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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重生之走向人生巅峰 作者:陆田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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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走向人生巅峰

    作者:陆田

    文案

    文案 陈寅上辈子只活到二十四岁,是个搬砖的,每天红汗白汗的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娶了个媳妇儿,儿子还没生就开始闹离婚。工地上一场突发事故让他重新回到了十五岁,一切都为时未晚的时候

    一个搬砖的去混娱乐圈?当巨星?当影帝?你在开玩笑吗?

    一个气场全开重生受的登顶人生路,一个宜室宜家傲娇攻的血泪成长史

    别扭傲娇攻x貌美如花受(没错!男主角的属性只有貌美如花!)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寅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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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重返十六岁

    八月份的日头,正是最毒辣的时候。

    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们顶着烈日,有条不紊地为祖国的城市化建设添砖加瓦。

    陈寅的眼睛有些混沌,他光着膀子把砖头扔进手推车里,汗水把他的背脊晕染的油光发亮,年轻结实的肌肉线条显得十分好看。

    旁边有工友调侃他:“陈寅,白瞎了你这张脸!姓张那老娘们儿不是一直想让你日她?大老爷们儿的!上啊!白干还能拿钱,不比出苦力强?我要是有你那张脸,说啥也不干这个。”

    “人家小陈是要当大明星的人!没看见卫校那群女学生一见他就骚得迈不动步?”

    陈寅的脑子正乱着,他媳妇儿这段时间白天黑夜地跟他闹离婚,没有一刻消停的,他精神不大好,平常这些乱七八糟的玩笑他笑笑也就过去了,可今天听起来偏偏就那么不顺耳:“你俩他妈还干不干活了?!”

    俩人一看他的样子知道是真生气了,嘴里低声骂了一句:“妈了个逼,玩笑都开不起!”

    陈寅没有理会他们,推着手推车往墙根儿走,汗顺着他的眼皮一滴滴往下落,他头晕脑胀的想,一会儿得跟工头请个病假。

    他们这工程据说投资挺大,但质量真不怎么样,刚砌起来的墙就摇摇欲坠的,预制板的质量看着跟豆腐似的,一砸一个坑,这房子要是真盖起来,除非一辈子风调雨顺,否则一场暴风雨就得塌。陈寅晕呼呼的蹲在墙根儿底下想抽根烟歇一会儿,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冲他喊:“陈寅!”他抬头迷茫的看了一眼,以为是自己偷懒被逮了,正想站起来,只觉得脑袋砰得被狠狠砸了一下,之后接二连三的砖头像暴雨似的把他拍在了地上,晕倒之前他想:这回省得离婚了

    天光微亮,陈寅睁开眼的时候迷茫了一会儿,这是已经嗝儿了还是被救活过来了?

    隔壁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陈寅眨了眨眼睛,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他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胳膊,接着动了动腿。竟然一点儿毛病都没有!那一堵墙砸下来,能留着命就不错了,人竟然还能完好无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植物人在脑子里做梦呢。

    屋子里虽然昏暗,但借着熹微的晨光也能看个大概,他在自己家呢,不是他跟他媳妇儿的家,是他妈家!那个没良心的败家娘们儿果然还是把他给抛弃了,他撑着胳膊自己坐起来,听着隔壁愈发响亮的哭声,脑子里还是有点儿转不过圈儿,他姐又生了个?出事儿之前没听说她怀孕啊,难道他已经睡了一年了?

    陈寅晃晃脖子推门走进院子,典型的农村规格的院子中间种了一棵无花果树,门口拴着一条狗,见他出来,那狗摇头摆尾的过来亲他。他定睛看了看,越发觉得诡异,这不是多多吗?这狗好几年前就已经走丢了啊!

    多多围着他的腿转了个圈儿,上蹿下跳蹦着亲他,大鼻子呼哧呼哧出着气。没一会儿,西屋的门开了,他姐夫出来倒尿盆儿,不对!是第一任姐夫!他瞪大了眼盯着那个男的,觉得自己肯定是变成植物人现在正在做梦呢,这男的早八百年前就已经跟他姐离婚了!难道他姐背着他现任姐夫又跟这男的好上了?不应该啊。

    张亮从厕所里出来见陈寅还站在那儿,就说:“豆豆把你吵醒了?”

    豆豆?

    豆豆是他的第一个外甥,也就是他姐的大儿子,今年应该已经八岁了,那个哭声是豆豆的?陈寅下意识的说:“没有,我起来上厕所。”

    张亮摸了摸裤衩口袋,里面还有买烟剩下的五块钱零钱,就随手给了陈寅:“给,你外甥刚满月,你稍微忍忍啊,上学的时候买点儿东西吃”

    陈寅接过钱,整个人还有些愣怔,他难道回到了八年前?

    公鸡打鸣儿的声音回响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黎明的曙光一瞬间划破天际。陈寅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眼眶有点热,死里逃生的后怕这个时候才涌上来,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要是真死了,他爸妈跟他姐应该也会伤心吧?

