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外传之青洛剑 作者:樊落
第7节
「就是类似迷魂药之类的东西,她在教你魇术时撒在你身上,闻到的人就会陷入困乏,在入梦时容易被她控制。」
所以他在接触林乐后感到疲乏加重,还好敖剑给了他解药,想到敖剑,洛阳微微走了下神,他急忙凝起心神,接着说:「你体质很阴,适合修炼魇术,她自身的法术没剩下多少,需要通过别人的修炼来提高自己的力量,这种修行在道术上称为『嫁衣』,为他人作嫁衣裳,她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你。」
林乐彻底愣住了,一瞬间所有经历在脑海里晃过,突然质问魇姬,「我母亲是不是你杀的?」
魇姬笑嘻嘻不说话,但表情透露了一切,这个答案让林乐彻底崩溃了,大吼着冲了上去,洛阳没来得及抓住他,就看着他的拳头挥过去,但马上被魇姬抓住,甩到一边,手扬起,黑雾长鞭化成利剑,向林乐后心刺去。
洛阳急忙弹出长剑,荡开了那道邪雾。
手中青锋银光游荡,映亮了黑暗空间,琥珀瞳色闪过异样神采,杀气顺着眼瞳上的细纹隐现游走,和另一只紫眸相称,有种诡异的妖艳,那是属于修罗的气息,是修罗肆虐残暴即将爆发的前兆。
魇姬怔住了,洛阳微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就随便进别人梦中吗?」
「你解了封印?」
洛阳不答,脸上笑容沉下,剑锋一抖向魇姬刺去。
其实在他跟敖剑翻脸,从家里出来时就解开了封印。要对付魇姬,普通法术一定不够,他只能解印,不过他还是低估了魇姬的狡诈,居然利用叶展鸿引自己上钩,原本的主动变成被动,所以在这个魔境里他只能速战速决,把魇姬逼开后找机会离开。
魇姬的法力被敖剑破了,她能用的法术不多,根本不是洛阳的对手,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崖边,她急忙用魇术改了梦境,一瞬间情势逆转,反而是洛阳站到了悬崖旁,数只狰狞恶鬼冲上来,将他围在当中,魇姬趁机躲到了一旁。
鬼影都是魇术,看似凶狠,其实没有什么攻击力,洛阳几剑就把他们击散了,正要趁胜追击,忽然后背剧痛传来,完全没有防备的重击,他痛得皱起眉,差点摔倒,随即手腕也一阵剧痛,仿佛有柄无形利刃刺进腕中,疼痛瞬间传遍整只手臂,几乎握不住剑。
「怎么样?滋味不错吧?」看到洛阳的狼狈,魇姬微笑问道。
洛阳向后退了两步,林乐见他脸色苍白,手背上泛出青紫,又惊又怒,忙扶住他,问:「怎么会这样?」
「因为你的洛大哥太自负了,以为解了封印,就可以赢过我,他忘了这里是我创造的世界,他凭什么跟我斗!」
「你混蛋!」
林乐气得要冲过去,被洛阳一把拉住,喝道:「退后!」
林乐还要争辩,洛阳紫眸横过,冰冷杀机袭来,他不敢多嘴,乖乖退到了后面,洛阳盯住魇姬,女人咧嘴笑了,脸上裂纹愈加明显,微笑说:「看来想你死的并不只我一人。」
洛阳不说话,后背和手腕痛得厉害,多说话只会让自己气力消失得更快,他明白了魇姬有恃无恐的原因——她在引自己入梦的同时,约了其他修罗对付自己,他在客房设下的结界已经被破了,恶鬼们现在正在肆无忌惮地攻击他的身体,这时候想逃开黑暗控制已经不可能了,只有杀死魇姬,这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他必须极力集中精神,以应付两边同时袭来的杀机。
洛阳抽出剑柄上的丝锁,几下缠绕,绕在自己手腕上,左手顺势握在右手上,将剑握紧,屏气凝神,感觉着杀气逼近,立刻挺剑刺出,将攻击自己的恶鬼劈到一边。
不过他刚得手,就有冷风袭来,魇姬尖尖的指甲已经刺到了他面前,他急忙闪过,用意念对付恶鬼攻击的同时,又挥剑刺向魇姬,生死关头,两人都拼了全力,杀气让整个空间变得更加晦暗阴森。
朴乐站在后面,只见眼前两道身影绞缠在一起,剑气闪烁,交战得凌厉迅疾,青色寒光从他们的身影中慢慢溢出,凝固了整个空间气场,冰冷让他忍不住打起颤来,眼睛却紧张地盯住交战的两个人。
洛阳同时分心对付两边对手,渐渐的开始变得吃力,几乎都是以守为主,没有进攻,反而魇姬的黑雾化成长鞭或利剑,不断逼向他的要害,林乐觉得心提到了嗓眼里,想上前帮忙,却发现他们的气场太强,自己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危急关头,魇姬突然发出一声痛苦嘶叫,肩头被洛阳的利剑刺中,跌出了光圈外,她急忙运用魇术,周围光明瞬间消失无踪,洛阳脚下地面裂开,形成一道无底悬崖,冷风袭过,将他卷向崖底。
洛阳临危不惊,用剑尖利在崖边,仗剑翻回崖上,但仓促间没防备客房里的修罗,没等站稳,双膝便传来闷痛,还好他避得快,躲过了利器的重击,与此同时惊叫传来,林乐站的地面也突然裂开,还好他学过魇术,匆忙中让自己勉强避开坠崖的危机,身体却有一半悬在半空,洛阳急忙上前将他拉了上来。
对敌最忌讳的就是杂念太多,虽然只有一瞬,却给了对手最好的攻击机会,洛阳感到脸颊被利器击到,躯体连动着元神,有血流了下来,随即戾气旋过,魇姬的黑雾兵器已到近前,他想还击,双手却被固定住,那些恶鬼跟魇姬配合得很有默契,困住了他的身躯,让魇姬的邪雾结结实宝拍在他胸前。
魇姬法术有限,但这一击用了全力,洛阳胸口被击中,五脏六腑有种错位的痛感,他向后连翻,重重跌倒在地,利剑也在强烈阴风下震断了,消失在黑暗中。
「洛大哥!」
林乐怕魇姬下杀手,情急之下忙冲到洛阳面前,祭起自己最拿手的攻击魇术,将寒光亮在两人之间,魇姬冷笑一声,嘲笑林乐的不自量力,黑雾射去,轻易就击破了他的攻势,将他摔到一边,然后缓步走到洛阳面前,问:「青洛剑在哪里?」
洛阳胸腹遭受重击,血丝顺着嘴角流下,他想伸手擦去,却发现四肢像被钉在了地上,想稍微移动都不可能,魇姬越走越近,再次问道:「剑在哪里?」
「你真相信我有剑吗?」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洛阳反而笑了,嘲讽道:「我只不过是在引你上钩而已,笨蛋!」
如他预料的,在听了这话后,魇姬表情立刻狰狞下来,尖叫道:「你敢骗我!」
她纵身跃过来,手掌扬起,黑雾化作无数尖锐利刃,向洛阳刺下,洛阳没躲,看着刺向自己的利刃,意念恍惚着,仿佛看到恶鬼也同时举起兵器向自己刺来的景象,他紫眸微微眯起,凝起全部神力,猛地攥紧手掌。
同归于尽真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却是他最后的机会,所以他故意激怒魇姬,准备趁她不留神时做出致命回击,可是生死关头,心绪却不听使唤的乱了,恍惚中突然感觉敖剑的身影萦绕进心房,强烈的绝望在瞬间攫住他的理智。
不怕死,但不可以死,不舍得留下他一个人,没有自己的陪伴,那么漫长枯燥的岁月,他要怎样走下去?
