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隋唐之乱世攻略 作者:公子越
第42节
偏罗成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就答应了。
这下别说苏,尉迟二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就连身后的刘军将领都觉得丢人。
但苏定方能有什么办法,刘黑闼是给他俩下了死命令了,无论如何得拿下罗成,这要是罗成拿不下,李世民就逮不着,逮不着李世民就威胁不到李渊,威胁不到李渊继而更别提攻下长安城。
苏定方平生战绩无数,这也算是他征战生涯中的污点了。但人心里却是隐隐地这么想的,这要是这样都拿不下罗成,那也说明他李世民命不该绝,合该他李唐夺天下,那他也不必纠结什么了,良禽择木而栖,顺应天意才是。
苏定方的想法,尉迟恭那呆板的性子自然是猜不透的。
开战初始,苏定方就打定主意不放水,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竭尽全力才罢休,他想投李唐是一回事,但也得让他心服口服。
这不,他大刀阔斧,杀将过去,压根不给罗成抬手射弩的机会。
锋刃临近,罗成险险地偏头躲过,但依然被削去鬓角的一缕长发,若是苏定方的刀再进一分,后果不堪设想,着实让唐军诸将替他捏了一把汗。
尉迟恭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了,反正也没脸了,一咬牙,举起钢鞭,迎头就补上一击,直冲罗成面门。
两人都是十分了得的大将,技艺和速度自是不用多说,更何况现在还是合力对付同一个人,罗成之凶险自是不用多说,况且,罗成这会儿还没有一个使得上力的兵器,几乎等于是空手相博,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让身后唐将看的胆战心惊。
宇文成都隐在唐军之中,双手紧握,目光如炬地盯着那道白影,他自是信得过他的能耐的,但心底还是替他隐隐担忧。
罗成虽躲过了对方的围追堵截,但深感压力,心说刘黑闼这两员大将果然了得,寻常人怕是再就死在二人手下了。他手握gong弩,但又使不上力,反而成了累赘,犹如双手被缚。
这么一想,罗成下一刻便将gong弩直接插进了马背侧边的背囊中,完全赤手空拳而上了。
这可惊呆了诸将,难不成罗将军被打糊涂了不成。
罗成不但没被打糊涂,还十分清醒,他们让自己选gong弩做兵器,可没说不让夺他们的兵器。要他赤手空拳打这两人,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下来,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丢掉自己小命,但要是论起抢夺别人的兵器,罗成可是小有心得的,不记得花刀将魏文通是怎么死的了?
——大刀被人强行夺下,斩于自己兵器之下。
呐,眼下罗成就想这么干。
罗成双眼微微眯起,对于尉迟恭的钢鞭可是感兴趣得很呢。
说干就干,在苏定方一招方休,还未使出新招的之时,竟然主动往尉迟恭方向跑去了。
尉迟恭心说好小子,你这是瞧不起我是么?放着就近的苏定方你不打,来打我,是觉得我好欺负么?心中不平,自然就乱了分寸,已显急躁了。钢鞭举起,朝罗成右肩处狠狠砸去,罗成一个侧身倒步一溜烟,背对尉迟恭,抬肘抵上尉迟恭的咽喉处,另一只手已经顺势握上了他的钢鞭。
尉迟恭一诧,一是没料到他不但不躲,竟然还就这么着直挺挺地对上自己了,二是觉得这人傻透了,竟然妄想夺自己的兵器。
尉迟恭回身抽鞭,可钢鞭纹丝不动,心中已是大惊,这会儿喉咙处火辣辣的,一阵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上冲到脑后,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只想快些撤离他身边,这一撤离,手中的钢鞭已然换了主子。
罗成刚刚夺下钢鞭,就碰上了苏定方迎面而来的大刀,两种利器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可想而知,若是他刚才没有一鼓作气夺下尉迟恭的钢鞭,被苏定方这么一敲击,必死无疑。
其中惊险自是不用多说。
苏定方的战马仰天嘶鸣,连连后退数步,尉迟恭被夺了兵器,很是不服,刚要上前,罗成单手抽起马背上早已上了膛的gong弩,几乎不带瞄准的,直接朝其射去。后者眼中一惊,赶紧附身避让,避过一箭,刚松一口气,心说趁着罗成上膛的晃,给他一击,谁曾想罗成手中那gong弩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竟然还可以连发……这第一支是躲过了,第二支紧擦着自己脸颊而过,第三支终是没躲过,一支箭矢,势如破竹般,穿过刚硬的盔甲,直接刺穿了自己的手臂,痛得他当场飙泪,狼狈落马,等他抱着手臂想要站起时,唐将已经将其团团围住,只得任由诸人将其押下。
这厢尉迟恭被俘,苏定方阵脚大乱,打起来越发杂乱无章了,罗成手中的钢鞭好使,苏定方阵脚又乱了,自然是手到擒来。
这不,没多久,就故意漏了一个破绽给苏定方,然后直接回身给了他一个回马枪,将人拿下。
罗成居高临下,手中钢鞭抵着苏定方的脑袋,睨了眼对面营帐的刘军将领,回身朗声道:“回城!”
就在唐将一片欢呼声中,尉迟恭和苏定方前后脚被押解回城。
待尉迟恭和苏定方被押下去之后,李世民看向众将道:“这苏,尉迟二人,也是难得的大将,如今我大唐百废待举,此类人才若是收为所用,必然能发挥大用处。”
众将纷纷点头,只是秦琼发问道:“秦王的意思,我等都明白,可也得让这两人诚心归附才是。”
罗成沉思道:“今日,在这战场之上,我听那苏定方之言,似是有了归顺之意,只是这黑炭头怕是不好办,这老小子楞得很,得想想办法,最好是让他回不去刘营了。”
秦琼听到小表弟说尉迟恭楞,心中不禁莞尔,说起楞,谁能比你更楞,哦,敌将说什么就应什么,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该如何了得。
李世民听罗成这么一说,暗想两人还真是心意相通,他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计策他早就想好了。
这不,是夜,正当刘黑闼唉声叹气,一筹莫展,不知该不该拿程咬金换两人之时,外头士兵慌张来报,说是尉迟将军和苏将军竟然回来了!
刘黑闼与其心腹连忙相迎,果然就见尉迟恭和苏定方正狼狈不堪地站在营帐前面,等待自己召见,刘黑闼双目含泪,只道:“尉迟将军,苏将军,你俩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等苏定方回答,尉迟恭便实话实说了起来:“这李世民还算是条汉子,见我手臂被刺穿,但他们城内药物紧缺,无法医治,便将我放回。”
刘黑闼一听这话,与身旁心腹交换了个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李世民干嘛管你的死活?还无条件放你回来医治?其中必然有诈,但面上不显,吩咐心腹将人安置,并且派最好的大夫前来治疗。尉迟恭自是感激万分。
苏定方见尉迟恭话毕,就差连连摇头了,你说这黑炭头怎就这般实诚,这按常理来讲,他们手上还有唐将程咬金,这回他俩被俘虏,李世民应该是拿他们两人换回程咬金,可李世民偏偏不这么做,不但不像以前那样提出交换人质,还将他俩放回。
什么意思?可不就是让刘黑闼起疑么。
果然瞧见刘黑闼与其心腹交换了个眼神,苏定方心中还暗暗叫苦,李世民这疑心之计怕是生效了,就算他如何解释,也是枉然,谁能信李世民真毫无条件地放他二人回来?
