才能被他看到。

    于是他连忙起身,兰舟此时并不能借灵力驱动,杜子腾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乱七八糟的长剑来,好像是把“逐渊”的定制高仿,当日为着日后还能做出来,留了一把样本在储物袋中,杜子腾将剑试探着往舟外向外一划,全无反应。

    杜子腾无奈,但他好不容易对这个奇怪的地方有了一点眉目,绝不想放弃,至少他想离头顶这东西远一些,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然而,他使唤遍了周身所有能用的东西,皆是毫无反应,兰舟依旧是在原地,或者说没有按他的设想动起来,因为杜子腾自己也不知道兰舟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星海中的一切都在沿着各自的轨迹变幻,只有他茫茫然身在其间,唯有头顶星辰的诞生隐隐约约召示着他的方位。

    杜子腾冥思苦想,他把储物袋中所有东西全部倒在兰舟中,一样一样地再接着试,无论是多么荒谬多么诡异的法子他都试了,这星海寂静依旧,就似沧海桑田全不以他渺小的意志为转移。

    杜子腾不甘心,他手上捏着一把符箓,他知道此处不能动用灵力,却还是一张一张地试着,然而,那一张张在修真界可以呼风唤雨引雷升火的符箓就如同凡界的普通纸张一般,一张张黯淡地消逝在星海之中,就这么全不见任何效果地被吞噬了。

    杜子腾颓然坐倒在兰舟中,在铺满舟底的杂物中,一点银光闪烁。杜子腾诧异地摸将出来,那是一张神行符,一张当日他为了装逼在一众外派金丹面前用ji,ng晶尘光粉所画的神行符。

    兰舟……兰舟上也有ji,ng晶尘光,所以兰舟才能稳稳停靠在这星海之中!

    而且这点银光,不知为何,看到底下闪烁的星海,杜子腾有一种错觉,这神行符上的符文似乎与这星辰是同一种材质似的,或者说,ji,ng晶尘光竟与这些星辰是同一种材质所造?

    杜子腾摇头挥掉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他看着这神行符谨慎地将它贴到兰舟上,他试着用灵力去激发,然而,根本没用,他的灵力在这个地方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杜子腾失望地揭下这张神行符,他叹了一口气随手将之挥落,如同之前那些符箓一般,可神奇的是,一直纹丝未动的兰舟却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真的是晃动了一下。

    杜子腾愕然地转头看去,那张神行符并没有如之前的符纸一般“沉没”在星海中,而是如同兰舟一般飘浮在星海上,静静躺在不远处。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现,杜子腾再次摸出一张ji,ng晶尘光所绘的神行符,然后,杜小爷生平第一次亲手亵渎了他所画的符箓,把这凝集了他的心神与财富的符箓当成凡间普通纸张一般团成一团,然后用力远远扔出去,果然,这次兰舟微不可察地前进了一小段距离。

    杜子腾:……

    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冒出一个古怪的猜测:所以,在这个地方,难道只有ji,ng晶尘光这样的材料才能被算作东西?才能有点存在感?之前那些,不管是符箓也好,长剑也好,再怎么折腾也毫无作用?

    杜子腾看着他那些闪亮亮的神行符,再看了一下头顶,如果照方才那一点点距离,他得扔多少符箓,或者说扔出多少ji,ng晶尘光才能前进更远?

    为着那一千多艘租赁出去的兰舟,他自破晓秘境中带出来的ji,ng晶尘光早就挥霍一空,他现在有的只是这些神行符,就算全部扔出去……恐怕那距离也远远不能脱离头顶那地方的范围,更别说想观望清楚了。

    可这个时候,他要上哪里去搞那么多ji,ng晶尘光?

    一时间,杜子腾再次颓然,这莫名其妙的地方里,他当真是一筹莫展。

    如果想要在这个地方自由移动,他起码要再去一次破晓秘境中那个神奇之处才能搞到一座ji,ng晶尘光山来移动吧……

    突然之间,不知想到了什么,杜子腾脸色有些诡异起来。

    说到ji,ng晶尘光……他身上好像还有个东西是装了不少ji,ng晶尘光的……

    杜子腾脸色古怪地感应着丹田中那根许久没有动静的小木木奉,它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杜子腾试着沟通了一下,依旧石沉大海。

    在又一颗星辰坠落之时,不甘心的杜子腾拼命向着那坑货玩意儿疯狂灌输着一个想法:快点起来,天下掉好吃的了!

    然后下一瞬间,杜子腾眼睁睁看着那小木棍竟真的晕乎乎地出现了,好像根本不用多么清醒,它就凭着本能直奔那星辰而去,兰舟因着它的运动飞速地朝反方向前进起来,那效用绝对远胜扔出去一座ji,ng晶尘光山,所以这混账当时到底是吞吃了多少ji,ng晶尘光……

    随后,离它越来越远的杜子腾就眼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倒霉的星辰就此被一根惊醒后还迷糊着的小木棍截住,就像水滴一般彻底被吸收,然后杜子腾眼中混账至极的小木棍在原地一个激灵,竟然在吃干抹净之后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好像才看清了杜子腾所在的方向般,欢快着朝他奔了过来。

    杜子腾再次捏着自己久违的本命法器之时,兰舟被它飞速冲来的速度带得再次前进了一段距离,而杜子腾只觉百思不得其解,这家伙自从在自己抵抗血戮门清炖时召唤之后便一直沉睡无法召唤,这一次却在这个神奇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再度醒来……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在下一颗星辰坠落之时,杜子腾手中的小木棍轻轻一震竟是要脱手而出直奔美食,杜子腾一时不察竟真给它飞去,下场自然清楚,又有一颗星辰被吞吃。

    与此同时,兰舟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速前进,完全、彻底地偏离了之前的方向。

    在小木棍吃饱喝足再次奔回来之时,杜子腾连忙道:“停!”