电光石火间利刃已到了眼前,洛阳的眼瞳深处飞速闪过一些零碎画面,他看到修罗的枪尖扬起刺入自己的胸膛,意念在这一刹那断掉了,之后脑海里一片空白,再也感应不到什么。
枪尖没有刺下,在堪堪抵在洛阳的胸前时被一股强大力量卷住了,再无法动上半分,一只手握在枪尖上,手保养得很好,手形也很漂亮,但从上面传来的杀气却是极其冰冷的,拿枪的修罗身体颤抖起来,不是怕,而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反应,他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突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俊朗的容貌,优雅的神态,都无法掩盖男人血里的肆虐暴力,那股杀戮气息让近在咫尺的他清楚感受到了,男人现在很恼火,虽然他脸上还挂着笑。
「王……」他脱口而出。
当敬畏已经成为习惯后,任何士气都无法解救内里的恐慌,这是一种本能,对强者的敬而远之,抑或臣服。
「谁准你们动他?」
敖剑的声线咬得很轻,但声音却像冰封过一般,阴冷森寒,银眸里溢出淡淡的黑色,是他发怒前的徵兆。
当看到洛阳全身血迹的倒在床上任人宰割时,敖剑的怒火就达到了顶峰,就算洛阳被他驱逐出去,也是他的人,他在最恼火的时候都没对洛阳动粗,居然有人敢对他下这么狠的手,一瞬间,他对洛阳的怒气全部转到了这些不知死活的修罗身上,恼火到极点,反而笑了,脸上露出残忍暴虐的微笑。
「既然你们有胆量来挑战我的忍耐力,那就为这种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吧!」
敖剑揽住洛阳的腰,将他抱进怀里,灵力通过手掌传入他体内,感觉到魇姬的利刃刺向洛阳的元神,敖剑帮他抬起左手,洛阳的元神也不由自主抬起手,正击在魇姬身上,魇姬完全没有防备,被他打得形体骤然散了,在空中飘荡了好久,才慢慢恢复过来。
这个突然变故让洛阳很吃惊,只觉得刚才被压制的阴气瞬间消失无踪,身上充满灵力,那个回击的动作像是他发出的,但又似乎不是,正惊疑着,脑海里响起熟悉的话声。
『牵制住魇姬,这边交给我。』
是敖剑的声音,感觉到浑厚强大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洛阳惊喜交集,急忙跃身起来,身上许多受伤的部位都很痛,但有敖剑的灵力支撑,不再像刚才那样难以忍受,他漠视魇姬,对方也在看他,眼中闪烁着惊疑,显然无法相信他的突然反击。
「你的运气好像不怎么好呢。」他微笑说。
魇姬痛恨地看着他,突然又挥起黑雾向他进攻过来,洛阳记着敖剑的交代,不跟她力敌,只是绊住她,不让她有逃掉的机会,否则一旦出了这个梦,要想再抓她就难了。
第六章
对付修罗恶鬼没花敖剑多少时间,这段日子他积压的闷气很多,正好发泄到这帮家伙身上,出手不留情,将他们都收拾完后,眼神扫过还昏倒在床上的叶展鸿,心情瞬间又沉了下来,上前一脚将他踹到地上,然后搂紧洛阳的身体,和他手心相握,通过意念进入他的梦境中。
魇姬正跟洛阳斗得难解难分,突然看到眼前多了一个人,不由一愣,当发现是敖剑时,她脸色顿时惨白下来,颤声叫道:「王……」
即使是当年,修罗君主的名讳她也没敢当面叫出来,现在看到敖剑面如冰封,全身浸满杀机,就更不敢直呼其名,明明恨他入骨,却依旧本能地称他为王,因为那股惧意已经浸透到了骨子里,让她无所遁形。
但魇姬叫完后就立刻清醒过来,她当然明白敖剑出现的目的,急忙念动咒语,想逃离魇术梦境,可惜已经晚了,一道强烈光芒落在她的前方,将她的去路拦住,魇梦在瞬间定住了,她反被自己的魇术控制在狭小空间里,她转回头,就绝望地发现敖剑正站在自己面前。
戾风落下,敖剑没给魇姬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拍碎了她勉强聚成的形体,洛阳追上前,看到魇姬的身形消散在敖剑的掌中,忙问:「您杀了她?」
敖剑转过身,冷冷问:「我杀谁,需要经过你的准许吗?」
洛阳其实是想说魇姬可以驱使修罗做事,她一定还有同党,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但敖剑现在明显在指责他忤逆主上,这让他最初的欢喜有些冷却下来,轻声说:「不需要。」
敖剑没再看他,拂袖经过他身边,瞥了眼晕倒在地的林乐,突然手一挥,灵力将林乐卷起抛进了旁边的裂缝中,洛阳惊叫道:「王……」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就被扯住,敖剑抓住他,道:「跟我回去!」
充满了不可拂逆的霸道气息,洛阳只觉眼前一切突然间飞旋起来,没等他做出回答,神智便陷入了黑暗。
洛阳从梦魇中醒来,眼前很亮,是灯具散发出的温和光芒,窗帘拉着,他无法看到外面的天气,只看到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自己对面,手负身后,侧脸轮廓因为太过硬直,折现出内里的冷漠,绷紧的身躯证明男人此刻心情很差。
相随了千年,任何一个小动作都瞒不过洛阳的视线,心绪被敖剑的气势影响到了,他的身体也情不自禁地绷紧,但胸腹传来的痛感随即把他的思绪带回现实中来,这才发现衣服已经换过了,全身都痛得厉害,让他想起其实他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回来。
敖剑没忽略洛阳眉间闪过的痛楚,看到了洛阳神情中的戒备,他的心情变得更差。
早在洛阳顶撞离开时敖剑就猜到了他的目的,之所以放他走,是真被他那番话气到了,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这是他考虑不周,但此刻更多的是对洛阳自作主张的气恼,再想到他竟然为了救叶展鸿将自己置身危险,就更恼火,明知他跟叶展鸿没什么,还是忍不住去嫉妒,冷冷说:「我来时,你躺在叶展鸿的床上。」
不是责备,却比任何责备更让人心寒,洛阳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于是同样冷淡地反问:「那又怎样?」
这口吻一点也不像平时温和淡雅的洛阳,根本是在挑衅他的忍耐力,敖剑的怒火猛地窜了上来,身形一晃,站到洛阳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喝问:「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修罗王。」
