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携手 作者:子当归
第6节
来小白按着太阳穴想了想,“好像是姓周,阿远,你怎么知道的?!”
顾远在心底冷笑,他当然知道,就在刚才他还见过那位周姓太子周坤。
上一世林响的父亲就是依附在周家名下。王家因为和新兴派的争斗而元气大伤,其中最大的获利者就是借机上位的周家,林家的身份也因为周家的崛起而水涨船高。
周家的名声不好,顾远在上一世也时常有所耳闻。周家子弟和人搭伙经营最后吞并股份的事也是事实。林响这时候把来小白介绍给周坤,顾远联系起周家对城东地案的觊觎,不由得心底发凉。
来小白显然不知道顾远心中的波涛汹涌,他只想向好友倾吐自己的不满,他抱住顾远,把脑袋靠在顾远的肩窝,“阿远,你说阿响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记得他小时候对我们很好的,一起吃东西,一起打游戏……怎么现在的阿响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顾远在来小白的背上轻拍着,小时候来小白每一次寻求安慰他们都会这么做,来小白话里的失落和伤感让顾远也是鼻尖一酸。
两个好朋友就这么默默地拥抱着。但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可就不那么单纯了。
“小远?”
王重山挑着眉看顾远和另一个少年居然忘情地拥抱在一起,眼底酝酿着暴风雨般的危险。
☆、第31章 透露
王重山本来和姜一,李悦笛一起回到包厢,却发现在他们之前出去的顾远还没回来。
宴遇从来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能到这里的玩家子们能玩多开王重山自然也心里有数。说出去透透气,却到现在还没回来,顾远不会出什么出事了吧?这个念头让王重山一直坐立不安,最后还是豁的一下站起来,顶着姜一和李悦笛不赞同的目光,急匆匆地出去找人。
一路搜寻之下进了拐角的洗手间,没想到看到的这一幕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顾远和一个少年忘情(大雾)相拥,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柔软驯服。
地球上的所有所有雄性生物在看到自己雌性和别的雄性亲昵的时候是什么表现?冲过去扯开这对奸夫淫妇,将奸夫暴打一顿,把自己敢爬墙的的雌性扛回家好好教训。
所有的画面光速在王重山的脑海里闪过一遍,但良好的自制力迫使他迅速冷静下来,分析形势,再决定是要xxoo,还是ooxx。
王重山从头到脚地把这个疑似挖自己强墙角的情敌打量了个遍,和他家小东西差不多的身高,瘦弱的臂膀估计连人都抱不起来,全身上下只有脸还尚算能看,但那头蓬乱得堪比鸡窝的头发又算怎么回事?
突然,王重山的眼中一丝寒光闪过,眼睛定格在某个地方,终于知道什么让自己如此不舒服了!
他灼灼的目光牢牢钉在来小白抱在顾远腰间的两只爪子上,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来小白在对方凛然的逼视下,双手像被烫着一样猛的从顾远腰上弹开。
真不知道顾远哪里认识了这样的人,就是轻轻飘飘瞥过来一眼,就让他感觉全身上下都被x光线扫描过一遍,一种通通被看透的窘迫感涌上心头,从未有过的压力迫使他微微转开头,不和对方对视。
王重山满意地看到来小白的两只爪子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还算这小子识相!
王重山扫视完毕,得出了敌人战斗力为负值自己分分钟就可以把他轰成渣渣的结论。也就是说只要顾远的品味还没有脱缰到在大草原上奔驰的地步,那么他爬墙的可能性就基本为零。
王重山本能下燃起的雄性战斗欲一下平息下去,顿时乌云消散,日出放晴,原本压抑到快要窒息来小白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王重山眯起眼睛,带着被众人称赞斯文有礼的微笑走到顾远身边,大手搭到顾远肩上,轻轻拥到自己怀里,完全是一副强势占有的姿态。
“小远,怎么见到了同学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这话仿佛是在责备顾远,但说话人温柔的语气和眼底满满的宠溺却把情人之间的纵容演绎了十成十,饶是来小白的神经再大条,也察觉了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阿远,这是……?”来小白迟疑地问。
如果可以选择,顾远觉得自己绝对会想就地挖一个深坑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埋起来,那样就不必面对当下如此尴尬的场景——王重山,他现在的姘头;来小白,他的好朋友;来小白和王重山……好吧,或许上一世他们是姘头。而现在,还互不相识的两个人在彼此试探。
压下心里不安的情绪,顾远强笑给他们做介绍:“重山,这是我的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来小白。小白,这位是……”
顾远突然卡壳,找不出词来形容他和王重山之间的关系,比情人多一点,比恋人少一点的是什么?
顾远的一瞬间愣怔被王重山看在眼里,他眼中闪过晦暗,握着顾远肩膀的手紧了紧,伸出手到来小白面前,“我是王重山,小远的男朋友。”
“你好,你好。”来小白干笑着弯腰伸出双手握住上下摇晃,估计在他老子面前都没有这么谄媚过。
等到王重山不留痕迹地把手抽回来,来小白热情地冲人家笑了又笑,突然才回过神来,顿时如遭雷劈,刚刚那个人说了什么?他叫王重山!他说他是阿远的什么?男朋友!!
顾远扭头,拉拉王重山的衣摆,“重山,要不我就不和你过去了,我现在想和小白聊一聊。”
王重山挑起顾远的下巴皱着眉看他,紧绷的嘴角表示他现在的心情并不愉悦。任是谁计划好的缠绵之夜彻底泡汤,应该都不会有好心情。
顾远不想再给来小白今天饱受摧残的小神经多几重刺激了,挣扎几下从王重山的牵制里挣脱。他抬起头和王重山对视,双手合十在胸前,讨好的恳求道:“拜托了,小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必须和他解释清楚。”
或许是顾远难得的讨好取悦了王重山,他笑着摸了摸顾远的头发,身体不着痕迹地蹭蹭顾远,接着俯身在顾远耳边低声道:“这次让我吃不到,下次得要加倍补偿我才行啊!”
