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外传之青洛剑 作者:樊落
第2节
这样下去可不太好,敖剑的脾气可没他表现出的那样豁达,如果不尽快解决掉这些麻烦,那将又是一场大风波。
「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阳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发现敖剑就站在自己面前,才下午两点,这个时间敖剑应该在公司才对,而且,他记得今天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您……怎么来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男人看着他,不依不饶,「你在想什么?」
洛阳笑了笑,冲敖剑眨眨眼,起身去茶水间冲了一杯煮好的咖啡,给他端来,以这种不经意的小动作转开了话题,反正他知道以敖剑的傲气,是不屑于用法力窥探他的心事的。
敖剑没再追问,因为他现在正在品味洛阳那个眨眼的小动作,有些俏皮,还有些妩媚,让他看到洛阳坚忍温和的表像俊隐藏的顽皮本性,毕竟当年洛家出事时洛阳还不到二十,一些属于少年人的本性只是因为遭遇变故而强行压制,并不等于消失,现在回到了人间,他潜意识中做的一些小动作证明他是喜欢这里的,这让敖剑觉得自己当初选择放弃毁灭人间的决定没有错,至少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成功地取悦了洛阳。
他品了一口咖啡,浓郁纯正的咖啡香气,证明是出自洛阳之手,这让敖剑有些不快,一直以来洛阳的生活都是以他为中心的,可是现在洛阳的行动越来越偏离轨道,甚至连医生都可以品尝到他煮咖啡的手艺,风筝放得太远,也许是到了适当收线的时候了。
洛阳没忽略敖剑微蹙的眉头,不过只当没看到,在他对面坐下,问:「您不需要参加今天的董事会议吗?」
「会议有尼尔主持。」
尼尔是伯尔吉亚家族的管家,虽然是人类,但各方面都做得很优秀,敖剑对他相当欣赏,把白道上的所有生意都交给了他去打理,顺便还把小安也推给他,名义上让他带新人,实际上是不想每次来找洛阳,总看到洛阳身后跟着的小尾巴,黑道这边又有无影,所以敖剑每天只是形式上的查看一下而已。
「我请你吃晚餐。」他直接说出目的。
「工作很多,我可能要加班。」洛阳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一大叠病例。
「没关系,我不介意等。」
「等」这个字咬得很重,在间接表明反正他一直都在等,不在意再多等一会儿。洛阳只好装做没听懂,笑了笑,说:「谢谢。」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漫长,因为对面有个养眼的帅哥供他欣赏,而且敖剑也习惯了等待,漫长的岁月里,他只认真了这么一次,所以不在乎多花点时间,反正时间对修罗来说,是永无止境的。
傍晚,洛阳做完事,关了电脑,去换衣服,敖剑放下手里一直当摆设的报纸,开始欣赏美男秀,这种传统式的白袍模糊了洛阳的身材,却给人一种意外的美感,只可惜现在他还无法吃到。
洛阳完全想不到这种制服诱惑对敖剑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把白袍脱了,挂在衣架上,对敖剑示意可以下班了。
敖剑走过去,上下打量洛阳,然后伸手帮他整了整衣领,看到洛阳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享受到了捉弄的快乐,于是故意在整衣时用指肚划摸他头上的肌肤,其实洛阳的衣领很周正,但吃不到口,逗弄一下总是可以的,只有在这时,洛阳才会很温顺,像幼猫第一次看到逗猫棒,虽然喜欢,却还是表现得束手束脚,甚至有点呆呆的,一点也没有他平时做事冷静沉着的模样。
「好了。」 一本正经享受完整衣的乐趣后,敖剑把手放下了,问:「想去哪里吃饭?」
「哪里都可以,您喜欢就好。」
「今晚我听你的。」
这话说得有点暧昧,可惜洛阳没听出来,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港式饮茶好吗?我突然有点想喝那里的香片了。」
敖剑同意了,拉起洛阳的手走出去,洛阳很了解他的霸道,没反抗,只是冷静提示:「公爵,这是医院。」
「下班时间你是属于我的。」
毋庸置疑的说辞,于是洛阳放弃了继续争执,那样只会更引起大家的注意,随敖剑走出医院,笑道:「您好像早有预谋。」
「这叫预约。」
晚上的安排敖剑都想好了,反正不管他做什么,洛阳都不会拒绝,谁知他还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就被打断了,刚走出医院,洛阳就接到来电,看到他表情慢慢凝重起来,敖剑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洛阳听了一会儿后,说:「好,我马上过去。」
「什么事?」等洛阳放下电话,敖剑问。
「林乐出事了。」
林乐最近常来找他,洛阳知道敖剑不可能不了解他的存在,所以连解释林乐的身分也免了,直接说:「昨晚有歹徒去他家找他的麻烦,他被打伤,房子也烧了,他轻度烧伤,不过他母亲因为身体太差,从火里被救出来不久就过世了。」
「是谁打来的?」
敖剑声音清除,流露出明显的不悦,洛阳知道敖剑不喜欢迁就别人,更讨厌计划临时改变,不过刚才那种情况,他无法拒绝医生的请求,说:「是给林乐看病的医生,说林乐醒来后精神一直恍惚,他问了好久,才问出我的名字,就联络我了。」
同在一家医院工作,那位急救医生见过洛阳,当听说是他后,就立刻查到他的联络电话,打了过来。
「医生都是充满爱心的动物。」敖剑冷嘲完,阴沉着脸转身往回走。
「嗯?」洛阳没明白敖剑的意思。
敖剑停下脚步,不悦地看他,「先去看病人,那不是你的工作吗?」
「您也去?」
「不去的话,我这一下午不都白等了?」敖剑淡淡道:「我会记得下次请你吃饭时先预约好的,洛医生。」
洛阳苦笑,敖剑表现得愈冷静,就表示他现在的心情愈糟糕,也许他不会冲自己发火,不过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安全无虞。
「我的耐性没你想得那么差。」看出了洛阳的顾虑,敖剑神色缓和下来,微笑说:「做好你想做的事,别想太多。」
他现在是商人,商人的原则就是追求最大的利益,对于既定的事实,与其去纠结,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洛阳对他感觉歉意,对他来说更有利。
第四章
两人来到急救病栋的办公室,负责林乐的医生看到洛阳,把林乐的病历递给他,说:「病人出事前被殴打过,还好没有伤及内脏和筋骨,身上轻度烧伤,不算太严重,不过他的精神状态很差。」
「你们是怎么处理的?」洛阳看着病历上的诊断结果问。
病历上有烧伤的具体记录,再看到旁边附加的照片,洛阳眉头微微皱了皱,林乐四肢部位的烧伤很轻微,糟糕的是他左脸颊上方也被烧到,从额头延伸到颧骨,烧伤度偏严重,就算治好,也不可能恢复到最初光洁平滑的程度。
