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 作者:晒豆酱
第26节
“混账!你与公主能一样吗?公主吃惯了好n_ai水,还能喝进米粥汤水去?荒唐!”陈白霜被气得眼皮直跳,老九满腔热血要养小公主,嘴里却是稀里糊涂地一派胡言,“ru娘要生育过的女子,最好是生养了两胎又无夭折的女子,你姑且歇在此处,咱家先带着公主去求求安婕妤娘娘歇下来的ru娘。回了宫,便要把规矩都记起来,切莫冒冒失失的。”
留下几句训斥,陈白霜便抱起小公主离开了。廖晓拂眉头紧蹙,数息过后方想起太子来,师父不在了,胆量也大了,两手一抱就扎进了太子怀中。
“殿下,那小公主就叫咱家养着可好?咱家拿自己的月俸养着,绝不叫四殿下看出来。”祁谟静静地任他抱着,伸手摸住了小福子的后颈。母后一去,这便是他唯一的连命人。
“拂儿,孤的母后……母后去了。”祁谟闭了闭眼,轻道。廖晓拂听到这一句便浑身一凛,回想进宫时候看到的种种,即刻读懂了太子的苦衷。隔了许久,太子还未流泪,他先shi了眼角,气不平地骂道:“凭何……凭何要让娘娘去了!殿下吃了这么大的苦,谁人敢对娘娘动手……娘娘这样好的人,怎么、怎么就……”
“是孤父皇。”祁容眼角微红,眉骨上一道细小的口子还未结痂,“孤现下也不是太子了,四哥为长,理应登位。他身份比孤贵重,同为嫡子,重阳候也不敢多言。其实这皇位,孤坐不坐也罢了,就是总觉得对不住你。叫你陪孤折腾去北境又折回来,差些断送了性命,母后也没见到最后一面……你怪不怪孤?”
廖晓拂的眼中酸意上涌,眼眶被泪水盈得热热的,摇着头道:“这怎么能怪殿下,殿下若是不做太子也好……只是奴才有个不情之请,斗胆想与殿下一起给娘娘磕个头……娘娘是个大善人,好叫她走得安心。皇后娘娘必定不愿殿下孤单,好歹奴才也是伺候殿下的人,往后不管殿下是不是太子,都是主子。奴才给娘娘磕个头,叫娘娘安安心心成佛去……往后每一日都给娘娘上香祈福,绝不……”
泪光在廖晓拂的哭眼中闪动着,祁谟看在眸中,分外珍惜。有拂儿陪伴左右,想必母后也可安心了。他这一世无论生与死,都有个不舍不弃的人儿愿意跟着他,信他,不自量力地护他,愿为他哭,为他笑,母后必定喜欢极了。
“报!”张广之急忙忙地上前,见着太子与廖公公唇角相触,登时面红耳赤,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一猛子跪下了。
廖晓拂惊得神志都要散了,腰上还被搂着,耳廓如同烧了火。祁谟不紧不慢地抬头来,伸手替拂儿擦了唇齿间未断的银丝,双手却搂得更紧实了:“何事?可是太后召见?”
“正是……卑职这就去回苏官人,说殿下此刻不便。”
“不必了,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是要与皇祖母磕头请罪了。”祁谟引小福子坐下,又对张广之道:“派人把守殿门,你与孤同去。”
太合宫,已撤下了颜色艳丽的摆件,换作素色。皇太后一袭素衣,坐于正殿之上。祁谟看了眼立在皇祖母身旁的四哥,跪下磕头:“孙儿祁谟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福寿安康,福祉绵延。”
“福寿安康,福祉绵延……”皇太后经历此变故,又一夜不眠,面露倦色可仍旧威仪不减,眉目中的坚毅仍旧锐利。她瞥了一眼四皇子,对祁谟道:“起来吧。你们兄弟好大的智谋胆量啊!哀家倒是不知道,皇后竟有如此本事,不仅瞒住了天下人,还将两个孩儿都养大了。看来,从前是哀家小瞧她了。她若将这本事放在后宫中,未必能输武氏。”
“是孙儿不孝,没能救下母后。”祁谟不知四哥怎会突然来见从未谋面的皇祖母,两人一个大座之上,一个金阶之下,好似铜镜映照,一般无二。
“哀家曾扶植皇上夺位,眼下……皇上的儿子又要夺老子的龙位,不知是否算作心念轮回……”太后像是一夜时间老去了几岁,但双眸仍旧如同夜色深沉,叫祁谟不寒而栗,“生离死别,自古乃是人间至苦。谟儿,你曾是皇后唯一的嫡子,如今你四哥回宫,若是旁人来找哀家必定是不信。可你看看你们的脸,除却眉目中的神色,其余彷如同模而刻,哀家就不得不信了。今日唤你来,便是想听听你与四皇子的心意,皇上如今被你二人软禁,国不可一日无君。”
祁谟乃是回魂之人,这个龙位本就是上一世死得冤屈来争一口气。母后已逝,若是他再与四哥杀得两败俱伤,怕是要辜负了娘亲的心意。“回皇祖母。”他跪道,已下定决意要与从前做个了断,“孙儿已经被父皇废了这太子之位,按大昭律例,理应立长。”
祁容听闻却沉得住气,只是冷笑了几下。太后蹙眉许久,手中的佛珠菩提子转了足足几圈,终于见她发髻上的玉钗流苏子微微一动,便听道:“若哀家说,四皇子也不愿坐这个皇帝,而是要你来坐呢?”
祁谟猛将头一抬,若不是亲耳所闻必定不信。四哥自小对皇权的渴望甚于自己,甚至谋划了十几年,怎么会轻易让权!凡事有出必有因,这皇位必定是有条件来交换。
糟了!祁谟脑中好似炸开了惊雷,是拂儿!拂儿怕是不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尼古拉斯赵四又要作妖啦~大将军快来!稳住,小场面!
第 150 章、第一百五十章
祁谟不敢细想, 越是细想越是心底生寒。“孙儿……不懂皇祖母的心意, 还请皇祖母明示!”额头抵在地上,像是等待着发落。
“谟儿呐, 你是哀家亲眼看着长起来的。将皇权交于你, 哀家放心。”太后回道。这话是好话, 可祁谟却听着心里打鼓,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的下巴流下来。
太后历经风雨, 是个明事理的女子, 虽说四皇子身份更为尊贵,可毕竟不是宫中长大的, 没受过太傅教导。这样的孩子再是ji,ng明也不是国君之后, 虽比五皇子杀伐果断却难当仁君大任。若国君不以百姓为福则酿成大祸。“皇后她恐怕也是早有谋算, 才叫四皇子疏于管教,未习皇子之道。毕竟太子只要一个就够了,若她也按照养育你的法子养育了四皇子,岂非是要看着两个孩儿鹬蚌相争, 叫旁人获利。哀家曾想不通很多事, 总觉得皇后怯懦软弱, 眼下种种显现,倒是明白了许多。原是哀家老眼昏花,没能看出她长远的智谋。若说后宫中女子当苏雪丫头聪慧当首,皇后也不次于她了。”
祁谟则惊呆了似的,抬首望向他四哥。原是母后早就属意自己做国君了,就是因为她给不了四哥这皇位才格外偏爱, 自小百依百顺。不叫四哥学皇子之道,防得是有朝一日两子相遇。
祁容立在皇太后一侧,神情平淡,对太后这番话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自己是宫外长大的皇子,太后能认下他这个孙儿,全凭这张与五弟一模一样的脸。若他与五弟不像,凭他口若悬河说个一日一夜,太后这等老谋深算的人也未必肯信。
“皇祖母所言极是,这皇位,母后也是盼望五弟来坐。怕是心疼我这个孩儿自小受苦良多,不愿叫我再添纷扰,否则怎会另外赐它名于我?”祁容语气一向冷硬,唯有提及娘亲才分外柔软,“孙儿只愿当个闲散王爷便可,再无他求。若贸然入宫,百官必要跪上一地大呼万万不可,乱了朝纲!孙儿也是自在惯了,守不来这样多的规矩。这皇位,孙儿愿从母愿,叫五弟来坐,还望皇祖母成全。”
“嗯,哀家也是如此心意。”皇太后神情如故。她在宫中看遍千人面孔,四皇子虽说心机颇深可与之相比还算稚嫩,这番让位的话里有九分真,“谟儿起来说话吧。兄弟二人若能想到一处,便是天下苍生之福。”
祁容的手一下攥得紧紧的,周身的风都滞住了。让位,这确实是自己的心意。从前是娘亲欠他,昨夜之后母子再无间隙,甚至可以说母后是替自己死了。而娘亲忍了这短短一世,唯二的心愿除了自己平安顺遂,怕只剩下二子融洽,万万不可针锋相对。
娘亲的这份情,他还未还,又怎敢叫娘亲走得不安?再者说,他从未归朝,若是盲目争夺,怕是百官不服。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他比五弟还明白。况且他还真忍不了宫中三拜九叩的麻烦规矩,真不知五弟自小是活成了什么样子,看似偌大皇宫随意走动,实则还不如一口凉井待得自在舒服。
但他只说要让位,可没说这皇位就让得轻而易举了。皇权自小便是他最深的渴望,他不当皇帝,还可以当摄政王,与五弟同谋天下。可这明面上的尊荣却叫五弟占了,这样的好事,他岂非能叫人如愿?
祁谟双手攥成了拳头,隐隐不安,拜道:“还请皇祖母明示!”