    张亮倒完尿盆以后又回去睡了,豆豆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他爸妈都没有早起的习惯,家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陈寅到水龙头那儿洗了把脸,又回自己屋里把灯打开,老式台历上显示着二零零六年八月三十号字样,宜安葬,忌动土,这一天是陈寅初三复读开学的第一天。

    他爱臭美,屋里专门贴了一面大镜子,虽然因为运输不当裂成了两片,但黏在一起并不影响使用。他站在镜子前把自己打量了一番,十六岁少年人的模样,比常人多了几分俊秀,大概老天爷也看不过他上辈子活得那么窝囊。

    陈寅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拿着钱背上书包骑车出了门,多多卧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摸了摸它的头,无情的说:“我也还没吃早饭呢。”

    他刚推着车走了两步,中间那家院子也出来了一个人,高挑纤瘦的女孩子斜跨着书包从漆红的大门里倒退着走出来——陈宝,他堂妹。

    “小宝儿!”陈寅快走了两步跟上她。

    陈宝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这么叫我?”

    陈寅笑着问:“陈宇呢?”

    “死了。”陈宝对孪生哥哥陈宇一直都有着说不出的怨念,两人从小打到大,现在既不同校,早上干脆连上学都不一起了。

    “我带你?”

    陈宝斜着眼看他:“哟?今天这么好?有什么阴谋?”

    “你看你,你哥带你上学还不是天经地义的?我以前对你不好?”

    陈宝绕了一圈叉开腿坐在了后座上,扶住他的腰,说:“你小时候经常跟陈宇一起把我当猴儿耍!”

    “女的就是小肚鸡肠,这都啥时候的事儿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陈宝长腿一撑从车上跳下来,她平生最烦别人说因为她是个女的所以才怎地怎地。

    陈寅感觉到车后座一轻,一脚擦着地停下来回头看,才蓦然想起陈宝的这个怪毛病,赶紧说:“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我给你道歉,赶紧上来走了,一会儿该迟到了。”

    陈宝瞪了他一眼,这才重新坐上车:“我发现你今天格外好说话,是不是有事儿求我啊?”

    从前的陈寅十五岁的时候绝没有这么好说话,他的隐忍与好脾气不是与生俱来的,年少的时候也有过一段轻狂的叛逆期。要说为什么现在对陈宝这么和蔼可亲,大概是因为重生之后对现在的一切格外珍惜吧,而且陈宝这姑娘上辈子对他不错,两人只差一岁,小时候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能想到他,长大了之后陈宝因为脑子好使,在他们这一辈人里算是混得好的,有什么事找她也从不推拒,能帮忙就尽量帮了。

    陈寅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现在不是复读了吗?你成绩好,以后没事多教教我。”

    “哟?你怎么突然开窍了?”陈宝调侃了他一句,又说:“可以,以后你有什么题不会就来问我。”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陈寅把陈宝送到二中门口的时候给她买了份早点,然后摆摆手:“走了。”

    陈宝早上在家刚跟陈宇吵完架,一怒之下便没吃早饭,这个时候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早点,心里也有点儿暖。“你路上小心点儿。”

    十六中是全市最臭名昭著的中学,也是陈寅复读的学校,里面的孩子基本没什么学生样儿,一个个把自己打扮得妖魔鬼怪的,以抽烟喝酒混社会为荣。上辈子陈寅也算是里面的一枚低调分子,他有时会跟着这群妖魔鬼怪抽烟喝酒起起哄,偶尔参与一场热血斗殴。

    开学第一天,陈寅周正的容貌和不出格的装扮为他赢得了全校过半师生的关注,这很正常,上辈子他也是这么引人注目。时过境迁,重新回到这里,还是一样的校风,还是原装的味道。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级,时间还早,里面仅有一两个真正准备中考的好学生在早读,其他牛鬼蛇神们还没来。

    真正好好学习的孩子大多是周围郊县的,穷乡僻壤的地方,每天的饭食勉强糊口,穿得破衣烂衫的,看着让人心里难受。

    陈寅随便找了张后排的桌子坐下,拿出书本翻了两页,尽管经历了八年的沧桑岁月,那些淌过脚下泥土的汗水和压断脊背的生活重负并没有教给他一丝一毫书本上的知识,他如同上辈子十五岁时一样,翻开课本两眼一抹黑。

    去年刚刚用过的初三课本,因为没怎么翻阅过,保养得还挺好,卖了都不掉价。陈寅呼了口气,在每一本书的扉页上认认真真写上自己的名字。

    新的人生开始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班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他们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小伙子,姓刘,平板身材看着跟弱鸡似得。开学第一天,他有意整顿一下纪律,刻意扮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脸,不过在台下这群牛鬼蛇神们的眼中,就跟看着一只y似的。陈寅看着他,心知这个刘老师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的宏愿在这个班是不可能达成了。