「没法处理。」医生摊手,无奈地说:「他母亲意外身亡,他自己又烧伤,精神受了很大打击,醒来后什么反应都没有,实际上我建议尽早做整容手术,那样即使无法完全恢复,至少不会留下太大疤痕,不过他家的经济情况似乎很差,现在连基本的医疗费都是问题,幸好他说认识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偶尔做做慈善事业似乎也不错,更少可以提高公司在这里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有助于今后的事业发展。听着医生跟洛阳的谈话,敖剑在旁边开始考虑是不是让尼尔把这项计划布置下去,至于林乐会怎样,不是他要关心的,反正洛阳一定会救林乐。
他了解洛阳的个性,别说林乐跟洛阳有过接触,就算完全不认识,碰上这种事他也不会置之不理。在对待敌手时洛阳绝对出手无情,但在诊病方面,他从来不会忽视任何一个病人,在这一点上,敖剑深有体会,也乐意赋予他最大范围的权利,修罗,也不是只乐衷杀戮的,他高兴的时候,也会救人。
「让我来处理吧,你办一下手续,医药费的事我来承担。」果然,洛阳顺着他猜想的对医生说:「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可以,也许你能开解一下病人,他如果一直抗拒治疗,只会加重病情。」
医生带洛阳来到林乐的病房,敖剑也一起进去了,这几天听了属下的汇报,他对这个少年有一点点兴趣。
病房里很静,其他几张床都空着,或许是护士考虑到林乐的病情,特意把他安排在空房间里,不过收到的效果更糟,有时候太静反而更会引起一个人心理上的恐慌,尤其是像林乐这样举目无亲的时候。
林乐侧躺在床上,像有意识地掩盖住脸上的伤痕,眼神有些呆滞,跟舞台上光彩四射的那个人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到他,敖剑眉头皱了皱,无影没说错,这个少年的气场很阴,不过除了阴气之外,他身上还有种很古怪的气息,气息有些熟悉,让他对林乐立刻产生了本能的排斥……不,更准确地说,是杀机。
修罗对危险是相当敏感的,敖剑相信自己没有感觉错,不过看看身旁的洛阳,他暂时放下了杀意,林乐并不难对付,他乐意静观其变,看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
洛阳等了一会儿,在发现林乐对自己的存在完全没有感觉后,轻轻叫了他一声,林乐转过头,发现是洛阳,他突然惊叫起来,飞快地缩进被里,用被遮住自己的脸,并用手紧紧拽住被角。
「别过来,走,马上走开!」他尖叫道。
「好,我站远一点。」
洛阳看到被角在轻微发着颤,表明林乐现在有多害怕和激动,便没去刺激他,退到门口,说:「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必须接受治疗,如果你不配合医生,那我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就在洛阳觉得林乐不会开口时,他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想给你添麻烦,可是除了你,我没有可以联络的人,没有朋友,亲戚也不管,唯一的亲人也在大火里离开了。」
「关于你母亲的事,很遗憾会发生这样的结果。」
「没什么,这对她来说也是种解脱,她一直都活得很痛苦,我也是。」林乐话声有些木然,但很快又轻松地说:「所以,现在不是很好吗?我再也不需要拼命地赚钱养家,帮她治病了。」
难以压抑的哽咽透过轻松语调传出来,不是伤感,而是绝望,生死无常洛阳看得太多,但每次身临其境,他还是会感觉不舒服,说:「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安心养病,至于你脸上的伤,我会帮你介绍这方面的专家。」
「不用了。」少年好半天才压住哭泣,低声说:「反正治不好的,别浪费钱了,我也还不起。我跟大夫说你的名字,是知道你一定会来,大家都说你医术很好,也最善良,这时候只有你能帮到我……」
既然怕见到洛阳,又何必特意把他叫过来?
敖剑嘴角勾起微笑,玩味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年,接下来该说到重点了,他还满期待的,谁知林乐只是说:「可以请你帮忙打理一下我母亲的事吗?我暂时离不开医院,可是听说有些手续是要马上办的。」
林乐说完,似乎觉得这样的要求对一个连熟识都算不上的人来说,非常失礼,急忙追加:「费用方面我会付的,我还有些存款……」
「别担心,我马上处理,医药费的事也别放在心上,你只记着好好养伤就行。」
听了洛阳的话,林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抓被角的手紧紧握住,像是在做最大的支撑,让自己不至于颤得更厉害,敖剑看到了,他无聊地挑挑眉,人类都喜欢拼命隐藏自己的感情,无论是悲哀、快乐、憎恶、或者感激。
「谢谢。」过了好久,林乐的心情稍微稳定下来,轻声说。
「我是大夫,这是我的职责。」洛阳顿了顿,又说:「不过不要以为我在做慈善事业,等你的病好了后,要工作还的。」
回应他的是单调的谢谢二字。
事情交代完,洛阳不想打扰林乐休息,正要说离开,敖剑突然问:「知道是谁纵的火?」
林乐刚才一看到洛阳就缩进了被里,不知道他身旁还有人,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几分优雅和玩世不恭,却无法掩饰内里的命令气势,林乐很小就出来做事,各种人都接触过,光是听声音就知道男人身分不凡,本能地想去看他,却又怕自己丑陋的模样被洛阳看到,只能努力忍住,想了想,回答:「不知道,不过这几天叶家的人一直在找我的麻烦。」
「叶俊杰?」洛阳一愣,问:「你肯定是他?」
「找麻烦的人有提到他的名字,不过纵火跟他们有没有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想起三番四次被人骚扰殴打,他却只能忍气吞声的经历,林乐心里就充满了恨意,拳头握得更紧,现在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值得在乎了,如果此刻叶俊杰出现的话,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杀了那个混蛋,管他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员警怎么说?」
敖剑继续问,话语中的气势压得更低,林乐感受到了那份压迫,不快地皱起眉,直觉讨厌这个男人,不过还是回答:「邻居有报警,员警也有来询问,不过当时我神智不清,无法录口供。」