祁容走过来,将五弟扶起,坦然道:“诶,五弟这都是要做皇帝的人了,怎么还与皇祖母拗着来?四哥当真是羡慕你呢,自小能养育在母后膝下,心怀大义。但新帝登基后必要准备大婚了,不知五弟喜好何样的好女子,也叫四哥为你参谋一番。”
是了!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新帝登基必要大婚,四哥必定是要在此处下手了!祁谟的脸色刹那变得惨白,朝太后急道:“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四皇子说得是,新帝登基,若不大婚便为不孝,后宫不稳,前朝动乱,不可无人做主。”皇太后从苏雪手中接过丝帕抿了抿嘴角,看向两人的倒影,轻叹一声:“谟儿,今r,i你要懂得,若要为君,便不可再有软肋叫人拿捏。自此之后你心中只能有天下,只能有河山,要容得下很多常人容不下的劳累。但却万万不能专情一人,免得……伤人伤己。”
“祖母!皇祖母……”喊得太过急切,嘶声沙哑。祁容漠然地看五弟神色大乱,更认定自己的推断了。
“将人押上来。”皇太后轻道,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剑洞穿了祁谟的心肺,顷刻方寸大乱。只见方才还好好在殿里求他养着小公主的人已被人反绑了双手,口中撒着一块白布,拉扯着叫两位大公拎了上来。
“拂儿?拂儿!谁敢动孤的人!”眸中寒光投向四哥,祁谟已顾不上其他,心疼得心如火烧。拂儿那样细瘦的腕子自己都不舍得使劲儿把握,若叫粗糙麻绳捆死岂不是要疼死了!廖晓拂见着太子眼神也点亮了,只是说不出话来,跪在远处咿呀作声。
“你自小心善,哀家明白。又对这奴才有情,哀家更不糊涂。却不知这份情才是绝顶毒药,要将他害死。”皇太后纹丝不动,抿了嘴唇说道:“哀家知道,叫你舍了他怕是难啊。既然如此,今日这恶人便有哀家来当,送这奴才一程。那边的奴才你记好,咱们太子没有对不住你,也没有负了你的情。今日,是哀家要杀你,要断你们这份孽缘!就算你这奴才心里有苦,死后化作讨债的厉鬼,也该来太合宫找哀家索命,放过太子一马。若论过错,就错在你与他同为男子,乱了人伦道义。你若执迷太子,便是害他!”
廖晓拂本想用舌尖顶开口中的布,却不想两位大公都是下手狠毒的老人,不仅能将他骗出太子殿,这麻绳绑得也是利落,口中塞得满满当当。
“拂儿……莫怕!莫怕……放开他!孤叫你们松绑!”祁谟近乎发疯,疾冲上去。他从不敢在宫中狠厉,这下也藏不住了,但太后在上他怎可轻举妄动,愕然后退,只能再给皇祖母下跪。
“太子啊,这就是您的不是了。”那两位大公微眯着眼,朝祁谟一拜,“奴才都是奉了太后的令去捉拿廖公公。今日这令是死状,若办不成,奴才这两颗人头就要挪地方了。廖公公?得罪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白绫,陡然圈住了廖晓拂细细的颈子。廖晓拂自然不依,却躲不过两人合力。细长的白绫绕了颈子好了几圈,两人各持一边。
“孙儿求皇祖母放了他!”祁谟猝然给皇太后磕了好几个大礼,响动犹如千钧巨石,“不是他执迷孙儿,是孙儿执迷于他,诸事与他无干!若要罚便朝孙儿来,求皇祖母饶他一命!”
廖晓拂的身子冷不丁地倒在了地上,抬着小脸,极力望向那端不住磕头的太子,声声余音犹在,磕在地上,疼在心中。若说不甘,廖晓拂心中也是有的,但他不甘心的是没能亲眼见着他的殿下登基,受百官朝拜,受天下供养,再无其他。原想着能陪殿下走这一世便是福气了,看来,终究是自己妄想了。
奴才到底只能是奴才,宫里容不得他这种不守规矩的小公,新帝要大婚,太后更是容不下他。但这一世,自己也陪着殿下去过很多地方了,也算见过了殿下的河山,他不亏。
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没了之后,恐怕殿下再无人像他一般试菜了。帝舌这条路啊,太苦了,别的小公万一偷懒耍滑了如何是好啊?那些都是太子入口的吃食,不用自己的舌头去试,怎么能叫殿下动筷。旁人怕是,可他喜欢太子,是真的喜欢太子啊,只是太喜欢了,才愿意一口口、一样样地慢慢尝。
颈子上的白绫瞬间吃劲儿,紧紧地贴合着他的颈子。瞬间廖晓拂的呼吸一滞,勒得舌根都麻了。他再看了太子一眼,便听天由命地合上了眼皮。两行滚烫的热泪顺睫毛而下,廖晓拂早没了哭的只觉,就当自己是个新帝祭天的贡品吧,再为自己喜欢的男子哭一把。
“你们敢!给孤放开!”祁谟喝令不及,见那两个大公已用上了手劲儿,骨节突兀。才一眨眼的功夫,拂儿脸色急剧由白转红,霎时就红到了脖子,卡在白绫上的皮r_ou_皆涨得血红,白绫之下白如初雪。
“谟儿,你是即将登基的皇帝,莫要叫你四哥看了笑话。”皇太后劝道,好似这等事已经见怪不怪。那边的奴才初始还发出几声哼哼,没一会儿便发不出声音来了。
“孤是……孤是即将登基的皇帝……”祁谟额头一片血红,眉头深锁,只觉得讽刺。拂儿上一世为自己死了,眼瞧着这一世又要重蹈覆辙,他不争了,漠然轻道:“孤是即将登基的皇帝,可皇祖母却不知道,杀他,便是杀我。”
“你这是在逼哀家?”皇太后微微一怔,自己不是没尝过生离死别的人,宫里就无人圆满,却不信太子能做出荒唐事来,“谟儿!你在逼哀家?”
“是天在逼我!是天在逼我!”祁谟怆然站立,神色凄然,朝天怒喝:“是天逼我!若要我亡,为何又要我重活一世!”
皇太后只当孙儿已是伤心糊涂了,但这几声凌空的怒喝却令她心惊胆战。眼前的人已然不是翩翩太子了,而是即刻走火入魔的痴人。她朝身后怒道:“来人,将太子搀下去!”
廖晓拂颈子上已察觉不到痛了,方才还痛如割喉,恍然间就不疼了。眼前再看不清楚人影,濒死的恐惧却令他不敢合眼。两腿间一片shi凉,已是失禁。祁谟不忍再瞧,对大殿中的玉柱笑道:“孩儿不孝,今世不能如母后所愿了!史官何在!上殿来记,五皇子祁谟,元志二十一年六月薨,撞柱而亡!”
“谟儿!退下!”皇太后狠狠一拍桌案,心中已是诧异至极。就连四皇子都算错了一步,没想五弟竟要为一个奴才舍掉性命。
“太、太后……这……”动手的大公进退不得,手上力道未消,又不敢再勒。
皇太后闭了闭眼,下定了心思:“动手。”
“好!还望公公给拂儿一个痛快!待拂儿咽下最后的气,孤必定生死相随,陪拂儿一同上路!史官来记,孤死后,由四哥继承皇位,他日诞下皇子则立为太子!”祁谟咽下满口的苦涩,耳边总响着拂儿上一世的哭,“但求死则同x,ue!拂儿莫怕,这一世,孤为你引路!”
作者有话要说: 死后引路这个是借鉴了鬼吹灯的一个概念,人点烛,鬼吹灯,再混合了埃及殉葬木乃伊用香油防止腐烂,总的来说活人殉葬都是封建主义的糟粕,感谢国家感谢dang(大会时期,突然爱国)
廖依依:诶齐大哥,今日我带了家人来!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啊!
尼古拉斯邪魅狂狷赵四:还是不必了吧……呵呵……(想起廖玉林就心虚)
廖依依:诶,可惜我二哥不在……
赵四:诶?他不在啊,那好,本王姑且见一见吧!
廖依依:好啊!(指向远处)齐大哥你看,远处过来那人是我三哥哥!可疼我了!
赵四:本王突感不适,腹中剧痛,怕是腹泻!先走一步!(真他娘造了孽了)
第 151 章、第一百五十一章
“谟儿!”皇太后震怒, 曾叱咤后宫的女子岂非轻易妥协之辈, 凤唳对龙言,一时难分上下, “休得胡闹!皇权在上, 岂非你一人儿戏!”
祁谟已经是死过的人了, 自是不惧。母后已去,若再救不下小福子, 这世间再无留恋。上一世小福子用一把泪换来了他如梦初醒, 今世是他救命的药,是他轮回的佛。杀拂儿无异是夺他的良药, 弑他的小佛, 岂能再活得下去!
“史官上殿!”祁谟目中已空无一物, 气势堪比以一人之力抗万军之敌,冷眼横扫而过,“孤自戕而亡,按律不得葬入皇子陵, 只求与拂儿同x,ue。皇后还未入土为安, 再求剪母后一缕长发, 一同下葬,好叫孤这不孝孩儿能循着此物下去向母后问罪!”
“谟儿!不许胡闹!”太后执杖猛击脚下,时至此刻,她与祁容才相信太子并非意气用事,而是一字一句安排着自己的身后事。
祁谟深深回望一瞬,凄惨笑道:“拂儿八岁净身入宫, 最是思念至亲,若叫他与孤一同葬在偏僻冷寂之处,太委屈了。还望皇祖母开恩,孙儿愿与拂儿做一对连命人,既不入皇陵,便埋入城郊小凉庄马耳山上。他小妹如今已在太师府内,就交于外祖抚养,切莫祸及牵连!”