    刘老师软绵绵的嗓音在台上讲了一嘟噜他这学期的教学目标和对他们的期许,底下的学生没一个人在听得。随即他的手在班里划了一圈儿,四指并拢朝陈寅那个方向点了点:“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陈寅愣了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我叫陈寅。”

    “以后陈寅同学就是我们班的班长了。”

    ☆、第2章 班主任刘小军

    在刘小军选无可选的情况下,陈寅摇身一变成了这个班的班长。周围登时一片起哄声,吹口哨的、大喊大叫的、拍手的,反正没一个人的态度是预备服管的。他有些无奈的站在那儿说:“老师,我不行的。”

    刘老师站在台上也很无奈,初来乍到时的豪情壮志早被现实打击得一点儿不剩,被派到这个班的原因也是因为此班素来风评最差无人敢管。进了班他才发现,事实果如传言所说,这整个班的人都没个学生样儿,就陈寅一个看着还正常一点。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个班根本就不用管,也没法儿管。就剩最后一年了,愿意学的学,不愿意学的你管也没用,有的学生人家有自知之明干脆就省事儿不来,还有的学生比老师还横,你敢说他一句,他就敢操翻你全家,保不齐连牌位都不放过。

    之前有个老教师,都五十多岁了,因为上课说了一个学生两句,放学被堵在胡同里威胁,心脏病都犯了,差点儿就交代在那儿。虽然那个学生后来被开除了,但从那以后再也没老师敢教育班上的刺儿头了,谁也不想再来那么一出。

    刘小军那一点儿桃李满天下的小心思在看见这满屋子的人以后被浇得一星儿火种都没了,他看着陈寅,软绵绵的声音好像带着点弱势的撒娇:“没事儿,你肯定行的。”

    陈寅叹了口气,希望这老师可千万要拿他这个班长当摆设,没事儿别布置什么任务,这一屋子中二少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早读下课之后,刘小军夹着教案和课本走出了教室,虽然下节就是他的语文课,但他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这屋里多呆了,强装出来的气势在进了办公室的那瞬间就像被戳了洞的气球,滋儿得一声就跑完了。

    陈寅趁着这几分钟时间去小卖部买了张鸡蛋饼,三两口给干完了。

    上课铃响起来的时候,学生们懒懒散散回了教室,刘小军也夹着教案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走了进来,无论如何课还是要上。

    陈寅在最后一排看着他动作,觉得这个老师有点儿意思,以前他从没仔细观察过老师,即便观察也是秉着一种坏学生挑刺的原则,像现在这种情况真是少之又少。首先,这个老师长得挺好,眉清目秀的一张脸,就是个儿有点儿矮;其次,对待课堂挺认真的,就算底下那群人全趴着睡觉,他也还是很认真的履行自己的职责。“‘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这一句除了歌颂祖国山河的壮美,还有一个作用是承上启下”

    陈寅用圆珠笔在那句词下面画了条线,标上:山河壮美,括号,承上启下,括号完。

    “好,下面有哪位同学能帮我解释一下这首词主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刘小军圆圆的眼睛在教室里搜寻了一圈儿,看见陈寅记笔记还挺认真,就说:“陈寅同学来回答一下吧。”

    “那个那个”陈寅犹犹豫豫的站起来,半天说不出话,就在刘小军准备放过他让他坐下的时候,他咬了咬牙张嘴了:“表达了作者的壮志豪情,英雄情怀!”

    “非常好!非常好!”刘小军激动地给他鼓了鼓掌:“这首词反映了我国革命曲折而豪迈的历史进程”

    接下来的内容陈寅没怎么听进去,他紧张的脸都红了,自中专毕业以后他就没进过教室没翻过书,更别提在课堂上发言了。他跟人交流最多的时候就是在工地上听那群大老粗瞎逼逼,而且说得也不是什么有意义的内容,最常聊得是女人、工资,工资、女人,偶尔有人会揪着在新闻联播上看来的一个新闻热点说个不停,但内容大多是天马行空的胡乱猜想,国家领导人也不过只认识出镜率高的那几个,而且话题最后的结语往往会是:“国家大事哪是咱们几个平头老百姓能胡说得?”

    升斗屁民陈寅坐下来平静了一会儿,默默告诫自己:你是要成为高富帅的男人!怎么能因为发个言就被打败了呢?你还想回去搬砖啊?

    而且发言之后的感觉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糟糕。因为全班除了他就没几个人在听课,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配合刘小军的课堂,刘老师就往死里鼓励陈寅,经常抽他回答问题,下课还把他拎到办公室去说话,再后来,甚至给其他几科的老师打招呼关照他,让陈寅十分感激感动。

    中午放学陈寅骑着车回了家,多多卧在门口翘首以待的欢迎他,堂屋里是哗啦哗啦搓麻将的声音。他停好车摸了摸多多的脑袋,走进堂屋里,跟打牌正打得热火朝天的妈说:“妈我回来了,做饭了没?”