苏定方被安置下去之后,心中已经长了个心眼,心说这刘营是真待不下去了,但就算是投靠唐军,也得有投靠的资本才对,而程咬金便成了那资本。
苏定方打定主意之后,在大夫给他煮了碗安神药,并且看着他喝下去离开之后,一个翻身,抠着自己的喉咙,将药全部吐出。
然后将枕头安置在床上,盖上被子,伪装成还在睡觉,自己则站在帷帐一侧,静待来人。
果不其然,约莫一刻钟光景,帐外便有个人影窜进了自己的营帐,手中持着匕首,往床上凸起处一阵穿刺。苏定方当下不犹豫,手刀下去,直接将人砍晕在床上,然后自己则拿着那人的匕首直奔程咬金关押的营帐,将看守的士兵放倒之后,解了程咬金的绳索,说明来意,两人便冲出了营帐,本来是该直奔唐军营而去的,可苏定方毕竟念及同僚一场的份上,一咬牙,又折回去找尉迟恭。
此刻的尉迟恭命悬一线,饮了掺了迷药的汤药之后,昏睡不醒,眼看明亮的锋刃就要压向他的喉咙,苏定方及时出现,将那意欲行凶之人制住,交给程咬金处置,之后拍打着尉迟恭的脸颊,低声轻唤,可偏偏这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苏定方也是急了,这多待一刻就多一刻危险,于是乎,直接坏心眼地一手捂着尉迟恭的嘴,一手往死里按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伤口,顿时伤口血流如注,尉迟恭的双眼瞬时瞪大了,无奈嘴上被捂,只发出呜呜的低鸣,但刺骨的痛意让他脑袋一下清醒了起来,转头看向身旁之人,还有些不解。
苏定方对上他质疑的眼神,压低声音道:“你我算是着了李世民的道了,他无条件地放你我回来,刘黑闼压根不信是他甘心放我俩回来的,还以为我俩当了叛徒,投了唐营,竟然让人在你我的汤药中下了迷药,又派人前来要你我的命。”
尉迟恭眼底一阵阴霾,却依然是将信将疑的,转头看向被程咬金捆得结结实实的士兵,声音生寒,自牙齿缝中挤出来:“苏将军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来要我的命的?”
那偷袭的士兵喉咙处正抵着刀刃呢,原想表忠心一下,宁死不屈,但下一刻喉咙处就有液体流了下来,喉间的疼痛感也随之而来,吓得赶紧回话:“苏将军……尉迟将军,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是刘将军说你二位已经投了唐军,此番回来,必然是想与那唐军里应外合,灭我刘军的,所以才命小的前来要尉迟将军你的性命。”
尉迟恭听到此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窿,寒得彻骨,就连手臂上的伤也麻木了,亏他劳心劳力地誓死效忠,没曾想他效忠的人竟然以小心置信度君子之腹,试图杀他而后快……
苏定方见其心神恍惚,直截了当问道:“尉迟恭,你走是不走?”
“去哪里?”
“如今这天下,除了李唐,你还有何处可去?”
尉迟恭惨淡地笑了笑道:“可我得罪了李渊的三子李元吉,唐营中哪有我的位置?”
这时一旁的程咬金开口了:“得罪李元吉算什么,只要罗成小弟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尉迟恭想起当日李元吉唯罗成命是从的模样,倒是信了几分,但转念一想,又犹豫了:“程将军有所不知,我这伤就是拜罗成所赐,他如何不想杀我?”
程咬金听闻,大咧咧笑了:“我罗成小弟要是真想杀你,哪会射你手臂,直接射穿你的脑袋不是更方便?他这是有意放你一条生路。”
尉迟恭依然心存疑虑。
“你就别疑神疑鬼了,我老程说的千真万确,你与我那罗成兄弟对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可见他失过准头?他这就是有意饶你一命呢。”
尉迟恭回想起之前与罗成交手,好似还真是这样,这么一想,当下也就不墨迹了,再者苏定方本就存了投靠唐营的心思,三人不再耽搁,将那士兵敲晕之后,便直奔唐营而去。
☆、第150章
“将,将军……不得了了……唐军,唐军攻进来了!”
刘黑闼正为昨夜苏定方,尉迟恭携程咬金出逃唐军之事烦恼,这不,大清早就叫上谋士商讨此事。
这刘黑闼的几个谋士一听昨晚上竟然还发生这种事,语气之中不乏指责刘黑闼目光短浅,中了李世民的离间计。你怎的就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对尉迟恭和苏定方暗下杀手?要是真错杀了尉迟恭和苏定方也就算了,还让人给跑了,一下子跑去敌营了,这唐军营本来有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罗成就够受的了,好么,你还送他两员骁勇大将!一时之间,众谋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这武夫到底是武夫,想事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再转念一想,兴许这刘黑闼真不是明主,也开始动了心思。
被门外的士兵这么一喊,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帐外。
刘黑闼万分不悦地扭头看向帐门外站着的士兵,呵斥道:“这般慌乱,像什么样子?唐军攻进来?唐军如何攻进来?前头大军驻守,李世民天大的本事也只能龟缩在城内。”
那士兵满头大汗,急切道:“将军,不是前头,是后头!唐军是从咱们后头攻上来了。”
刘黑闼一听,豁然站起,脸上横肉随之抖动:“咱们身后哪来的唐军?”
哪来的唐军?
这还得从前几日罗成与刘黑闼军中大将比试说起。
这一战大胜,二战毫无悬念,三战下来,已经让刘黑闼军中大将闻风散胆。其深远影响不单单涉及刘黑闼大军,更是传播到了正在牵制突厥,谨防他与刘黑闼联手的罗勇,燕朗所率领的燕云精骑那。
这消息——罗成仅凭一人之力,横扫刘黑闼军中大将传来,对罗家父子三人素来敬畏的突厥军骨头又软了,暗想:其实,这真没我什么事啊,这不是刘黑闼想夺权么?我只是想趁乱拿点好处,实在没必要把自己赔上,跟他一块死。
与燕云精骑对峙的正是曾饱受罗成摧残的大都督红海,身上十八个洞,犹在眼前,想起这个,不由得身颤了一下。这要是刘黑闼被攻下后,罗成再来秋后算账,自己铁定是跑不了,还不如先刘黑闼之前,撤出这混战,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不参合他们乱七八糟的破事,这好处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原本突厥跟刘黑闼合作,就是因为刘黑闼说他有精兵数十万,麾下大将无数,稳操胜券。
滚蛋的稳操胜券,他的刘黑闼糊弄他呢?随后,他立马联想到了之前还被伍家兄弟怂恿,设下陷阱埋伏罗成失败的事……等等所有事加在一起,红海恨得牙痒痒的,心说他这些临时拍档怎么尽吹牛?一个个说能搞定罗成,罗成怎么还活得好好的,不单好好的,还恣意妄为的很!