又是冷冰冰的三个字,敖剑冷笑起来,手中的力道下得更重,问:「你一定为脱离束缚感到很快乐吧?」
洛阳不说话,紫眸有些深邃,像是在品味他话里的含意,敖剑抓不住他的心思,感觉更恼火,冷笑:「你真的以为你会自由?告诉你,只要我想要,就算你死了,化成了灰,都别想逃开我的控制!」
洛阳注视着他,嘴巴张了张,敖剑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对于洛阳的忤逆,他已经听够了,低头吻在他唇上,狠狠地咬啮,绝不容许猎物的逃离,然后是舌,他将洛阳的舌尖咬破了,交缠在一起的吻吮中慢慢溢出血腥,让他更兴奋,舌在口中恣意游走,吮吸着血的气息,很鲜美的味道,慢慢缓解了他最初的愤怒,但动作依然粗暴,不容抗拒的霸道在无声地告诉洛阳,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王……」
洛阳开始还有些抗拒,但很快就迎合了敖剑的暴虐,手指在他发间掠过,将他拉近自己身边,躯体纠缠到了一起,洛阳夹杂着颤音的喘息从两人相接的唇角传出,带着难得一见的弱气,反而激起敖剑身体里的暴虐,他是喜欢欺负洛阳的,但也只能他来,他不允许其他人对洛阳有半点的不敬。
粗暴的吻纠缠了好久才慢慢停歇,敖剑抬起眼帘,看到洛阳紫眸涟漪游离,像最完美的紫玉,深处是淡淡的蛛网纹路,让他心动,接吻真是个解决纷争的好办法,他满意地想,嘴上却故意说:「我毁约了,所以你还是我的。」
洛阳平躺在床上看着他,半晌,问:「是不是您不毁约,我就会死?」
「我如果真的解除契约,你在书房就死了,别忘了,你连灵魂都是我的。」敖剑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债?」
洛阳感觉头开始痛,有种会被秋后算帐的不祥预感。
不过敖剑什么都没说,而是伸手抚在他心口上,用灵力平复他身上的痛楚,难得一见的温柔,让洛阳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一场生死交战后,他全身都处于极端疲卷状态,甚至对自己是否真的已经活下来都抱有怀疑,不过敖剑的存在解除了他的疑心,熟悉温暖的依靠,是活着的最好证明,他轻声说:「谢谢。」
谢谢敖剑的及时赶到,否则以他的功力,同时应付魇姬和修罗,结果一定很惨烈,想到刚刚差点与敖剑生死相隔,他就心有余悸,手指不自禁地发出轻颤,有激战后造成的本能反应,也有对惨烈结局的后怕。
「原来你也会怕啊,有爱心又自以为是的洛医生。」
觉察到洛阳的不稳心绪,敖剑冷笑讥讽,他发现自己对洛阳过于纵容了,所以才导致他现在这么嚣张,手在抚过洛阳的小腹时,突然猛地加力,洛阳没防备,疼痛传来,他轻呼一声将身体蜷了起来,漂亮的弓形曲线呈现在敖剑面前,让他心情大好,他欣赏洛阳不畏神鬼的风骨,但同时又对逗弄弱者的他乐在其中,宠物只有这样养,才有豢养的乐趣。
「王,您真是睚眦必报。」洛阳好半天才缓过来,蜷在床上喘息着说。
洛阳很了解敖剑的劣根性,当初那样顶撞他,就有了被报复的觉悟,现在仅仅只是开始,他很清楚。
「洛阳,你也一直都是这样任性,做任何事都不考虑自己的安危,更不顾我的感受,」敖剑撩起他的长发,在手中把玩着,说:「我这辈子,就认真了这么一次,你却为了外人那样顶撞我,如果我真的在利用你,就不会等你这么久。」
「我知道。」洛阳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并没有那样想。」
但当时的情势让他无从选择,只能那样说,敖剑的信任和爱只限于他一个人,其他任何人的生命都不在敖剑的考虑范围内,有时候他觉得敖剑不是恶神,而是魔,他很会利用人心,引发人性丑恶的一面,为己所用,从而轻松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这些都是他无法认可的,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对自己的敌手拔剑,却无法看着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尤其是小安,那个善良的孩子一直都在用心帮林乐,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那样做,都在敖剑的算计之中。他不想更多的人因为修罗王的自私受到伤害,所以才选择离开,把杀机引到自己身上,这不是很好的做法,却是他唯一可以做的。
「小安的事是个意外。」看出了洛阳的想法,敖剑坦然承认:「我知道你很喜欢他,所以并没想让他受到伤害,不过即使时光再倒转一次,我仍然会这样选择。洛阳,我是修罗,所以别用人类的善恶来衡量我,修罗的生命是因征战而存在的,我不在乎杀戮,不在乎死亡,为了你的安全,别说一个小安,就算是无影我都可以舍弃!」
洛阳怔住了,敖剑没有信口开河,他很清楚。小安只跟他们相处了一年,可是无影跟随敖剑几千年,这样的人敖剑都可以轻易放弃,他很想知道这位修罗君主的血是否真的是冷的。
「别吃惊,这就是修罗的本性,如果不是被契约束缚,无影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不管我们相识有多久。」
「那么,为什么我是例外?」
这句话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好奇,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很了解敖剑了,但此刻突然发现其实并不。
难得地看到洛阳这样温顺,像是只猫,把利爪收起来时还是很可爱的,敖剑银眸里闪过狡黠,这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他却故意不答,吊人胃口的游戏很好玩,而且他敢保证,这个游戏可以玩很久。
「这个嘛……」他故作认真地想了想,说:「套用现在人间的一句流行语,那就是——在对的时间里遇到了对的人,所以,我是你的幸运。」
洛阳哑然失笑,他知道敖剑在信口开河,不过这几天一直积在心底的阴霾随之消散了,心头顿时轻了很多,换了个姿势,趴在敖剑的腿上,轻声说:「其实,我以为这次您真的舍弃了我。」
所以他醒来看到敖剑,才会本能地竖起盾牌,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在对手面前保留自尊,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必要戒备,如果说舍弃是那么轻易的一件事,那么他们怎么可能一起走过这么长久的岁月?