话听到一半祁容已察觉不对,似是耳熟。怎么这奴才也是马耳山小凉庄生人,岂非太过凑巧?再听五弟说他小妹如今已在太师府内,眼前便如同闪过一道晴天霹雳,回想起廖依依与娘亲的那番话来。丫头说自己有个三哥哥在宫里当职,七八年才回来一趟,攒了钱,买了那副头面给她梳头用。而母后的那把梳子,却是宫里一位姓齐的侍卫大哥送来的。
能拿得出娘亲之物的侍卫必定是五弟,已在太师府内的小妹自然是廖依依,那丫头口中说称的三哥哥,竟就是这个奴才!想通片刻祁容不禁凛然,自己与廖家这仇算是结下了。
“太后赎罪,臣女有话当讲!”苏官人见这势头怕是不妙,若奴才死了,太子必定血jian当场,可这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要皇太后服软更是痴人说梦了。孝字为大,长者当尊,太后就是被激将法逼出赦免的心念了也绝不会宣之于口。此时就需要有个聪明人来给太后搭一把金贵的梯子,好叫高高在上的人,顺着这把梯子走下来,才能解开面前的死局。
太后自来疼爱苏雪,知道这丫头往往能说出石破天惊之语来,不作回应。不呵斥退下,便是要听进去了,苏雪善于察言观色,不直接劝说,而是先提了往事,快语道:“太后疼爱臣女,曾欲挑选人品样貌上乘者与小女结一世姻缘,臣女推脱道只求在朝为官,不做高门之妇。其实此番并非实话,而是臣女也有一心愿,今世求得一心人。若要与别家女子同享夫君,臣女宁愿不要。大师圆寂尚未求得一心人,恐怕也不愿再见生离死别的疾苦。经上写道,人世多苦难,红尘多纷扰,依臣女看,无情之人常见,一心人少有,而这连命人却是难得,太后赐死一个便是赐死一双。不如今日姑且将这小公公放过,来日再作打算,也算是,还大师生前之未见。”
太后毕竟年岁已大,不愿为此与孙儿离心。苏雪这话正是解开了她心中一个疙瘩,解铃还须系铃人,求而不得终为憾,说到底,还是自己当年负了那人的一片痴情。
“四皇子,此事你看如何?”太后问道。祁容正是焦躁不安的时候,想到自己一手害死了陈鸳及廖玉林,这又要将廖依依的三哥哥送上绝路了,还是略略不安。但他这不安并不是于心有愧,而是太子自戕,恐怕事情闹大就不好瞒了。
“回皇祖母,孙儿也愿以大局为重,自知自己难当大任。此事论断下来无非就是个难登大雅之殿的秘史,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慎重思虑下来,祁容也不得不给太后搭一把梯子。哪怕五弟宠幸小公这事是由自己亲口告发的,也万万没想到两人一亡具亡。
如此下来,两人相劝,太后这算是从高台上请下来了。行刑的大公见皇太后不发话了,登时双双将白绫松开,叩头谢罪。廖晓拂正是陷入昏迷之际,耳旁嗡嗡鸣响,根本听不出何人说了何样的话,忽然觉得颈子上的桎梏松开了,气朝体内钻,由鼻入口,口中又被堵住,血涌回流,倒在地上不住地闷咳着。
祁谟见状顾不上谢恩,箭步冲向他,双膝猛跪地滑至面前,一手将小福子口中那团沁了水的麻布摘取出来。廖晓拂只觉身子由凉逐渐开始转热了,本身都感觉不到腿脚,现下一点点开始刺麻,像无数绣花针在扎他。脖上勒住的那道子更是疼得厉害,眼前金光白光交替闪现,哈开小口只顾得上先喘足了气。
“拂儿莫怕,莫怕……”祁谟悔青了肠子,痛骂自己为何要将人独自留在太子殿里。去了北境一趟,竟将宫中上位者为大的规矩忘干净了,还指望着自己的人能将拂儿护住。他早该料到,凭张广之那几个三等侍卫根本护不住这人,太后一个要召见,拂儿照样要走这趟鬼门关。
“刀呢!取短刀来!”祁谟双手齐上也扯不开那麻绳,满手shi黏,原是怕人挣脱,麻绳已浸过了浆油。动手绑人的大公自腰间取出一片铁刃,不伤人性命却正好可将麻绳割断。祁谟心中急,手上快,刃片扎进手心,一刀刀地把这夺命绳索取了下来。
廖晓拂半咳半喘,颈上一道血痕红得吓人,双臂都被勒麻了,也如腿脚一般先麻过再疼,种种疼痛越过了大难不死的庆幸。人委屈到了极处自会想娘,廖晓拂不算娘亲带大的孩子,是长姐廖贞一勺勺小米粥喂养活的,情难自控,伸着脖在祁谟怀里嘤嘤落泪:“阿姐,拂儿疼了……”
“是孤不好,是孤不对,拂儿……拂儿哪里疼了?孤这就带你回去!”祁谟又想给他揉手腕又想给他揉腿,脖子上的伤痕连碰都不敢碰,“孤这就带你走!”
廖晓拂又哼了几声阿姐,无非是和阿姐抱屈,说什么自己叫人绑了,手脚疼,叫人欺负了。忽而复吸着气,廖晓拂又是耳鸣,身子也轻飘飘的,竟不知自己已被太子从地上抱起来了,一步步走出了太合宫。
太子已离开了此处,祁容也悻悻告退。苏雪攥了满手冷汗,自己总算是助太子脱困,不枉为重阳候之后。当初祁谟为了保苏雪不被皇上赐婚嫁入天家,设计将人送到了太后身旁,今日果报,也算是无心cha柳柳成荫。
“方才,你提及大师,可还有话要与哀家说?”太后眯眼假寐,熬不住ji,ng神,问道,双手转着那串佛珠菩提子。
苏雪盈盈一拜,笑回道:“皇太后英明,臣女想说的话,正是太后心中所想。大师佛缘高深,又有慧根,可仍旧困在了一个情字局里。恐怕这世间不可阻断之事,唯有动情。”
太后缓缓抬眸,眼前好似又看到了那人清瘦的背影,他独身盘坐在百尺高的金佛脚下,点佛灯一盏,烛心微亮,为宫里的人敲打着木鱼。“若当初……”片刻过后,皇太后自语道:“若当初,哀家还未进宫,若能有谟儿今日的果决……”
也是无憾了。
太子殿那边乱成了热鼎中的沸水。祁谟人还未到,声音却传到了:“快快!去请牧白来!殿内生火,将热水烧开!”在兵中与伤痛为伍,祁谟早已学会万事先烧开一锅滚水的必要。张广之自知犯下大罪,头一个跑去柴房挑好木料。玉儿今日见着了小福子还未说上几句话,正吩咐厨娘烹制点心,谁知一进大殿就险些昏厥过去,倒是慌了手脚。
祁谟命人让开,抱着拂儿直奔寝殿,鼻下隐隐约约有股尿臊气味。太子袍也被殷shi了一大片。不是小福子吓破胆量尿了裤裆,而是勒得太紧,窒息所致。身子本就挨了一刀,平日都憋不住尿水,更别说在周身无力的时候了。一入寝殿,祁谟也不顾得主仆之道,将人横抱上自己的大榻,转手将数层帐帘拉开合紧,把侍从都拦在了外头。
小福子最好脸面,这他比何人都懂的。平日里衣裳脏污一边一角都要换的干净人,哪里受得了叫人看出自己失禁了的糗态。
“拂儿,拂儿?”祁谟轻轻拍拍小福子的面庞,他双颊肤色惨白却能看出肌肤之下数道爆裂的血丝,像极了摔碎的瓷瓶裂纹,免不得又是一阵心疼,“孤带你回来了,可听得清吗?”
一路颠簸着回来,廖晓拂都没觉出有人抱着自己,快到殿门口了才发觉。现下耳眼里吵闹的动静倒是消退了,眼前晃动的都是金星子,迷糊着回道:“殿下,这、这儿,还有那儿……都是金子……”
“金的?”祁谟登时惊炸了魂,心道不妙,莫非拂儿双目受损,或是神志不清了?“拂儿可看得清孤的样子?若是就点点头,看不出就摇头。”
廖晓拂只觉得这声音离自己极远,像山谷里回荡过来的余音,往那边瞧瞧,这人的相貌只能看出五分真,但说话的声音是错不了。“殿下……咳,是咱们殿下吗?”