见问不出什么,洛阳说:「别多想了,先休息好,相信警方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林乐没说话,只是藏在被角下的头轻轻点了点,听到他们走了,他拉开被子,房间里亮着灯,却仍让他感觉到黑暗,仿佛洛阳的离开将这里的光明也带走了,他转头看窗外,窗帘厚重,什么都看不到,整个空间都那么静,仿佛在告诉他,从今以后他就只剩下一个人……不,或许不该说是人,因为当他把自己的心出卖时,他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眼前愈加昏暗,漆黑一片的空间,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已经置身梦魇之中,永远无法看到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林乐胸膛剧烈起伏着,怒火在心里急速燃烧,沸腾到他无法压抑的程度,他猛地掀开被子,冲黑漆漆的空间大吼:「滚出来!」
没有回应给他,林乐又接着吼道:「你把我家害成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你家出事与我无关。」
淡漠话声响起,一道黑影在远处的墙壁上慢慢闪现出来,像是投影机投放的影像一样,起先浅显,而后渐渐重起来,晃晃悠悠着,从墙壁上走出,身形苗条,很容易看出是个女子,一身飘逸淡雅的青色衣裳,面容姣好,却流露着阴狠煞气,连带着她的笑也扭曲起来,看到她,林乐厌恶地把头拧到一边。
女人没有走近,而是在对面停下脚步,林乐流露出的厌恶她看到了,却没在意,用轻淡的腔调说:「我只让你找机会接近洛阳,这本来也是你的期望,至于你母亲的事,那是人为的灾难,谁也想像不到。」
「你不是鬼吗?」林乐冷笑看她,「怎么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我一直拿血供奉你,可是在我危险的时候你却不帮我!」
「我如果不帮你,你早死了!我能力有限,救你一个已经很吃力了,别忘了我只是魇,永远活在黑暗中的魇。」女人回答得很冷淡,嗓音木然,配合上她脸上诡异的笑容,有种很违和的惊悚感。
救他,只是因为他有用吧?林乐冷笑着想。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妄想得到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醒来的那一刻,他真希望死亡的是自己,而不是母亲,就算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他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可是,又有谁知道将来的路呢,他当初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魅一点,舞姿更棒一些,那样才能赚更多的钱治病养家,所以当初才会接受女人的帮忙,可是事实证明那份钱并不好赚,而且也没有再赚的必要,家已经没了,也没人想看到一张毁容的脸,哪怕他的舞姿再好。
「我已经照你的意思联络到洛阳了,然后呢?」他木然问道。
「接近他,让他同情你的遭遇。」女人眼中闪过恶毒的笑,用温柔话语诱导:「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依附他之外没有其他路可走。你别看他外表冷漠,实际上他心很软,如果知道你的惨剧是叶俊杰造成的,一定会帮你的。」
林乐没被蛊惑,他从来没信任过这个女人,只是没得选择,有时候为了活下来,连灵魂都可以出卖,更何况现在只是合作。
「我不用他帮忙,我自己的仇自己来报!」
「有志气,但也要有那个能力才行,我可以教你报仇的方法,但你真的不想借机接近洛阳吗?很难得的机会喔。」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愈发温婉,这次林乐没有抵挡住诱惑,他犹豫了,对于洛阳,他只是个陌生人,但对他来说,洛阳却已经熟到闭着眼也能把他的相貌描绘出来的程度,如果可以趁机接近,那是再好不过,可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没有资格去追随。
「别担心你的样子,我可以帮你恢复,不过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到,要慢慢来才行。」仿佛看出他的顾虑,女人继续柔声说服:「而且,我保证他会喜欢上你,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办法去做。」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林乐冷冷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却又恶毒的女人,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有关这一点啊,到时我会跟你说,反正我不会伤害洛阳就是。」女人眼中依旧布满阴霾,却咯咯笑起来,用无比留恋的嗓音说:「我要的是他身旁的那个男人!」
她在人间游荡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勉强重新化作当年的模样,可是有些东西却无法再拿回来,比如曾经拥有的地位,比如她的法力,比如美丽的容颜,而这一切,她都要让那个高傲狂妄的男人一一偿还,杀他,不足以平息她的愤怒,她要让他一败涂地,不仅坐不了修罗王的王位,还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魇,是最难缠的,因为不管是人还是魔,都需要休息的时间,她计划了这么久,一定不会失败,而她也不允许有失败的可能,所以,在这个时候,体质极阴又充满仇恨的林乐是她最好的棋子。
不知当林乐知道了自己在他身上放了毒饵,让他去对付敖剑和洛阳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想像着即将发生的暴乱骚动,女人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笑容让整张脸扭曲了,因为激动,她的手臂显现出密密麻麻的伤痕,一路延伸到脸上,蛛网般的伤罩满全身,黑暗中看去,狰狞如恶鬼。
『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脑海里传来嘶哑的男人嗓音,她笑起来,附和说:「会!」
洛阳跟敖剑走出医院大楼,发现外面开始飘雨点,远处天空乌云翻卷,预示着暴雨的来临。
在开往港饮餐馆的途中,洛阳打电话给助手,让他立刻处理林乐母亲的事情,电话放下后,他心情有点沉。
他个性太直,又太刚硬,从古至今从来没改变过,如果当初选择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沟通,可能就不会遭到叶俊杰的记恨,他有想过叶俊杰会报复,所以交代无影多注意俱乐部,但没想到叶俊杰会迁怒到林乐身上,林乐每次去找他,也从来没提过,他想不通到底是怎样的怨恨,要搞到对方家破人亡才甘心?