    小木棍仿佛听懂了一般,懵懂地停在半空中,总算没有让兰舟偏离得更远。

    不知是不是杜子腾的错觉,这一次的苏醒,这原本就很j,i,an诈的小木棍仿佛真的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虽然还很稚嫩,却也有了清晰的情绪。

    杜子腾试着沟通了一下,想让小木棍从他指定的方向奔过来。

    小木棍:?

    好吧,虽然有点茫然,但它还是听话地照做了,就这么着,小木棍干着苦力,反反复复地在同一条直线上推舟,都错过了好几次坠落的星辰,在它快发脾气的时候,杜子腾可算是看到了头顶一点光明。

    不待杜子腾下令,它已经撒欢地跑远去追下一颗星子了。

    在它跑远的最后一次助力之下,杜子腾终于看清笼罩在头顶的庞大建筑,而杜子腾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进来之前他会觉得那星辰之河那么熟悉了。

    在无尽的黑暗天穹上,一抹ji,ng巧至极的金碧飞檐露出一角,那绚烂的光芒在檐角凝集,光芒越来越炽,最后就像水滴凝聚到滴落一般,那檐角滴落下来的却是一颗星辰——这里就是脚下星海中的星辰诞生之所。

    那也是他在仙缘镇上所见的萧辰结凡天象,也是他在破晓秘境中那不知名的处所向他展示的世界一角。

    小木棍全然没有理会主人的震撼情绪,而是看到又一颗星辰落下来便兴奋地前去追逐,这会儿它似乎也不忙着吞吃了,而是将那星子顶在一端,弹动身体将那星子顶起跳高之后,又追过去弹来弹去地玩耍起来。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杜子腾却蓦然笑出声来。

    小木棍好像远远听到他的笑声,一个走神,那星子从它的身上滑落掉进了星海中,小木棍连忙弯下身体,好像是低头在寻找,可每一颗星辰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它哪里认得出来?

    于是它着急地冲进去,在周遭每一颗星辰身边转来转去,可就是没认出来刚刚自己弄丢的到底是哪一颗,最后生气地在星海中横冲直撞,直将那一片星海搅和得七零八碎杜子腾看不下去才将把它唤了回来。

    小木棍回到身边的时候,兰舟再次移动,而这一次,握着小木棍,杜子腾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情绪:不开心,委屈,掉了。

    作为一个修真小白,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杜子腾,为什么本命法器会有这样的变化,他也就没有再去留意。随着兰舟的移动,那建筑显露的部分越来越多,层层繁复的每一个檐角上都有明明灭灭的光芒在孕育。

    杜子腾才恍然发现,这并不是一座宫殿,而一座塔,金壁玉阶架构沉雄,却又有廊桥相连,于一角一檐的细微处见ji,ng巧华美,那金壁上隐约可见庄严浑厚的刻绘,明明是威严与典雅两般风格,却杂糅一处毫无违和之感,俨如造化天成。

    那璀璨的塔尖上喷吐出道道金色光华,如锁链般连接无尽暗空的不知名之处,只令人莫名觉得这世界浩瀚神秘。

    仿佛不甘心于见主人看着那无聊的笨塔发呆,小木棍在杜子腾手心里挪动了一下,杜子腾低头一看,小木棍不开心地翻了一个身。

    “咦?”方才的暗处,他根本没仔细观察,他这本命法器身上怎么突然多了些变化?

    杜子腾忍不住凑到眼前一看,还用手量了一下,没错,这家伙好像是长大了一点?

    而且,小木棍一端某处还多了一个凸起,上面隐隐还可以看见一抹绿色。

    杜子腾忍不住古怪地道:“你这是……发芽了?”

    第103章 神塔神文

    杜子腾忍不住手贱地要去戳了一下那还没怎么现踪影的小绿芽,然后小木棍嗖地一声退出去好远,似乎很防备别人摸它那点刚冒出来的小芽。

    杜子腾:……

    “好吧,小爷我尊重你那点隐私权。”杜子腾无语到最后只能这么说了。

    不过,他挠了挠下巴,不管怎么说,长大了点能发芽总是好事吧?没什么修真常识的他,完全不知道本命法器突然发芽是个什么解释。

    杜子腾再次把小木棍招过来,它警惕地在原地不挪地儿。

    “没稀罕看你那点小芽,快给我过来!”

    小木棍磨磨唧唧地半天才挪到杜子腾手边,杜子腾拎起它很严肃地道:“我可告诉你,现在我用别的符笔画符可不太利索,你要是不能好好给我画符,回头你那点小芽我看也别要了。”

    小木棍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于是杜子腾捏着老老实实的小木棍画了一张符,别说,还挺顺手,杜子腾看着小木棍脑袋顶上那一点绿苞,开始沉吟起来,哪怕就是以凡间的常识来看,春暖方有万物复苏,至少得满足什么条件才能发芽吧?

    而他回想在剑阁中无意中拾起这破烂小木棍的场景,那时他只是冥冥中数次感应到一种召唤,结果最后就得到了这破烂玩意,彼时心情之沮丧难以言表,后来慢慢摸索,终于发现这玩意儿当符笔还算靠谱,虽然挑食会拉粑粑,可随着吃的东西越来越好,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然而,现在这个发芽……难道是吃了ji,ng晶尘光导致的?