瞧瞧,一个小屁孩就横扫了刘黑闼的大将……红海此时是忘了自己也曾在“某个所谓的小屁孩”手下狼狈不堪。
红海心里骂归骂,但现在他生怕撤离晚了,罗成大军将刘黑闼攻下后就收拾自己,这不,连夜率军撤回了突厥境内。
等到罗勇燕朗一早起来,摩拳擦掌地想找突厥兵时,结果发现人连营帐都没来得及拔,就撤得无影无踪了,这速度着实让人惊叹了一把。
这突厥都撤了,燕云精骑也没什么事干了,那就去和罗将军汇合吧。于是,以快于普通军队两倍的速度,于第三日清晨,赶到了刘黑闼大军后方。
二话不说,直接开打,人最擅长的就是隐蔽战,这一下子将人给打蒙了。
本来这后方有苏定方防守,不能说坚不可摧,但也可以抵挡一阵。现下,苏定方走了,群龙无首,又被与突厥奋战数日,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的燕云精骑一打,简直溃不成军。
这不,便有了刘军军营中这么一幕。
且不说刘黑闼军营中如何乱了阵脚,单说守城的唐军眺望一看,嘿,咱们的援军来了,正在打刘黑闼的后门呢,赶紧去报告秦王。
李世民立刻果断作出决策,让罗成,秦琼等人兵分几路,率军出城,里应外合,夹击刘黑闼大军。
刘唐大军不过奋战了半日,便以刘黑闼被生擒结束战争。
刘黑闼被抓到李世民面前时,依然愤愤不平,先是呵斥了站在李军阵营的叛徒苏定方和尉迟恭,又大骂突厥蛮子不讲信用,撕毁合约,临时撤兵!骂到嘴巴都干了,喉咙都哑了,就被李世民一句轻飘飘的“押回长安城,听候父皇处置”给打发了去。
刘黑闼眼底死灰一片,双腿一软,自己的下场几乎能预料的到,没见与李渊作对的宇文化及,窦建德等人都已经被斩首了么。
至此,唐军大胜的消息传来,不日凯旋,长安城一片欢呼。
大军归朝之日,齐王府内李安双手交握,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眼皮掀了掀,拐了眼一旁横七竖八的靶子们,又瞄了瞄场中那个发泄了半天,一点好转都没有的齐王殿下,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哟,他齐王府的看守们快没活路了。
恰巧累趴在地上的靶子们正好将目光投来,李安有种自己仿佛就是救世主的错觉,这种感觉让其飘飘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放低了声音打断道:“殿下,罗将军的大军已经到城外了,您真不去迎接?”
“不去。”李元吉一口否决,扔了手中兵器,转身就往屋里走。
靶子们总算松了口气,李安迅速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殿下,依小的看,您这气置的根本不值得,人罗将军说不定压根不知道您在生气。”
李元吉立刻停住脚步,转过头,虎目圆瞪:“哦——他骗我,身犯险境地率军去支援李世民,还不让我生气?”
“他这不是不想让您以身犯险么?刘黑闼号称数十万大军,又有突厥相助,此去危险重重,罗将军也是为您好。”
“那他怎么不让宇文成都别去?宇文成都能去,为什么我去不得?他宇文成都只是一个人,我好歹手握兵符,必要的时候,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李安一时语塞,乖乖小祖宗,这种擅自调兵的指令,用一次就够了!多了怕大家的脑袋都不够砍啊。
见李安沉默不语,李元吉心里的怒气越发盛了:“他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不搭理他,他就正好可以抽时间陪宇文成都,我才不会便宜宇文成都,他不想见我,我偏要凑到他眼前去,就不让他二人独处,我就膈应他们俩了。”
李安一听这话,立马点头称是:“还是殿下想得周全。”
“那还不快去给我备马?”
“备马?备马去哪儿?”
“哎!我说你存心的,是么?你说去哪?”李元吉手一抬,将手中鞭子举高,李安作势缩了缩脑袋,立刻回过神来,机灵地一溜烟往外跑,边跑还边道:“明白,明白,小的这就去备马,去北平王府守株待兔去。”在自家重口味,越揍越陷越深的齐王殿下眼里,罗将军就是只非常美味的小兔子。
也是李元吉点背,他光想着罗成今日凯旋,必然是要回家的,但没想到经此一役,罗成更是军功显赫,李渊特地携太子李建成率文武百官玄武门外迎接大军,李元吉本来也要去的。之所以没去成,是因为他一早去了北平王府候罗成去了,李渊派的人到齐王府知会时,李元吉压根不在府里,唯一知道李元吉在哪的李安也一并到了北平王府。反正李元吉一向自由散漫惯了,除了李渊,也没人敢管他,所以传旨的人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罗家诸人奉命一道前往玄武门前时,倒是也好心“劝告”过这位齐王殿下,你看,你老爹在玄武门率文武百官迎接大军凯旋,你是不是得一起去啊?
结果人李元吉怎么说的?李元吉摆摆手不在意道:“你们去吧,不用管我,我就在府里等罗成回来。”
这人反正把皇命当耳旁风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人连擅自调兵撤离太原,置长安城于不顾这种恣意妄为的事都能干出来,罔顾皇命实在不值一提,所以说不听李元吉,罗家人也就无所谓了,准备准备就前往玄武门了。
这不,伴随天色渐暗,李元吉在北平府的院子里来回踱步,别提心里多烦了。
可别以为他不去玄武门是不想第一时间见到罗成,分隔数日,他心里那种思念早就生根发芽,是真的思念入骨了,闭上眼就想起他那清隽明朗的笑脸,还没等他好好回味,下一刻脑海中立刻就呈现出宇文成都的模样,只见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李元吉心底那点温馨立马消失殆尽,恨得牙痒痒的,就算他没有伴随罗成去战场,也绝对不想让宇文成都捡个便宜。
李安就瞅着自己主子在院子里来回走着,脸上一会儿挂着白痴一样的笑容,一会儿又咬牙切齿,万分狰狞……看着让人瘆的慌,也难怪罗小将军院子里的小厮和侍女个个逃得不见人影。
在李元吉漫长的等待之时,李世民,罗成等人已经让李渊亲自迎进了大殿,宫内设宴,犒劳大军。
罗成一行人回北平府的时候,已经半夜时分,而且前者还是被人搀扶着进门的。
从马车上下来,罗松扶着昏睡不醒的人下了马车,跟父王母妃打完招呼之后,便好言相劝让两位老人早些回去歇息。
罗艺点点头,也就不推辞了,将小儿子交给了大儿子。
他是真的累了。
你说皇上宴请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喝酒呢?
喝酒也就算了,为什么大家都抢着敬酒?
而且对象还是醉酒后发狂的臭小子!
这不,一不留神,就让他两三杯酒灌肚了。等到他看到的时候,这小子已经开始全武行了。
看着脸色都发白,吓得连连后退的数人,罗艺心里呼天抢地,恨不能弄死这群家伙!谁让你们敬他酒的?既然敬了酒,后果自负!竟然还有脸一个个求助的小眼神看向他!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心里苦,也得迎难而上,要不然疯起来六亲不认,弑君的可能都有。
这不,一晚上,什么豪华酒宴没沾到光,尽忙着和大儿子一起制服这个发疯的臭小子了。
罗艺这会儿听罗松这么一说,早就想回去休息了,立马顺台阶就下,携着夫人回房了。
这厢,罗松刚要扶着罗成回府,左手边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正惊叹于后者的速度竟然让自己都无知无觉,身上的力道突然卸了下来,罗成已经让人小心地搂进了怀里。
宇文成都将罗成的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而那绵软的呼吸轻轻柔柔地,好像绒毛一样,轻轻地挠着他的脖颈,宇文成都有些许恍惚,但很快清醒过来道:“将他的头抬起一些来,你这样,他醒来后脖子会不舒服。”
罗松眯了眯眼,盯着眼前之人亲密的举动,虽说说不出的温情来,但怎么看怎么刺眼。转身见燕朗和罗勇两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心下有了计较。
虽没有阻止那人的行动,默默地走到快要进院子时,罗松还是没忍住将那人喝住:“宇文成都,我想跟你谈谈。”
宇文成都的脚步微微一顿,沉默了一会,声音略显沙哑:“好。”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能总是让罗成顶在前面,而他却什么都不做,他曾说过,自己会永远站在罗成身旁,只要他需要他。
宇文成都将人稳妥地交到了燕朗手上,目送着三人离开,才跟着罗松的步伐,反向走出了院子。
罗勇瞄了眼昏睡的将军,凑近燕朗道:“大公子不会为难宇文将军吧?”