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许久,洛阳回过神,发现敖剑一直没说话,像是不想打断他的思绪,忙说:「抱歉,因为我的事影响到您的心情。」
「你认为你有那个能力吗?」
语透锋芒,洛阳有些无奈,「是是,我高估自己了。」
「虽然我很想赞同你这句话,」敖剑眼望前方开着车,不疾不徐地说:「但事实上,你的确影响到了。」
「您觉得这种说话方式很有趣吗?」
「一点儿都不,却很有效,至少你笑了。」
这算是冷幽默吗?不过他的确如敖剑所说的笑了,他承认这位修罗大人有他独特的安慰方式,索性坦言:「其实我很懊悔自己那天的冲动,如果当时换了是您,您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如果是我,我会打点得那位叶大公子满意,然后回头派人一刀杀了他。」敖剑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你认为是你的处理方法好?还是我的好?」
洛阳忍俊不禁:「这还真像您的作风。」
「所以,任何假设都是毫无意义的,过去的事不会因为你的假设和懊悔而改变。」敖剑说完,又加了一句,「我也不喜欢林乐。」
「您喜欢的人不多。」
不是那种不喜欢,而是打心底对这个人的存在产生厌恶,可能是因为他的气息让自己想起了许多久远的往事,不过为了看戏,这些话他没打算跟洛阳说,而是笑道:「那是因为喜欢你一个已经消耗了我所有精力。」
满意地看到洛阳紫眸里闪过困扰,然后把头不自然地撇到一边,这个反应满足了敖剑的恶趣味,洛阳是个很正统的人,所以当他用玩笑的口吻说正经话时,洛阳就不知该怎么应对,他一向都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把车开进餐馆的停车场,说:「不过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是要点什么餐才对。」
这家港式饮茶的餐馆颇大,布置也很雅致,推车过来后,两人各自点了喜欢的餐点,敖剑又叫了雪花茶,那是梅花沏成的香片,不算正宗茶道,但他喜欢。
席间洛阳没再提林乐的事,跟敖剑品着茶点,说一些医院里的趣事,饭吃到中间,洛阳的茶喝完了,敖剑帮他把杯斟满,很绅士的举动,然后继续微笑着听他往下说。
平时两人都很忙,难得今天把闲事撇开,一起静静吃顿饭,敖剑不发怒时,是个健谈风趣的人,他很会带动气氛,也是个很好的聆听者,让洛阳感受到聊天的乐趣,直到又换了一壶新茶,他才说:「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敖剑拐进走廊后,神情立刻变了,银眸冷漠,掩住了刚才的温和气息,打电话给无影,说:「再查一下林乐,盯紧他。」
敖剑很少用手机,都是直接以灵力召唤,所以无影马上知道主子在不快,而且不想让洛阳知道,才会特意用手机跟他交谈,说:「是。」
「那个流言起端不必查了,既然有人看不顺眼,那就由他来吧。」
无影不知敖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不敢多问,又接着说了声「是」,敖剑又道:「传令下去,天下修罗,戒杀之律自今日起废。」
自从千年前二皇子珑天的势力被镇压,修罗界得以统一后,戒杀律令就一直存在了,用来压制修罗的好战和嗜血,这条戒令维持了上千年,没人敢破,没想到有一天敖剑会自己解令,这让无影又吃惊又好奇,想起跟随主子征战的辉煌过往,不由一阵兴奋,敖剑嗓音中透着多年不见的冷漠杀气,直觉告诉他修罗界即将有场大战,而杀戮正是作为修罗最喜欢的游戏。
「是!」无影大声说道。
敖剑很满意,又交代:「这件事暂时别让洛阳知道。」
这句话让本来因战事即发而兴奋不已的无影立刻蔫了下去,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心中那位叱吒修罗的主子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如果修罗王的杀戮是建立在不让洛阳生气的前提下,那这样的人还配再统治修罗吗?他无比担忧地想。
敖剑回到座位上,见洛阳正在跟店员叫点心,对于他的喜恶,洛阳显然比他更了解,点的都是他喜欢的食物。
「您去了很久,所以我都重换了。」洛阳帮他夹着点心,说。
「有那么久?」
有时候太亲近也是种威胁,敖剑微笑回覆着,心里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不过洛阳没多问,笑道:「是啊,虽然您是修罗,但以凡人形体留在人间,纵欲过多的话,还是多少会被影响到,要去看一下吗?我们医院的外科对治疗肾虚等病症很有经验。」
难道他的私人医生不是洛阳吗?
「你想表达什么,医生?」敖剑微笑回道:「如果你是嫉妒,那我可以告诉你最近我一直都在禁欲中,如果你是担心,那身为私人医生的你帮我检查一下,不就一目了然?」
「抱歉,这类病症不是我的强项。」
「我不介意给你当实验品。」
「公爵,您不需要这样自我牺牲的。」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身为恶神修罗,怎么可以这么大言不惭地谈论佛道?洛阳被茶水呛到了,承认在辩论上,自己不是修罗王的对手。
两人离开餐馆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夜风透着凉爽,敖剑提议:「去看夜景吧?」
「好。」
对于敖剑的决定,只要不是太过分,洛阳一向都是服从,这已经成了习惯,只是对今晚他的行为略感惊讶,突然有种想猜透他心思的冲动,于是爽快应下。
敖剑把车开到了临近山上,山势不是太高,不过还是可以俯览到部分夜景,偶而有零星烟花窜入空中,在瞬间的光华闪烁后淹没进黑暗。
「你如果困了,可以睡一觉。」
「您带我到山上来,然后让我睡觉?」洛阳想笑。
「其实我只是希望在欣赏夜景的时候,有人在身边陪伴。」
洛阳默默品着这句话,黑暗,永远都会带给人孤寂的感觉,但是对于在修罗界生活了上千年的他来说,这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只是觉得有些伤感。