    他妈刚摸了一张牌打出去:“三条。”百忙之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去厨房看看,你亮哥应该做了。”

    “好。”

    他妈的牌友们都认识他,还有几个坐在旁边儿观战没上场的,看见他说:“大学生回来了?”这等讽刺挖苦,自大家知道他中考只考了三百来分儿之后就源源不断,虽然他们自己家的孩子也不见得有什么大出息,但人们总是更乐于奚落别人家的不堪。

    陈寅心情好,不跟他们计较,笑着说:“还早,等我考上了给你们发糖。”他绕过堂屋跑到厨房,灶上果然放着半锅汤面条,还冒着热气,他盛了一碗又从旁边的筐里拿了个烧饼,端着碗回了自己屋。

    认认真真学习的时候体力消耗就是快,他早上塞那一张饼两节课就消化完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张亮做得汤面条都没那么难入口了。要说汤面条,还得数他媳妇儿的手艺好想到这儿,陈寅的心里又不自在了,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不长心,又啃了几口烧饼,勉强把心里那股难受劲儿给压下去了。

    要说陈寅上辈子跟他媳妇儿结婚的时候也算是金童玉女羡煞旁人,俊男美女的组合光是靠颜值就能秒杀一片,但结局却是那么的让人痛心疾首。陈寅空有一张脸,没钱没权没背景,他媳妇儿不愿意跟婆婆住在一起,当初他俩结婚时候的婚房都是租的,他搬砖每个月就挣那么仨瓜俩枣儿,俩人平时连馆子都不敢下。这么想想,陈寅也挺理解他媳妇儿了,谁不想过好日子啊?

    他默默吃了一大口面条,把泪水憋回眼眶里,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成为高富帅的男人,娶白富美的老婆!

    吃完饭把碗筷送回厨房里洗了,他回屋趴到床底下把初中前两年的课本儿找出来,上面都已经落灰了,瓤儿倒是保存的很好,基本没什么阅读痕迹。他把要考试的那几门儿找出来放在桌上码好,计划着每科每天看一课,然后趁着中午的这点儿时间又把上午讲过的内容大致复习了一遍。

    本来还想眯五分钟觉,一看表时间来不及了,他蹬上车就走了。

    中午走的时候碰见陈宇,俩人打了个招呼一起骑车上学。陈寅问了句:“小宝儿走了?”

    “走了,刚吃完饭就走了,也不知道天天去学校忙啥。”

    陈寅心说,忙学习呗,还能忙啥?跟你一样忙着玩儿?他脑子转了个圈儿,说:“她们学校老师管得严,估计作业多吧。”要搁以前,俩人见面不管有事儿没事儿陈寅都能跟他乱七八糟的侃上半小时,但他现在不是那个真正十五六岁的少年,那些有关成人世界的猜测与幻想他也不再憧憬。他张了张嘴,没话找话:“你中午吃得啥?”

    “红烧排骨、大米饭。”陈宇说完又嘿嘿笑了:“大娘又没给你做饭吧?”他学习比陈寅强点儿,而且家境也好一些,心里一直隐约有那么点儿不知所谓的优越感。

    陈寅心想:我没吃饱饭你就那么高兴?嘴上说:“亮哥做了汤面条。”

    幸而他们俩的学校地址南辕北辙,骑到村口儿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陈寅一路哼着歌到学校,半路买了个面包,预备课间饿的时候垫肚子用。

    到底是初中生,开学前几天也不敢太张狂,教室里的人基本还是满满的。陈寅到班里的时候他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个穿着粉红裙子的姑娘,一见他进来,那群牛鬼蛇神又开始起哄,口哨都吹出高低声部了。他仔细定睛一看,发现还是熟人,他前前前前不知道第几任前女友,好像叫什么薇薇。

    陈寅背着书包越走越近,那姑娘坐得稳如泰山的,他都已经走到跟前儿了,她还是一动不动,没办法只好开口:“你想跟我换座位?”

    姑娘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坐一会儿都不行啊?”

    “”他努力回想着从前的年少时光,却怎么也记不起当初是如何跟这个薇薇勾搭上的了,于是说:“行,行,你坐。”然后自己背着书包走到讲台那儿坐下了。

    王薇薇一下子就尴尬了,脸都气红了,蹭得站起来,扬着脸哼哼得故意绕着讲台走了出去。

    陈寅见她走了,就背着书包又回到了自己位子上,把下午第一节课的课本儿拿出来放好,捧着英语书开始背单词。周围人议论的声音渐渐大起来,不过自那以后也给他挡掉好多桃花,校花王薇薇都看不上,还能看上谁?