身体接触时那里的坚硬与火热还有王重山话里十足的调笑意味和明晃晃的暗示让顾远不争气地连耳廓都红透了。
顾远闭着眼睛胡乱点点头,拉起因为信息爆炸而出现硬盘故障,大脑已经彻底无法运行的来小白快步走出去。
王重山看着顾远越走越快的背影怎么样都有仓皇逃窜的意味,愉快地笑出了声,他的男孩啊,怎么还是那么青涩!
这头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已经有不少人把自己带来的伴压在身下当场放浪形骸起来。虽然刚刚王重山的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一想到他那个还没回来的小情人,他们都自以为是地露出了然的笑。
这倒替姜一和李悦笛省了不少应付试探的功夫,他们在寻找着合适的时机把一手猛料透给人群另一边的周坤。这里人多嘴杂,许多人看着已经醉眼迷离,心眼却依旧在最主要的几个人身上打转。
就在姜一和李悦笛百愁莫展的时候,王重山一边整理凌乱的衣领一面推门进来,奇怪的是他的身后少了他那个小情人的身影。
李悦笛奇怪地挑眉,王重山冲他们扬起一抹暧昧的笑,“他太累了,我就让他先去车里等我们。”
李悦笛和姜一立刻心领神会,嘻嘻哈哈地调侃起王重山,王重山也没有反驳,拎起扔在靠背上的西装外套,“要不我就先走一步了?”
姜一和李悦笛对视一眼,也跟着理理衣服,站起身来。李悦笛还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一起吧,我们也累了。”
“那好。”王重山点点头,走到做东的周坤跟前和他客气地轻拥告别后还被对方殷勤地送到门口,仿佛是宾主尽欢后再正常不过的送别。
王重山和李悦笛,姜一的车缓缓驶离宴遇大门,从后视镜里看到周坤转身回去,李悦笛靠在椅背上,一边松着领带一边低声喃喃道:“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在就看周坤和周家要不要出这口气了。”
“一定会的。”王重山语气笃定。
就在刚刚和周坤轻拥告别的一瞬间他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在周坤做了提示,只要周坤足够聪明就绝对可以顺藤摸瓜挖出幕后的新兴派闻家。
而周坤那一刻的僵硬和之后的泰然自若也在告诉他,周坤不会就这么放过闻家。
颇有家底的周家和迅速崛起的闻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三人眼中精光大放,这本帐怎么算他们都不会吃亏。
姜一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看着王重山,“你的那个小情人呢?你怎么舍得把他一个人扔在宴遇里?”
王重山毫不在意姜一话里三分调侃七分嘲讽,他专注地看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我怎么舍得丢下他,明明是他把我给扔下了才对。”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沦为负心汉的顾远现在正在面对无比棘手的难题。他在王重山面前把来小白拉出宴遇之后,进来路边已经咖啡厅。
能开在皇城的高消费地段,这里东西的价格自然是本身价值的好几遍,不过匆忙之下顾远也没什么好选择,唯一令人满意的是这里提供小小的包间供客人使用,虽然也要额外加钱。
侍者端进来咖啡,又安静地退出去,把门掩好。顾远紧张地捏捏膝盖,感到不自然,又把双手摆在桌上。
他对面的来小白从进来坐下开始就始终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一种背叛的负罪感让他没办法做什么来让来小白说话,只能这样慌张不安地等待来小白的宣判。
这样的沉默的时光也不知让顾远煎熬了多久,“你和王……王重山是怎么回事?”
顾远飞快地抬头,来小白冷淡的声音对他来说仿如仙乐,但很快他雀跃的心情又跌到谷底,因为接下来,他不得不对来小白,他最好的朋友,撒谎。
“我和他啊,认识也有半年了,那个时候我不是和你来过一场宴遇吗?后来我忍不住又自己来了。”说到这里,顾远还好像不好意思一样,挠着后脑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然后我就喝多了,就遇见了他,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说完,顾远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只敢拿眼睛偷瞄来小白的表情。
“那他和孙佳润呢?”
那天孙佳润上王重山的车的画面在顾远眼前掠过,顾远闭一闭眼睛,故意朗声道:“他和我说早就和她断了啦”
这下来小白终于肯抬起头了,他圆溜溜的大眼晴此刻通红通红,嘴角沮丧地向下掉,仿佛有说不尽的委屈,“那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顾远一噎,心底里的隐忧又被翻了出来。
一开始不说,是因为重生前的那一世来小白可以为王重山不顾一切,甚至放弃自己这个朋友,那么这一世,如果他们再见面,会不会重蹈上一世覆辙?顾远觉得自己不敢赌。
后来他的沉默是因为多了可耻的,王重山对他确实太好了,这种好是足可以把一个人彻底宠坏的。他忍不住想彻底占有王重山的好,就把那种夺走别人东西的羞愧深深压在心里。
这些,这些都是顾远无法说出口的。
“为什么?”来小白重复了一遍,语气哽咽。
“因为,因为我不想你知道我是同,同性恋,就,就不和我做朋友了!”