「你当时真的那么想吗?」
「我希望不是,可您的态度让我无法不那样想。」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打乱了敖剑的所有计划,这对于桀骜自负的修罗王来说,绝对是最嚣张的顶撞,不管他有多喜欢自己,这样的行为都是不可容忍的,所以当被勒令离开时,他已经有了不会再见的心理准备,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悔,只是心很痛,心痛敖剑的决绝。
「离开不正是你的用意吗?我只是顺水推舟让你走,」敖剑恨恨地说:「我担心你,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却敢那样说我,你会作戏,我同样也会!」
好吧,他承认自己当时是说得很残忍,但洛阳故意留下无影,故意跟他争吵,故意说那些惹他发怒的话,只为了达到目的,这种自作主张的做法彻底惹恼了他,既然洛阳让他的心情变得那么糟,他也不会让洛阳好过,就是这么简单。
见敖剑不快,洛阳反而笑了,想像得出敖剑赶他走时的恼火心情,虽然气得要死,最后还是顺了他的心意,让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这份体谅让他愧疚,但报复欲也让他无语,叹气道:「您锱铢必较的个性该改改了。」
下巴被托起,敖剑低头看他,「如果我不改呢?」
洛阳不答,不改又怎样?自己还是会喜欢他,追随他,磨合他的坏脾气,不让他做残忍的事,谁让他是自己的主人。
「王,您要知道,我需要的不是担心,而是信任和陪伴。」
洛阳轻声说着,身子半倾起,吻在敖剑的唇角上,难得见他主动,敖剑微微一愣,随即搂住把他按在了床上。
「我会尽量记住。」吻吮着怀里的人,敖剑轻声说。
吻很热情,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不过没有了刚才的暴戾,洛阳的舌很软,吻咬中传来淡淡的药草清香,于是敖剑将吻落得更激烈,咬住,让他顺从地陪自己缠绵,手也从他的衣摆下伸了进去,在柔滑的肌肤上恣意游动着,有点想要他了,就在现在。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敖剑问。
这话问得很蠢,像所有陷入恋情的笨蛋一样,也许他要的不是肯定,而是情人的回应,不管是心里的,还是身体上的。
洛阳没说话,但做出了他喜欢的回应,把吻纠缠得更热情,喘息声从两人的唇角溢出,断断续续的颤音,让人遐想联翩,想像着冷淡禁欲的情人将会在自己面前做出的煽情动作,敖剑有些心动,不过还是克制住了,在吻后放开了他。
「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交给我。」
敖剑把被子扯过来,给洛阳盖上,洛阳惊讶地看他,似乎在意外他的临时收手,敖剑笑了,洛阳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懂他,他的体贴是有代价的,洛阳伤得很重,无法玩尽兴,他既然等了这么久,当然不在意多等一会儿,到时连本带利的尽情索回。
「很想让我要你吗?」他故意问道。
洛阳脸红了,死亡的刺激很容易化作激情,在生死之战后被告白,他不再需要矜持,他希望用这种亲密方式来宣告自己的感情,他想敖剑同样也是这样渴望的,可是被嘲讽,他还是针锋相对地反驳回去。
「我只是没想到您在床上也这么君子。」
敖剑眉头微挑,很好,这是他熟悉的洛阳,虽然有一点点的不诚实,不过有他喜欢的从容笃定,即使在他面前,也一点亏都不肯吃。
「我只是不想加重你的伤。」他微笑说:「不过别以为你可以逃脱,欠我的,我会慢慢讨回来。」
洛阳精神不太好,没再回击,看着敖剑盖好被,像是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林乐怎么样?」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那叶展鸿呢?」
敖剑的银眸阴沉下来,冲他冷笑:「你关心的人还真不少啊。」
「我只是……」
话没说完,洛阳就感觉脖颈一痛,被敖剑低头狠狠啜了一口,力道下得不轻,他颈上立刻出现了一抹漂亮的胭脂红,像是蝴蝶点缀在白宣上,带着完美的诱惑,敖剑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于是对洛阳的担心也不那么在意了,说:「给我好好睡觉,别人的死活与你无关。」
真是个霸道的人啊,不过敖剑流露出的嫉妒间接讨好了他,他想叶展鸿应该没事,便没再多问,听敖剑的话合上眼帘。
敖剑坐在床边,看着洛阳很快睡沉了,跟那次被珑天重创后一样,也是这样静静的睡在自己身旁,对自己一点戒心都没有,人类实在太弱了,一点伤洛阳就休养了一年多,但他又是坚强的,心脏被珑天的法器贯穿还能活下来的,千年里只有洛阳一个。
『那么,为什么我是例外?』
『因为你是洛阳。』
从属下那里得知洛阳在鬼蜮城的经历时,他正率兵追杀叛军余党,对于有反抗之心的修罗,他一向是斩草除根,当听完属下转述的珑天的传话,他怒发冲冠,从来没人敢要胁他,可是这次却因为洛阳的妇人之仁,让他的把柄落在了对手手里。他是对洛阳青眼有加,但不会为了他一人,抛开麾下将领,更何况洛阳的做法让他失望透顶。
他给过洛阳许多机会,甚至中途改变主意,派人暗中护他,是洛阳自己放弃的,既然他这么坚持他的良善信念,那自己,不如也放弃好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他想,要找,人间有的是绝色任他挑选。
决定下得很快,可是后来却三番四次的忍不住去挂念,他怕自己会再改变主意,于是以极快的速度率军一路攻来,待他进入鬼蜮城时,这里已是死城,珑天趁乱逃离,他的部下也四处逃散,偌大的城镇里只留下一些普通人类,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他找遍了鬼蜮城大小角落,都找不到洛阳的踪迹。
那时起,他的心才真正的乱了。
难以言说的感觉,只觉得很茫然也很恼怒,却不知该如何释放,于是他把怒气都发泄在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恶鬼身上,包括魇姬。