    ☆、第3章 同性的秘密(一)

    晚上回到家,陈寅吃完饭钻进屋里写作业,他落下的东西太多了,等他磕磕绊绊的写完,又开始翻以前的课本,这是个艰难的过程,文史类的科目还好说,数理化真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看就能看懂的。他打小就缺学习这根弦儿,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没被老师表扬过,那底子不用说也是够差了。

    他自己坐在书桌前啃了一会儿,把实在不懂的地方圈了圈儿,然后又琢磨了几遍,拿着书去了陈宝家。

    开门的是他堂叔陈小虎,正叼着一根烟准备去他家打麻将,看见他还挺高兴的:“吃饭没有?没吃叫你婶再给你做点。”

    陈寅赶紧说:“吃过了,我来找小宝儿问几道题。”

    陈小虎素来不关心孩子们学习上的事儿,只知道陈寅原来成绩挺差的,现在这是上进了?他也没在意:“那你赶紧去问吧,她在屋里写作业呢。”然后自己走了。

    屋里的人刚刚吃完饭,陈寅的堂婶正在收拾碗筷,见他进来忙招呼:“吃饭了没?”

    他赶紧说:“我吃过了婶,您忙吧。我来找小宝儿问几道题。”

    陈宇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发短信,听他这么说,抬头一脸你就别装了的表情:“哟?啥时候这么爱学习了?装得挺到位啊,还知道拿书呢。”

    陈寅笑了笑没说话。

    陈宝叉着手从房间里出来,斜了他一眼:“装?有本事你也装一个?一肚子草包有脸说别人。”眼看又是一场混战,还没等陈宇发作,他奶奶就先发制人骂了他的胞妹:“会不会跟你哥好好说话?”

    于是陈宇洋洋得意的晃了晃脑袋,陈宝则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们兄妹二人的矛盾几乎从两人出世的那天就相伴相生,一直到陈宝大学毕业,二人的关系才稍稍好转,而他们的奶奶也是在那年去世的,这两者之间的先后顺序容不得人细想。

    陈寅跟着陈宝回到房间,抓紧时间问了几道题,听懂之后没待多久就走了。

    等陈寅从陈宝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他站在泥土铺就的小路上抬头看了看天,农村邻里间窄小的过道将天空切割成细细的一条,弯弯的月亮还是跟以前一样明亮,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他真的重生了。

    陈寅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复杂的数学公式和英语语法将他的脑袋撑得满满的,上辈子是搬砖被砸死的,这辈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坐进办公室里喝茶是不是能幸免于难?可万一老天爷就是跟他开玩笑,八年以后重新以另外的方式把他给弄死了呢?

    想到这儿,他笑了笑,唉,反正不管怎么样,能多活这八年咱就自己偷着乐吧,搬砖的时候后悔当初没好好学习,现在有机会了,不管这非自然的重生现象是怎么回事,他都准备好好珍惜。

    开学近两个月,陈寅的班长职务形同虚设,刘小军除了在刚开学的时候将他任命为班长,其余时间并没有让他做过什么管理班级的事。

    作为一个刚出校门的师范毕业生,刘小军谨记着‘树德育人’的校训。他是个挺浪漫主义的人,从来没觉得考试分数能代替一个学生的价值,他也没指望这群吊儿郎当的社会不安定预备军能给他提高什么升学率,但刘老师觉得,即便教不会书本上的知识,他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群孩子学会好好生活、爱惜自己、远离暴力、弃恶从善。于是,不管这群牛鬼蛇神们表面上多么凶恶不服管教,刘小军还是锲而不舍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谆谆教导。

    对于此时教室里的少年们来说,那些老套的人生哲理他们一知半解根本不会往心里去,甚至看着刘小军傻兮兮的模样还会觉得这人真逗。他们嘴里随便敷衍着,作业照旧空白,烟酒不忌,群架还是会拉帮结伙,不过每到刘小军上课的时候,这群人虽做不到认真听讲,但也绝不会像刚开始那样在课堂上捣乱了。刘老师哭笑不得的看着讲台下面黑压压一片昏昏欲睡的脑袋,安慰自己:最起码给想学的人创造了一个安静的学习空间不是?

    陈寅的基础太差,他经常需要补习到深夜才能完成每天给自己规定的学习任务。家里环境不好,他妈寒暑不辍,常年坚持着在堂屋支麻将摊儿的习惯,而且一打就是通宵,哗啦啦的声音时而伴随豆豆高亢的哭闹声,形成无限循环的背景音乐。刚开始他还经常去陈宝家叨扰,但都是初三生,陈宝的学习负担也很重,他不能老这么麻烦人家。

    后来他问刘小军要了班里的钥匙,早读之前和放学之后都会在教室里多待一会儿,初三老师们的办公室跟教室一个楼层,是所有人下楼时的必经之地,有的时候正好赶上任课老师没走还能问几个问题。

    这天陈寅收拾书包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锁门儿的时候遥遥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人,披肩发瘦高身材,他也没在意,锁完门走过去的时候,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王薇薇。

    那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专注的往办公室门缝里瞧,根本没感觉身边来了人,屋里面黑乎乎一片,依稀可以看见两个纠缠在一起拥吻的身影,陈寅心想,这是俩老师发展办公室恋情呢?他轻轻推了推王薇薇的肩膀,把她吓得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虽然及时捂住了嘴,但这声响还是惊动了屋里的那对鸳鸯。

    陈寅拉着王薇薇狂奔下了楼,躲在一楼的楼梯间,他只是单纯觉得撞破了老师们的好事很尴尬,如果双方不打照面,这事会好处理一些。王薇薇喘着气惊魂未定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们都在等办公室里那俩人离开。

    没过多久,隔着几层薄薄的砖头传来两个人下楼时皮鞋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陈寅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判断了一下他们学校建材的质量。那俩人边下楼边说话,其中一个男声说:“别担心,这黑乎乎的谁能看见啊?”