“你这个笨蛋!”来小白狠狠地敲了一下顾远的额头,“顾远,你才是真的不把我当朋友。”
“小白……”顾远极力地想辩解,却发现什么话都是苍白的。
“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当兄弟,就知道别人怎么看你的,我根本就不在乎。更何况我们还从小一起长大。”来小白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失望。
顾远闭上眼睛,“小白,我错了。”
一双微热的手覆在顾远的眼皮上,顾远一颤,只听到来小白说:“我原谅你了。我想我需要时间来消化你给我的‘惊喜’,你不要联系我,我想通了会联系你的。”
片刻之后,顾远眼皮上的手撤开,耳边是淅淅沙沙,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顾远知道来小白走了,但是他还不想睁开眼睛,不想睁开。
☆、第32章 小白
“您好,这是您定的白色郁金香。”俏笑倩兮的女店员递过来一捧包扎精致的白色郁金香,像这样好品质的郁金香需要提前一周预定从荷兰空运,价格自然不斐,就算她们家是皇城口碑最好的花店除非特定节日和婚礼,否则也很难有这样的订单。
少年的脸庞被巨大的墨镜掩去三分之二,露出来的部分显露出久病之人才有的苍白,伸出来接花的那双手消瘦异常,仿佛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肤裹在骨头上,让人怎么看都觉得触目惊心。
他把花束捧在怀里,鼻子凑近轻轻嗅了嗅,细长的手指拂过花瓣上晶莹的露水,态度说得上小心翼翼。
“这是昨天晚上刚刚空运到达的,我们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处理,保证它们今天依旧保持最完美的状态。”见他看得仔细,女店员在一旁补充介绍。
“谢谢。”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声音沙哑得像沙子磨过地板,如同上了年岁的老人一般苍老。
“不用,欢迎下次光临!”年轻的女店员小心的隐藏自己心中的诧异,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目送这位难得的贵客离去。
少年缓步走到门口,钻进一辆黑色加长房车疾驰而去,女店员望着那辆很快消失的车楞楞地发呆,直到推门的铃声响起,她才如梦初醒,“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
来小白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的眼神空洞苍白,身边的保镖看着那束被他搂在怀里的郁金香,试探着问,“要不这花我帮您拿吧,一路上抱着多累啊。”
来小白转过头,盯着他看,目光如寒霜,盯得身强体壮的保镖都觉得脚底发冷,才把头转回去,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保镖只能唯唯诺诺地称是,不再敢出声。
见来小白不再搭理自己,他也光明正大地发起呆来。他从先生那里被调到这个小少爷身边半个多月了,其他人都羡慕他可以跟在先生宠爱的人身边,讨好了他总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也一度这么以为,无数次想着要如何表现才能如这位小少爷的眼。
但从他被调过来的第一天起,他就发现这位小少爷不仅沉默寡言还自闭得厉害,几乎足不出户,自己连他的面都很少见更别提有什么表现的机会了。
先生每次来也都只是匆匆忙忙地看上一两眼,两个人有时候连话都不会说,要是换了先生其他的情人,看到先生过去就算没有欢天喜地,至少是不会掉脸子,只有这个小少爷,对先生的态度一直是冷冷淡淡,看得他在一旁直掉冷汗。想到这里,他不禁再一次担忧起了自己的前程。
车子开上离城的高速,窗外的风景也有人山人海的繁华逐渐过度到人烟罕至的荒凉。来小白本就苍白的脸也跟着逐渐惨白起来。
等到车子在一座不高的山山脚下停下,来小白的脸已经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了。他咬咬牙,仿佛经过了很大的挣扎才决定下车。
身边的保镖立刻也下车跟在他的身后。来小白不耐烦地瞥过一眼,“我自己上去,你们不要跟过来。”
巨大的石头拱门旁立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用黑色的毛笔字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串大字——禁止车辆驶入。拱门上刻着四个大字——静安墓园。
听到来小白这么吩咐,他身后的四个保镖全都傻了眼,他们犹豫着彼此对视,一会儿的功夫,来小白已经丢下他们踏上了上山的阶梯。
保镖们立刻拔腿跟了上去,先生的吩咐是要把小少爷看好了,这个命令他们谁都不敢违抗,顶多是躲在这位小少爷看不到的角落,偷偷保护是必须的。
来小白走得很慢,上山的路曲折又弯延,一级又一级的台阶盘旋而上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台阶旁不时有小路通到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中。
现在不是清明时节,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来祭扫的人,偌大的墓园显得格外空荡,墓碑上一张张苍白的笑颜似乎在向空气诉说他们的故事。
来小白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得很专心,虽然顺着额角滑下来的汗已经打透了他的衬衫,但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身后的四个壮汉远远地跟着,一路磨磨蹭蹭,最后终于来到的山顶,这里的墓碑比山下的都要少,每个墓穴的位置都很宽敞。
来小白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一堆墓园统一制式的黑色墓碑中,角落里简单的洁白墓碑显得格外醒目。
洁白的大理石墓碑上的照片里的少年的脸上微笑永远定格在了最灿烂的那一瞬间。来小白蹲下(你懂的)身,用手指细致地擦拭着墓碑上不存在的灰尘,细细地擦过一遍后,才把手里的郁金香放在墓碑前,接着靠着顾远的墓碑一屁股坐下。
“阿远,我来看你了,这么就才第一次来看你,你生气了没有?你也不要生气,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你看看给你选的的墓地,还有墓碑,你的旧家我也帮你买回来了!对了,还有阿姨,黄家的人把她接回去了,说是要出国治疗,你也不要担心了……”
来小白不管不顾地絮絮叨叨了一大堆,那个让他的安心的少年就睡在身边,好像只要一转身就能看到他包容的微笑。
“……林响那个王八蛋,以为自己攀上了周家就狂得不成样了,结果有一天没来上课听说是被人打断了腿,周家连坑都没坑一声。”来小白说到这里顿了顿,把脸贴在顾远的墓碑上磨蹭,像是在向那个人撒娇,“你心这么软,肯定会心疼他,你不要心疼他,你都没有心疼我,不要心疼他。”