    不,不对,这个变化是在血戮门他晕倒之后发生的,那时这混账可是沉睡了好一段时间。

    那会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杜子腾狐疑地低头看着小木棍,而它心虚地蹭了蹭杜子腾的掌心,随后乖乖地躺平了,装死。

    杜子腾翻来覆去地打量,没有得到结论,算了,总归不是坏事,最后只要还能画符就成。

    杜子腾抬头仰望头顶那座神塔,很显然,所谓的机缘和出去的机会定是在上面,可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上去。

    他凝神细思的时候,小木棍偷偷戳了他一下。

    杜子腾没反应。

    小木棍用了点力,再次戳了他一下。

    杜子腾面无表情:“有话说,有屁放。”

    于是下一秒——他疑似听到了“噗”地一声。

    杜子腾:……

    小木棍很委屈啊,它没嘴巴当然没办法说,只能放啦╮( ̄▽ ̄")╭

    杜子腾心很累:“你有办法?”

    小木棍很得意地转了个圈。

    反正现在他是没辙了,这家伙脑袋上刚长了个苞,也罢,不妨看看它的本事。

    小木棍凌空画了起来,渐渐,看明白那图案的杜子腾额头突突直跳——那赫然是几块灵石的模样。

    眼看这家伙还要在半空继续画下去,杜子腾心塞地从兜里摸出了一大堆灵石,他就知道会这样,这家伙从前没意识的时候已经很难伺候了,现在更加变本加厉,原来只是给它吃的它会挑,现在它已经会主动挑要啥了,突然间,杜子腾很后悔唤醒这混账。

    小木棍不耐烦地敲了敲兰舟,心神相通的杜子腾心中滴血地再次补上了不少。

    小木棍欢快地扎进那堆成小山的灵石堆中,然后下一秒,杜子腾目瞪口呆,只见那小山样的灵石竟是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然后那小山中间突然长出一棵绽放出紫色华光、看起来神异不凡的小树苗,那树苗飞速地生长,眨眼间已经高过杜子腾,而且那生长的速度丝毫没有因为高度而有丝毫放缓的迹象。

    唯一不变的却是脑袋顶上那可笑的一个绿苞,杜子腾当即反应过来这小木棍是要做什么,连忙发挥修士的敏捷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攀爬到树顶。

    踩在树顶杜子腾才发现这生长速度有多么骇人,而头顶那宫殿又有多么遥远,底下明明是汪洋星海,此时却飞速地退后,渐渐看起来像一个巨大湖泊,随后,杜子腾又发现湖泊也不对……

    而此时,一道玉阶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底下的星海已然变成了一条宽阔无际的浩瀚星河,可他方才身在其中来来回回地划动竟完全无法看到边际误以为是海洋,而那兰舟早已经渺然不见踪影。

    看着脚下这恐怖的参天巨木,杜子腾突然有种荒唐的笃定,总有一天,他那破烂的小木棍定会长成这般上可承九霄下可接十幽的顶天立地模样。

    不知为何,杜子腾脑海中突然涌现出“巨笔如椽”的说法来,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己会用长成这般模样的小木棍来画符,杜子腾胸中突然豪情满溢,忍不住微笑起来。

    可他脚下的巨木好像有点不乐意了,怎么老踩在人家脑袋顶上不动,不嗨森!

    巨木忍不住扭动了一下,杜子腾就跟地震了似的忍不住摇晃了一下,然后轻轻一跃,踩到那玉阶之上,他身后,那巨木嗖地一声变回了原型:依旧是一根筷子大小的小木棍,顶着小小一只绿苞。

    然后杜子腾突然发现一件令他几乎心血逆沸的事情:这家伙好像长大刚刚那么大脑袋顶上……还是一个绿苞?

    按照正常的生物定律,生长到了一定阶段就应该长叶子……难道说,方才那个恐怖的高度……这家伙还是幼生期?

    杜子腾掐指粗粗一算,这小木棍只是长大了这么一眯眯所花掉的灵物,如果要把它养大到如橼巨笔的模样……有人要符笔吗?免费送,不,倒贴着送。

    小木棍转了个圈,好像有点累的样子,不待杜子腾招呼,已然跑回他丹田中睡觉去了,好像方才那一场变化对它而言亦是个不小的负担。

    杜子腾脸色有点y沉,所以那么一大把灵石就是看你变了次临时的身?在心中塞满了这么一个沉重负担的情况下,杜子腾对眼前这座宏伟ji,ng致的神塔一时之间竟很难提起兴致。

    可事实上,杜子腾的心情完全不能折损这座神塔的ji,ng奇雄浑,无论脚下所用玉砖还是塔身所用金壁,皆是杜子腾从未见识过的材质,无论是玉砖还是金壁上皆绘有杜子腾从未见过的ji,ng美神文。

    离得近了,塔尖那无数金色链条越发璀璨夺目坚不可摧,也不知到底通往何处。

    而最为古怪的还那些檐角,这般离得近了,杜子腾更加清晰地看见了那些星辰的诞生,依旧令人惊叹莫名,不知道是何等生灵才能造出这般的神迹。

    杜子腾缓缓绕着这神塔踱步,试图想多对比一下那些神文,看能否从中得到启示,既然所修为符道,杜子腾难免见猎心喜,没准他这场星潮的机缘就着落在这儿呢?

    这些神文呈现赤金之色,风格上有些类似于先前萧辰抛出那黑色玉环上的“开”字符,但在霸道上略逊几分,却在ji,ng巧上犹有过之,可每一道神文上都呈现一种难言的威严与神性,令人不敢轻忽。

    这神文的复杂远超出杜子腾的想像,他的步子极慢,他很难想像,自己也有这般吃力去记忆符文的时刻,好不容易记下第一道符文之后,杜子腾便迈步向向第二道符文而去。

    可他脸色突然一变,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然而半晌之后,杜子腾终于颓然地承认,那第一道符文他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不得已,他又后退了一步,这所谓神文本质上也应该是符箓的一种,一道符文的记忆居然需要两遍……这在杜子腾学习符箓的过程中还是第一次,这再一次的记忆依然不轻松,但他好歹是再次记住了。

    当杜子腾再次记忆下第一道符箓之后,他有些忐忑地迈步向第二道符箓,此时,他心神不停运转努力回忆着第一道符箓,而且,他惊悚地发现,随着他看第二道符箓越来越长,第一道符箓在脑海中竟是不可挽回地越来越模糊,当他真正看清第二道符箓之时,他已经完全记不住第一道了!