『我也希望您在期待有人陪伴的时候,永远都想起我。』
洛阳在心里默默想着,却微笑说:「这么漂亮的夜景,在这里睡觉太可惜了。」
敖剑把头转向他,笑容在夜色下带了几分挑逗的情色,「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想在这里做些什么?如果你想,我不反对。」
闪亮银眸注视着他,洛阳突然感觉心跳有些失衡,在特定环境下,特定的气氛中,许多朦胧情感都会变成直接的剖白,当两人的气场频率达到一致时,那一瞬间的感受毫无疑问,就是心动。
「其实我……」
看着敖剑越靠越近,洛阳怔怔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现在的气氛太温馨了,拒绝无疑是最糟糕的回应,可是心很乱,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他有种怕无法达到对方的期待而产生的恐惧。
这么多年的追随,他已经习惯了站在男人身后为他打点一切,也习惯了他对自己的依赖,但要再进一步,让他们毫无隔阂地坦诚相对时,他又有些抗拒,因为爱跟其他感情不同,是不可以尝试的,更不容许失败,机会只有一次,关键在于何时去使用这唯一的机会。
洛阳眼帘微合,感觉到唇上有暖意传来,然后是脸颊,蜻蜓点水般的触吻,耳边传来的轻笑声,似乎在笑他的无措,他有些愠恼,想要推开对方,忽觉耳垂一热,被敖剑的唇含住了,低声安慰:「放心,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再开始。」
话声柔和,却带着铿锵杀气,也许不明显,但对跟随敖剑这么久的他来说,可以清楚感觉出来。
洛阳身子一僵,只觉脸颊有些痒,敖剑的指肚沿着他的脸畔上下滑动着,像是一种调情,以优雅闲散的情致,却仅此而已,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思,于是洛阳也放松心情,坦然接受他的抚摸,因为他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慌乱,就越会让这位修罗大人开心,满足逗弄自己的恶趣味。
「送你一样礼物。」半晌,敖剑说。
「嗯?」
看到敖剑探身去后面拿东西,洛阳突然感觉心跳加快,他不喜欢胡思乱想,但在这种温馨气氛下,让他感觉下一刻敖剑拿出戒指来求婚都很顺理成章,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可能,但感情上却不自禁地绷紧了心神,有些好奇,还有些忐忑。
不过敖剑并没有拿什么戒指,而是从座位后面拿过一柄两尺多长的宝剑,洛阳愣了愣,突然笑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以为您要拿戒指来应景呢。」他实话实说。
敖剑也笑了,「你想像力很丰富,不过我已经送你了,比任何戒指都珍贵的东西。」
「什么?」
敖剑没有回答,而是把剑递到他面前,说:「帮我舞回剑吧。」
剑鞘上镌刻着双龙盘旋的图案,金黄醒目,各色玉石错落有致地镶嵌在鞘上和柄端,洛阳接过来,感觉手上一沉,宝剑比想像中要重得多,是玉石镶嵌太多造成的。
「几天前一个客户送来的,我忘记了,一直放在车里,现在正好用上。」
「您的客户真有钱。」
看宝剑的打造,作为装饰品,它的价值相当可观,可惜敖剑暴殄天物,看完后就把剑随手扔到了车上,连盒子都没放回去,洛阳有些惋惜,不过他在把剑拉出鞘时,马上明白了敖剑不屑一顾的原因。
「没有开刃的剑,不能称之为剑。」他摸着钝钝的剑身说。
「拿在你手里,就是剑。」敖剑微笑看他,似乎在鼓励他为自己舞上一曲。
很久没握剑,洛阳有些心动,慷慨应下,将外衣脱了,下了车,来到旁边空地上,拔剑亮在自己面前。
剑身在夜空中闪过银光,洛阳掩住了脸上的微笑,在做完亮剑开式后手腕一抖,顿时剑气飞花,在周围划过一道银芒。
敖剑靠在车门旁静静观赏,飞舞的剑花,迅疾的身姿,在不太大的空地上创出一道凌厉气势,附近青草被气势带动着,急速晃动起来,四周但见剑光飞旋,将洛阳的身影环在当中,这已不是舞剑,而是御剑,哪怕是柄没有开封的宝剑,在他的驾驭下,也同样凌厉生风,「夜色如墨、美人如玉、剑气如虹」,仿佛这句话就是为洛阳量身订做的。
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洛阳,温和又凌厉,谦逊又傲气,这样彼此矛盾的个性交会在洛阳身上,就变得顺理成章,仿佛缺了哪一部分,都构不成完整的他。
敖剑看着在剑光中穿梭的身影,画面妍丽飞扬,恍惚间跟时空中某个场景交叠重合了,同样的剑气飞虹,不同的是满天飞舞的殷红梅花,被血染红的颜色,泼墨一般的,点缀在淡漠的山水画卷上,那个时刻的绝艳惨烈,不输于他在修罗界里任何一场对决。
那一刻洛阳身上散发出来的残忍和霸戾气势,就这样在不经意中刻上了他的心头。
剑越舞越快,剑与人已经完美融合到了一起,带着冷漠肃杀的戾气,剑光中夜色似乎在慢慢变亮,光影迅速飞舞着,将敖剑带回千年前那个梅花烂漫的时节。
第五章
那次他刚刚在一场鏖战中大胜,将珑天打得一路败退,逃出修罗界境外。修罗是个奇怪的种族,非人非神非鬼,所以他们即使死亡,也不会有生死轮回的束缚,这是一种自由,但也是种悲哀,因为那将预示着生命的真正终结,而敖剑跟珑天的那场决战毫无疑问是历代征战中最残忍血腥的一次,修罗尸体遍野,血流成河,以致于在之后千年都无人再敢正式向他宣战。
修罗生性好战嗜杀,与杀为伍,与血比邻,凉薄、嗜血、残虐,这些个性敖剑全部都具备,但并不表示他喜欢每天都看到永无休止的争战,所以战事刚停歇,他就离开了修罗界,到人间游历,人间是弱者的集聚地,那些善意美好的行为是敖剑最不屑的,但他同时也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是休憩的天堂,在一场恶战后,平静祥和的氛围也是他迫切需要的。