来小白勾起一抹苍白的笑,额头顶在顾远的墓碑上,小时候他每一次有求于顾远,都会顶着顾远的额头和他撒娇,顾远总会拿这样的他没辙。
“好不好,好不好嘛?”来小白固执地想要他一个肯定的回答,额头上触及的是一旁粗糙和冰冷,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吧嗒。”是什么滴落的声音打破的这一刻的宁静,“吧嗒,吧嗒……”,不是下雨了吧,来小白厌烦地望向天空,艳阳依旧高照,来小白愣愣地在脸上摸了一把,湿润而冰凉。
“阿远,我哭了呢?”来小白满脸泪水,睁着无辜的大眼看向照片里的少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帮不了你,帮不了阿姨,我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当初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害怕你会知道。林响和我说,叔叔和他是不同阵营的,如果我想和他在一起,就不能和再和你做朋友。
我不知道你们那些阵营啊,派别啊是什么?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我答应过妈妈的,如果遇到爱的人就全心全意和他在一起。后来他那边的人开始来找我问你,我觉得不对,才,才和你说要……说那些的。”
说到这里,来小白的眼睛早就已经哭得又红又肿,他把身体紧紧地蜷缩起来,后背贴在顾远的墓碑上,假装那个人会抱着他,安慰他。
“听到你家出事以后我就更不敢找你了,那天你来找我,我不是不想给你钱的。”来小白突然慌慌张张地从兜里掏出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你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听说你家出事你天我就准备好了的,只是他的人在我那里,我想私底下在给你寄过去而已。谁知道,谁知道……”
来小白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想起那天接到电话时的如遭雷劈,到医院看到面目全非,支离破碎的顾远时的心如死灰。那一刻,愧疚,后悔,自责……这些情绪像大海一样要把他深深地溺死。
他无数次的想,如果那天他可以出来间顾远一面,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决绝地和顾远绝交,如果……那么,现在他的阿远是不是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心疼地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水。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一念之差,那个好好脾气的少年已经永远闭上眼睛长眠于冰冷黑暗的地下,在没有人会在他受委屈时抱着他,哄着他,替他擦干眼泪了,再也没有了。
来小白心口一抽一抽地痛,但他反而觉得这样的疼能让他更好过一些。他抬手胡乱擦掉满脸的眼泪,嘴里还不忘抱怨着,“阿远,你不在,都没有人会在乎我哭了。”
石碑上的黑白照片中,少年依旧温柔谦和,来小白盯着照片,仿佛得到了无声的安慰。
“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看我哭啦。我们不讲这些了。你看看这里你喜不喜欢?我特地给你挑的好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到海耶!你不是一直想要有靠海的房子,现在满意了吧!”,说着他又嘟起嘴,“放心啦,这是用我妈留给我的家底买的,还有你家的房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会用他的钱的。”
山顶的风轻轻吹过,来小白额前凌乱的刘海被微微吹起,他满意地眯起眼睛,好像那个人正轻抚着他的脑袋安慰他。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只许你一个人知道。”来小白压低声音警觉地环视周围,“我好像,好像已经不爱他了。”
“不是,绝对不是因为你。”来小白摇摇头,知道如果顾远在,他会说什么,“他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出了我之外,他在别的地方也有养人,我只是一直假装不知道罢了。我以为我会一直爱下去,就算他心里没有我,可是,阿远啊,妈妈从来没有喝我说过爱一个不爱你的人原来是这么累的一件事,累到,我已经忘记我爱他了。”
说到这里,来小白的脸上满是悲戚,只是一瞬又被孱弱的笑容取代。
“好啦,说了这么多,都打扰你休息了,你不要嫌我烦啊!”来小白俯过身,亲亲顾远的照片,“接下来的路我就要自己一个人走了,你要好好看着我啊。”
来小白站起身,发麻的双腿让他一踉跄,又勉强扶着顾远的墓碑站好。站在墓前,他认真地朝照片上的顾远挥挥手,转身离开。
夕阳夕阳,晚风吹过,裹挟着年少记忆的碎片在远去少年的衣角打了个圈,飞向空中,最后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小白,你这个大笨蛋,数学考试居然也会不及格!”阿远,我现在高数可是年级第一,是不是比你还强?
“小白,你到底几岁了,居然连鞋带都不会绑,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帮你了!”阿远,我现在已经会自己绑鞋带了,只是绑出来的样子好丑,要怎么绑才好看,你教教我好不好?
“小白,你不要哭,你妈妈不在了,我会一直陪你的。”阿远,我才没有哭,只是眼睛进了沙子了!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我一直记着的,你可不能忘了哦!
“小白,……”
“小白,……”
嗯,阿远,阿远。
☆、第33章 新年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不到零点,皇城里就已经响起了不小的鞭炮声,绚丽的烟火映衬着整个夜空如白昼般明亮,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整个皇城,整个华国最热闹的时候。
顾远陪着黄玉珏和顾潜声在客厅里看晚会,最受欢迎的小品节目已经开始,黄玉珏和顾潜声看得目不转睛,他借口方便躲到厕所里掏出震动的手机。
“小远,在做什么呢?”耳边传来王重山带着笑意的声音。
“陪我爸妈看晚会啊。你不忙吗?怎么有时间打给我?”
“我在家里,刚刚吃完晚饭。现在陪着小的们放烟花。”
“嗯。”顾远侧着耳朵仔细听,电话那头果然传来模糊不清的孩子的笑声,王重山带着孩子们放烟花,想到那个场景,顾远不由得扬起嘴角。
“小远,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顾远细细地想了一会,“那,新年快乐?”
“你!”电话那头哑然失笑,那人的笑意顾远隔着电话都能察觉出来,他的脸慢慢染上一抹晕红,正想开口多说些什么,就听到那头传来的声音,
“新年快乐!”