    不信邪的杜子腾再次倒了回去,第三次观记一道符箓,半晌之后,他闭上眼睛试图回忆这道符箓,没问题,这是他第三次记忆了,杜子腾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下,一定要记下!他在脑海中默默回想,这符箓的每一点细节都如他所想,栩栩如生地在心神中回放。

    杜子腾睁开眼,长长松了口气,这次应该没有问题了,既然能在心神中回放,这符箓应该是记住了。

    再次迈向第二道符箓时,他脸上犹带一抹放松的笑容,然而,这笑容在他看向第二道符箓时就僵住了,第一道符箓的模样再次似指尖沙一般一点点消失,完全无法挽留。

    这反复的挫败之后,颓然的杜子腾终于得到结论,他的脑海中永远只能记住一道,不是他太笨,亦不是有人在符箓上做了手脚,只是因为这符箓太过复杂,每记住一道都需要费神无数,而以他目前的心力,只能记住一道。

    从在耿家用禾禾草那点残碎灵力画符时开始,杜子腾从未想过有一天,心神会是他学习符箓的瓶颈。

    这条符道上,他遭遇的最多是灵力瓶颈,可心神上,却真正是第一遭。

    这心神上的瓶颈只说明一件事,他对于这些神文的理解太过肤浅,或者应该说,他距离那般的境界太遥远才会造成这样巨大的障碍。

    如果将心神比作瓶子,符箓比作水。

    杜子腾在修真界接触到的符箓皆是滴滴水珠,滴到瓶子里自然轻轻松松,瞬间就装进去了。

    可当有一天,这符箓不是水珠,而是瀑布……杜子腾就会发现:他溢出了。

    他耗尽一切心力所能装的永远只是那么多,不多不少,恰好一个神文的量。

    他可是装过整个修真界大部分符箓的人啊……这样的神文到底是何等可怕。

    而这样复杂的符箓竟然还布满了整整一座神塔……杜子腾只苦笑着觉得这塔的打造者太过变态。

    退一万步,不说记忆下这些神文,在推测上,杜子腾也只能浅浅猜到这些神文恐怕跟头顶的金色链条和形成的那些星辰有关,但更多的,他也是一无所知。

    这一瞬间,本觉得自己在符箓一道上天赋不错的杜子腾也油然升起一种天外有天,自己不过井底之蛙的感觉来。

    原来不只是在修为,在符箓一道上,自己也还有更远的路要走啊。

    或者,这两者本就是一件事,当自己的修为越来越高之时,对符箓之道的理解亦会越来越清晰?

    杜子腾摇头甩掉这些无解的答案。

    只是对这神塔越发觉得敬畏好奇起来,这能诞生星辰的神异之塔,到底有何用途?底下那些星辰构成的河流……难道就是方才在聚集之地仰头所见的星河?

    那么,萧辰的结丹天象中为什么会出现那星河和这神塔呢?

    故老相传,修士的结丹天象总是会昭示着修士的未来修真之途,难道萧辰会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联不成?

    想到这样恐怖的神文,杜子腾实在很难想像这座神塔中到底有什么,而结丹天象中出现这座神塔的萧辰又会怎样的道途。

    杜子腾索性也不去想那么多,想也白搭。但要让杜子腾这么一个符修放弃眼前这么一个巨大的宝藏他也必然不会甘心,他干脆找了个笨办法,记不住是吧?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小木棍:……),我记不住,我抄总行了吧!

    怀着这般发狠的心态,杜子腾唤出了极不情愿的小木棍,摸了张符纸出来,试了试,这神塔之上居然不禁灵力,杜子腾大喜,至少画符是不成问题了,于是他开始老老实实地临摹起第一道符箓来。

    可杜子腾忽略了一个问题,不是灵力的问题,而是一道神文,他连记忆起来都这么地困难,这画起来……

    杜子腾的第一笔画得特别慢,并非他不想,而是当他画起来时,那默默记在心中的神文中竟陡然生出了无数变化,直到落笔这一瞬间,杜子腾才发现这一笔当中原来还有这样多的细节要去琢磨!

    无数繁复的线条在眼前纠缠交错,杜子腾额头渐渐沁出汗珠,他手腕上青筋也狰狞地凸现,当第一颗汗水砸到符纸上时,青烟袅袅升起,这第一次终究失败了。

    杜子腾看着眼前这座完全无法揣测的神塔,竟是良久没有动弹。

    在符道上,杜子腾不是没有过失败,但之前不论哪一次,他都没有轻易低头,因为他相信,坚持定会胜利。

    可这一次……这一次的失败完全不同于过往。

    这一次的失败让杜子腾有种近乎绝望的惶恐,那种差距并不似是原来以努力可以弥补的差距,这种感觉就像四周皆是茫茫汪洋,独有你一个人飘浮其中,连方向都无法辨明,谈何努力?

    你只会害怕,怕自己越努力,离海岸却越来越远。

    杜子腾清楚地知道,方才他的失败在于他从来没有想过画符会这么耗占心力,那些纷繁没有尽头的线条中他在拼命找寻着出路,可最后便是心神耗尽之时符箓失败,他连第一笔也没有画完。

    这不是努力的问题,也许越努力会越失败。

    杜子腾深吸一口气,放下小木棍,渐渐踱步到塔基外沿,神塔之下,星河载沉载浮,似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不知经历多少纪光y。

    若与这浩渺苍穹壮阔星河相比,人之一生,哪怕是修为强大的大修士寿元逆天,相形之下,亦是何其短暂。

    更何况,脚下星河中的星辰自神塔中诞生,亦有消亡之日,若与整个宇宙天地相比,星辰的一生,难道就不短暂?