剑光中,京城繁华胜景在眼前掠过,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某位男子正端坐在药堂前为人诊病,也是轻轻束起的一头青丝,不同的是他脸上遮着面纱,一身藏青色长衣,衣袖绣着淡银色碎花,冬季的午后宁静和煦,风偶尔拂过,将他的发丝轻轻撩起。
透过面纱,敖剑可以清楚看到后面的笑颜,漂亮到炫目的紫眸,像最透澈的紫玉,却没有玉的冰冷,因为那靥微笑是最完美的衬托,梅花随风飘落,有几瓣落在男子身上,然后随着他的动作从发间滑下,沉静、淡泊、一片柔和春光。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在京城中最纷扰熙攘的街道上。
修罗以风流为荣,身为王者的他,更是阅人无数,可是今天,他却被一个普通人类吸引住了,不过让他驻足的不是男子出众的容颜,而是容颜上的微笑,平和淡然善意的笑,是他迄今为止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令人厌恶的笑,让他起了毁灭的冲动,他喜欢美好的事物,更喜欢看着那份美好被慢慢摧毁,银眸扫过男子脸上的面纱,心念一动,做了个驭风的小法术,原本的微风突然旋成狂风,将药堂案桌上的纸笔尽数吹落在地,男子的面纱也未能幸免,被狂风掀开,一角搭在他的发间,露出面纱下的容颜。
在人间,紫瞳绝对是异类的存在,敖剑就站在对面的街道上,玩味地看到男子露出慌乱的神情,很狼狈地低下头,迅速把面纱落下,可惜大家都被狂风吹得手忙脚乱。没人注意到他瞳色的怪异。
这个结局让他觉得有点无趣,于是毁灭的想法暂时放弃了,修罗对于感兴趣的东西,只有两种做法,毁灭或占有,而此刻他的心情比较倾向于后者,在对方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通常不会把残忍表现得很明显。
于是,他抬步走了过去,不是以真实面貌,而是化作一个丑陋驼背的中年人,并在腿上变出一大片脓疮,恶臭满身。
毫无意外的,随着他的靠近,药柜附近的人都露出厌恶,避之唯恐不及,只有看诊的男子依旧一副温和神情,让他在旁边坐下,蹲下身帮他诊病。
他坐在椅子上,可以清楚看到男子低头时露在衣领外的后颈,漂亮的颈项弧度,让他忍不住遐想衣领下的春光,于是愈发不满于男子认真看病的态度,他需要的是个知情识趣的床伴,而不是只会一板一眼看病的大夫。
「我的疮有毒气,也许会传到你身上。」
因为他的出现,药堂里其他病人都逃之夭夭,连做帮手的小厮也避到了一边,见男子毫不避讳,他故意提醒。
「谢谢。」男子略微抬起头,面纱后是一张淡淡笑颜,「不过没关系,我有随身佩戴避毒药囊。」
比想像中还要好听的声音,他心思愈发活动了,很想知道这样的嗓音如果到了床上,会是怎样的妩媚动听,心动了,他当然不会委屈自己,阻住男子的诊治,装做为难地说:「有些毒疮在不便之处,请问能否换个地方诊病?」
「好,我的药庐就在后面,我带你去。」
毫无心机的回应,比想像中更容易得手,药堂小厮想阻止,却被男子拦住了,看来这种给病人诊治的方式男子常做,用人间的善恶标准来划分,男子该是个很好的大夫,可惜对于所有美好的事物,他一向都不屑一顾。
药堂后是条宽阔华丽的长廊,药庐位于长廊尽头,里面布置得很清雅,一室药香,墙角摆有药炉,书架上放满了药书古籍,供病人休息的床榻颇大,被褥也都是名贵丝绣,古香古色的装点,雅致而不流于俗,可见这家人虽然富有,却富而不骄,贵气天成。
敖剑在床榻前坐下,男子帮他把裤管撸起,动作很轻,似乎怕碰到他的伤口,很细心的一个人,表情透着属于医者的专注和认真,让他突然起了挑逗的心思,很难得地问:「请问大夫贵姓?」
「上洛下阳。」
很简单的名字,简单到转头就会忘记,但巧的是其中一个字跟他的名字重合了,这用人间的话来说,该叫做缘分吧?这让他对男子越发感兴趣了,于是探手去撩他脸上的面纱,洛阳一愣,急忙向后退开,虽然没说话,但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愠恼。
他没在意,微笑道:「大夫,在房间里,你不需要遮面纱。」
「面容丑陋,不敢示人。」
嗓音平和,却比刚才低沉,揭示了主人的不快,不过他偏偏喜欢看到对方羞恼无措的模样,于是又说:「如果你的容貌都说是丑陋,那这世上就再没有美人了。」
他话语轻佻,满意地看着洛阳的脸色沉下,更觉得有趣,忽然手一扬,冷风扫过,将他面上纱巾扯了下来,如期望的一样,男子的容貌精致隽秀,还带着一份英气,感觉跟他平时寻欢作乐的床伴都不同,他很满意,点头道:「还不错。」
被人肆无忌惮地撩起面巾来观赏,对洛阳来说是最大的羞辱,尤其男人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他的眼眸上,毫无掩饰的情欲,充满了占有的色彩,他一直自卑于自己的瞳色,被这样打量,更觉得不堪,急忙狼狈地避开眼神。
「你的眼睛很漂亮,是天生的吗?」
傲剑微笑问,洛阳似乎不知道他这样的躲避会更增风情,而这份情趣正是自己喜欢的,所以他不着急,而是像猫戏老鼠,在慢慢戏耍后再决定该怎样吃掉。
听他说话越来越放肆,跟刚进来时完全不同,洛阳终于起了疑心,挥手拔下挂在壁上的宝剑,剑锋出鞘,指向他,厉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啧啧,你的手不适合拿剑。」
敖剑完全没把指向自己的利剑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如果剑上连杀气都没有,那它根本没资格称之为兵刃,此刻剑握在洛阳手里,只是添加情趣的道具罢了。
被羞辱,洛阳恼了,挥剑向敖剑刺来,当然,这只是吓唬人的招式,医者救人,不会杀人,在不知道对方的身分之前,他不会乱来。
谁知剑尖刚向前挺进半分,就被夹在了对方双指间,男人似乎并没用力,剑却再无法拔出,敖剑看着洛阳的紫眸在惊怒下愈发波光潋灩,忍不住笑道:「我说过了,你不适合拿剑。」
话音落时,剑身已被弹出去,插到了对面墙上,洛阳也被厉风扫到,只觉眼前一黑,便晕倒在了地上。
没想到洛阳会晕过去,敖剑愣了一下,人类比他想像的还要脆弱,早知这样,他会手下留情的。