    陈寅竖着耳朵分辨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这是哪个老师,王薇薇皱了皱眉,紧接着陈寅就听到了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声音:“你别说了。”那声音带着些懊恼和无措,软绵绵的男性嗓音好像永远有那么点儿弱势撒娇的味道。

    陈寅瞪大了眼睛跟旁边的王薇薇对视了一眼,对方亮晶晶的眼珠子在黑暗中白了一下,两人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等确认刘小军跟他的朋友走远之后他们才从楼梯间出来。

    自从上次王薇薇被陈寅当着全班人的面削面子之后,俩人就再也没说过话,王薇薇每次碰到他都视若无睹。陈寅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做法实在欠妥,他急匆匆的想要与过去彻底割裂,觉得当初的那个自己无知又不堪,却忘了无论往事多么不堪回首,那都是他自己走过的路。

    夜色渐深,两人慢慢走出校门,陈寅问了一个跟此情此景毫不相关的问题:“你那个美瞳还夜光啊?”

    王薇薇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欠打呀?”

    陈寅揣起手不说话了。

    见他不说话,王薇薇笑了,问:“你跟刘小军关系是不是挺好啊?”

    “他跟班里人的关系都不错吧?我感觉班里喜欢他的人还挺多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的?赶紧去治治。”

    陈寅笑了:“那你上他的课怎么突然不化妆了?”

    王薇薇又翻了个白眼,这次却没否认。“我走了。”

    陈寅走出校门才想起自行车还没推,门岗正准备关大门儿呢,就见他噌得一个闪身钻进来了。大爷站在那儿看着他:“你身手够矫健的啊?没看见关大门儿呢吗?挤着你了算谁的?”

    陈寅连连作揖:“不好意思,叔,我忘推车了。”

    “净顾着跟小姑娘说话了吧?”

    “”陈寅知道肯定是刚刚跟王薇薇走得时候被看见了,那刘小军跟他朋友是不是也被看见了?不管有没有被人看见,陈寅都不能把目击者杀人灭口,他也没问,省得原本没在意被他一提人再想起来。他嘿嘿笑了两声:“叔,就等我两分钟。”然后再次身手矫健的蹿到了学校操场后面的车棚里,跨上车跟飞似的就跑了,路过门岗的时候还打了声招呼:“叔,关门儿吧。”

    他一路上把自行车蹬踩得像风火轮,脑子一圈圈无聊的思考着,放学回家这半个小时的路程是他每天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一般会放空自己,或者想想那天上课的内容还有什么没听懂。

    但今天是个例外,他在想别人的事情。同性恋这个名词对他来说相当陌生,上辈子活到二十四岁都没怎么接触过,不过他知道这个词,虽然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从哪儿听来的了。

    对于娶过媳妇儿并且预备生孩子的陈寅来说,人体基本的生理构造他还是挺清楚的,男的浑身上下就两个稍微大点儿的洞,上面一个下面一个,上吃下排,想想插哪儿都挺不合适。他还挺保守的,光是想想都觉得菊花一紧,不过这事儿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就是胡乱想想,跟他有关的是刘小军。当然,刘小军疑似同性恋这事儿其实跟他也没多大关系,他是不是同性恋跟他讲不讲得好课没什么必然联系,就算刘小军被人插屁股,也还是一个对他有恩情的语文老师。

    但王薇薇也知道了这事儿,事情就不是他陈寅一个人能控制的了。

    ☆、第4章 同性的秘密(二)

    刘小军这人不错,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只对好学生好,或者只对自己看得顺眼的好,他对所有的学生都一视同仁,这点很难得。

    王薇薇这样爱漂亮的女生虽然招男孩子喜欢,却也容易招老师讨厌。初中三年,每个任课老师对她的评价都是:心思没放在学习上。从来没人夸过她,但刘小军就夸了,不仅夸她漂亮,还夸她妆化得好,还说她要是往美容美发业这个方向发展指不定大有可为。虽然最后的总结语是:“现在高端的造型师知识水平都挺高的,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努力一下。”不过王薇薇听着心里舒服,从那以后上刘小军的课多少会听一点儿。

    据陈寅上辈子的了解,王薇薇是个挺不错的姑娘,虽然有点儿小心眼儿,但人不坏,而且知好歹,所以应该不会把这事儿给捅出去。

    王薇薇确实也没打算坑刘小军,但对于一个刚刚活了十五年、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姑娘而言,同性恋这个词儿实在太新奇了,她虽然在陈寅面前强作镇定,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老娘见多识广的架势,但其实心里早就已经风起云涌八卦之魂燃烧个不停了。她也知道这事儿不是能随便说的,于是憋死了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煎了半个晚上,终于还是忍不住给自己的好闺蜜打了电话:“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发誓!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们班主任是个同性恋!对对对就是那个对我特好的刘老师,我昨天放学的时候看见他在办公室跟一个男的接吻了!”