当时女人就匍匐在他脚下,簌簌发抖着乞求他的饶恕,她被洛阳重创过,灵体很虚,根本不堪他一击,他不屑地想,魇姬枉为修罗,还没有洛阳一半傲骨,所以他下手时收了力,放任魇姬逃离。
他那样做当然不是出于好心,他是故意的,洛阳是因为她才被珑天捉去,敢算计他的人,杀她实在太便宜她了,比起这个,他更想让她在今后的日子里都活在痛苦绝望和憎恶中,那才是真正的地狱,永远无法解脱。
可是,洛阳却始终找不到,连他的灵术都无法感应到洛阳的行踪,后来还是那个少年跑来告诉他珑天的去向,他才记起雪山的存在,那是珑天的领地,但,也会变成他的墓地。
三天后,他率军离开鬼蜮城,在城门外重设结界,立下戒令,今后各路鬼魅修罗,敢在鬼蜮城犯乱者,杀无赦。他从不珍视生命,但这里既是洛阳拼命想挽救的,那么,他在位一天,就会保这一方安宁。
那时他还无法体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在意洛阳的想法,他只知道,他改变了初衷,他想要洛阳回来,与取法器无关,他只想寻回洛阳,惩戒他的自以为是,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傲然,他要他匍匐在自己脚下,心甘情愿地称他为王。
珑天在雪山设下的杀阵结界他根本没看在眼里,轻易就闯了进去,可是洛阳伤得很厉害,身上的血迹触发了他的杀机和暴戾,那份怒意只有杀了珑天才能消减,可是珑天的法术之强出乎他的意料,他们恶斗了很久都不分胜负,渐渐的,他有些急躁了,要杀珑天只能祭出青洛剑,换了以往他会做,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就在他晃神之际,珑天的法器击了过来,那一剑洛阳帮他挡住了,他看着神龙法器刺穿了洛阳的心脏,血染红了身下的冰雪,十年前的那幕仿佛重现了,可是这次,他再没有嬉笑心情,头一次,他的愤怒盖过了本性的杀戮。
七色玦的神力被怒气激起,压制住珑天的灵力,他终于将珑天封印在雪山之底,上面以万年之冰压住,以泄心中的怒气。
再回到洛阳身边时,他已经很虚弱了,一头银发被血浸湿,泛着刺眼的红,在他的搂抱下微微睁开眼睛,眸中紫色游离,澄净而平和,看不到一丝恐惧。
「为什么?」他本能地问。
明明上次自己要杀他时,他还很怕的,可生死关头,又为什么拼了命的来救他?人类的感情他不懂,他只知道如果其他修罗看到他有事,一定会趁机杀他——当他的神力不足以震服属下时,生命便到了尽头,他不会舍命去救别人,他相信也不会有人会像洛阳这样待自己。
像是没听懂他的问话,洛阳紫眸眨了眨,半晌,喘息从嘴角溢出。
「好冷,」手被握住,很凉的体温,揭示着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出洛阳的身体,头勉强仰起,问:「主人,我快死了吗?」
从没见洛阳这么虚弱,敖剑心情有些复杂,将他搂进怀里,轻声说:「不会。」
「抱歉,我没做好您交代的差事……」
洛阳看着他笑,眼神有些散乱,但笑容依旧清亮,十年来他从来没见洛阳笑过,一瞬间,让他想起了梅花开满枝头的那个冬日,洛阳坐在药堂前给人诊病,面纱后也是相同的笑靥,正是这抹微笑拉住了他匆忙的脚步。
前襟被拽住,洛阳头垂在他的胸口,轻声道:「下次我一定会做好的……别丢下我……」
声音很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他知道这是洛阳的呓语,高傲如他,如果不是神智不清,一定不会向自己示弱,他一向看不起弱者,可奇怪的是,此刻洛阳的软弱却让他有了在意的感觉。
「不会,」他轻声说:「永远不会。」
生平头一次,他这样认真的回应了对方。
「是我把你变成非人非鬼的样子,不知你是否有怪过我。」看着眼前熟睡的人,敖剑轻声问。
伸手抚过搭在枕头的一缕黑发,比起银发,他更喜欢洛阳现在的模样,他不知道洛阳是否有怪过自己,不过就算他有怪过,自己也不会在意,这是他的选择,从定契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他的命运。
敖剑将洛阳的被角掖了掖,起身走出房间,因为修罗的闯入,这间旅馆充满了死亡杀气,周围一片寂静,像是荒芜了的死城。
敖剑表情阴冷下来,伸出手,手掌里腾出一圈墨色光亮,光圈越来越大,很快一道黑雾从光中散出,飘到旁边,袅袅聚成浅淡人形,形体支离破碎,只能勉强看出是魇姬,她刚恢复人形,就立刻向前飘去,妄图脱离敖剑的控制,谁知没飘多远,就被一道无形墙垣挡住,无影站在她的前方,让她无路可逃。
魇姬转回头,看着敖剑逼近,她知道自己逃不掉,索性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问:「你要怎样才会放过我?」
敖剑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这么肯定我会放过你?」
「如果你真想杀我,刚才在梦境有太好的机会不是吗?」无路可逃,魇姬反而不怕了,脸上露出微笑,柔声说:「我已经被你打得形体都散了,对你完全不存在威胁。」
「珑天在哪里?」无视女人的讨好,敖剑冷冷问。
魇姬一怔,随即摇头表示不知,敖剑冷笑:「那你千方百计想要青洛剑又是为什么?你不是真正的修罗,根本无法驾驭青洛剑。」
「是珑天想要。」戾气太重,魇姬承受不了,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终于选择了回答:「不过他只是通过意念跟我联络,教我该怎么做。」
「修罗界的那些流言也是你散播的?」
「是……珑天的意思。」
「是吗?」
敖剑银眸冰冷如刀,魇姬被看得心惊胆颤,就听他微笑道:「扰乱修罗界,让修罗们跟你合作,你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许珑天不需要跟你联络,他只要驾驭你就好。」
听到这里,魇姬知道不妙,纵身就想逃离,敖剑没给她逃的机会,挥掌击出,寒光在空中绕成一道利剑,瞬间将她身形击散,黑色火焰腾起,将散乱的形体团团裹住,凄惨叫声不断传出来,却始终无法逃离火焰的吞噬,很快叫声散去,属于魇姬的元神完全消失在火中。
「这个游戏我已经玩腻了。」看着消散开来的黑焰,敖剑冷冷说。
黑焰散了,却有一道暗色光芒留下,向外迅疾飞去,敖剑设下的结界没挡得住它,无影想追出去,被敖剑喝止了。