“是孤,是孤,是孤啊!”祁谟抓起小福子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叫他摸自己的眉骨,摸自己的山根,“拂儿看得清楚?若是不行就捏孤的脸一下,牧白医术高明,必定能痊愈。”
廖晓拂努力挣了挣,换了个脖子不累的姿势,逐渐看清楚了四周。又缓缓地移过脸来,猛地将手一抽,缩了回来。
糟了,怕真是双目有损。祁谟欲抓回小福子的衣袖,却扑了个空,只见小福子紧盯住他的眉心处,瞳仁中无神。半晌试探着将指头探了过来,问道:“殿下这脑袋……怎么破了?看着,是出血了呐……”
作者有话要说: 尼古拉斯不作死就不会死赵四:一不小心得罪了三位大舅子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第 152 章、第一百五十二章
“殿下的脑袋……看着是出血了呐?”廖晓拂半支着身子, 说道。听到这句话祁谟倒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能看出自己有伤, 双目并无大碍。
“孤无碍, 是昨夜眉峰划了一道口子, 方才又裂开了,渗出些血水来。”祁谟这才敢去触碰小福子的身子, 两手圈住他勒红的纤细手腕, 好比攥住两只嫩藕,小心翼翼按揉着, “拂儿刚才说些糊涂话, 吓着孤了……说到处皆是金子。”
廖晓拂手腕上勒红的道子都肿起一圈了, 碰一下就疼。祁谟也只是检查了一番,断定未伤及筋骨就不敢再碰。一盏茶的功夫,廖晓拂神智才全收了回来,眼神也不似游魂那般空洞, 血气缓缓注入四肢, 便有了知觉。
“诶呀, 方才看……眼前都是金子,这一块、那一块的,好些金子呢。眼下……都没了。”身子开始恢复了,神智也紧跟着复苏,太合宫九死一生的惊险过往令廖晓拂不寒而栗,却又不想惹太子担忧, 便还撑着打趣儿。忽而,□□被一阵凉意侵袭,廖晓拂探手摸了摸,觉出不妙来,又耸起鼻子使劲儿嗅了嗅,荣檀香的气味里显然还混了些别的腥臊之气。
“啊!”廖晓拂反应过来,身子一弓,险些从太子的大榻上弹起来,“这、这……这怎么会……”
“拂儿莫要乱动!无碍,无碍的……”祁谟站起来将人按回榻上,他早料到小福子在意这个,早有了准备:“不碍事,不碍事,你被人拿住,又勒了白绫……”
“这、这不行啊,殿下……快些,快些给奴才的衣裤拿来,要换。”廖晓拂像扔上了岸的翻肚儿鱼,按下了头又起来了脚,躺是躺不住了。他本身就是个全净的身子,平日里最忌讳听的就是尿裆这两字,听见了就如同白日里扒了裤子似的,全身那点子隐晦都叫人看干净了。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备了十余条可换洗的衣裤,蹲下小解时只要jian上了一星半点儿都忍不得,立马换了清洗。
这下不比天塌了更叫廖晓拂害怕,他不仅真尿在了裤裆里,还是当着太子的面,从小腹一直shi到了膝头,怕是泄了个一塌糊涂。
“好好好,孤给你换,孤不叫旁人知道。”尽管祁谟已经猜晓到小福子的反应,也没料到他如此介意这个,一时手脚慌乱,只想着先叫人把shi透的衣裤脱下来,免得着凉。谁知他这一起身,杏黄色的太子袍殷shi那一大片便叫廖晓拂瞧见了,刹那间羞愧自耻,一头撞晕过去的心都有了。
“拂儿莫挣,孤先将你这shi衣裤脱下,淹着腿不好受,孤真要被你急死了。”祁谟自然是不嫌弃这点子尿s_ao味,伸手便要去拽,一下将人给吓惊了,抓住裤带就要往赤金的褥子里钻。
“使不得使不得!脏、脏啊……”自己已经当着太子把裤裆尿透了,若再是叫殿下把污秽的衣裤扒干净扔出去,廖晓拂怕是再也没脸出这太子殿一步了。祁谟见他shi着衣物就往褥里头钻,又是气又是无奈。这毛病拂儿怕是改不了了,风吹草一动,必定要躲进自己的被褥才安心。
正当两人陷入僵持,祁谟举棋不定的时候,身后一男子的低声响起,被帐帘冷冷地隔在了外头。“老奴陈白霜,给殿下请安,还请太子赎罪,斗胆问一句小福子可是在里头?”
“师……师父?”廖晓拂像一棵雨后破土而出的竹笋苗探出脑袋来,身上披着被褥,严严实实地趴着。祁谟已是急出了汗,顾不得责问陈白霜私自入殿的罪过,出帐帘回道:“拂儿是在里面,孤自会照料好他。不知陈大公为何事而来?拂儿……他尚且不能见风。”
师父来了,廖晓拂自然不敢没规矩,拖起被褥跪行至帘边,小声儿回应了一句,算是给师父行礼了:“回师父,小的在里头呢。”
陈白霜面色流过一丝明显的不悦,已是动气之相。老九出了这样大的祸事,殿里的侍从都知道了,又岂能瞒得住他这ji,ng明的掌事大公。这刚急着来看看,就听老九呼喊使不得,不知殿下在里头莽撞成什么糊涂样子,吓得徒儿连连躲闪,自己又是一阵心疼。
“老奴自然是为了不成器的徒儿而来,还请殿下赎罪。”陈白霜回道,一双道行极深的狐狸眼扫了祁谟一瞬,看清了他身上的shi渍,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儿。老九这是没熬住刑,太子是好心一片,却不知刺中了拂儿的忌讳。
“孤自会照顾好拂儿,陈大公可安心。”祁谟不知为何飘来了一阵心虚,自己没能护住拂儿这事,怕叫陈白霜知道。
陈白霜不愿当面撕破太子的慌,只得说得模棱两可:“太子有所不知……恐怕有些事,不是殿下能照料好的。拂儿是老奴一手带大的徒儿,正经磕头敬茶认作义子。这些事,还是叫老奴来动手吧。”
廖晓拂在里面连连点头。他初进宫时不熟悉这身子,夜休时候起不来,经常在熟睡间就流出尿水,渗shi床褥。那时候底下伤口也疼,尿水淹久了,总也不好。廖晓拂脸皮薄,堪比琉璃纸做的娃娃,一碰就碎,才不肯说。直到陈白霜看出他走路姿势与常人有异,总按住小腹,才知道老九小解的那处淹了。
祁谟还欲阻拦,廖晓拂用手扒开帐帘,掀起了一条小缝儿,说道:“还是……还是叫师父来吧。”自然要叫师父来,九岁那年便由师父来上药、换衣裤,叫师父来看,总比叫太子来好得多。
陈白霜微微抬起了下巴,又朝祁谟一拜,这意思是给太子赔礼了。“那老奴就先进去了,殿下还请让让吧,耽搁久了怕是不好。”
小福子都开口了,再拦着就没理了。祁谟向后退去一步,利索地让开。陈白霜上前一步,掀了帐帘,独自进入。进去后祁谟就支起了两只耳朵,生怕漏过二人的对话。先是隐约听见拂儿别别扭扭地喊了一声师父,然后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大一会儿,帘子又动了,只是没有出来人,而是陈白霜的一只手。“劳烦殿下叫人端热水来,拿小福子的干净衣物,还取些帕子。”
“诶,诶。”祁谟点着头,迈开步子就往殿外走,思过才发觉不对。诶?这不是奴才该干的事吗?自己得看住了拂儿,不能离开。正巧撞上了玉儿和张广之,两人在外头蹑手蹑脚,窃窃私语着伺机查看殿内的动静。
仔细想了想,祁谟招人过来,吩咐道:“你去命人端几盆热水来,再取帕子,要干净的。还有亲自去拂儿的包袱里找找他的衣裤。”吩咐完玉儿,又对张广之说:“你现下出宫,去太师府接拂儿小妹入宫,就说是孤的意思。”
张广之与廖依依已熟识多日,应了一声就去办事。祁谟这才安心地回了寝殿,寸步不离地守在帐帘之外。
陈白霜在里头也不好过,恨自己当时不在殿里。若是他在,绝不会没心眼地允旁人带老九走一趟太合宫。徒儿被人折腾得不轻,怕是再晚些,连小命都捡不回来了。
半晌,玉儿亲自端着铜盆进来了,又取来了衣裤。放下后祁谟又命她出去伺候,有事再唤。陈白霜等脚步声彻底听不着了之后,才又掀开了一条帘缝儿。
“这些不用唤婆子洗,烧掉。”说完,廖晓拂方才那一身衣服被打成一个死结,直接丢了出来。
“诶,孤这就办。”祁谟弯腰将衣团捡起,脱了自己的外袍将其裹住,一脚踢到远处。这时又听陈白霜吩咐道:“帕子泡过热水,拧至半干,还请殿下帮衬一把。”
祁谟哪儿敢说不,立即亲手将帕子浸水,再拧半干,更不敢自己去动帘子,哪怕这大榻本就是太子所用。待陈白霜又伸出手来,才毕恭毕敬地送了过去。
陈白霜接进去,自己试了试热度,便开始给徒儿擦身子。廖晓拂岔着腿,抱着小胸脯,像九岁那时一样,等师父给自己擦净。从小腹到小腿肚儿,先是轻轻擦拭了一层表皮,陈白霜转手就将帕子直接扔出去,甩在了地上。
“这个,这个。”祁谟拿着新帕子等了一会儿了,立马送上去。
陈白霜也不说话,手下也不敢停,毕竟小福子还赤条条等着呢。热热的帕子擦过徒儿两腿之中,激得小福子缩着肩膀,小肚儿一挺。
“啧,别动,擦不干净再淹着了,咱家可不管给你上药,叫你那殿下管吧。”陈白霜斥道,只不过嘴硬心软。却不知这番话叫太子听着了,信了□□分。
“孤来管,孤来管,陈大公安心就是。”祁谟也不知道拂儿伤在了哪里,总归光哄好了小福子怕是没用,他师父计较起来,怕是不会再放心地把徒儿给自己照料了。
小福子一听不敢再别扭,赶紧把两腿小膝支起来,露出自己轻易不触碰的那处伤疤。陈白霜用热帕子给那里捂了捂,嘴上一把刀子,眼里老泪一把。九个义子,现下就只剩这一个在身边了,外头还飘着两个,不知何时能相见。
不多时,祁谟就又等到陈白霜发话:“还望太子将帕子也尽数烧掉,把小福子的衣裤拿来。”祁谟早就抱着衣物等候多时,一点子没耽误,怕拂儿在里头冻着。陈白霜接过来,用干帕子又给老九擦了一回,才叫人抬脚穿衣。
廖晓拂自己系着裤带,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九岁那年不懂事,要师父拎着腿给穿裤子,谁知长大了还要劳烦一顿。正是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通报的声音,仔细一听,玉儿姐姐。
“禀殿下,牧白师傅来了,可否叫人进殿?”