燕朗皱了皱眉道:“不知道。”
看大公子的样子,怕是也猜到将军和宇文将军之间的关系了,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若是为了将军的名声着想,大公子铁定是不会让这段关系继续下去的,兴许会快刀斩乱麻;但若是知道将军对宇文将军的用情至深,又怕下不了手,要是放任其发展……只是,大公子这么心思细腻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将军对宇文将军的情……而如今,他是真不知道大公子会怎么做。
罗勇见问不着什么话,撇撇嘴,道:“你这人真没劲,我先走了。”
燕朗无奈地摇摇头,心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虽说将军和宇文将军困难重重,可我跟你之间可没那么多困难,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也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眼光,没有那么多的束缚,最关键是,我真的喜欢你——
可这话又没机会说出口了。
直到罗勇走的没影了,燕朗才收回目光,扶着罗成继续往院子里走,越往院子里走,越觉得不对劲,哎!怎的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燕朗立马警惕起来,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从屋子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人的出现,让他脑袋有点蒙。
别说他有点蒙,要是罗家父子在场,也会发蒙——齐王殿下,这都后半夜了,你怎么还在这啊?
李元吉听到院子里动静,一出门就看到罗成紧闭着双眼,半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这下子,原本那点怒气倒是散了,眼神阴毒地往燕朗身上射去,后者赶紧主动说起:“皇上犒赏三军,将军喝醉酒了,我送他回屋。”说完之后,就见齐王脸上的阴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后知后觉的,燕朗又懊悔了,心说他好歹是北平府的人,他送将军回来没必要跟一个非北平府的人报备吧?更何况这个人压根连熟人都称不上。
还有,为什么这么晚了,这个人不在他富丽堂皇的齐王府待着,跑北平王府来干什么了?
李元吉见燕朗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不动弹,二话不说,上前便是自来熟地伸手接?夺过罗成,微微弯腰屈膝,将人打一横抱就往屋里走,留下句话:“你可以回去了。”
☆、第151章
燕朗直到走出院子,还在摸着后脑勺犯嘀咕,怎么就这样把将军交给那人了?按理说齐王殿下应该也不会对将军不利,所以,他也压根没往坏处想,只是这事还得去通报大公子一声。
不说燕朗去找罗松,单说李元吉这会儿将醉酒后昏睡不醒的罗成小心安置到床榻上,忙前忙后地又是垫枕头,又是抚平衣裳,扯过被子给他盖上等等……这些杂事干得高兴得很。
李安嗤之以鼻,心说,这位爷又开始犯病了,没见伺候人还伺候得那么乐呵的,没瞧见嘴角一直都是咧着的。
李元吉此刻压根没想起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就算想起来,在他看来,李安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条狗,他要是敢咬他,他自是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来这人世间一遭,这点他还是做得到的。
好不容易伺候着怀里的人安稳的躺下,李元吉就一屁股坐在床榻边上开始大大方方地注视起罗成来了。
不得不说,罗成长得是极好的,长相完全继承了父母二人的优点。其母秦氏本就长的貌美,罗成像她,自是不差,也不知道常年征战的人,为什么皮肤能好到仿佛可以掐出水来,李元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弯曲,被其吸引地蠢蠢欲动,好想摸一下。
睡着的罗成,眉目清朗,平静的就像块美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弄。但一旦睁开那双清澈见底的明眸,那通身的气度又像极了罗艺,丝毫不显女气,意气勃发,少年轻狂,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不管是睡着的罗成,还是醒着的罗成,都让李元吉心动不已。
李元吉本来就不是什么克制力强的人,而且,也不觉得有克制的必要,他克制的太久了,心随意动之下,右手就附上了他轻锁的眉心,细细的摩挲,那光滑细腻的触感,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这让他仿佛上瘾了一般。
一旦起了头,一发不可收拾,李元吉的右手徐徐地拂过他紧闭的双眸,感受到掌心上那羽睫带来的瘙痒感,连带着心里仿佛也有一把刷子,刷得心口也是痒痒的。
李元吉凝视着床上的人,就是那双眼,真诚清澈到让他自惭形秽。笑着的,或者生气的,眼底的熠熠生辉,能把黑夜都点亮,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让他慌了心神。
他将手掌扶着他的半边脸,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他脸颊的肌肤,目光紧锁着床上的人,一步也不离开,渐渐的,罗成的脸在眼中慢慢放大……
李安错愕地睁大了眼,哎哟喂,齐王殿下,你这是要轻薄罗将军么?
在李安看来,李元吉这是胆大包天了,竟然明目张胆地调戏罗将军,但若是再走近些看,就会发现李元吉的心里并不平静,连带他抚着罗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能自已。
他还是头一回离他这么近,而没有遭到拒绝,心中的激荡不言而喻,面上的沉静不过是努力抑制的结果。
李元吉屏住气息弯下腰,低下头,双唇颤动地贴上了他白皙的脸颊,罗成那灼热的呼吸恰巧喷洒在他的侧脸处,原本就热的人觉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那一刻,仿佛忘记了呼吸,他紧握着左手,抵在床榻上,恨不能将人搂在怀里。
“我哪里比不上宇文成都?他为人死板,只会愚忠,哪怕和你对立在所不惜,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么。”李元吉略显低沉的声音,带着愤恨,极力克制着自己。
“罗成,我喜欢你,我才是真的喜欢你,你听到没有?”李元吉将脑袋埋在罗成的颈窝处,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反复低吟,心里已经柔成了一汪水。
如果不是知道罗将军已经醉过去了,看眼前的情形,真像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小情人在耳鬓厮磨。李安看得有些傻眼,自打伺候齐王起,真没见过他对谁这般在意,联想罗小将军对宇文成都那前朝奸佞的用心良苦,再看自家主子专情的模样,李安心底竟然生出一股心疼来。
李安赶紧摇摇头,把那诡异的“心疼”给甩出了脑袋,这让太原城百姓都鬼见愁的齐王殿下完全不需要什么“心疼”。
李元吉兀自紧闭了下眼,深吸了口气,鼻翼处充满了他身上清新的味道,原本阴郁狠毒的人竟变得阳光起来,精神奕奕。
“砰——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处,伴随一声巨大的推门声,传来一声怒喝。
正是燕朗带着罗家大公子罗松来了。
死了死了,这事果然还是让罗家人知道了!李安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听说罗家人的武力值爆表,罗家大公子的武艺不输于罗小将军……
罗松一进门,就看到李元吉正在亲吻自家弟弟,那一幕怎么看怎么刺眼,真的快被气晕掉了,咬牙切齿,觊觎他家宝贝弟弟的何止一个人,他日防夜防,防了宇文成都,防不住还有个李元吉!