「会有其他人追的。」
无影转头,惊讶地看敖剑,身为亲随,他竟然不知道敖剑还另有安排,他一直认为自从主人身边有了洛阳后,个性越来越温和,少了身为修罗该有的霸气,现在才明白,那些都是表像,修罗王的残忍和多疑从来都没变过,只要稍有不对,他就立刻把身边随从全都换掉了。
思忖被打断,敖剑冷冷道:「恶鬼藐视律令,以下犯上,给你三天时间,带人将这百里之内的鬼怪全部清除掉,妖怪鬼灵,一个不留!」
无影倒吸口冷气,恶鬼伤到洛阳,固然死有余辜,可其他鬼怪小妖根本与这件事无关,修罗虽然嗜血,但也不会主动去挑衅杀戮,更何况是对毫不知情的鬼类大开杀戒,尤其这里面还有不少跟他有些交情的鬼怪。
可是,不管怎么不认同,无影也不敢吐露半个不字,他知道敖剑在迁怒,这个时候多说话,一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反而会惹祸上身,所以没犹豫,立刻点头应下。
敖剑对他的顺从很满意,语气稍稍缓和,问:「刚才弄乱的地方都修复好了?」
「是,我把大家今晚的记忆都消除了……那个叶展鸿怎么办?」
叶展鸿其实没做什么,最多是给洛阳下药,最后还没得逞,不过无影很肯定地想,主人不会放过叶展鸿,果然,听他问起,敖剑莞尔一笑。
「他不是喜欢美人吗?那就让他得偿所愿好了,记得多叫些记者过去,拍得精彩点,最近娱乐周刊正缺少爆料,我想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看到这个意外惊喜。」
叶家出身黑道,漂白后非常注重声誉,无影想像了一下叶展鸿光着身子被爆到八卦杂志上的样子,觉得他这个总裁位子可能会岌岌可危。
敖剑吩咐完毕,让无影退下,没去打扰洛阳休息,在他的房间里做了封闭结界后,用灵术直接去了雪山。
千年间沧海桑田,原本终日积雪的山脉现在只是座普通山峰,峰顶连半片雪花都没有,山峰上满是苍松翠柏,风吹起,山风连绵,松涛起伏,在沉寂夜空中回响。
敖剑来到当年他跟珑天决战的地方,那里有他亲手封印的符咒,几名修罗小鬼奉命在附近巡逻,这里一直没有异象,不过他不相信真的没出事,只是没被发现罢了。
一名奉命追踪暗光的随从追上来,敖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出师不利,问:「怎么会追丢?」
「它逃得太快,一转眼就突然消失了,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随从垂下头说:「请王恕罪。」
敖剑摆手让属下退下,这跟他之前猜的没错,珑天用某种法术将自己的一半元神附在魇姬身上,所以才能向修罗传达他的号令,他可以杀得死魇姬,却杀不死珑天,珑天的法术跟他旗鼓相当,想除掉只能用青洛剑,这些道行浅的小鬼们追丢了珑天的元神也情有可原。
敖剑解开了自己做下的封印,进入山峰里,虽然雪山现在只是普通山峰,但内里依然是一片冰封,这要归功于当年他的封印,将山谷里面跟外界完全隔开,形成一个天然冰窟。
敖剑点燃了四周的琉璃灯,顺着当年的记忆缓步走进去,冰笋滴水的声音清脆空灵,连绵不绝,千年一瞬,所有事物都在封印中完全停止了变化,一些地方还残留着当年决斗时的惨烈痕迹,看着刀剑残痕,敖剑眼前浮现出当时的画面,每一幕都那么清晰,然后自动连接到一起,提醒他那场决战的凶险。
敖剑闭上眼,感觉不到七色玦的气息,他心中暗惊,当年他用七色玦镇住珑天元神,如果珑天破除了神器,那他应该有所察觉才是,这也是他一直对珑天复苏的消息嗤之以鼻的原因,但现在看来,事情比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循着神器灵气的踪迹,敖剑最后只找到青色和橙色的玉玦,当年他将七枚玉玦按天地七个方位布下,现在却只剩下两枚。他收了神器,来到封印珑天的地方,珑天的身躯平躺在冰里,龇牙瞪目,带着败北后的不甘,不过他的元神已经没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修罗三大神器也是这样,虽然七色玦镇住了珑天,但千年时间足够珑天了解七色玦的神力,并通过神力修复重创,不过他始终无法从阵法中逃脱,于是索性舍去了身躯,将元神的一部分附在七色玦上,去其他地方修炼,另一部分附在魇姬身上,操纵她为自己办事,可能这样做需要消耗很大的精力,所以他只带走了五色玉玦,也幸好是五色,如果七色玦聚齐,自己别想再封印住他。
敖剑看着冰块里的人形,银眸里露出冷酷的笑,「既然你舍弃了自己的身躯,那留着它也没什么用了对不对? 」
他挥掌拍出,青色戾气在手掌边缘划开,无形的涡旋气流瞬间笼罩了整块冰体,一声震动天地的巨响中,冰块散开了,黑焰将珑天的身躯覆住,刹那间便烧成了灰烬。
随从们闻讯赶来,就看到整个冰雪洞天都燃着黑色的烈焰,焰火绚烂,却比冰窟更加寒冷,他们的王背负双手,淡然看着黑焰升腾,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敖剑唤过其中一人,将青橙两色玉石交给他,说:「带回修罗神殿供奉起来,顺便将消息传出去,就说珑天已死,七色玦重现。」
随从接过玉石离开,敖剑转回头,前方焰火渐散,他伸开手掌,掌心里相同的青橙两块玉玦在焰火下游离出瑰丽的光彩。
修罗的贪欲跟他的暴虐一样强大,接下来修罗界又要上演一场大风波了,只是不知道珑天是否可以幸运地拿到那两块玉玦。
第七章
洛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公爵府邸的大床上,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暖暖的感觉,周围很静,可以清楚听到房间里轻微的翻书声,洛阳稍微偏了一下头,发现敖剑坐在对面的藤椅上看书,眼帘垂下,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难得看到敖剑这么认真,洛阳没有惊动他,保持偏头的姿势默默注视,敖剑没抬头,手指优雅地翻着书页,随口说:「这么迷恋我吗?」
「我在看月历。」被发现了,洛阳抿嘴微笑,躺回原来的姿势。
「洛阳,诚实是一种美德。」敖剑放下了书,走过来,坐到床边的沙发上,看着他说:「但你好像总是忘记。」
「既然您记得,那请诚实地告诉我,在我睡着时发生了什么事?」