“传!”祁谟一脚将衣团和帕子踹到了大榻下面,用脚踏档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在外头好心焦:孤也想进去给小福福擦屁屁!
第 153 章、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年多未见的牧白拎着长盒样的药箱进殿, 仍旧是那张带有几分稚气的圆脸。故人依旧, 如今却已经是御医院挂上名帖的师傅了,样貌也更贴近祁谟记忆中的那个牧白。
“微臣牧、牧白, 给殿下请安。”就是这结巴的毛病, 还是没能治愈, 恐怕是好不了了。
“起身吧,孤不在宫中的这段时日, 多亏有你照料皇太后和母后。”祁谟难过了一瞬, 但为君者不可沉溺过往,还需向前, 便深吸了一口气, 强自打起ji,ng神:“有劳牧白师傅给廖公公看看吧。”
“微臣领命。”牧白掸了下袖子, 玉儿识眼色地端上来一盆热水。净过手后,陈白霜一掀帘帐,廖晓拂端正正地站在他后头,垂着头跟了出来。
“老奴见过牧白师傅。”陈白霜领着徒儿下来, 毕恭毕敬朝御医及太子行礼。
牧白是医者心肠之人, 还未开口, 先瞧见了廖晓拂脖颈上的勒痕,顾不得回礼便问:“廖公公脖子上的、的伤痕,可否叫、叫微臣看看?”廖晓拂换了干净衣裤,又擦净了身子,自然也没那么别扭了,大大方方扬起下巴来, 叫人过目。
牧白看过之后,又问:“这勒痕看着不浅、浅呐,正断在通气的喉管上。敢问廖公公可曾闭气过?头晕不晕了?能、能否张口叫微臣看看舌面?”
“他不仅闭气至昏,还受了惊吓,除却伤痕瘆人,怕是要开些安神药来。”祁谟忙道,生怕牧白诊治有误。
“至昏?”牧白瞬而意识到廖公公并非勒伤了那么简单,神智都昏厥过去了,恐怕五脏有损,“微臣斗、斗胆,不知廖公公可否叫微臣给把把脉象。惊厥昏迷皆可至人元神散,不可小觑,万万不能耽、耽误了啊。”
把脉?廖晓拂摇摇头,退却道:“这开些安神药就得了,奴才……奴才命硬,哪儿有那么容易元神散……”
“拂儿,还是把过脉象的好,也叫孤可安心。”祁谟不容他拒绝,将人拉到桌前,挽上了小福子的袖口,指着道:“还请牧白师傅轻些,廖公公这处也伤着了。”
给老九把脉,这事陈白霜初起也觉得不妥。公公从不叫人摸脉象,乃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但看太子执意如此,恐怕这规矩倒是叫徒儿给破掉了。
“那……那既然殿下说了,就把把看看吧,就这一次……”廖晓拂心想自己连裤裆都尿过了,太子给自己shi淋淋抱着回来的,师父又给擦了,总归该要的脸面都已经丢尽,就破例一回,好叫师父与殿下安心。牧白听闻,自药箱头一层取出一条薄而透光的丝帕来,轻轻地垫在了桌面上。再取一条来,覆在了廖公公的肌肤上,如此便算不得无礼。
廖晓拂看着这架势,可比给嫔妃把脉还要妥当,兀自给牧白宽心:“牧白师傅不必如此小心,奴才没有娘娘们金贵。”
“嗯,还是小心为好,这勒痕都肿起来了,碰疼了如何使得?”祁谟弯下腰指点着,真恨不能一夜间熟读医书千册,好亲自给拂儿诊脉。
牧白平日里磕巴归磕巴,可真号脉医治起来便像是换作他人,目色沉稳,下手力道张弛有度,也不多话。几根白白圆圆的手指头隔着丝帕,按在廖晓拂的腕处。不消一盏茶功夫,牧白像是诊出了什么,但碍于身旁有丫鬟在,不好多说。
祁谟见状,忙以眼色斥玉儿退下。牧白扫过一眼,殿内只剩四人,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廖公公的伤并无大碍,殿下与陈公公可安心。但这……确实是受了不小的惊、惊吓啊,脉象缓而时止,止有定数,主脏气衰微,要、要服几日安神汤药才行的。脖颈与双腕乃是皮外之伤,碍不、碍不得大事,但微脉摸之细软无力,主y阳气血虚损,沉脉与虚脉兼见,乃是ji,ng血不足之过,恐怕还有体y体寒之症。”话毕廖晓拂像烈火烧了手,双腕揣在袖口中,坐立不安,面红耳赤。牧白师傅这是说的隐晦了,给自己留了脸面,ji,ng血不足之过多见于夜夜春宵不断的男子,怎么可能是他的病症?恐怕再往深处说,便是归于自己根本没有ji,ng水可生,是个废身子。
陈白霜早已料断出御医会说此番话,全净的身子没有那两丸卵蛋,自然亏损更甚。廖晓拂听完脸上一烧,认命了,自己这点儿内里的虚空算是交待了出来,赶紧站起来谢过牧白,又规矩地立回师傅身后。
祁谟也能猜出是这样的结症,但亲耳听了免不得狠狠心酸了一把,重叹过后问道:“还请御医指点,这体寒的病可有得根治?”
“殿下过誉了,微臣从、从前只是个抓药的小师傅,无人问津,能有今日全靠殿下提拔,才有幸在御医院立、立足。若能将廖公公的身子医治,自当全力以赴,可、可恐怕这与自身伤势脱不开干系,只可、可用温补汤药来缓和,根治……怕是、怕是微臣无能为力。”
“无碍,只要能缓和拂儿的体虚之症,牧白师傅只需尽力即可。”祁谟仿佛是与陈白霜叹了同一口大气,又说:“母后如今不在了,凤鸾宫里存下的珍贵药草和补品,还请挑拣着好的给廖公公入药,不必省着。若是缺了哪一味,便着人通报,孤自当补上。从今日起,廖公公的药膳便劳烦你多用心了。”
“微臣、臣领命。”牧白着手提笔,当下开始拟起方子来。
一碗安神的补汤饮下,廖晓拂就懵懵犯了困,往自己的小榻上一靠就没了响动。祁谟拿来药膏的时候,人已经趴着睡熟了。陈大公去瞧公主与ru娘,祁谟便逮住机会给小福子上药。累瘫的人儿已入梦乡,听话得很,抬胳膊就任人抬,挽裤脚就任人挽起来,就是涂到颈上的时候猛缩了一脖子,怕是觉得疼了。等药膏涂好,祁谟已是急出了汗,小福子倒是舒坦,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了。
等廖晓拂睡意过去,睁眼看过天色早暗了。今日他还未用过午膳,腹中空空,咕噜响了几声。
“拂儿醒了?”祁谟在殿里支了个煎药小炉,如小福子曾经架锅子似的,扇风点着文火。
“殿下……这都什么时辰了?”廖晓拂问道,扶着肚子起身。见小案上温着一碗熬得稀烂的米粥,挨不住饿得发慌,两手将其捧起,小口小口抿着。
“牧白说你腹中无食,醒来必定会饿。孤便着人将高汤煮米,给你烹了碗尝尝。”小福子吃得香,祁谟庆幸着自己每过半时辰就将粥温热了,吃着正适口。廖晓拂起先是饿得狠了,急忙忙地喝,后半碗时候肚子不那么空,就开始顺着碗边儿舔,品出了ji骨汤的香郁。喝过八分饱,廖晓拂搁下小碗,欲言又止。
“拂儿有话说?”祁谟问道。
“有个事儿……奴才也是听人说了。”廖晓拂惴惴不安起来,两手揉着膝盖,羊脂色的小毯子披在肩头,“去太合宫那一路,听那两位大公谈论,说是今届的状元郎与武相的刺客相识,叫人抓进大牢里了……奴才想着,兴许那人是二哥吧?”廖晓拂试探着,说了个兴许,可今届的状元除了他二哥还有谁呐,可不就是廖玉林。祁谟万万没想小福子一醒来就要提这个事儿,其实这信子比小福子的车马还要快,比他早半刻传遍了宫。
“既然你都知道了,孤便不瞒着。那人……确实是你二哥廖玉林,落狱的罪名乃是勾结叛臣。”祁谟坐过来,好似坐于木刺之上。廖玉林是拂儿的二哥,私会叛臣,按律当斩。但这个本该坚毅果断的旨意,祁谟是真犹豫了。毕竟人是自己四哥推出去的,而四哥用人办事自来不顾后果,视人命如草芥。就这样杀了廖玉林他心中有愧。
“听他们说,二哥这罪名大,殿下若是登基必将揽正朝纲,叛臣皆要杀头的。”廖晓拂说得清淡,实则惊忧不已。
“按律是……当斩。”祁谟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殿下要当皇帝,势必要拿人命出来震慑,免得有些人还存着不该有的心思。这道理,我也是懂的。”廖晓拂微微扬起脸来,面容一片惨白。
“你二哥有免死铁卷一副,也可不死。”祁谟眸中忧虑之色甚浓,“难就难在,恐怕他是要断了自己的生机,给旁人留活路。”
廖晓拂目中已含泪,太子这番话,断了他最后一点子妄想。如今太子要登基做新帝,若是将二哥放了,免不得落下以权谋私的昏君之名。可要他眼睁睁看二哥没了性命,廖晓拂倒是愿意搏一把,哪怕逆流而上,也得求这个不情之请。
“奴才廖小福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太子发落。”廖晓拂缓缓起身,前行两步,转身冲祁谟双膝跪下,连叩不下十余下。
祁谟诧异至极,伸手去扶:“拂儿先起来说话……”
“奴才廖小福,求太子给我二哥留下一条命。二哥犯了大罪,理应当诛,可……可殿下说他有一副铁卷在手,奴才想着……能否不顾二哥意愿,先将他的命保住。殿下若是恼怒,随君处置,打板子也好,做劳役也好,给奴才二哥留条性命就行。二哥他……他天资聪慧,一不小心走岔了路,若能将功补过,往后定给殿下尽忠。”
祁谟不敢应也不敢不应,沉默了片刻。廖玉林确实是走岔了路,可这条路却是由自己四哥引的。但不杀,必定惹得百官非议。
廖晓拂看殿下不作回应,急得百爪挠心,跪着过去把祁谟的腿紧紧抱住,薄薄的眼皮揉成了芙蓉色:“殿下留二哥一条命就行,随便怎么罚都行……奴才往后再也不求殿下了,只要不杀二哥,殿下想怎样处置都行!”