罗松愤恨的目光从李元吉身上转移到自家昏睡不醒的弟弟身上,他和父王好不容易敲晕了成儿带回家,他将宇文成都支走谈事,倒是方便了这厮轻薄自家弟弟,着实可恨!
正当满面怒容的罗松大步上前之际,李安眼瞅不好,护主心切地赶紧上前,一把抱住罗松的腰处,奋力阻拦道:“大公子,你这是要干嘛?你面前的可是我朝齐王殿下,大公子难不成要以下犯上?”
“你给我滚开。”罗松伸手就要拉开李安,后者死命地抱着他的双臂不撒手,被可与罗小将军武力值相媲美的罗家大公子一顿揍,齐王恐怕不残也得在床上躺几天!打定主意之后,李安更是一步不让了。
李元吉这时才缓缓站起,眉头微皱,喝道:“李安,你给我退下。”
李安手下一顿,顾不得回头地喊道:“殿下,你还是赶紧跑吧!”
“谁说我要跑了。”李元吉轻飘飘道,对罗松的怒视视而不见,这招恐怕没人比他做的更多了,要知道恨他的,仇视他的人多了去了,对于这种眼神,李元吉熟悉得很,应对起来毫无压力。
“既然大公子……大舅子在这,我也用不着遮掩了,我把话搁这,齐王妃的位置除了罗成,没人能坐。”
话音刚落,李安当真心如死灰了,无语地闭上了双眼,果不其然,罗家大公子那怒火伴随着这句宣誓,蹭蹭蹭的,上涨不是一点点,直接用力一扯,把扒在身上的李安给扯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边,他家引以为傲的小弟,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人视为女性,冠以“齐王妃”的称号!李元吉,你还敢不敢再混蛋一点!
罗家人的目中无人,胆大包天那是有据可循的,比如胆敢与前朝隋文帝杨坚分庭抗礼的罗艺,再比如自小就喊着要造反的罗家小少年……这回,终于轮到一向以沉着冷静闻名的罗家大公子了。
李元吉被罗松提溜到身前的时候,尤不死心,喊道:“你就是打死我,我还是要罗成。”
罗松被他的话彻底激怒了,伸出一拳冲他面门而去,那一拳正打在左侧脸颊处,立刻红肿了起来。
“你还敢说!”罗松咬牙切齿。
李元吉双眸阴毒,仿佛蛰伏的毒蛇,死死地盯着罗松:“我,就,要,罗,成!”
“砰——”右脸颊也挨了一下,力道之大,他不得已后退两步,但很快又被罗松给扯着衣领拉回了面前。
李元吉吐了口血水,冷哼道:“你打啊,打啊,最好打死我,要是打不死我,我会纠缠罗成一辈子,让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罗松气得身体都颤抖起来,怎见过这般无赖的家伙,这是要将自己弟弟的好名声毁得一干二净啊,打,打死他得了!
于是,手下也不懈怠,拳拳正中李元吉身上,当事人死咬着唇不松口,看得一旁的李安和燕朗目瞪口呆,眼见李元吉都快被打成血人,连站都站不稳了,燕朗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一把抱住罗松:“大公子,大公子别打了,再打下去,齐王真的没命了。”
李安这时也赶紧上前扶住李元吉,便关心着他的伤口,边抬起头道:“大公子别打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李元吉用仅剩的力气推开李安,胡乱地伸手擦去满嘴的鲜血,跌跌撞撞地揪着罗松袖子,浑身散发着戾气道:“你今日打不死我,别后悔。”
罗松稍稍消的气,立马被这句话拉满格,伸手又要去拽人,只见李元吉脑袋一歪,终是撑不下去,昏死了过去,病怏怏地倚靠在李安身上。
“殿下,殿下!”李安心头一慌,赶紧搀扶着人离开了北平王府。
直到李安和李元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夜中,燕朗才敢松开手,想起李元吉离开时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不无忧虑道:“大公子,这李元吉不会真被打死了吧?”
“死不了。”罗松气不打一处来,“往日里,见他跟成儿比试,每回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我心说这齐王殿下虽然人品不怎么样,还挺上进的,没曾想打的是这主意!”
罗松突然转头,眯着眼看向燕朗道:“你一直跟在成儿身边,难不成一点也没察觉到李元吉那龌龊的心思?”
被罗松那锐利的目光看得无所遁形,燕朗结结巴巴道:“当初……当初是有点觉得不大对劲,这齐王对将军也太好了些,甚至……甚至从并州调兵遣将,前去援助将军攻洛阳城……”
“什么?”罗松声音斗高,“你说李元吉被皇上问责,擅离职守,放弃守卫长安是因为成儿?不是说因为他奶娘被王世充所抓,才出兵洛阳的么?”
“那是齐王怕皇上将擅自出兵的罪责怪在将军头上,才这么说的。”燕朗硬着头皮,只得一五一十道:“途中,我们遭遇瓦岗寨王伯当的设伏,险些着了他的道,若不是齐王出兵及时,将军怕是真拿自己的性命换了单雄信单二哥的家眷了。”
罗松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眉头拧得死紧,纵然李元吉平日里胆大妄为,目空一切,但也绝不会拿长安城安危开玩笑,可他偏偏这么干了……罗松突然发觉,要让他放弃成儿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罗松瞥了眼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弟弟,还不如就像他这样,昏睡过去得了,他现在脑袋痛得厉害。刚才在书房,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没能说服宇文成都离开成儿,这会儿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更难缠的……父王,我对不住你,怕是你想让成儿早日成婚,抱上胖孙的愿望曲折异常。
且不说李元吉在罗家闹了这么一出,让罗家不得安宁,李元吉再次被抬着进府的消息传到太子府,李建成怒火中烧,罗成着实可恨,明知元吉身份,竟然屡次对元吉不敬,也不过是仗着有李世民给他们撑腰,再联想起今日晚宴之上,李世民踌躇满志,意气奋发的模样,心中一阵郁结。据父皇心腹裴寂裴大人所说,父皇是有意要改立太子,李世民如今的声望早就超过他,这怎么不让李建成心急。
李世民的数次军功哪来的,还不是他手下那些武将拿命博回来的,其中最为出挑的便是罗家罗成。从推翻隋朝杨家统治,到西征薛举父子,平定王世充,窦建德大军,剿灭刘武周,刘黑闼,哪件没有罗成的身影,可以这么说,若是没有罗家,没有罗成,李世民压根不会今天的军功赫赫。而如今,竟已威胁到自己的身份地位,李建成自是悔恨不已,早知道当初就该好好拉拢罗成,他长久待在长安城内,勤勤恳恳地辅佐父皇朝堂大事,也得到朝堂之上不少文官支持,可这些支持在兵权面前,显得尤为苍白无力。
纵然李建成再宽厚,当自己的太子之位受威胁时,也少不得多想,更何况而如今他身旁还有个吹耳旁风的,这人便是杨广和萧后之女——如意公主。
想当初,如意意欲自杀来阻止罗成征讨杨广不成,误伤了罗成之后,被罗成送回了皇宫。之后,在皇宫内和杨侑相依为命,焦急又担忧地盼望从战场上传来好消息,可传来的却是杨广被奸臣宇文化及所杀的噩耗,如意痛不欲生,可依然强忍着悲伤宽慰着小侄子杨侑,她曾幻想过依附李家,便可匡扶她大隋,替父报仇,为此,她不惜一咬牙,下嫁给李氏最有前途的下一代——李建成,但她的丈夫李建成性子宽厚,做事缺乏主见,不果断,他爱她,但是他断然不可能为了她而去忤逆李渊的意思。她不能阻止李渊称帝,同样阻止不了杨侑之死……她恨,恨他李家才是真正的豺狼虎豹!