敖剑的自责与怜香惜玉没关系,而是单纯不喜欢跟毫无知觉的人亲热罢了,他转回原来的容貌,把洛阳拦腰抱到床上,男子身上带着淡淡香气,是常年与草药为伍而染上的药香,清淡的味道,像廊下燃着的一盏炉香,随风轻轻荡来,引人情不自禁地驻足回首。
敖剑把洛阳放在床上仔细观赏,只可惜人晕了过去,无法看到那对漂亮眼眸,他遗憾的叹了口气,伸手挑开洛阳前襟的衣结,洛阳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亵衣,敖剑索性把他的亵衣衣结也解开了,精干结实的胸肌便完整地呈现在他面前。
洛阳有练过武功,身体不像普通书生那样单薄,这让敖剑很满意,他喜欢强韧一点的身躯,太弱的不适合修罗的喜好,哪怕只是挑选床伴。
刚才他下手太重,洛阳任凭他摆布,却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虽然昏迷让床事少了许多情调,不过敖剑不想再等,安静也有安静的好处,至少这个看起来有些倔强的男子可以顺从的任他挑逗。
他将洛阳搂进怀里,以吻咬啄他的唇瓣,手在他腰间轻轻掐揉,充满轻柔怜惜,修罗的残忍只对于敌人,在床上只要他不是太讨厌对方,都会很体贴。
洛阳反应很青涩,很快就让敖剑明白他没有经人事,这在他这个年纪有些奇怪,也许是醉心于医术,心无旁骛,不过这在很大程度上取悦了敖剑,他喜欢完美的东西,而此刻洛阳就给他这样的感觉。
由于沉睡,洛阳显得很温顺,蜷在一起,乖乖听任他摆弄,肌肤润泽,像一整块天然自成的白玉,没一点瑕疵,随着他的抚摸发出轻微颤栗,胸前乳珠挺起,仿佛在回应他的爱抚,不经人事的身体对挑逗很容易敏感,可是紧蹙的眉头证明洛阳并不愉快,虽然神智无法清醒,但很明显他现在正处于矛盾中,一方面享受自己给他带来的快感,一方面又在抗拒,或许这种床第之欢有悖他一贯的行事准则吧。
可是这种抗拒更挑起了敖剑的占有欲,伸手抚上洛阳的眉间,轻声安抚:「放松点,你会享受到快乐的……」
轻柔话语像是魔咒,在无形中缓解了洛阳的抗拒情绪,眉头逐渐舒展开,敖剑的手又顺着他的脸颊滑到唇间,发现他的唇咬得很紧,唇色有些发白,于是把另一只手移到他胸前,在一侧茱萸上掐动,急缓有度的掐拧中带着调情的春色,同时手指在他唇角流连着,很快洛阳承受不住他的挑逗,身体轻微颤抖着,口中喘息加剧,看着他双唇微启,敖剑恶意地将手指伸了进去。
或许不适应异物的探入,洛阳把头向旁边拧去,敖剑却不容他抗拒,将手指探得更深,卷动着他口中津液,恣意挑逗着,一边低头舔舐他的肩膀,并沿着精致的锁骨一路延伸到耳垂下,用唇含着耳垂,以舌舔吻。
那里似乎是洛阳的敏感点,敖剑感觉到自己每舔一次,他的身体就随之颤栗一下,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有着压抑,还带了点期待,很快敖剑的手就溢湿了,他把手指退出来,换成跟对方双唇相接,他对性事有些洁癖,但不排斥跟洛阳相吻,亲吻处子的感觉不同,那是一种占有的证明,手则顺着他略微弓起的脊背延伸下去,在敏感部位流连着。
「唔……」
轻微喘息从洛阳口中传出,像是无法抵挡他高明的调情亲吻,喘息声很快就变得沉重起来,舌尖随着他的舔吻被迫顺从着,但明显感觉不自然,身体也在做潜意识的抗拒,告诉他哪怕是在昏迷中,也不愿被这样轻薄。
「喜欢,就享受,因为明天你不知将会面对怎样的人生。」敖剑安抚着,嗓音里充满了诱惑。
他知道没有人可以抵抗住这样的诱惑,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恶魔,它会教唆主人去回应诱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那只是个神话,人活着,都或多或少存在着欲望,而他,只不过是引导欲望的发生。
洛阳果然因为禁不住诱惑而痛苦地蹙紧眉,就在敖剑以为他会回应自己时,他轻声说:「不要……」
「再过一会儿,你会不要我放开你。」
敖剑恶意地曲解了洛阳的语意,继续揉动放在他敏感部位的手,将手劲下得更深,不过换来的仍是拼命的抗拒,似乎感觉到危险的来临,洛阳的抵触比方才剧烈得多,喘息中很明显带着不想要的情愫。
「和我合体有什么不好?不仅可以得到快乐,还能延长你的生命……」
敖剑没骗他,修罗非神非鬼,却比神鬼更为强悍,他固然可以从性事中得到快感,享受的一方也可以随着春风一度接收他的力量,至少疾病尽消,百年后无疾而终,所以凡人也好,鬼魅也好,都不会抗拒跟他交合,事实上他身边从来都不乏美人,今天如果不是凑巧心血来潮,他也不会找上洛阳。
像是感应到他的话似的,洛阳的反抗更强烈,敖剑的耐性有些消磨尽了,掐住他的下巴不让他有反抗的余地,正要再吻下去,忽听他声音转低,带着一丝哭腔说:「素臣,别这样……」
原来,有了喜欢的人啊……
敖剑怔住了,升起来的情欲在这一句话中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有些不快,还有些不甘,颀长手指在洛阳脸颊上慢慢勾画着,沉声问:「素臣是谁?」
回应他的是断断续续拒绝的话语,显示出自己并不喜欢这种亲密碰触,这让敖剑的性致也倦了,他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尤其是在床上,当别人替身的感觉可不怎么舒服,欢爱跟战场不同,靠掠夺得来的快意是他最不屑的,虽然洛阳对「素臣」表现得很排斥,但唤声中还是充满了喜欢眷恋的味道,可见他心里早就有了那个人。
真是的,难得碰到一个让他有兴趣的人,对方的心思却都在别人身上,这让敖剑感觉索然无趣起来,不过又不甘心放手,于是揽住洛阳的腰,低头在他颈下用力吮吸了一口,等再放开他时,男子脖颈上赫然多出一块殷红烙印。
这让敖剑心中郁气稍微缓解。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的证明,更少此刻这个淡雅温和的男子是属于自己的。
他给洛阳穿好衣服,又抹去了他刚才那段记忆,过了这一刻,他很快就会忘记这段一时兴起的经历,所以洛阳也是不需要知道的,这样才算公平。
敖剑下了床,出门时回头望去,夕阳余晖洒进,轻柔地落在那张温和脸庞上,这让他忍不住恶意猜想,如果「素臣」看到情人颈上的留痕,会不会跟他就此翻脸?