敖剑剑眉一挑,反将一军这招洛阳算是练得炉火纯青,他总是会很聪明地把不利于自己的状况扭转过来,不过这也算是自己调教有方,笑着揉揉洛阳的头发,问:「先回答我,睡得好吗?」
「好到几天都不用再睡。」
身上受过的重创都消失了,一定是敖剑用灵力帮他恢复的,经过了魇姬之事,修罗界一定会起一番动荡,这时候敖剑该去处理事情,而不是陪在自己身边,洛阳心里略微歉疚,问:「您陪了我很久?」
「一千两百年,的确是个不短的数字。」
洛阳瞪眼过去,敖剑向他耸耸肩,一脸无辜的模样,两人互瞪数秒后同时笑了,洛阳坐起来,故意说:「其实耐心也是一种美德。」
「我承认,跟你认识以后,我的耐心的确是越来越好了。」敖剑说:「你休息的时候旅馆的事都解决了,林乐受了点小伤,至于叶展鸿,他现在应该非常忙。」
旅馆的人都被无影抹去了记忆,没人记得当晚发生的事,林乐肋骨断了两根,无影帮他接好了,他自己又学过法术,所以恢复得很快,最倒霉的是叶展鸿,他在睡梦中受了惊吓,醒来后又被无影扔去了某个据说是颇有名气的风月场所,当晚被狗仔队拍了个彻底,现在各家报纸都在争相刊登这则新闻。
本来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糟糕的是叶展鸿是本年度十大杰出青年候选人中最被看好的一位,被这么一闹,不仅他的声誉受损,连带着公司形象也一落千丈,据内部消息传播,叶氏有更换总裁的提案,不过这些不在敖剑的关心范围之内。
「这都是您的杰作?」
「你认为我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吗?」敖剑微笑反问,他当然不会做,做的是无影。
被问到,洛阳很想给肯定的回答,不过还是放弃了,那个自私又居心叵测的家伙,给他一点教训也不错,他现在比较担心珑天的去向,毕竟珑天附身在神器上。
「珑天有七色玦的法力加持,法术是不是会增长很多?」
「五色,」敖剑强调:「他只有五块玉玦。」
那也很厉害啊,不过为了不驳敖剑的面子,洛阳没再多说,现在只希望珑天在修罗界大闹一场,等他跟其他修罗争得两败俱伤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吧。
「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久。」洛阳不露痕迹地换了话题,瞥瞥自己的衣服,睡衣另外换过了,他狐疑地问敖剑,「您帮我换的衣服?」
「别担心,你的身材非常棒。」敖剑眼神很暧昧地掠过洛阳的下身,一脸似笑非笑。
「这样真是不公平呢,」知道敖剑脑子里在想什么,洛阳索性坦然道:「我可从来没看过您的身体。」
「想看的话,随时都可以。」敖剑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很坏心地笑道:「有关这一点你更不用担心,我会让你非常满意。」
这次洛阳再无法保持冷静,说这种荤话他不是敖剑的对手,狼狈地掠开眼神,正好看到敖剑放在藤椅上的书。
「『矛盾的爱情』?」
「小安的书,放在客厅里,我就随手拿来了,不过看了一天都没看懂。」
对他来说,爱与不爱就像黑暗与光明一样,是绝对冲突的,永远都不可能有矛盾,所以他一整天都在为自己拿错了书而懊恼。
「不喜欢,您可以还回去啊。」
「本来是想还,不过在发现小安其他的书更复杂后,我就放弃了。」
洛阳忍不住笑了,小安看书非常杂,正常人绝对无法跟得上他的脚步,敖剑去看他的书,完全是自讨苦吃。
「他好些了吗?」
「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个消息让洛阳心情稍稍沉下,说:「我想去看看他。」
「我跟你一起去,不过你要先吃饭。」
饭后洛阳在敖剑的陪同下来到医院,小安还在加护病房里,监测仪器的资料都已显示正常,他的表情也很平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洛大哥,你没事了?」
身后传来问话声,是来看望小安的林乐。林乐学过法术,肋骨的伤对他来说不重,他要求住进圣安医院,主要是为了就近看护小安。
「我没事,你呢?」
「我……还好。」
对于这次洛阳的涉险,甚至几乎丧命的经历,林乐很内疚,有些不敢对视他的目光。洛阳看着他,他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死亡梦魇里走出来,脸色苍白憔悴,少了在舞台上的灵动和张扬,显然母亲死亡的真相对他打击很大,这让洛阳不知道是该气他好,还是心疼他的遭遇。
「叶展鸿这次栽了大跟头,不过你看上去并没有很开心。」
「没有,一点都没有。」林乐木然地说。
他以为自己可以驾驭梦魇,现在才发现一直生活在梦魇中的其实是他自己,和魇姬的那段日子,他就像是被下了诅咒一样,所有想法都变得偏执暴虐,现在回头看去,一切都那么疯狂,叶展鸿的遭遇没有让他感受到开心,相反的,是失落和麻木。
「别太在意,这不单纯是你的错,魇姬身上有恶神之魂,她教给你的魇术本身就有迷惑的力量。」洛阳安慰道:「恶神最擅长的就是操纵人心,利用人们的弱点引诱他们堕入地狱,并引以为乐,你也是受害者。」
洛阳本来对林乐的做法很憎恶,但想到他为了救小安拼力施法,才让小安避开了惨死的结局,后来又得知魇姬身体里附着恶神魂魄,这让他对林乐的厌恶感消除了很多。既然林乐已经有了悔意,现在与其谴责他,倒不如帮他振作起来。
洛阳说起恶神时,眼神扫过敖剑,敖剑对人类的多愁善感没兴趣,说:「我出去走走,你们慢慢聊。」
敖剑离开后,洛阳陪林乐进了加护病房,看着躺在病房里的人,林乐轻声说:「我现在只希望小安平安无事,让我有机会跟他说声抱歉。」
小安跟以前他伤害的那些人都不同,他一点错都没有,甚至一直把自己当作朋友,如果说对于其他人,林乐是懊悔的话,那么对小安,他更多的是自责,想为自己曾做下的错事补偿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也许,他不是不想听你说抱歉,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从梦中醒来。」洛阳拍拍林乐的肩膀,「错过的事已经没法再改变,但你可以创造新的人生。」
林乐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他