“……拂儿,孤也很难做。”祁谟直言道。
“殿下……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廖晓拂的腿登时软了下去,歪在了祁谟的膝头上,耳边静得叫他发慌,身子却冰冰凉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此刻大牢内
武乐贤:小状元,你看咱俩都要砍头了,要不就……
廖玉林:你要干什么!
武乐贤:小生空有一身好本事,总得及时行乐吧。玉公子从未体验个中滋味,就这么死了岂非亏了?
廖玉林:突然觉得这里好脏,本公子洁癖,告辞!
第 154 章、第一百五十四章
“殿下……”廖晓拂牙根咬紧, 面色煞白。
祁谟先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安置在小榻上。一边揉着小福子的手腕,一边细细回想。廖玉林本是有功之身, 却因开朝祖制有训, 凡通外敌内患者, 绝不留人活命。从前他在南书房通读史书,就总是看不懂盛世君主在人情琐事上犹豫徘徊。君主本就是一国之君, 出手当果断, 收手当坚毅,岂能叫儿女情长所蛊惑, 被忧扰乱局所动摇。他也曾立下大志做一位光明磊落、行事果决的好皇帝, 只是这种事真落到了自己身上, 方知其中利害。
不是君王不开口,而是开口千金动。而廖玉林的事,最为棘手。于私,这是小福子的亲二哥, 若杀了他, 小福子倒是不会怨恨自己无情, 此乃新帝登基的头等大事,不可马虎。但确确实实是伤了小东西的心啊,他一个自小把亲人看得比命还重的人儿,恐怕这辈子也补不上心口的血窟窿。而于公,廖玉林是四哥手里的人,不露痕迹地替四哥办事, 无异于为自己卖命。可祁谟与祁容是一副皮囊、两幅心肝,四皇子不择手段,将人用过即弃,然后将这个烂摊子转手扔给了自己的五弟。
“殿下,奴才二哥他,是不是真要杀了?”廖晓拂问道,不过心中已经有了九成冷意。太子过了这几日就不再是太子,而是皇帝了。哪怕皇帝有至高无上的皇权,也救不了他二哥。
事已至此,廖晓拂闭了眼,靠在太子的肩头,等待着发落。
看着小福子这副万念俱灰的样子,祁谟只觉肝肠寸断。小福子这是还不知内情呢,他二哥本用不着人头落地,而是救了个武相的刺客。而肯用自己的免死铁卷来换那人性命,怕是已将自身性命与那刺客连在了一起,也算是一对儿可怜的连命人。保了廖玉林,杀了刺客,与两人一同问斩,并无太大的区别。
可自己逆天行事,重活夺位,历经了诸多困境,不就是想要争回上一世枉死的气来?若这百般算计还换不来一个舒心的结局,非要在小福子心底烙下一个伤疤,那他这个皇帝当得可是太不痛快了。廖家帮过他夺位,于情于理,不该落得这么个下场。
“你容孤再想想。”祁谟回道,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罢了,什么祖制不祖制,若是要问罪,祁谟自己去宗室祠堂跪上三天三夜,于母后出殡当日磕头千回。饶是君王心肠再冰冷狠毒,也狠不下来叫枕边人落泪一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祁谟给出了一个新帝最大的让步。廖晓拂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强自镇定着,实则手指微微打颤:“殿下可说真的?真、真给奴才二哥留一条命了?”
祁谟重叹一口气,起身回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廖玉林私会叛臣,理应当斩。上天有好生之德,孤念其良善,又于太师府有功,特大赦其过。待孤登基那日,廖玉林及那刺客由御林压至石洲劳役,终身不得再回胤城。”
廖晓拂心头狠狠一沉,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灭了。石洲他去过,地处偏僻又有辽人混迹,二哥自小就是执笔的书生,怎能真去做劳役了?况且还终身不得再回胤城,岂非要亲人永隔。
“奴才廖小福,谢太子开恩!”廖晓拂一步跨前,双膝跪地,虽有不舍也是万幸。本是死囚,殿下能保二哥的命,已经是逆流而上,当真不易,可以了。再退一万步说,二哥去了石洲,自己若是得空,还是能兄弟二人重聚,总比y阳两隔要好上许多。
门外静候着的侍从突然起了纷乱,祁谟又是弯腰,亲自半抱着将小福子弄回了榻上,正狐疑着,只见张广之被陈白霜引了进来,语调轻快,笑道:“廖公公快看,看卑职将何人给带回来了!”祁谟闻声望去,身后紧跟着款款而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廖依依。
阔别一年,曾经在山野里玩儿泥巴的姑娘也出落得水灵了。祁谟依稀记得那年在小凉庄子见着她的时候,廖依依穿一身粗布麻衣,发丝稀疏地散着,连梳头的正经头面都没有,神色倒是不惧外人。今日再见,是出落成大姑娘了,耳垂上还打了耳洞,浓密的青丝盘成了闺房女儿家的样式,cha着的依旧还是自己亲手所赠的发梳。
再一看,恐怕样貌变动再大,内里还是原样。头一回见廖依依的时候她正抖着簸箕喂ji,今日怀中还是抱着一只威风堂堂的雄ji就进殿了。
“小妹?小妹?真是依依啊!”廖晓拂从榻上弹起,一个猛子没站稳,叫祁谟伸手给扶住了。而廖依依想必已经从赵太师那里问出了实情,知道宫里的齐大哥才不是什么三品侍卫,府里的赵怀安也根本不是什么身患癔症的可怜人,见着祁谟先是一福,垂着眸子说道:“民女廖依依……见过太子,这个……从前民女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齐大哥就是当今殿下,还收了殿下的梳子……”
“小妹怎么来了?”廖晓拂冲过去,心里头一颤,想起依依刚落地时候的光景。父母皆不在了,依依一落地就没得着爹娘疼爱,三个哥哥手忙脚乱地哄,小妹仍旧哭哑了嗓子。再后来自己进宫,多年未见,却不想今日能在太子殿里重逢。廖晓拂顾不得身上疼,眼眶热热的,只想着先与小妹说话,殊不知二人正面相抱,怀里却隔着一个活物。
“诶呀,这……这是……”廖晓拂诧异起来,眼中的泪花还在。
廖依依本就是小福子的亲妹,祁谟自然不敢怠慢,再看,眉目又与拂儿几分相似,一下不舍得叫人跪得太久,温声唤人起身。廖依依起了身,凝目在三哥哥脸上,也是高兴万分,回身就把大将军塞给了张广之,这才与三哥哥亲近起来。
“那是我养的ji,前几日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带上。好长时间没见着三哥哥了,比上回看,三哥长高了不少呢。”廖依依不知三哥陪着太子往北境跑了一趟,轻声怨怪着,似是埋怨三哥将自己冷落了太久,闹了脾气。
祁谟频频怒视张广之,自己只是吩咐将廖公公的小妹带回来,好端端的,这ji又是哪儿来的?张广之铁青着脸,心里头叫苦连天,怀里的雄ji也不是安分的,挣着尖喙就要往他脸上戳,苦笑参半道:“回殿下,卑职是按照吩咐回太师府接廖姑娘去了,可廖姑娘说还有一样要紧的东西,落在了小凉庄里没拿回来,就落在客栈里求卑职去办一趟。卑职还当姑娘真落下了什么贵重物件,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客栈里都收拾妥帖了,掌柜说独独没带走的就是大将军。”
“大将军?”祁谟绕着张广之看了一圈,觉得此ji脾气甚烈,怕是正想找人出气。常言道宁与人相弈,不与兽相搏,姑且离得远远的吧。
“回殿下,大将军便是这ji的名字。殿下别看这ji现下老实,哎呦,扑腾起来骇人得很,看守小院都不在话下,进了不相识的人,当真能将其轰赶出去!”张广之躲着大将军的掇啄,无奈雄ji的脖子很是稳当,身子再如何颠簸都碍不着尖喙,左右交替着来,又道:“卑职也劝廖姑娘了,说宫里不比太师府松闲,总不好带着ji进宫,叫护卫看了笑话!再说,若是叫陈大公看见,那还不得直接捏着脖子扔出去啊……”