    以短暂的一切去揣测那浩瀚没有尽头的一切,或许才是生命的意义,在这个伟大的历程中,当渺小第一次遭遇浩瀚,自然会遭遇意想不到的挫折,可这难道不应该吗?

    似自己一介炼气修士妄图去揣摩这神秘之文,难道还希望一次成功?

    杜子腾蓦然失笑。

    生命如一条河流,如果没有顽石阻拦激起浪花,又何来前后交叠波澜壮阔?终究是自己方才一时狭隘了。

    心绪渐平之时,再次看着脚下星河,不知为何,杜子腾想到自己还在底下那艘兰舟,挥手间,兰舟竟然真的呼应召唤而来,在进入那玉扣时遭遇的攻击在兰舟上留下无数恐怖痕迹,本应素净典雅的兰舟现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却莫名叫杜子腾觉得十分亲切,自离开云横峰以来,一路无数艰难险阻,有兰舟在畔躲过了不知多少风雨。方才一番了悟之后,尤觉珍惜。

    杜子腾更无半点嫌弃,反而珍而重之地重新收好了这艘兰舟。

    重新回到方才画符之处,杜子腾已然心绪平和,再次观望那道方才临摹失败的神文时,杜子腾已经可以平静地思索。

    所谓心力上的瓶颈,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他心神不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这些神文的认知不足,太费心神造成,这两者都不是现在短期内可以解决的。

    若是这般轻轻松松放弃,杜子腾也不太甘心,就像那破晓秘境一般,当时没多带ji,ng晶尘光,最后还是后悔了,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呢,珍惜眼前资源便是杜子腾破晓秘境一行后最大的收获。

    眼前这些神文,杜子腾在修真界见所未见,他相信如果能带走些许回去细细琢磨,他定能在符道一途再上层楼,实现质的跨越。

    可这种神文,他无法记忆,连临摹也做不到,怎么带回去确实是个问题。

    而最后,杜子腾所能想到只是一个折衷得不能再折衷的办法:临摹简化版本的。

    所谓耗占心力,只是因为细节太多,若是舍弃其中细节,只追求大概,杜子腾相信自己应该没问题。

    如此这般思量确定之后,杜子腾唤过小木棍,铺开符纸,再次提笔,这一次,他不再理会眼前那些错综复杂纠缠往复的线条,只奔着那主要的方向一往无前,灵随意动间,竟是一气呵成再无停滞。

    符成之时,突然一阵极其刺目的赤金之光亮起,仿佛眼前骤然一道闪电,杜子腾被刺得睁不开眼,等他再睁眼之时,那符纸已成灰烬,唯有赤金色凝成的一道神文虚影停留在原处,杜子腾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他手中符笔已经跐溜一声把那虚影吞掉了。

    ……

    辛辛苦苦大半天,自己还没看清楚呢,居然就这么没了?!

    谁能忍!谁能忍!!!

    “你怎么什么都吃,什么都吃啊啊啊啊!”

    小木棍很理直气壮,刚刚那符箓它画出来的,自己的劳动成果为什么不可以享用啊!

    杜子腾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只咬牙切齿地道:“吐!出!来!”

    小木棍很不情愿地“噗”地一声吐了一道虚影出来,杜子腾长长松了口气,随即他仔细观察,这道虚影若论神性气势果然远远不如塔身上的原版,徒然只有形似而已。

    杜子腾叹了口气,不知怎地,他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古怪的理论,根据八成二成原则,他方才只抓神文的大概结构也许算是抓住了神文特点的八成,可这八成的结构也许实现的只有神文两成的威能,才会导致最后只留下这么一个相差甚远的虚影。

    可即使这虚影看起来只有形似,恐怕真正威能根本不足原版百万分之一却能这般虚影成形,要知道这修真界中一切符箓如果没有载体定然会湮灭无形,比如神行符,如果没有符纸几乎不可能存续。

    可眼前这些神文却生生打破物质边界,以一种纯能量形式存在,而且是一种看起来十分稳定的存在,这简直是匪夷所思。杜子腾完全无法想像若是塔身上那道原版真正画出来会是何等骇人,若是塔身上所有符箓同时激发又是如何惊天动地……

    可杜子腾随即苦笑,这塔身材质他根本辨认不出,又去哪里寻找可以承载这原版神文的符纸?同时激发这些符箓?自己连这神塔外缘的神文都弄不清楚,谈何激发?

    最后,杜子腾只能默默叮嘱小木棍务必保存好这些神文虚影,千万不要消化了,好随时提出来供他参详。

    至于小木棍有没有听懂、会不会照做,杜子腾也十分没底,只能威逼利诱齐番上,眼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简化算是给他临摹指了一条明路,接下来的工作虽然并不容易可至少努力努力可以实现。

    随着这临摹的继续,不知不觉间,杜子腾已全然忘却周遭一切,小木棍倒是十分开心,老老实实被杜子腾握在掌间,认认真真履行一支符笔的义务,只除了将一个个虚影吞掉之外。

    突然之间,杜子腾停了下来,眼前这块金砖上居然没有神文?

    一眼扫过去密密麻麻不见尽头的神文包围下,居然就有这么一块奇异的金砖空了出来,在临摹抄录的惯性之下,杜子腾一时茫然,然后不知为何,此时在他脑子里面涌现的不是他方才简化了数次的神文,而是一道简洁到霸道的符文,只有廖廖数笔,却于廖廖中见形态各异,险峻嶙峋处似鬼山宕宕,开阔奔放处又如见旷野无涯,偏偏大起大伏间浑然一体全无违和。

    鬼使神差,杜子腾竟然提起小木棍在那块空白的金砖上写了一个他从来没写过的符文,他一直以为这个符文叫——“开!”