短短一句话被说的柔肠百结,顾远愣着神,接下去又说了什么,怎么挂了电话完全没有印象了。
天空中一声巨响,一朵巨大的烟火在夜空中盛开,把魂魄不知何处去的顾远一下震得醒来过来。
他打开手机里的通讯录,手指在来小白的名字上来来回回地划过,就是没有勇气按下去,脑海里翻来复去想着来小白会不会接他的电话。
顾远挣扎了好久,还是敲了一封短信,按下发送键,小心翼翼地想,如果电话不想接,那短信拜个年总不算是自己主动联系吧。
“爸妈,新年好!”顾远打着哈欠在餐桌旁坐下,昨天一家人一起守岁到凌晨,今天一大早又被黄玉珏从被窝里挖出来,到现在他的大脑还是一片晕晕沉沉。
“新年好!”黄玉珏抱抱自己的乖儿子,又从厨房端来一盘饺子放到顾远面前,顾家的老规矩,新年的第一餐一定是黄玉珏亲手包出来的大饺子。
顾远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夹起一个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之后咽下,满足地眯起眼睛,又夹起一个塞进嘴里,吃得是不亦乐乎。
这些饺子都是昨天晚上黄玉珏亲手一个一个包出来的,全家人都爱吃的玉米香菇虾仁馅,小孩子拳头大一个,皮薄馅大,一口要下去鲜美的汁水充盈在唇齿间,让人欲罢不能。
顾潜声坐在另一头看报纸,面前的餐盘已经空空如也。他的眼睛盯着报纸,嘴角却偷偷露出一抹微笑,之一整年来他都在为工作四处奔忙,也只有春节这一两天他能真正有空闲好好地陪伴妻儿。
顾远呼哧呼哧地吃完了一整盘饺子,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轻轻拍着鼓起的肚子,他瞄瞄墙上的时钟,不早不晚正好指在七点半。
“爸,你不出门哦?”顾远指指墙上的中。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顾潜声人情关系活动最忙碌的时候,政府部门里永远说不清的弯弯绕,人情往来也是必做的功课。往往一个不长的假期光是用在拜访领导和招待来访的同仁都要花去好几天,一点也不比工作的时候清闲。
“不用,今天留在家里陪你们。”顾潜声甚是悠闲地翻了一页报纸接着看,心里头很是得意。
今年中(你懂的)央倡导建立廉洁政府,政府官员从上到下今年全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而向到上级甚至同仁家拜年的行为无疑是很有嫌疑的。今年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过年的拜年用电话短信心意到了就好,人就不要过去了。
顾潜声自然也乐得清闲,他最不耐烦这些交际,很多时候都是硬着头皮上的。
黄玉珏两三下收拾好碗筷,看顾远还坐在椅子上不动弹,伸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背上掐了一把,“好不快去换衣服,你舅舅他们应该快来了,你就穿着睡衣见他们?”
顾远干笑着挠挠头,站起来就往房间里跑。开玩笑,他现在一身附和黄玉珏恶趣味的奶牛斑点睡衣,就这样出现在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一样不惹尘埃的舅舅面前,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还好。
只是一会儿功夫,顾远换好衣服出来了。白色字母大毛衣,衬衫的领子从里面翻出来,卡其色的裤子,一双做工精致的小牛皮鞋,既有少年人的活泼又不失稳重。看得黄玉珏连连点头,自己的儿子怎么打扮都是帅。
黄玉珏拉过顾远的手仔细叮嘱顾远待会见到舅舅舅妈要怎么样才不会失礼,和黄守慎和黄文婷要如何好好相处……
这还是顾远印象中舅舅一家第一次上门,黄玉珏的紧张他自然也可以理解。任由黄玉珏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他全程微笑倾听,不时还点头称是。
时间在黄玉珏不时擦一下已经很干净的桌子,整理整理摆件,再冲到洗手间照照镜子的不断循环中过去。
门铃轻快地响起,黄玉珏一激灵,顾潜声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顾远已经兴奋地跑去开门了。
门口站着四个人,都是衣着精致,气质不俗。
“舅舅,舅妈,慎哥,文婷,新年好啊,你们快进来!”虽然多年未见,但顾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笑着将他们迎进来。
在顾潜声的安慰下,黄玉珏已经收敛的激动的心情,见到黄继浩一家进来,热情的迎了上去。
黄继皓先是上下打量了妹妹,确定没有受什么委屈,才笑着和顾潜声拥抱着寒暄。他身边站着的陈颖则挽满面笑意地拉黄玉珏的手,先是大赞对方的好气色,又拉过黄守慎和黄文婷让他们叫人,黄玉珏自然也要叫顾远过去,大家热闹地寒暄问候了好久才在沙发上坐下。
顾远坐在黄继皓对面,偷偷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他的身姿依旧挺拔,没有任何中年发福的迹象。容貌俊美依旧是少年时迷倒无数少女的风采,眼角的细纹丝毫无损他的魅力,反而给他增添的迷人的沧桑感。
黄继皓和顾潜声聊起了最近一些风声和政策的走向,两个人侃侃而谈,十分投机。黄玉珏虽然和陈颖没有多深的感情,但男人们聊天的内容她并不感兴趣,再加上陈颖的凑趣,两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孩子的问题。
“……守慎拿的是美国k大的全额奖学金,如果没有意外,硕士博士都是要在那里读。就是婷婷这个孩子还让我操心,才高一,年段前五都进不了。”陈颖虽然极力想掩饰心里的得意,但语气中还是带出不少自得。
坐在顾远身边的黄文婷撇撇嘴,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耐烦,“妈,现在不是还没分科吗?等分完科我一定回回给你拿第一。”
“你这孩子,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陈颖半真半假地训斥她。
“k大可是国际名校,守慎能拿全额奖学金去读那还真是了不起。对婷婷你也不能太严格,吴城中学好学生那么多,我和哥哥当年读书的时候都还不一定能有前五呢。”黄玉珏对自己哥哥的孩子还是很疼爱的,看到他们有好成绩自然也开心,对陈颖话里的炫耀也不去理会。
陈颖笑着答应心下却颇不以为然,她眼角瞄到顾远听到黄守慎和黄文婷的好成绩时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权当顾远是个不好学习的玩家子,难免轻视他几分。
“你们家顾远呢?成绩一定也很不错吧。”陈颖拉起黄玉珏的手状似关心地问。
听陈颖这么问,黄文婷强忍着才能不发出嘲笑,黄守慎的脸上也多出几分尴尬。他们小时候都还顾远相处过,顾远那时候的成绩有时候还不如小他一岁的黄文婷,陈颖这么问,在他们看来无疑是戳到顾远痛处了。
黄守慎犹豫地看向顾远,想用眼神表达歉意,却发现顾远低着头,似乎没有听到陈颖刚才的话。
黄玉珏倒神色淡淡地缩回被陈颖握住的手,“他以前不努力,成绩自然上不了台面,现在总算肯开窍了,好歹也也考了几次第一。”
“第一?”黄文婷惊呼出声,满脸的不敢置信。
一中的卷子难度有多大,他们老师一般也只把前几题拿出来讲。以黄文婷的程度,后几题要想做出来也要费大把的功夫和时间。他们老师还常常说一中的学生做这种卷子一般都可以考多少多少分。黄文婷以前一直以为顾远可以进一中不过是靠了一点运气和他爸在政府里的关系,没想到……
没想到顾远成绩竟然也不输人,陈颖飞快地掩饰自己的惊讶,笑着称赞道:“在一中还能考班级第一,小远好厉害!”