杨如意之恨,恨宇文家杀父之仇,恨李家趁火打劫,毒杀隋新帝杨侑之仇,但最恨的还是罗家罗成!她和先皇曾那么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先皇如此看重北平府,北平府不思效忠,罗成竟然早就与叛贼勾结,里应外合击垮大隋,若不是罗成步步紧逼,一而再,再而三背地里相助瓦岗寨那群反贼,又屡次击败前去剿贼寇的大军,四明山下逼死忠心耿耿的杨林皇叔,父皇何至于落到无人可用的境地,而病急乱投医地选择全然相信老奸巨猾的宇文化及,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杨如意思及此,对罗成的恨意如野草般疯长。
这才有了不断在李建成耳畔煽风点火,肆意挑拨太子府与罗家的关系,谁让罗家是坚定不移地站在秦王府阵营的,至少让她有了挑拨的筹码。
李建成一旦动了心思,罗成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除了罗成,等于断了李世民一臂。更何况,若是没了罗成,元吉纵然会伤心,但时间能冲淡一切,他宁愿元吉还是那个嚣张跋扈,冷酷无情,目无一切的李元吉,也不想听到坊间传出任何有损皇室名誉的情事来。想到这,李建成心中越发坚定起来。
☆、第152章
武德六年(623年)二月,刘黑闼及其手下叛军将领,一并斩首。
之后,据守瓦岗寨的魏公李密在敌我悬殊过大的情况下,权衡利弊之后,大开城门,携手下文武百官一并归顺大唐,俯首称臣,双手供上大魏国,李渊大喜过望,当下拜李密为光禄卿,封邢国公,还将自家表妹嫁于李密,称呼李密为弟。
至此,唐军气势如虹,天下再无能与之分庭抗礼的一方霸主。
偏在唐朝这种如日中天的境况下,还有不知死活的,非得往人枪头上撞,是谁?
就是当初让隋炀帝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也要征讨,却屡败屡战的东北地区相对而言较大的国家——高句丽。
这高句丽所占之地,若是往上追溯到西周以前,下至魏晋时期,属辽东,为我中原领土。
后来,虽然受前朝隋文帝所封高丽王,可渐渐占据了辽东霸主地位的高句丽不满足于现状,与隋朝生出了间隙,也曾多次不把隋朝放在眼里,经常在边界搞些偷偷摸摸的袭击。当时杨坚已然不满意,与高句丽的关系也是时好时坏。到了杨广时期,人高句丽一瞧“嘿,这小子还比不上他老子”,更是瞧不上隋朝了,就连杨广要求朝见,都不来了,这下直接惹恼了杨广,这才有了杨广三征高句丽,但结果不尽如人意,三回都无功而返,也让高句丽瞧到了隋朝的“真正实力”,高句丽当权者心中更是嗤之以鼻。
虽说,隋朝如今是被推翻了,建立了新政权李家的大唐朝,可人高句丽在李渊四处征讨平定江山的路上,也没少参合,瞧瞧,一会儿勾搭突厥挑衅唐军,一会儿趁你没空的时候,欺负一下你的盟国,一会儿骚扰骚扰你边界,搞搞突然袭击,劫劫你的粮草……反正偷偷摸摸的龌龊事没少干。
李渊当时是腹背受敌,自顾不暇,虽是心中恼火高句丽这跳梁小丑的做法,但也无法顾及,李家人向来能屈能伸,这不,如今四海升平时,便想起了某位好邻居。
说起来,李渊之所以想起来这位好邻居,还是高句丽自己太嘚瑟。
公元623年,李渊寿辰之日,也是大唐平定天下的头一年,结束了连年征战,自是举国同庆,唐朝的盟国,附属国都来了,独独缺了高句丽。
本来就想秋后算账的李渊,高句丽这一招直接惹毛了他。
外加太子李建成的煽风点火,李渊在寿宴上当下一鼓作气下旨——就命罗成率军攻打高句丽,太子李建成监军,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国。
李世民见李建成垂眸侧立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再转向高高在上的那人时,那人的目光从他身上略过,落在旁处,竟有几分躲闪,李世民眸底一暗,他岂能不知道父皇的意思。想当初,征战王世充等叛军时,父皇私底下曾拉着自己的手,许诺道:“若吾儿能为父皇平定江山,父皇必不会亏待于你,当太子之位以供之。”现如今,他早已凯旋,父皇犒赏三军,却丝毫不提当日的承诺,让李世民心底生寒。
眼下,他竟然让太子监军,罗成领大将军职攻打高句丽,他这是想为太子提供契机,建立军功啊,好让太子名正言顺地登基。想到这,李世民低垂下眸,垂在两侧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父皇,若是当初你不曾许诺,倒也罢了,我不曾出战,我还可能做大唐的秦王殿下,兢兢业业辅佐太子殿下,做他的好皇弟。而如今,在你的刻意纵容之下,我早已军功赫赫,功高盖住,已然被太子幕僚所深深忌惮,如若有一日你退位,太子即位,我的下场可想而知。
正当李世民心中掀起千般浪之时,众武将对于皇帝陛下那道收回秦王殿下兵符,命其在长安城内休养生息,大肆赏赐流进秦王府的旨意也愤愤不平。武将的喜怒哀乐不如文臣来的遮掩,皆形于色,大有替秦王叫屈的意思,这不摆明了明升暗降,夺秦王兵权么?
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的文臣们见此境况,心中暗叫不好,看来秦王殿下早已在数次战役之中,夺得了武将的好感,而如今朝中武将纷纷站在他那侧,对太子殿下极为不利,所以,太子此番征讨高句丽势在必行,如此才能挽回太子在众人心目中地位,不要让那些武将,旁国以为,大唐只有一个骁勇善战,知人善用的秦王殿下,而不知大唐还有个太子殿下。
这不单单是太子府幕僚们的想法,也是李渊的想法。
李渊虽说对李世民平定大唐江山一事,赞赏万分,但赞赏归赞赏,一旦涉及到自身,也是生了恼意。瞧瞧他大唐的武将,眼里只有他大唐的秦王殿下,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了?
李渊当即对李世民不满起来,看着他的眼神深沉阴郁,连带他之前带来的那些军功也抵消了大半。
一场寿宴在各自心怀叵测之下结束。
李世民刚从宴席上下来,就被一众武将给围了起来,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笨拙的语言安慰着秦王殿下,这才让李世民心中好受些,强撑着笑意道:“诸位兄弟不用替我担心,父皇也是怜惜我,见我连年征战,体恤我,才让我待在长安城内好生歇息。”
“秦王殿下,也就你这么想,我们大伙可都看出来了,皇上这是摆明了要削你的权!”单雄信直言不讳道。单雄信对于李渊本就不抱什么好感,要知道他家大哥还是李渊错手杀死的呢,之所以归顺唐朝,刚开始是因为罗兄弟的缘故,后来又被秦王殿下的气度所折服,甘愿为之效劳,而如今,他二人之间还多了一层关系,那就是秦王殿下极有可能成为他单雄信的妹夫。原来在众将围困洛阳之时,单盈盈结识了李世民。单盈盈天真烂漫,直率爽朗的性子深深吸引了李世民,而李世民虽说没有罗成俊俏,但英姿勃发,相貌俊朗,又至情至信,最重要的一点——他本就对单盈盈有意!所以,相比较罗成的冷淡和遥不可及,从未涉及qg事的小姑娘便春心萌动了,一来二往,也已两情相悦,互诉衷肠。那作为单家二哥,自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李世民阵营了。
单家二哥话音刚落,李世民眼底的阴暗一闪而过,他又何尝不知道父皇的意思,只是他若是不从,便是抗旨,他能如何?