    轰隆声蓦然响起。

    第104章 神塔之内

    杜子腾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只能临摹,甚至是只配临摹简化版的神文,他竟然有亲眼看到它们全部亮起的一天。

    随着那道“开”符文的亮起,这神塔各层竟是渐次亮起刺眼光芒,叫杜子腾不得不以手遮挡,好半晌之后,他才适应这华美灿烂到不可直视的光芒,他方才写符箓的那块金砖竟是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一道散发无尽赤金色光芒的大门。

    杜子腾无法猜测这样被神文包围的神塔之中会有什么,那门无比高大,内中只有无比耀眼的光芒,将整个黑暗的空间都映得光明一片,却全然看不清门内的半点情形。那重重亮起的璀璨神文映衬下,杜子腾甚至生出一种错觉来,难道这道门便是所有修士修行的终点——那传说中的飞升之门?一脚迈过去便是仙凡之别,从此再不同于凡俗?

    忐忑不安中,杜子腾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前往一看,他手中的小木棍却嗡嗡地震动了一下,似是在催促杜子腾。

    杜子腾低头一看那有些迫不及待的小木棍,终是迟疑着迈步朝那门走去,那些赤金色的光芒温暖又亲切,仿佛沐浴晨光,一步又一步,这炼气期修士的渺小身影终是淹没在那赤金光芒之中,不过片刻,那道大门的光芒渐渐消失,塔身上的神文亦是随之黯淡,转眼间,这神塔已是恢复原状,没有留下半点曾有人到访的痕迹,而那块空白的金砖却是彻底地消失,似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再不见任何踪影。

    这片古怪的空间又恢复到亘古以来一成不变的寂静之中。

    这塔中亦是赤金色的宽阔空间,杜子腾甫一迈入,就觉得:为什么眼前塔里面和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呢!

    这里面的空间因为太过高远,根本不会因为完全封闭而给人以逼仄感,只在空间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台子,那台子只有一根古怪的柱子支着,上面只有一个倾斜的小小板子,这台子当真十分古怪,首先绝不可能用来放东西,不过几本书册大小,又是那么奇怪地斜斜支着,表面还光滑异常,若是放东西上去定会滑落。

    杜子腾明明说不上这东西的材质和来头,可却莫名觉得十分熟悉,熟悉到他甚至没有思索直接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了那台子上。

    于是他眼前突然出现一点星芒,那点星芒骤然放大,眼前便映出一副景象来,杜子腾好奇地张望着四周,这景象不知从何而来,亦不是修真界中他熟悉的“水镜术”之类的法术,而且法术都需要施法者,可这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一人,真是不知这塔中放出这景象是从何而来。

    但很快,杜子腾就顾不上却研究这景象的来源,他完全被眼前“播放”的图像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那图像上是一片片莽莽黄沙,本没什么好看的,可一个胖胖的身影愁眉苦脸地跋涉其中,看那八字眉绿豆眼,不是钱有财钱长老是哪位!

    杜子腾差点乐出声来,只见钱长老圆滚滚的一只,又穿得一身打满补丁的土黄色袍子,好似一只土球滚在沙上,但叫杜子腾觉得奇怪的是,钱长老再怎么贪财……那也是堂堂金丹长老一位,怎么会沦落这般苦逼的境地?

    随着那画面渐渐拉远,几只黄扑扑的羊在滚滚风沙中出现,看到那几只瘦骨伶仃的羊皮可怜地嚼着黄沙中那零星几点枯黄的干草,再看看钱长老那一身破烂袍子和他看着几只羊愁眉苦脸的表情,杜子腾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贪财的钱长老难道竟是变作了沙漠边的羊倌一个?

    那可真够愁人的,每日里得想着怎么从沙子里给羊找水食,钱财……那肯定是没影儿了……杜子腾明知自己太不厚道,却还是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

    不知是不是杜子腾笑得太过欢畅,那图像竟是嗖地一声收到了远处,杜子腾定睛看去,那图像亦并未消失,而只是变小了退到了后方,然后杜子腾眼前再次投影出另一副影像来。

    咦?这位不是外门那位姓冯的传功长老吗?

    这影像又不同于钱长老那般,这屋子里雕梁画栋,虽然皆是凡物,可在杜子腾这样的修士看来,亦是ji,ng美至极,那冯长老面目看起来却是年轻不少,少了几分谦和慈悲,却是多了几分年少意气。

    “二皇子,您……这……娘娘一片苦心谋划眼看要大功告成,陛下都已然要决定昭告天下了……这当口,您为何听要妖道蛊惑……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您就听娘娘的吧,那可是至尊高位,那妖道所说什么腾云驾雾皆是妖言惑众,殿下您……”旁边一位看起来似是随从模样的人苦苦相劝。

    可这年轻的冯长老却是垂眸不语,俊朗眉目间俱是坚决。

    杜子腾有些惊讶,难道冯长老现在是一位想要修道的皇子?

    随后,那图像再次缩小退后。

    这一次的画面却是三月江南,小桥流水,吴侬软语,这次主人公杜子腾也不熟悉,只隐约记得是春山池的一位剑修长老,这场景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随后战火纷飞,一个行伍中奋力拼杀,另一个却y差阳错青灯古佛……

    杜子腾一幕幕看下来,却若有所思,萧辰曾说这星潮之内有金丹修士结婴的莫大机缘,难道就指的是这些幻境一样的经历?也许这幻境中一场参悟能于修行有裨益?但杜子腾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他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终究所知太浅,摇头半晌只得作罢。

    在摇头的时候,这眼前影像又是一变,但这次却是杜子腾有些眼熟的地方,咦,这不是那聚集之地吗?