可惜他没有看好戏的机会,之后不久,他就接到属下急报,修罗界战事尚未平息,请他马上回去主持大局,他在返回途中居然遇到了郊游归来的洛阳。
那天洛阳身着淡紫长衫,面纱后是一张温和笑靥,跟坐堂诊病时不同,他的笑颜里多了一份满足和倾慕,和他并行的是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子,这次敖剑没有驻足回头,只感觉两人错肩而过时,洛阳有回头看他,男人轻声相问,洛阳却淡淡地回答了不知二字。
不知,不想知,也不必知,遗忘,在许多时候都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工具,只有一面之缘的二人,相知如不知。
只是,擦肩而过的那瞬间,他绝没有想到在一年后的相同季节,他们会再次遇见,在那片梅林绝谷中……
「好久没练,有些生疏了。」
话声打断敖剑的沉思,他回过神,发现洛阳一套剑法已经舞完,收剑入鞘,微笑走过来。
「很美。」他赞道。
洛阳把宝剑还给他,敖剑想了一下,接过来。洛阳爱剑,他本来想以剑相赠,可惜这柄剑太过华丽,配不上洛阳,于是运力在剑鞘上,铮铮响声中,宝剑被戾气震得粉碎,消散在夜空中。
「您……」没想到敖剑会做得这么决绝,洛阳很无奈。
「你喜欢那剑?」敖剑看到洛阳眼眸里闪过的惋惜,上车后,问他。
「很漂亮。」虽然作为宝剑,那柄剑并不合格,但作为装饰品它当之无愧,毕竟是辛苦制作出来的,就这么毁了,实在很可惜,洛阳说:「送给小安也不错啊,他很喜欢这些小东西。」
就是知道洛阳会送给小安,他才要毁掉,如果洛阳没舞那剑也罢了,既然洛阳用过了,他就不想再看到别人再用。
很强烈的占有欲,就像刚才毁掉宝剑时的戾气,任性妄为的气息在慢慢复苏,有些压制不住了,他想,这也许就是对即将来临的杀机的本能回应吧?
「他如果喜欢,你可以另外买一柄给他。」敖剑轻松敷衍过去,开车往山下走,问:「还想去哪里玩?」
「可以选择回家睡觉吗?」洛阳刚才舞剑舞得兴起,现在坐在车里。觉得有点困了,「我明早还有会议要开。」
「我知道,我的私人医生这个头衔是挂名的,」敖剑自嘲地说:「怀疑我肾亏,还让我另外挂外科。」
「您的私人医生又不是万能的。」
声音慵懒,证明说话的人已处于困倦状态,这勾起了敖剑刚才的回忆,转头看洛阳,见他合眼靠在椅背上,睡颜缓和了他清醒时的冷漠气息,像某种很乖巧的小动物,因为老实,反而让人想由着性子去欺负。
于是敖剑就这么做了。
他握住方向盘,一只手伸过去,用手指轻轻探触洛阳的唇角,软糯糯的触觉,跟记忆中的吻感不一样,于是他又把指头往里伸了伸,洛阳可能真累了,对这种煽情的挑逗完全没有觉察,听凭他的轻薄,不过敖剑很快放弃了这个无聊的小动作,在开动的车上玩指吻很不尽兴,他比较希望洛阳回应他,禁欲的情人用舌尖为自己舔舐手指,光是想像那个画面,就觉得很刺激了。
其实现在这种状态已经不错了,从以前他一出现就让洛阳处于戒备状态,到现在可以在自己身旁安心入眠,可是花了很长的磨合时间,近年来两人唯一的冲突就是一年多以前他太无聊,突发奇想,准备将人间化作修罗地狱的事,当听了他的主意后,洛阳很震惊,也很生气,虽然他没说,但自己感觉到了,所以,他也很不快,他的个性不允许任何人去反驳,甚至质疑,哪怕对方是洛阳。
最后,还是洛阳先退了一步,提出以人性善恶为赌注的赌约,当时他还以为洛阳是妥协了,谁知那只是洛阳的缓兵之计,洛阳用很聪明的办法让自己输掉,真是心思缜密的人,这是他最欣赏的地方。
已近午夜,夜色静谧,街道有些空旷,是兜风的好时段,不过敖剑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他身后有辆厢型车跟着,不靠近,也不超车,一直跟他的车保持相同的距离,他眼眸眯起来,后照镜映出的眸子里闪过阴冷,不过什么都没做,依旧以相同速度行驶。
又开了一会儿,前面车道并成了一条,显得有些窄,对面灯光闪烁,有辆车驶过来,在快靠近时突然一个半转,横截在敖剑的车前方,对方车身很大,横截后差不多将车道堵住了大半,不过敖剑已经放慢了车速,没被对方的突然动作搞得措手不及,他踩住刹车,看看后照镜,后面那辆一直尾随他们的车也以同样方式挡住了路。
前后夹击,两旁又是防护栏,导致他的车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对方考虑得很周密,特意在这种有围栏的路口阻截,让他没退路,就算驾技再好,车再高级,也毫无用武之地。
「我们好像有点麻烦。」洛阳在敖剑踩刹车的时候就醒了,看清他们现在面临的局面后,冷静说道。
「那你猜他们是劫色还是劫财?」看着有人从两边车上下来,向他们慢慢逼近,敖剑转头笑问洛阳,「糟糕的是,这两样我们都有。」
「不管是什么,他们都劫不到。」
路灯昏暗,但可以清楚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枪支,足有七、八人,洛阳冷笑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下车应战。
敖剑拦住了他,银眸里闪过微笑:「洛阳,好像我们从来没有被绑架过?」
「您……」歹徒已经拿着枪以极度戒备的状态逼近过来,反而即将被劫的人一脸悠闲,洛阳很无奈,「这个游戏不好玩。」
「难道你不想跟指使绑架我们的人见见面吗?」
「您可以用不下十种手段查出对方是谁。」
「可是我比较喜欢他自动走出来,」敖剑一脸恶魔般的笑,向他循循善诱:「反正我们最近不忙。」
「我明早有会议。」话虽这么说,洛阳原本紧握的拳头却松开了。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魔王,没事他都会找点事来玩,更何况现在是有人自动送上门来,看着逼到自己额上的枪口,洛阳想,今晚他可能很难入眠了。
「想要什么,我们给你,先把枪放下。」敖剑也遭受跟洛阳同样的待遇,太阳穴上被枪口指住,他说。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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