「这世上没有任何法术是完全邪恶的,端看你怎样去运用。」洛阳微笑提点:「也许只有你可以救小安。」
「你是说让我用魇术……」明白了洛阳的提示,林乐眼睛一亮,脸上堆起笑容,急忙奔进病房。
洛阳站在外面,看着林乐伸手搭在小安的手上,做出入梦的法印,他正要离开,眼前黑雾闪过,无影站在了他面前,向他施了一礼,说:「有件事想请先生帮忙。」
洛阳一愣,虽然他和无影都跟随敖剑多年,但彼此很少有接触,他想不出以无影的法力,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帮忙的,见他特意避开了敖剑,便问:「是跟王有关?」
无影眼里闪过欣赏,虽然他不喜欢这个人类,但不得不承认,洛阳的傲气刚烈,还有他的聪慧,对修罗来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王会在意他,不是没道理的。
「请先生向王求个情,赦免那一方地精鬼怪。」
听完无影的叙述,洛阳眉头皱了起来,也明白了无影的担忧,诛杀令实在太过于狠毒,他知道因为自己被修罗追杀,一定会让敖剑迁怒,却没想到他的杀机竟然波及到毫不相关的精怪小妖们身上,大家都修行不易,被株连的话,实在是太无辜了。
「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上。」沉吟了一下,洛阳说。
无影一脸惊讶的看他,显然无法相信身为医者的他居然会狠心拒绝。
洛阳说:「既是王的命令,就没人可以让他更改,我也不可以,不过我想王只是一时生气才会这样说,等他气消了,自然会取消诛杀令,你暂时不要动,静观其变。」
「可是……」
看着一脸笃定的洛阳,无影很想知道如果他一直不执行命令的话,不知会不会被王责罚,正要再问,属于敖剑的气息传来,无影脸色微变,急忙闪身离去。
洛阳走出病房,迎面正碰上敖剑,敖剑看到了匆匆离开的无影,却没有点破,问:「林乐想通了?」
「我想应该是。」洛阳也没提及无影,随敖剑离开,说:「希望小安早点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
看到洛阳投来的狐疑目光,敖剑微笑说:「恶神并不是只会以操纵人心,利用人类的弱点为乐的,洛阳。」
这是在挤兑他刚才的话吗?洛阳冷笑:「对,我忘了说一点,还有睚眦必报。」
「这个词真像是给你量身订做的。」
「公爵,您越来越风趣了。」
两人并行来到电梯前,洛阳进了电梯,按住开门键等敖剑进来,敖剑却没有动,站在原地跟他隔着电梯微笑,洛阳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急忙走出去,谁知敖剑却在他出来的同时走进电梯,洛阳只好又紧跟着回去,电梯门关上了,敖剑微笑着按了下楼键。
「能否解释一下您刚才的行为?」洛阳不快地问。
虽然他已经对被敖剑戏弄很习惯了,但还是想知道这次他又在搞什么。
「没什么,只是做个小实验而已,看看是不是不管我在哪里,你都会毫不犹豫地跟随。」敖剑看着他,一脸坏笑。
真无聊,这个答案修罗大人不是一千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吗?洛阳也挤了个微笑给他,「看来我心理医生的牌照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很乐意做你的病人。」
敖剑俯身上前,抱住洛阳的腰,很放肆地把他压在了电梯壁上,银眸里闪过难得一见的温柔,被那双眼眸盯住,洛阳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于是就这么静静听任了男人的放肆。
手被遏制住,但力量很轻,似乎笃定他绝不会反抗,随即双唇热度传来,敖剑的舌尖轻巧地勾勒着他的唇线,带着挑逗性的吻吮,洛阳脸红了,轻声说:「请不要在公众场合……」
下巴被勾起,敖剑低头封住了他要说出的话,不过还是遵从他的意见,手轻轻一挥,电梯上方的监视摄影机随之灭掉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微笑问。
洛阳还没说话,双唇立刻又被封住了,敖剑轻笑:「鉴于你的不诚实,这个问题就此打住。」
他没说不可以啊。
洛阳好笑地想,他不是故意让敖剑等这么久的,他只是希望在自己可以跟得上对方的脚步后,跟他平等的恋爱。修罗王与其说是风流,倒不如说薄情,所以,他要的不单纯是喜欢,还有尊重和在意,随着时间的慢慢奠基,成就一段水到渠成的爱。
「我们恋爱吧?」热吻挑起了内心所有炙热的情感,心动了,洛阳遵循本能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敖剑一愣,随即笑起来,吻着他的唇,模仿着他的口吻说:「真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得考虑。」
看到洛阳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敖剑脸上笑意加深,吻吮中轻声说:「考虑怎样吃掉你,才能补偿我这么多年的等待。」
傍晚洛阳接到林乐的电话,告诉他小安醒过来了,他立刻赶去了医院。
小安的病房里聚集了很多医生,反而是林乐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洛阳走过去问。
林乐抬起头,表情很平淡,完全没有了给他打电话时的兴奋,「医生在给小安做检查,我进去会碍事。」
「碍事总比逃避好。」敖剑在旁边慢悠悠地说:「还是,你想一辈子都做个失败者?」
林乐恼恨地瞪敖剑,虽然敖剑说的全都是事实,但被这样毫不留情地点破,还是让他感觉无地自容。
洛阳也不赞同地看敖剑,被敖剑选择性的忽略了过去,拉过他的手,微笑说:「那我们进去看看小安吧,我想他一定很想见到我们。」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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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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