“咳咳!”陈白霜在一旁假咳着,面露不悦:“咱家虽是太子殿的掌殿大公,还犯不着和一只ji过不去。况且张大人这眼力还欠火候,这哪里是能直接捏着脖子扔出去的,恐怕张大人还不知道,你怀里的恐怕是难得一遇的斗公ji。”
“斗公ji?”廖晓拂一下懵住了,自小他就记得师父爱好这个,宫里的大公多数都爱好个斗虫、斗ji的。可这样凶险的活物竟是小妹所养,廖晓拂忍不住担心一把,问道:“那、那奴才看着,还是交由师父喂养吧,别等哪日犯了兽心,将小妹掇伤。”
“不碍事儿的……”虽说廖依依性格爽朗,头一回进宫也是稍显胆怯,毕竟这儿可不是随便能出入的地方,眼前的太子就是往后的皇上了。她急急一抓三哥的手,廖晓拂疼得倒吸一口大气,吓得廖依依赶忙将手松了,贴上来问:“诶啊!我这平日里干活的手劲儿……怕是把三哥攥疼了……”
“不碍、不碍事儿的……是三哥近来病了一场,等身子养好,明日带你去看花房。”廖晓拂是做梦都不敢想自己的小妹能来,还能坐在自己身边。两只白如蜡的腕子虽是搓伤了皮r_ou_,也丝毫不觉着疼了。太子这是多宠着自己呐,先是将自己从太合宫救出,不顾身份与脏污抱着一路,又为自己大赦了二哥的死罪,宁愿独自承受百官非议。再来还偷偷委任张大人将小妹接进了宫,只为哄自己开怀,就连小妹养着的ji都一跃升天,成了太子殿里的活斗ji。思来算去,廖晓拂不由得心生感叹,自己只是个奴才,连个正经身份都算不上,那人可是太子,尊贵万人仰望。恐怕是廖家祖上积德,几世的福报都积在自己身上了。
念及此处,廖晓拂下意识往祁谟身边挪了挪,仿佛挨着这人近一些,自己的气力就恢复了。
“对了,鸳儿哥哥和文成哥怎么没见?”廖依依轻声问,摆头环顾四周。她被四殿下从庄子里带出来,走得急,没见着他们,又清楚两位哥哥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如今宫中翻天覆地,就顺理成章地以为陈鸳和江文成已经回了宫。
“廖姑娘所说的……莫非是……”自从两个徒儿离宫,陈白霜就对他们的下落不得而知,心中自然惦记着。这只听了一耳朵,登时打起了ji,ng神,急促地问起来,瘦长的手指比划道:“可是两位从宫中出去的人?其中一个大概这般高,长了一双杏眼,嗓音尖而细。另一个比他高些,嗓音沉稳,就是性子木讷些……”
廖依依还未答话,廖晓拂却紧紧咬起了下唇,心中暗道不好,怕是瞒不住了,忙道:“师父莫怪,奴才小妹口中所说的……确实就是大哥和……六哥。大哥六哥离了宫,按照奴才吩咐去投奔了张大人,而后一直在城郊小凉庄里,与小妹……相熟。”
“荒唐!”陈白霜碍于太子在场,只得压低了嗓子斥道:“这样大的事,为何回来不与咱家通报?两人出宫便如石沉大海,你却明知道他二人如今身处何处却瞒着咱家……当真是没了规矩!诶,咱家是自小疼你多一些,可手心手背都是r_ou_,碰了哪一个都要心疼半宿。如今鸳儿与成儿可还在庄子里?这一年……他们过得可还舒心?”
听师父追问,廖晓拂怎么敢把大师哥与六师哥的事说了,还不叫师父一个气血攻心,惊厥过去了,只得嗫嚅道:“这个、这个师哥们确实出了宫去了庄子里,而后……而后……”
玉儿迈着宫中丫鬟的礼制小步,缓缓上殿,莞尔说道:“禀殿下,四殿下在宫外求见。”
廖晓拂正是在发愁的时候,却不想叫四殿下救了这个急茬儿。可他今日差些死在白绫之下,一听四殿下这三个字,免不得浑身寒冽。祁谟又怎能看不出小福子神情那一瞬的变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莫怕,孤在这里。”
“是、是,奴才也就怕了一下,四殿下并非凶恶之徒,没什么可怕的。”廖晓拂已是微惊,深吸了一口大气,扬起了脸来。不是他胆子瞬息间变大了,而是他想争这一口气。自己是伺候太子的人,将来就是伺候皇帝的人,若是只遇到这样一次就怂了胆量,将来如何能当得起一声九千岁。
廖依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朝祁谟一福,问道:“敢问殿下,那四殿下是否就是太师府里的……赵怀安?民女一直不知内情,怕是早将四殿下激怒,还望殿下恕罪。”
“无碍,不知者无罪。”祁谟挥手劝道,挑眉的时候眉峰上的血痂也随之一动。要说恕罪,自己四哥几乎是一手差些害死了廖依依这几位哥哥,无论是非亲非故还是血亲,无一例外地折在了四哥手里。正说着,几名侍从半躬着前身,引着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入了殿。那人先是在正殿里站了一瞬,仔仔细细将太子殿中的每一样文玩摆设打量足够,仿佛这金碧辉煌的太子殿在眼中也不过如此,而后玉儿行前福礼,款款引人入了寝殿。
寝殿自来是不见宾客的,但太子没有要挪步的意思,玉儿只要冒昧将人带了进来。
四皇子进宫后还没来得及来太子殿,一踏入这地方就浑身不舒服起来。他强迫自己抬眼将殿里的一草一木都细细过目,殊不知心中早已起了波澜。这本该是他的宫宇,是该赐给他的地方。他应该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听母后教诲,在这里与太子太傅通读史书兵法,然而一切都y错阳差地乱了位置。
然而能回应他的,只有殿中的一片沉寂。随后他长叹一口气,诶,一切都是命数,再如何也挣不过命中注定。想着,祁容随面前的大丫鬟进了寝殿,却不想慢慢抬起眼来,竟看到了一个最不想在此处见着的人,便是廖依依。
再看一眼,还有自己最不想见着的ji,大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大将军,这就回来啦!!!!!正文估计还有两章就完结啦!!谢谢一路相随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祁容:五弟,有话好好说,你先把ji放下。
祁谟:四哥,不是我不放,我也不敢动弹。
大将军:老子要一个打十个!
第 155 章、第一百五十五章
祁容不知道五弟是何时将廖依依接进宫的, 免不了心头有些不快。粗算下来, 廖依依也跟随自己有一年半载了,人是自己带出太师府又带回去的, 就算是进宫, 也该由自己亲自带进来。五弟已经占了自己的太子殿, 怎么,连个丫头也要抢了?
众人只见四皇子僵住, 立了片刻, 缓缓踱步过去,y阳怪气地开口道:“啧, 本王这时候来得正好啊, 怎么人聚得这样齐, 都在这儿了?”说着顺势往玉凳上一坐,颇有些不请自来的架势,“这不是本王府里的丫头吗?怎么不留在太师府中,倒是在五弟这儿了?”
廖依依已经知道赵怀安就是传言中早已夭折的太子长兄, 便朝四殿下一弯膝头, 算作福礼。陈白霜是这里的掌殿大公, 四皇子头一回亲临太子殿,自然要带徒儿上前行礼,便抬臂一挥,敛起云烟色的拂尘,拜道:“老奴陈白霜见过四殿下。”
“奴才廖小福,见过四殿下。”廖晓拂也随之说道, 神定气若,没有半分的拘谨怯懦。从前他只在那口凉井里与四皇子有过一面之缘,这样近距离地相见,难免起了些许好奇心,又不敢直视。今日侥幸活命,留下伤痕数道,不用细想,也知道是拜四皇子所赐。
“嗯,陈大公与廖公公多礼了,本王担当不起。”祁容低声回道,趁人不注意也多瞟了这边几眼。那日莽撞相见,烛火昏暗,自己的注意力又全在五弟身上,并未将小公公看得仔细。今日一见,不得不感叹自己百密一疏。小公公可是廖依依的亲哥,本身又有几分女相,两人眉眼中的□□还真是像呢。
“卑职见过四殿下……”张广之倒是面无异色,早在去北境前就与四皇子熟识了,赶忙跟着跪拜。只是这样堪堪一跪,怀里的斗公ji免不得也随之向前一倾,ji头正正好与祁容的视线对正。
祁容总觉得自己的视线被一双瞪圆的眼珠盯死了,立马转过身来:“得了得了,你快把这ji抱走,堂堂太子寝殿之中,抱出一只ji来岂非胡闹!快走快走!”