“哼……什么太子,既然他能打高句丽,那就去打呗,保荐罗家小弟为将做什么?还不是得靠罗家小弟为他争军功,我看他那细皮嫩肉的模样,怕是还没上战场,就累趴了,他当真以为人人都能上战场?别拖累了罗家小弟才好。”程咬金哼哼唧唧道,还没说完,就被尤俊达给捂住了嘴,支支吾吾的话从手缝里漏出,“我……我说你捂住我的嘴干嘛?本来就是,他这模样,哪里是打仗的料,一上战场,刀枪无眼,自顾不暇,罗小弟还得照顾他……他不是给人拖后腿的,是干嘛的?”
“哎哟,我的祖宗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啊?还这般口无遮拦。”尤俊达给急的,这呆子当了几天皇帝,没大没小惯了,还改不了,真以为太子也跟秦王一样好说话不成?就算太子殿下再无所作为,那也是太子殿下,要杀你跟杀只鸡一样简单。
“秦王殿下,容我说一句,皇上这是忌惮你,想要架空你,若是此番太子殿下大胜而归,那你之前的功劳便会被遮掩,只是为太子殿下做嫁衣罢了。”徐茂公略有深意地瞥了眼李世民。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哎,诸位兄弟不用多说了,圣意难违,就此作罢吧。”
转眼看到罗成,便伸手拍了拍罗成肩膀道:“罗小弟,不要听诸兄弟胡言乱语,太子殿下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我大哥的安危便托付于你了,请务必护他如护我一般,凯旋而归。”
罗成点点头道:“秦王放心。”彼时,罗成还没有想到,他答应保护的那个人却是心心念念想杀了自己。
众人见秦王一副失望透顶,依然念及兄弟亲情的模样,心中更是认定其为明主,纷纷替秦王不值,说实在的,这些人本就是些流寇,悍匪,个个心怀绝技,不是善茬,善茬也不会造反,既然认定了李世民为明主,连李渊都不曾放在眼里。李渊也正是因为深感到这点,才会对李世民颇为忌惮。
而另一边的太子府邸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李建成刚回府没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喧闹声,打开门,踏出书房,正撞上心急火燎的李元吉,不等其开口,李元吉已经开门见山,发话了:“大哥,你就不能换个人去么?罗成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就让他歇歇吧。”
李建成听得素来与自己亲厚的弟弟问责的语气,心中不悦,但面上并未显露,只淡笑道:“怎么,舍不得了?”
李元吉被他取笑得难得的脸颊微红,但很快想到此番前来的正事:“大哥,要不然你换个大将吧,你别看罗成武艺高强,其实他这人最爱逞强,又重情义,向来冲锋陷阵,当初隋炀帝杨广亲率数十万大军都没能让高句丽屈服,单单一个罗成未必是其对手。”说罢,还好心地例举了一二员大将,“我看那黑脸的尉迟恭就不错。”心里想的却是这黑炭头死在征讨战场上才好呢,竟然敢伤罗成,咱们这位齐王殿下心眼极小,这事记得尤为清楚。
“要不然,那秦琼也不错,不是说什么小孟尝之称么?想必武艺也是了得。”罗成素来看重他这位表哥,平日里没少陪在左右,若是把他支到战场上去,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他便可以取而代之守在罗成身边了,齐王殿下想得非常周全。
“够了!”李建成的温文尔雅终是破宫,眉头微蹙道,“元吉,难道区区罗成,比得上大哥在你心中分量?放眼朝堂之上,罗家罗成武艺最为高强,连四弟元霸都得让步,有他在,征讨高句丽必然事半功倍。”
见李元吉不说话,李建成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颇有些推心置腹的味道:“元吉啊,如今朝堂之上,李世民凭借赫赫战功,声望早已超过了我,若是此番大哥我不能凯旋,这太子之位怕是就要易主。此番保荐罗成为将,也是府里幕僚和我共同的想法。”
李元吉瞪着李建成,冷声道:“大哥什么时候这般怯弱了?”
“元吉!”
“从小到大,在元吉心目中,大哥一直都是最好的那个,文韬武略,无人能敌。何时起,大哥开始不自信了?竟要仰仗他人。他李世民算什么?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区区王爷,大哥才是实至名归的太子,如无意外,这大唐的江山迟早都是由你来继承的。”
“元吉,休得胡言!”李建成抽动嘴唇,如今父皇身体健壮,岂能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他人听去,少不得引起父皇猜疑,如今的他已是如履薄冰。
“再者来说,大哥若是真要那位置,元吉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以你我兄弟之情,难不成大哥还信不过我么?大哥可别忘了,元吉手中还有逾五十万的兵权。但是,别把罗成扯进来!”李元吉嗓音微提,如此肃穆,惹得李建成对这个自幼嚣张跋扈的弟弟微微侧目,竟生出几分敬畏来,“不管是大哥你,我,还是二狐狸,我们就算争得再厉害,头破血流,到头来,父皇也不会弑子,但罗成不一样,他没有这道护身符。”
“元吉,你乃堂堂大唐的齐王殿下,何必对一个罗成情有独钟?罗成他再好,再好……也是个男子。”李建成面色羞红,难以启齿。
“我不管他是男子,还是女子,我只知道那么多年,我杀过人无数,也算计过无数人,我身边从来没有真正关心我的人,奶娘算一个,但自打我掌权后,也陆陆续续从我这为陈氏家族谋了不少好处,就连大哥你,兴许对我确实有兄弟之情,但也比不过父皇那句“爱护弟弟的好兄长”的赞赏吧。”
“元吉你!”李建成想说——你竟是这般想我!但终是没说出口,他却是存了私心的,哪有无缘无故的好。
“大哥,你知道我是何时对罗成改观的么?”李元吉兀自说道,“是父皇命我去瓦岗寨喊回姐夫那次。”
李建成记得那次是济南府起义没多久,杨广遣将欲灭叛军,父皇刚刚得知姐夫柴绍竟然也在叛军之列,便命元吉秘密前往瓦岗寨,将柴绍召回,后来听说那次元吉险些丧命魏文通之手,身受重伤,幸而有罗成相救。
“那日,魏文通的大刀将我逼到死角,我浑身鲜血淋漓,痛得快要死去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才恍然,今生,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人。当时,我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死便死了……没曾想他从天而降,对我伸出援手,那一刻,他那清俊无双的容颜便在心底留下了印记。”
李建成微微皱眉,并未打断。
“之后,他又顾及我身体有伤,故意放慢脚程,偏还不承认,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他又怎会知道,那晚上我根本没睡着,身上的伤那么痛,怎么可能睡得着,我靠在树下,环抱着身体,瑟瑟发抖,就在我以为我会痛晕过去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环住,鼻翼处还能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他对我说,他不希望我死……他不希望我死……只要撑下去,撑下去就可以。(罗小成完全是被前世自己那些抗日兄弟生离死别的经历给感染了好么,真心不是特地为你。)之后,他絮絮叨叨地跟我讲了很多事,很多人,虽然我都不认识,但是他的声音让我异常的安定,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一觉醒来,我发现他离得我远远的,仿佛那晚他根本没有照顾我,也没有跟我说话,但是他不经意地拐眼偷偷停留在我伤口上的目光,却是欺骗不了人的,就算我之前对他如何恶劣,他依然对我不离不弃。”
“大哥,我从小到大,受伤无数,又有几个人关心过我的死活,又有几个人能放下身段,明明白白地对我说,他不希望我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撑下去就行……那一刻,我才深深的觉得,我是被需要着的。”
“大哥,算我求你,求你换个人吧,别把罗成牵扯进我们兄弟之争来,他心思单纯,根本不是你和二狐狸的对手,别让他成为你们俩相争的牺牲品。”
李建成对上李元吉期待的眼神,心中一动,但眼角拐到屏风后那微动的裙摆,想到如意所说的话时——那罗成如今已是秦王夺位的筹码,不除罗成,太子之位必然不稳,况且,李建成也有私心,他不允许皇室传出不容于世的畸恋,损毁李氏声誉,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自个弟弟他无话好说,但罗成这个罪魁祸首必须死。
☆、第153章
外室中李家两兄弟的争论,杨如意已经无从顾及,回旋在脑子里都是李建成那句“元吉,你乃堂堂大唐的齐王殿下,何必对一个罗成情有独钟?罗成他再好,再好也是个男子……”
杨如意此刻才恍然,原来如此!