    只是这视角竟仿佛是自高空中俯视一般,那聚集地上众多金丹大能聚集一处……杜子腾突然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不就是日前他主持的那场兰舟拍卖吗?居然也被这神塔“记录”下来播给自己看了?

    随后,那视角蓦然向下,竟然不是聚焦于他们那场喧嚷的拍卖,而离拍卖并不算十分遥远的旁边一处。

    一道血色身影看着那边热闹的拍卖,拍了拍身下骑着的眇了一目的凶兽:“呵,这些蠢货,且让他们再逍遥最后一阵吧。啧,这个蠢货虽然做事蠢了些,能养出这么一头血奴来,倒还算有点用处,不枉我看上他这副皮囊……”

    杜子腾只看得手心冒汗,这血色身影同萧辰交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听那声音分明就是血戮老祖,可对方那口吻中……难道是修真界传说中的夺舍?可那血戮老祖已是邪道中数一数二的大魔头,能夺舍他的……该是何等可怕的邪魔。

    还有他胯下那只凶兽,此时竟然安静驯服地当着坐骑,若不是那眇了的一目,杜子腾简直以为这只凶兽同当日追杀他们的那只只是碰巧长得相似罢了!眼前这只乖顺无比,哪有半点凶戾残暴……能将一只凶兽驯服成坐骑的……那血戮老祖身体里的到底是谁?!

    自那血色身影出现的瞬间,似与主人感同身受,杜子腾手中的小木棍就在警惕地嗡嗡不休,那震颤间满满的防备之意,更杜子腾心中生寒。

    不待杜子腾产生更多的惊恐,那影像竟不似之前一般缩小后退,而是直接消失,杜子腾眼前的图像再次变幻:那是一片仿佛末日降临的天空,无数闪电似长蛇般疯狂吞吐,映照出下面乱石嶙峋的荒凉之地,那些闪电不似凡间的闪电那样一闪即过——它所经之地处处裂缝,隐约可见裂缝之后血色流浆——这闪电竟是在真正地撕裂空间!

    杜子腾只觉得双腿在隐隐发颤……这景象……这景象正是萧辰结丹当日他在藏剑大殿上所看到的场景!

    那日大殿之上数万修士皆在,可却只有他看到这恐怖一幕惊魂未定,周遭其他的师兄弟们竟是半点未曾觉察,还在对那些大能的神通指点谈笑……

    难道眼前这一幕如同方才那血色身影一般,是已然发生过的、真正存在过的事情,当日并不是他产生的幻觉?!

    他一介小修士,在这等毁天灭地的末日之威面前只觉心神俱骇,手中的小木棍亦同样在害怕惊恐地震颤不休。

    眼看整片天空将要被这猖狂闪电扯成粉末,可这天地间,七根形制各异却巨大无朋的天柱牢牢支撑,在夜空上闪现无数裂缝的一刹那,天地间一声怒吼:“尔敢!”

    然后,其中一根漆黑如墨的天柱上骤然燃起无数金光,那金色光芒源源不绝涌向天际,竟在转眼间修复了大片天空,一切再次恢复宁静……可也不知是不是杜子腾的错觉,那墨色天柱分明黯淡了一些,墨华退却,似染上了几分灰败之气。

    然后这景象渐渐模糊却是不曾消失,在模糊起来的景象中,那夜空渐渐亮起,仿佛黎明到来一般,那七根顶天立地的天柱却开始变换起来,有时某一根天柱轰然倒下,总有另一根不同的天柱重新生长起来。

    随着这变换的节奏,那乱石嶙峋的荒凉岛屿上却是渐渐生出零星草丛,当这岛屿上一切慢慢开始生机昂然之时,杜子腾却发现这岛屿上的天柱居然在变换间减少起来,随着天色越来越亮,那草丛渐渐茂盛,还多了几丛灌木,那些草木尽皆缭绕着七彩瑞气,葳蕤苍苍,显然并非凡物,那天柱却是有时五根,有时只有三根。

    渐渐地,岛上一切生机勃勃茂盛繁茂之时,最后一根天柱已是在不知不觉地消失,而杜子腾竟在岛上看到了一个人,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那本来似乎是透着迷蒙晨雾去观看的模糊景象却突然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修士,一个剑修,他的双目中闪耀着兴奋与欢快的神采,好似生平第一次见识到这些奇花异草。

    若与杜子腾所认识的那些大修士相比,他的衣着十分质朴又平凡,连背上负着的铁剑亦是平平无奇,与现在修真界那些赫赫有名的飞剑相比,更像是一把凡兵,根本没用过什么ji,ng贵材料,亦没有神兵灵器应有的灵光,倒像是随手在凡间的铁匠铺中顺过来的。

    可他抬腿一动,轻描淡写间似是足下千里,不见衣衫拂动,人却倏忽间转换了位置,杜子腾只骇然间觉得他的速度已经不是速度,似乎是随手撕裂了两处空间在进行穿越!

    更令杜子腾骇异的是,这岛屿上花木繁茂,这剑修好奇的打转过程中总不免踩在这些花木之上,但他足迹所过之处,那些奇花异草竟是半点没有受损,杜子腾细细打量,这剑修所立之处竟似处在与这些花木不同的空间一般,竟是半点不曾影响!