“不是班级第一,”顾远摇摇头,一脸无辜地看向陈颖,“是年级第一。”
黄文婷咬咬嘴唇,目光锐利地射向顾远,想从他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但顾远神情坦然,对着她的目光也毫不躲闪,实在不像强撑面子说谎的样子。
“啊,是吗?是年级第一啊。”陈颖失神一般低声道,本来想好好炫耀一番,却被对方反将了一军,还是在她最引以为豪的儿女教育方面,这种难受得说不出来话的情况她还是头一回。
黄玉珏当然不介意让对方难受一会,不过自家哥哥还在身边,怎么说也不能让场面太难看。
她笑着拉过一边坐着的黄文婷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婷婷都这么大了啊,当年我见她还是个剪蘑菇头的小姑娘,现在出落得这么婷婷玉立,怎么说还是你们的基因好。”
黄玉珏两三句话既夸了黄文婷又不着痕迹地捧了陈颖,听她这么一说,陈颖脸上的神采果然恢复了几分,开始接起黄玉珏的话来。
“这丫头哪有你夸的这么好,你不知道,她平时要我操多少心啊!……”
被拉在她们身边的黄文婷听陈颖又要开始说她那些光辉历史,脸上既羞又恼,好像在这个温柔知性的姑姑面前把脸全都丢光了。
顾远津津有味地看着黄文婷受难,他可没有忘记这个表妹对他的刻薄直到他死前都没有消失一分,能够看她这么羞愤欲死的表情,顾远表示他看得很开心。
他身边坐着的黄守慎看顾远依旧是面无表情(心里美),以为他是和他们多年不见生疏了,有意和这个一直很喜欢的小表弟重新搞好关系。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顾远的腰,等顾远不解地看过来,他笑着对顾远说,“都快高三了,读书一定很辛苦吧。”
顾远对这个相貌酷似自己舅舅,小时候十分照顾自己的表哥很有好感,和他说话也要用心许多。听到他这么一问,认真地想了想,“其实不辛苦,做多了就习惯了,也就是那些读读写写背背。”
黄守慎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那些喊累的人都是没有真正认真的,一旦认真下了功夫,怎么会有累的感觉。”
顾远和黄守慎对视一眼,颇有学霸遇见学霸的心心相惜之感。黄守慎虽然已经是大学生,但毕竟走过高考,还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他给顾远提供的经验自然有很多可学之处,顾远一脸认真,听得频频点头。
那一头的黄玉珏和陈颖聊起来女人的保养问题,黄文婷自然也积极参与。
门铃再一次响起,顾远疑惑地看过去,顾琼雁一家按管理应该会明天来,顾潜声也说了今年不会有同事下属来拜年,那么来的这个,又会是谁呢?
☆、第34章 原谅
“我去开门。”说着,顾远小跑着去开门。一拉开大门,他脸上还没褪去的笑意瞬间凝固,呆愣着站着门口。
来小白一身修身的小媳妇,腰线处别具匠心的线条设计突出了少年美好的腰身,原本应该一丝不苟扣好的纽扣被解开了几颗,露出他精致的锁骨和小巧的喉结,这样的装扮,这样美好的少年总是能让人联想起热闹的晚宴中偷偷出逃的叛逆贵族。
但显然此时的来小白可没有叛逆青年的好心情,从他垂着脑袋,不停地用脚尖踢着顾远家门口高出一小截的门槛就可以看出他此刻的焦虑和不安。
来小白看到开门的顾远也吓了一大跳,来之前做了多少心里建设一下子全部垮塌,脑子成了一滩浆糊。
“我,我,给叔叔,阿姨,拜,拜年的。”来小白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随即脸色涨红,紧紧闭上嘴巴。
“哦。”完全没料到来小白的出现,顾远的大脑也没有反应过来,楞楞地答应一句,完全没有动作。
来小白和顾远傻傻地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和顾远还是第一次如此尴尬生硬,下面该讲什么?天气怎么样?昨天睡得好吗?来小白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觉得连手脚该怎么放他都不知道了。
在这样诡异地沉默中,来小白眼睛四处乱扫,只想找机会摆脱这样尴尬的处境,突然他的眼睛瞄到了玄关处摆放的几双鞋子,客厅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你家有客人啊,那,那我下次再来好了!”
话音刚落,来小白就迅速地转身想往楼下走。看着来小白转身离开的背影,顾远一下子从怔忡清醒过来,他一个健步冲上去,来着反应不及的来小白就往回走。
来小白被顾远的举动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就想从顾远手里挣脱。
顾远刚刚被狗啃了的智商终于被他自己捡回来了,他一边和不合作的来小白较着劲,一边冲屋子里大喊:“爸,妈,小白来给你们拜年啦!”
来小白和顾远自小相交,顾潜声和黄玉珏自然也认识这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娃娃。尤其是黄玉珏,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让顾远给来小白带一份,还不止一次地生出为什么小白不是我的孩子之类的感慨,让被嫌弃了的顾远在一边猛翻白眼。
“小白来了啊!”里面传来黄玉珏的声音,听起来她十分欢喜,“小远,快让小白进来。”
听到黄玉珏的声音来小白这才蔫了下来,不再挣扎。他也很喜欢这个温柔美丽还做得一手好菜的顾妈妈,在他心中他的妈妈也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对于顾妈妈的话他也从不违拗。
来小白偷偷甩下顾远挽着他的手,揉揉脸,扬起一抹来小白式的灿烂微笑走进去,“叔叔,阿姨,新年好啊!”完全是一副无污染阳光青年的样子。跟在他身后的顾远看着被甩开的手,只能在心里苦笑。
顾潜声满意地点点头,黄玉珏眼含疼爱地上下打量着来小白,“哟,小白今天穿得好精神啊!”