    刘小军这两天上课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的,明显没以前那么精神了,就像只受了惊的小松鼠,看着可怜兮兮的。他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如果性向的事情被传出去,这饭碗多半保不住。而且直觉告诉他,那天应该是有人看见了,要不然声音不会那么近。

    于是每天每天,他就像那个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的老头,绷紧了神经。

    事实证明,誓言这个东西实在不靠谱,王薇薇的闺蜜嘴巴虽然不大,但也绝对不小,于是刘小军那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不知触到了谁的敏感点,竟然有人开始调查他,还把他跟他男朋友的照片全放到了校内的贴吧上。

    刘小军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他瘦了一圈儿,此时学校的处理结果虽然还没下来,但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事已至此,这个学校他多半是待不得了。

    校园里学生们看他的眼神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刘小军是个内心挺敏感的人,他本来准备直接请辞的,后来想到班里的那群人,心里挺放不下的。

    那天他到班里的时候,学生们正挨个儿在联名上书的纸上签字,他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抬头是:致尊敬的校长。

    底下正文的内容不多,就一句话:一个人的性向并不影响他的教学质量,我们初三六班全体同学都希望刘老师能继续任教。之后是密密麻麻四十六个学生的签名。

    刘小军抿了抿嘴,眼眶忍不住红了,他站在讲台上低下头,忍了忍,终于把泪意憋了回去。“谢谢你们”

    王薇薇在台下失声痛哭,她特别想说一声对不起,可她不敢,她怕刘小军恨她,怕班里其他同学孤立她,可她真不是故意的,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打死她也不会说出去。

    刘小军低着头整理了一下心情,扯出了个笑,然后扬扬手里的那张纸。“谢谢同学们如果我能继续留任,一定要请你们吃一顿大餐。”他顿了一下,咬了咬唇,又说:“如果我不能继续教你们,也希望你们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别因为我不在了就放纵自己。朝着自己的梦想,不管它多么不可思议,多么遥不可及,只要你不停下脚步,就一定会离它越来越近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台下的大部分女生都哭了,个别感情丰富的男生也流了眼泪。这堂课是开学至今唯一一节没有学生睡觉的课堂,每个人都瞪着大大的眼睛,不管听不听得懂,都在努力的配合刘小军。

    下课陈寅把那张写满名字的联名上书交到校长办公室,校长拿着扫了两眼,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这句话有很多的可能性,配合上前面那声叹息,陈寅理解为校长对刘小军这件事的处理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他原本准备迈出门的步子也顿了一下,又转了个方向回来,说:“校长,我们班的同学真的都很喜欢刘老师,很多人因为刘老师都开始有梦想了,以前他们连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所以刘老师的对象是男是女,对我们来说真的没多大关系。”

    校长听着这话笑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寅心里头有点儿憷了,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也覆水难收了。“陈寅。”

    “陈寅”校长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说:“好,我知道了。”

    陈寅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外面有班里的几个人在等他,王薇薇一见他出来,赶紧过来问:“怎么样?怎么样?”

    陈寅摇了摇头,他感觉希望不大。这事儿要是有人私信捅到校长那儿,以校长刚刚的态度估计也就是把刘小军拉到办公室去说两句,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可关键是此时已经满城风雨,根本不是校长一己之力能压下去的,而且还有家长、社会各方面的压力,最终很难善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王薇薇,后者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轻声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陈寅没说话,剩下的几个人也沉默了。

    当天下午,刘小军收拾了他留在办公室的东西,就离开了,他男朋友站在校门口等他,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的,见刘小军出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刘小军站在校门口回头看了一会儿,他的学生们一个个正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望着他,他不得已又走回楼下,挥挥手,说:“回去上课吧。”

    不知道是谁先起得头,朝着楼下鞠了一躬,接着剩下的人也跟着弯下了腰,走廊里不宽敞,四十多个人弯着腰根本站不下,队伍默默的延伸到了另外的班级,那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刘小军却红了眼,最终他还是没绷住哭了,也弯腰九十度朝学生们长长的鞠了一躬,等他站直的时候,泪已经流了满脸,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每个人都听见了:“谢谢你们。”

    一直等刘小军和他男朋友走出好远,初三六班的学生们才重新回到教室,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任课老师站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行了,继续上课。”

    台下没人反驳他,这一下午的课班里都很安静。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刘小军跟他男朋友去了另一个城市发展,只不过不干老师这行了。