    仅这一条,杜子腾细细思量自己所见识过的金丹修士,杜子腾摇头,至少萧辰他曾朝夕相处,绝无可能办到,杜子腾试图把自己的想像延展一些,想更恐怖一些,比如剑派掌门长霄真人,那日在藏剑大殿上长霄真人凌空而立,那身形自也是转瞬千里,杜子腾却没有看到更多的细节,无从比较——可是“无从比较”这个结论也已经十分骇人。

    长霄真人已是当真修真界公认的第一人,这景象中的剑修从头到尾并未出手,可要用来同他进行衡量的对象就已经是长霄真人这个级别的修士……杜子腾苦笑,这等大能,他生平所见也只是藏剑大殿那一次而已,却在这神塔之中得以这般近距离观望,也不知这剑修到底是何来历。

    杜子腾惊骇之下不由又有些好奇,希望能从细枝末节得以观察更多,好推测一番这样的人物,还是剑修,除了横霄剑派之外,也不知还会在哪派有。

    可渐渐地,景象中的剑修在此处游走,甚至闲来无事还会低头看一看那些奇花异草记录一番,可剑修终究是剑修,他一番游玩之后,终究还是喜欢修行,这等大能的修行亦非杜子腾这小小符修所能参悟,他亦无法知道他所见到的这场景到底发生了多少次。

    直到某一天,那景象中的剑修似是在盘膝闭关,突然晴天一道霹雳,这霹雳并不似杜子腾先前所见那般骇人,只是夹着隆隆威势,惊得岛上草木瑟瑟起伏。

    几道霹雳之后,这剑修似有突破,面上带着轻松愉悦睁开了双眼,虽然只是个小修士,但杜子腾却也知道,修为越是ji,ng深越难进益,到了这位剑修这样的境界还能突破,恐怕与这神秘的岛屿脱不开干系,杜子腾甚至暗暗猜测,是不是这岛屿上的灵气十分充裕,否则何以那些修真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能生长得那般繁茂。

    若有机会,他也想去见识一番呢,只是,希望遇到的是这白天的岛屿,而不是那黑夜中的恐怖岛屿。

    就在杜子腾yy的当口,那景象中的剑修不知为何,突然收了修行,呆呆凝视天空,杜子腾并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突然之间似是难以置信难以接受,然后他环视这小小岛屿再仰望那无尽苍穹,神情中竟满是挣扎,而后,他便立在原地,竟是久久未曾动弹。

    就在杜子腾以为这剑修是不是修炼走火入魔变成石像,又或者这景象是不是坏掉的当口,那剑修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中是解脱,似是悲悯,似是释然,似是欣悦。

    然后,他留恋地再次游走过并不算大的岛屿,细细探视那一草一木,就像他第一次来时所做那般,可最后,他只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便就此消失在这岛屿之上。

    杜子腾等啊等,等啊等,可那剑修再也没有出现,再也没有。

    杜子腾怔怔看着那个剑修消失的地方,他并不明白方才那位剑修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再出现,可杜子腾却不知为何,感到一种深深的悲伤。

    不待他收拾情绪,那景象再次一变,种种琳琅满目的奇珍异植挤满整个景象,那五光十色简直闪瞎杜子腾眼睛,哪怕杜子腾每一棵都没见过,但绝不妨碍他的口水哗地一下流出来淌了满地:这里的每一棵绝对都很值钱!!!

    他的标准很简单啊,看灵气,这里每一株的灵气都闪瞎人眼了好么!虽然只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但参加过许多场所谓高阶修士的拍卖,他也是有他的职业判断的(职业:财迷)。

    不过令杜子腾觉得诧异的是,在修真界的传闻中,越是高阶的灵植,脾性就越是古怪,比如那大雪宫方圆万里的冰封绝境才养出了一棵玄冰天参,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可如果他没认错,在那里挤得很开心、挤得很乐意的那几棵白萝卜似的玩意儿……好像跟图鉴上长得一模一样吧?只是要大了好多圈?

    还有那边那个委委屈屈挂在树上甚至被挤得只剩下一条小小树枝可以栖息的……怎么跟他上次送给镇长那一小截传说中已经绝迹的莲香藤有那么一眯眯相像呢?甚至挂在那里的那棵怎么看年份也远远胜过他上次持有的那一小截……

    难道说所谓的珍稀灵植也是有团伙的?眼前这些家伙都挤在一块儿开会凑热闹?!

    在杜子腾十分无厘头的猜想中,这一大堆灵植中央那一片小空地就显得十分突兀,真的,那空地大概方圆也就十丈,像是用规绳认认真真画过一般,十丈之外,挨挨擦擦,别说落脚的地,就是从空中到地下,一寸多余的地儿都没有,全被这些灵植挤满了,可那十丈之内,寸草不生,就像是洒了什么剧毒一般。

    咦?不对。

    咳,至少寸草不生这个形容不太对,在那十丈的正中央……还是长了一棵草的。

    真的,就是一棵。

    那一棵草……呃,杜子腾竭力想找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最后不得不放弃,好吧,这棵草长得就跟凡间路边的杂草一般,细长绿叶,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生得更可爱一点?怯生生嫩油油的,边缘还有细小的茸毛。

    看起来就像禾禾草,但杜子腾没敢认。

    在这种奇珍异植多如狗的地方……能霸占中央十丈地的怎么可能是禾禾草那么平凡的小草。

    但无论杜子腾怎么打量,那棵小草脆生生绿油油,只有一片细长嫩叶,连第二片都没有发出来,就像是粉嫩得不行、今年春天刚刚长出来还没见识过风雨的禾禾草……

    好不容易,杜子腾终于把眼睛从这密集度太过夸张的奇珍异植、还有那霸道程度与外表完全不相衬的奇の小草中拔出来,杜子腾突然觉得,这块地儿怎么有点眼熟……我擦,这不就是那个小岛吗?!

    被这么多奇珍异植挤得满满当当,竟是叫杜子腾老半天没认出来。

    突然之间,杜子腾对这投放的景象就热切起来,不说别的啊,要是能到这岛上走一圈,恩,顺手牵点啥带回修真界,那他也发达了啊!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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