来小白挠挠后脑勺,“哪里,阿姨今天看起来才年轻,和阿远一起出去肯定会被误会是两姐弟。”夸张的恭维逗得黄玉珏喜上眉梢。
黄玉珏向着身边的黄继皓一家介绍来小白,“这是小远的好朋友小白,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小白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小白,这是小远他舅舅家。”
来小白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和黄继皓一家一一打过招呼,得到了黄继皓一家的热情回应。
黄继皓看他进退之间有礼有节,态度不谄不媚,尤其是眼睛如同一汪清泉可以探见泉底,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孩子不可能坏到哪里去,也难怪自己妹妹如此喜爱,连自己也会想去亲近。
陈颖当然不会去关注这些,只是她这么多年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在来小白一进门的时候就把他全身上下的行头扫了一遍,全都是价格不菲的大牌子,能把十几万的名牌穿在身上,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来小白家世应该不错,对来小白的态度也热情了几分。
至于黄文婷和黄守慎,年轻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大人的顾虑,来小白长得好,说话又有趣,很自然地就打成一片。
顾远看着来小白和黄文婷,黄守慎聊得热络,根本没往他这里看过一眼,心中焦急。好不容易来小白肯自己过来一趟,明显是他们友谊的融冰的迹象,他可不想这个机会白白泡汤。
顾远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拉起来小白的手说:“你不是急着要我给你找两本练习吗?跟我到房间里去,我给你找!”
来小白:!?……
黄玉珏听了连忙说,“这样啊,那快去吧,学习可不能耽误。”
来小白当然没有办法在这么多人面前反驳顾远,只能老老实实跟着顾远去拿什么练习。
来小白脸上的好表情之保持到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下一秒他的脸已经彻底垮下来,他一屁股坐在顾远的床上,脸上明白的写着四个大字——我很生气!
在他的预想里,今天顾远见到他以后应该先是无比惊喜,接着向他忏悔,在最后自己大方地表示原谅后两个人重归于好,happyendg。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顾远见到他以后居然一句话都不会说!被顾妈妈介绍给一堆陌生人让他不得不提起精神应付!!顾远现在竟然拉他过来要给他两本练习!!!
来小白郁闷地表示大家都不按剧本走,让不擅长临场发挥的他实在应付不过来。
顾远把来小白脸上的纠结,郁闷,气愤通通当成了依旧是在生气,他在原地绕了一圈又一圈后,拖过一把椅子在来小白面前坐下。
“小白,和王重山在一起的是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你怎么怪我都是应该的。但是我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是谁的童言稚语还言犹在耳,来小白一阵恍惚。
当年的还只是小萝卜头的顾远陪着他走一天的路去找妈妈,两个身无分文的小家伙一路手拉着手居然也摸索到了火车站,最后是火车站的警察把身无分文不能买票的他们带回家,两家急疯了的大人毫不忧虑地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就是第二天,两个同样肿着屁股的孩子拉着手指,定下了要一辈子做好朋友的约定。
来小白抬头看到顾远毫不掩饰的哀伤神情,心头一软,伸手摸摸顾远柔软的头发,声音暗哑地回答:“就这一次,阿远,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你说你是怕我知道你是同性恋,怕我知道你那位是王重山,你说我就相信你。”
得到来小白原谅的顾远没有感到如释重负,反而心头更加沉重,他拿下来小白的手握在手里,低头保证,“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什么都和你说,什么都不瞒你。”
“好啦,好啦。”来小白微笑着拍拍顾远的背,“我可是翘了我爸的聚会特地跑过来的,和叔叔阿姨打声招呼我也要走了。”
顾远想到什么似的站起来,“你先等一下。”说着,到书桌前抽出了两大本练习题,递给来小白,“这个你拿着。”
“阿远,你不会是来真的吧!”来小白看着上面硕大的“精选”“冲刺”字眼眉头直跳,再掂掂手里不轻的分量,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什么真的假的?”顾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推着来小白的肩膀边走边说,“这里面的题我都已经做过一遍了,你有什么不懂就来问我。”
“阿远,我真的不需要……”来小白试图抵抗。
顾远哪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房门一拉开,“妈,小白说有事要先走了啊。”
原本热闹的客厅就剩下黄玉珏一个人在,听到顾远的话,她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怎么早就走了啊,不多玩一会儿?”
还在和顾远拉锯的来小白闻言“嗖”地一下把两本练习搂紧怀里,语气驯服地回答:“我爸那里还有一点事。”
对来家的事多少知道一点,黄玉珏也就没有开口多挽留来小白,细心地替他扣好衬衫的纽扣,叮嘱道:“天气这么冷,在外面衣服要好好穿。下次阿远做了好吃的,再让小远叫你过来。”
“嗯。”来小白闷着声音点头。
黄玉珏和顾远一起将来小白送到门口,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顾远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黄玉珏,“舅舅他们呢?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黄玉珏无奈地一笑,“你舅舅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人上门拜年了,还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不得不就先回去了。”
顾远自然看得出黄玉珏的笑有多勉强,难得和感情甚笃哥哥见面,还没有说上两句,怎么样都不是滋味。
他搂过黄玉珏的肩膀,安慰道:“反正舅舅家要在帝都待一段时间,大不了我们就过去看他们。”
“是啊。”黄玉珏脸上的神采稍稍恢复,顾远探着身子往阳台望了望,“我爸呢,不会又出去了吧?”