廖依依听了,免不得迟疑了一下。从前她当赵怀安是太师府里养着的无名公子,说话不过脑子,办起事来也缺了一点儿妥当,现在不行了,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真龙嫡子,比太子身份还高一分,再像从前那样粗咧咧地对待,怕是自讨苦吃。
除却眉眼相似,廖依依也随了三哥的ji,ng明剔透,眼前的亏,不吃。
“民女这ji是惊着四殿下了,从前是ji不长眼,可人不能跟着不长眼,往后必定不会再冲撞四皇子了。”廖依依爽利说道,从张广之怀中接过大将军,欠着身子就往殿外退去。
祁容不得不堆出一脸假笑来,苦不堪言。若是叫廖依依这样从眼皮底下退出去了,谁知道五弟将人安置在何处。届时在宫里找起来免不得声势浩大,还不如当机立断就将人带回去。
“罢了,本王随意说说,一只ji都容不下,将来心中又如何能容得下天下。”只见祁容仰面一笑道:“只是免不得心中起疑,既然五弟兴师动众将你接进了宫,就不得不提起过往。看在你伺候本王尽心尽力的份上,姑且容你将大将军带回本王的地方安置。”
廖晓拂一愣,转头忙看向太子。小妹入宫,自然是要与自己待在一处了,怎么能因为从前伺候四殿下,这就要被带走了呢?祁谟远远关注着这一场好戏,拍拍廖晓拂的后背,这才沉着脸说道:“且慢,廖姑娘是孤接入宫的贵客,太子殿空闲的地方也多,叫玉儿收拾收拾便能腾出地方来。若是自己迎入宫的贵客没地方住,这不是打了孤的脸面吗?”
“是吗?照五弟所说,太子殿里……这么些空闲地方,空着也是可惜了。”祁容浮眯着双眼,语气忽而冷冽起来:“既然空着,那何不叫本王也与五弟同住?你我兄弟一场,落地不久便各自东西,也是时候好好叙叙旧情了。”
廖晓拂心头微震,不知四殿下心里打了什么主意。莫非是今日来太子殿一趟,心中郁结难解,想要以客欺主了不是?他又一次望向太子,希望殿下能从自己关心忧虑的神情中读出解读来。四皇子狼子野心,不可轻视啊。
“也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祁谟兀自点头应道,紧接着话锋一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四哥今日就挪动地方,到孤这里来住。你我兄弟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讲,憋在心里便是生疏了。不如现下就请四哥挪步,与孤一同前往偏殿,好好叙一叙旧情。”说着,祁谟站起身来,抬袖亲自请人。
太子都亲自抬袖了,祁容就是再不愿意也要挪步了。“好啊,那本王姑且就与五弟聊聊。”他说道,起身朝偏殿去。两位嫡出的皇子同时出行,太子殿里的侍从皆不敢喘大气,一个个赶忙让出通路来。从寝殿至偏殿,好景良多,祁容却并不理会,一路各随前往,二人无话,心中筹谋着自己的主意。
到了偏殿,祁谟也不再做好样子,遣退了上前服侍的侍从,转身问道:“四哥今日不请自来,怕不只为了叙旧吧?”
祁容捻开腰间那把染血的扇骨:“自然,本王来看看五弟,再看看那奴才罢了。想不到五弟不仅是个仁心帝王,竟还有痴心情种这一面。今日在太合宫……啧啧,当真叫四哥大开眼界呐。”
祁容是回魂之身,按岁数算理应比四哥年长,自然不会与他斤斤计较,争口舌之快淡淡问道:“拂儿的事,是你与太后说的?”
“这就好笑了,时至今日,五弟怎么还不明白?你若是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可偏偏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就算今日本王不说,你敢笃定不会有旁人将这腌臜事说与太后?就算没有旁人,太后老谋深算,你将人带去北境她兴许摸不清底细,可如今你二人都在宫中,本王论断不出月末,你这事就必定瞒不过去了。”
四皇子这话说得不中听,却是逃脱不掉的事实,祁谟免不得眉头一皱:“你若那么想坐皇位,万事只找孤来便是!与旁人何干!”
“哈哈哈……五弟这又是说笑了,本王是想当这个皇帝,日日夜夜地想呢!自记事起,本王就知道自己该是宫里的太子,而不是困在凉井里的废人!”祁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要低头任命:“只是……本王也清楚自己蛇蝎心肠,并非仁君,若这山河落在本王手中,免不得生灵涂炭。当皇帝并不是要挑拣皇子中最ji,ng明的那人,而是要挑拣最善于权衡、最以百姓为重的聪明人。本王并非听圣贤之言长大,身份疑点诸多,太后眼毒,也看在这张脸的缘故上才认了我这个孙儿。若仅凭这几样就想要在你之前登基,那才叫痴人说梦。”
“那你是想……”
“本王当不成皇帝,还不能杀你个枕边人解一解怨气?”祁容挑了挑眉毛,与五弟相似的侧脸藏进了y影之中,“你保不住他的,本王劝你一句。就算你今日将他救下了,往后呢?待你大婚当日,你怎敢确保那奴才一个想不开就不会投井自尽了呢?本王也是为了五弟好,长痛不如短痛,早早了结烦恼罢了。”
祁谟眼睛一亮,语调轻柔,却总能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来:“谁说孤往后必定要大婚?”
祁容好比听了笑话,凝了凝神思,复而又笑:“普天之下,可有哪位皇上不留子嗣?五弟莫不是在信口开河?”
“子嗣自然是要有,可却不一定非要孤亲生。”祁谟ji,ng明的目光落在了四哥身上,“孤好断袖,怕是与女子再无缘分。诶?四哥不会刚好也是同道中人吧?苏雪曾为孤断命,孤乃是伤妻的人,娶妻便是害人,可若孤早出生一刻便是贵妻命,可助发妻共享富贵,子孙满堂。算起来……四哥倒是正好比孤早落地一刻呢,若来日四哥大婚,生下长子,不如当日便送入宫中,由孤亲自抚育成人。你我二人样貌相像,谁又能分得出那孩儿不是孤亲生的?”
“你!”祁容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呼吸瞬而急促。他又怎能算到自己被五弟反将一军,竟在此处设下了陷进等他上套,还算计到了自己长子的头上,咳喘着恨道:“想不到五弟竟是打了这种主意,从前所读的圣贤书莫非都叫狗吃了?你对得起娘亲一片苦心?”
“你有长子在孤身边,孤便可放心任你在三部摄政。”
“想必娘亲在天有灵,也会认同此法甚好。”祁容神色并无大变,答应得倒是快了。
“论祖训礼制,确实是孤占了你的身份。”祁谟又道:“待你长子开蒙,又有天资,孤自当将其视为太子养育。本就该是你的皇位,本也该是你的孩儿继承这皇位。”
祁容愣了一愣,没想自己没坐上的皇位,自己的长子还能有机会坐上。可天下又有哪个君王不希望自己亲生孩儿来坐龙椅呢?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观察着五弟的面容:“眼下你说的好听,若有一日反悔,本王岂不是无处申辩去?”
“你若不信,孤可立下字据。”祁谟回道,嘴角微微一翘。他这一世已经是赚够了本,该报的仇也都清算了。苦短一世,若不能活出个痛快来,终其一生苦苦困于一张毫无温度可言的龙椅之中,那才叫对不起老天一番苦心。
祁容淡淡一笑,总归自己还是捞了些好处。他本想着杀了廖小福,叫五弟与自己一样终身留憾,却不想五弟将这世间早已看透,不愿与父皇走相同的老路,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看到四哥神色松弛下来,祁谟也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再往前试探一步,问道:“不知四哥可听说了,当朝状元廖玉林,用免死铁卷救了一位……武相的刺客。”
“啧,目光短浅之人,大抵如此。”
“此人是小福子的亲二哥,又是按照四哥的指引,先是密查武相的暗哨,而后入宫替大皇兄办事。”祁谟紧接着说。
“新帝登基,内忧外患首当其冲,理应当斩,以儆效尤。”
“可他也是廖依依的亲二哥……”祁谟眨了眨眼,顺口说道:“陈鸳与江文成如今下落不明,也是按照四哥的指引。这一手借刀杀人四哥用得好啊,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及廖家兄弟,岂非不是良心叫狗吃了?你这也算对得起母后一片苦心?”
似乎已经知道五弟要说什么了,祁容目光如焰地紧盯着他。果然,祁谟缓缓抬头,说道:“孤决心已下,廖玉林罪不至死,发配石洲劳役,不得再回胤城。如此,廖姑娘往后真算起这笔账来,也不至于与四哥恩断义绝,孤这也是帮你呢。”
祁容冷冷笑道:“你以为本王怕那丫头知道?”说着用眼尾扫着五弟,咬了咬牙,刻意作出慵懒的样子来:“三部不够,本王要六部摄政,换廖玉林一条命。”
祁谟假意思索着,半晌忍痛割爱:“奏折可过目,不准下朱批。”实则心里头松了一口大气。四哥若当真愿意摄政,那些疏通不开的琐碎便交由他就好了,总归大印还是在自己手中,正好还是多了个人给自己分担。自小祁谟就看着父皇扎在一人高的折子里,他可不想余生也如此凄惨。而四哥自小在凉井中无事可做,闲了将近二十年,也该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了。
两兄弟各自怀着自己的目的,算是暂时和解,化干戈为玉帛。该说的都说完了,祁谟正欲转身回寝殿,就听四哥说了一声且慢,摆明了还有话要说。
“四哥还有何吩咐?”
“那位廖姑娘……”祁容拖长了声音,听不出是无意还是有意,下巴慢慢抬高,回身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笑容:“那位廖姑娘,可是当初你派去太师府看住本王的眼线?”
“哦?四哥是说……廖依依啊?”祁谟不由地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就是大结局啦!然后会有番外的!放心!写番外的时候暂时不申请榜单,请追文的小可爱注意随时更新状况!
豆豆周五可能要去做一个小手术,因此完结后的番外可能会等几天再开动!大家请放心,一定会有甜蜜番外的!!!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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