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难怪她游说李建成杀罗成,这般轻而易举了,不是李建成让自己魅惑了,而是单单为他李家掩盖这等丑事,李建成就该杀了罗成。
只是那般盛世风华的少年……杨如意似乎又看到了初见之时,高头大马之上,于万人之中,那个救了自己的耀眼少年,想到他极有可能死在这次征讨中,杨如意的心痛快而苦涩,矛盾至极,但很快仇恨压倒一切,眼底迸发出无边的恨意:“罗成死不足惜,他欠他杨家的实在太多!”
正当杨如意心神渐渐平复之时,殊不知刚才急促的呼吸声已经惹得外室中人的注意。
就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暴呵:“谁?谁在屏障后,出来!”
“大哥,你这般算计罗成,怕是有人给你出谋划策了吧,既然人还没走,不如出来让我瞧瞧,到底是谁这般大胆,胆敢跟我李元吉作对!”李元吉扫了眼一旁略有些不自在的李建成,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不等李建成出手阻拦,直接大步往屏风处走去。
“三弟,别……”
还没等李建成把话说完,李元吉已经不由分说地大步上前,长臂一伸,直接把人从屏风后给拽了出来,往李建成身旁一扔。
女子的身子本就娇弱,哪受得了李元吉这般粗暴,杨如意一个没站稳,竟被摔得跌坐在地上,形态狼狈。
李元吉看清来人,冷哼了一声:“我道是谁这么大本事,在我大哥耳根边嚼舌根呢,原来是杨家的余孽。”
杨如意美目微垂,欲泣还休,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在李建成心底,起了怜惜之情,赶紧伸手将人扶起,换来后者一阵感激的目光。
“大哥,你倒是对这杨家的余孽够好的,绫罗绸缎,荣华富贵好生供着,就是别沉浸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你可别忘了,杨家人可是素来反复无情,最没人性的,她爹杨广那可是能杀兄欺妹,弑父乱母之人,最是狠辣,如今咱们李家夺了他们杨家的天下,你还指望这小狼崽子能一心对你?别是养虎为患,一番真心错付了。”李元吉一双阴郁的眼在杨如意身上扫视,似是早已将其看透了一般。
“殿下——如意没有……如意乃一介女流,哪懂什么国仇家恨,如意只知道殿下是如意的夫君,是如意的天。”
原本被李元吉一番话说得身子一僵的李建成,有所顾虑的时候,突然听得耳边杨如意那细如蚊般的叫唤,再低头一看,那丫头睁着怯弱的眼眸,紧紧地拽着自己胸前的衣领,依赖的模样让人不忍侧目。
李建成深吸了口气,声音生冷道:“元吉,我是不是太宠你了,以至于你竟敢不顾通报,直接登堂入室,进入我的内室。”
李元吉不快的目光在眼前两个人身上流转,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好,这就是我的好大哥,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连我也训斥起来了!我倒想问问大哥,这么多年以来,我哪次进你的房间需要通报了?”
李元吉转而看向李建成怀里的杨如意,恶狠狠道:“今日之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要是让我听到一星半点对罗成不利的消息,不管是不是你,我都算在你头上!到时候,就是大哥也保不住你,你若是不信,问问李家的旧臣,我李元吉说到做到。”
说罢,李元吉也不管身后两人什么表情,大步走出太子府。
相互依偎的两人这才晃过神来,李建成轻声安慰着杨如意:“没事的,三弟口无遮拦,你所听到的事只要不乱传,不会有事的。”
杨如意乖巧地点点头,眼底却是阴霾一片,什么叫不乱穿,就不会有事?她敢打包票,她若真的把这事说出去,第一个饶不过她的,不是那位齐王殿下,而是眼前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在他眼里,李家的声誉比任何都来的重要。
另一边李元吉从李建成府邸出来,第一件事便进宫面圣去了。
而此刻的李渊静静地盯着底下毕恭毕敬跪着的李元吉,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看了半天,也没琢磨透他这招是何意图,于是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元吉,你告诉父皇,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李元吉硬邦邦道:“儿臣只忠于父皇。”
李渊闻言,眉头一挑,不管这话是不是真心,但确实让他心里顿时舒畅不少,尤其是在眼下这节骨眼——建成和世民两派斗得明朗化的情况下。
李渊自认是了解这个三儿子的,因为他的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却让他开始不确定了。
自小,元吉就和世民不对付,而和建成较为亲厚。但是上回元吉竟然出手相助世民,围剿王世充大军,而且事后竟然是建成替元吉找的托词——是由于奶娘陈氏被抓,才引得元吉出兵!
若不是事后,元吉又主动请缨西征薛举,他险些也信了建成的托词。若说上回是陈氏被抓,元吉出兵,阴错阳差助了世民,还勉强说得过去,但紧接着元吉还在牢中面壁思过,想方设法递折子,请求西征薛举一事又怎么说?他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不怪乎李渊这么想这个三儿子,而是李元吉劣迹斑斑,实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如抢世民的侍妾,纵容手下殴打世民的部下,每回两兄弟碰头,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横眉冷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两兄弟不对盘,这元吉突然一下子转性了,也让他好奇万分。
正当他开始猜测,是不是世民允诺了元吉什么好处,将其拉拢到了自己阵营之中了。今日元吉又私下求见自己,跪在殿中央,求他让他随太子建成一同征讨高句丽。
李渊自觉不糊涂,但眼下却是让李元吉这反复无常的举动给弄懵了,他这到底是站在谁那边呢?
“元吉,朕并不希望你参与到太子与世民之争中。”李渊颇有深意地说道。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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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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