黄玉珏又好气又好笑地瞥了一眼大门紧闭的书房,“还能在哪里?你舅舅带了本棋谱给他,他开心得跟什么一样,你舅舅人刚一走就躲到书房了研究去了,估计待会连吃饭都想不起来!”
顾潜声痴迷围棋,年轻的时候也因此和现在的大舅子颇有交往,可惜顾先生做官有一套,下棋嘛……呵呵,顾远和黄玉珏笑而不语。
☆、第35章 头绪
按照华国人的年俗,大年初一之后的几天一般都是走亲访友的日子,虽然顾潜声现在正处于即将向上走的敏感事情,来为了避嫌他的同事下级几乎都没来,但是黄玉珏和顾潜声交友广泛,大学里的同学,朋友……顾家这几天来来往往接待了一波又一波人,十分热闹,顾远也被迫在一次又一次被当做。
黄玉珏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想着带顾远到黄继皓那里走一趟,谁知道接了一通电话,大学时对她照顾有加的老教授亲自打电话过来让他们过去吃饭。
恩师的面子她自然是不能拂,黄玉珏望着摆得满满一桌的要带给黄继皓的东西,无奈地摸摸叠得整整齐齐的盒子。
客厅里,顾远正和顾潜声下着棋,顾潜声手里捏着枚棋子举棋不定,甚是苦恼。顾远频频看向客厅的钟,和顾潜声一起下棋,这时间过得真是煎熬。
不是顾远贬低这个老爸,只是顾潜声的棋下得真心太糟糕。要说顾远在围棋上只学了点皮毛,最多是能勉强按照规则下一盘,但他和顾潜声下棋胜负通常都在五五之数,可见顾潜声的棋力真心是无法让人恭维。
“小远,你过来一下。”
顾远听到黄玉珏的召唤仿佛如临大赦,神游天外的三魂七魄一下全都回归体内,“马上来!”他忙不迭地凑到黄玉珏身边,很是狗腿。
黄玉珏点点桌子上大大小小堆叠好的盒子,“晚上我和你爸有事,你把这些给你舅舅送过去,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晚上你就在那里吃了再回来。”
“行,我换了衣服就去。”顾远答应得分外爽快,让黄玉珏向他投去诧异的一瞥。
顾远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客厅里还拿着棋谱不停研究的顾潜声,成功收获了黄玉珏十分的理解和同情,外加补贴的打车费两张大红纸币。
当顾远双手拎满东西敲开黄继皓家大门的时候,来开门的是舅妈陈颖,她笑着接过顾远手里的东西,半真半假地嗔怪道:“你妈妈就是太客气了,我们动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买不到的,非得要你辛苦来一趟。”
顾远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茬。
陈颖招呼着顾远到客厅里坐下,自己去给顾远拿水,“这房子我们也不长住,没怎么收拾就乱了点,顾远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谢谢舅妈。”顾远坐到沙发上,看着整洁干净的房间和齐全的各种家具,实在看不出这房子还是黄继皓和黄玉珏年轻时候到帝都求学时,黄父替他们买下的这么多年一直都空置着。
“舅妈,守慎哥和文婷呢?”
“他们啊!”陈颖的眼底眉梢突然带上几分骄傲,“你文婷妹妹一直想去逛逛帝都,你舅舅忙又没有时间。前几天来的客人和他们投缘,今天早上出去玩,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前几天的客人?就是那个不能开罪的大人物?要说以黄继皓继承的手头的资源和人脉,到现在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他人到帝都,想来拜访拉拢的人不少也可以理解。但是要说带黄守慎和黄文婷出去玩,这可就是有明显意图的拉拢了,说实话,黄继皓还不足以让他们如此放下身段。
顾远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个大人物会是谁,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干脆抛到一旁,“舅舅呢?”
“他呀,在书房里写字呢,你看看他去,不然他有要想不起来停笔了。”
顾远走到陈颖指着的书房,轻轻敲了敲门,“舅舅是我,可以进来吗?”
“小远来了啊,快进来吧。”
顾远推开门进去,黄继皓正提着笔站在书桌前,一副大尺寸的狂草《千字文》已经写到一半,剩下一点不大的六百。顾远虽然不懂书法,但也知道写狂草讲究的是一个兴起而发,一气呵成,被自己这样一打断,这幅作品也就不成了。
“舅舅……”顾远不禁有些歉疚。
“没事。”黄继皓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幅字从一落笔时就有形无骨,灵性全无,是我把它写坏了。”黄继皓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奈,
心事繁杂,心志不坚,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能写出什么好字,黄继皓索性一扔笔,和这个颇得他眼缘的小外甥聊天。
拉着小外甥坐下,又亲自动手给他泡了壶茶,黄继皓看着顾远和黄玉珏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眼中带着疼爱。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你你还在上小学吧,现在都要上大学了。”
顾远想起了小时候在黄家度过的童年,十分怀念。“我还记得小时候舅舅抱着我站在椅子上写字的事呢!”
“是啊,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大。”黄继皓比了比桌角,“我就把你抱到椅子上,没想到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语气很是感慨。
顾远羞涩的笑了笑,“舅舅倒是没什么变,还是老样子啊。”
“什么老样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前写一天字都不觉得累,现在写副字都需要休息。”
顾远瞥了一眼黄继皓书桌边的废纸缸,带着墨迹的宣纸积了有厚厚一打,显然不是练习之作。“舅舅写字是为了准备下个月的文艺会议?”
文艺会议,全称是华国文艺工作者代表会议,每年春节后一个月举行,每次都有文艺界的知名人士,泰斗级人物来共襄盛举,被无数媒体喻为一年一度的华国文艺界人士的盛会。顾远从黄玉珏口中得知,这次黄继皓就是受邀参加今年的文艺会议才会在春节入京。
“是啊,前几届我推都着身体不好没过来,这次是实在推不过。”黄继皓显然也没把场外界宣传的文艺界的盛会放在心上。“老钱他们说是每个人都要拿东西出来,会议结束后会拍卖,再以协会的名义捐出去。我想着就写副字出来。”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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