    他走之前王薇薇去了他家,见到她的时候刘小军还挺惊讶的,不过更多的是高兴。两人先是说了说近况,王薇薇学习成绩提高了很多,让他挺欣慰的,又问了班里其他人现在的情况,她尽量拣好的说:陈寅现在是年级第一了,班里还有一个原来打架特厉害的同学也准备走体校的路子了一直到快走的时候,王薇薇才咬了咬唇开口:“刘老师,对不起。”

    刘小军愣了一下,他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没关系。”

    “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没忍住”她捂着脸呜呜的哭了。“刘老师,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刘小军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笑了笑:“没关系,知道你不是讨厌我故意赶我走就行了,我原谅你了。”

    这一年的中考成绩跌破全校师生的眼镜,六班有一半儿人都考上高中了,要知道以他们学校的成绩,每年有很大一部分毕业生都选择辍学或者读技术类专科学校,这届的成绩算是出人意料了。

    陈寅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他跑到小卖部买了瓶水,哗啦啦灌下去半瓶,胃里顿时舒爽了很多。回到家的时候他妈还在打麻将,豆豆坐在学步车里滑来滑去,家里人对他的成绩压根儿不抱什么希望。他把书包扔沙发上,从学步车里把豆豆抱出来,说:“吃雪糕不吃?”

    豆豆说话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听见雪糕两个字立刻两眼放光,挥着手一直重复:“糕糕,糕糕”

    “别给他吃太多。”陈寅他姐陈宁说了一句,又问:“你考咋样?”

    陈寅颠着怀里的外甥,笑了笑,说:“应该还可以,你们把学费准备好吧。”

    “哟?”陈宁大眼睛翻了一半笑着看他:“我可记着你的话了啊,咱到时候别丢人。”

    陈寅抱着豆豆出去了,边走边说:“记着吧,过几天就让你见证奇迹。”

    ☆、第5章 择校费要一万八

    陈寅抱着豆豆走到村口的时候,刚好碰到陈宝,她背着书包从公交车上下来,看见陈寅笑了笑,走过来对着豆豆张了张手,说:“让小姨抱抱。”

    豆豆是那种很招大人喜欢的孩子,谁抱都不哭,见陈宝伸手,就笑嘻嘻的搂着她的脖子凑了过去,然后说:“糕糕,糕糕”

    陈宝抱着他颠了颠,笑着说“你可真够便宜的,一根雪糕就把自己卖了?”

    豆豆咯咯咯笑着,抱着她的脖子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三个人走到就近的小商店,买了两根雪糕,陈寅把豆豆抱回来,把雪糕拿得远远的,自己吃一口,给他舔一口,搞得小孩儿伸长了手来抢。

    陈宝吃了口雪糕,仰头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有点儿活过来的感觉:“你考得不错吧?”

    “还行,应该没啥问题。”陈寅伸长了手把雪糕拿得远远的,逗着外甥来抢。“你呢?有把握考到向阳没?”

    陈宝斜着眼看他,嗤笑道:“你都有把握了,我还能没有?”

    豆豆挣扎了半天,陈寅终于把剩下的冰糕棍儿给了他,笑着说:“那行,咱俩也当一回校友。”

    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陈寅正被他妈打发去村头的小饭馆里打工洗碗,临走前他打电话查了分数,听着那分儿笑着松了口气,拿上包拐到堂屋跟他妈说了一声:“妈,中考成绩出来了。”

    他妈烫得方便面似的脑袋从麻将桌上抬起,问了句:“多少分?”

    “五百七十九。”

    她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麻友们先炸了:“考这么好?!”“能上向阳了吧?”“长得排场学习成绩还那么好,翠芝你真有福气。”

    陈寅他妈苗翠芝同志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呆愣了一会儿,问他:“能上向阳?”

    “这还不好说,不知道今年分数线是多少。”陈寅从电视柜上拿了五块钱,说:“我去上班了,你们玩吧。”

    等他走了以后,苗翠芝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打牌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她没想到陈寅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虽说这一年这孩子看着上进了不少,但她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又打了两圈儿,实在打不下去把位子让给了别人:“我去给我们陈寅做午饭。”

    能让陈寅他妈放下麻将去做的事儿一般都是大事儿,陈寅也没想到自己还能享受一回这种超高级待遇,上辈子的记忆里他也就娶媳妇儿的时候享受过一回。

    半下午回家的时候厨房里还飘着饭菜的香味,堂屋里也没了哗哗的麻将声,这气氛很诡异,陈寅在院子里愣了两秒钟,狐疑的看了一眼卧在院子里的多多,问它:“出啥事儿了?”

    多多还以为逗它玩儿呢,立刻摇头摆尾就站了起来,围着陈寅直转圈儿,两只前爪也跃跃欲试的往他身上扑。

    “快进来吃饭。”苗翠芝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陈寅拍了拍多多的脑袋,拽了拽书包带子进了屋,笑着说:“咋没打麻将?”

    他妈正从锅里盛汤,低着头没说话。

    陈寅想了想,大致也猜出来点儿,就没再讨论这件事。他看着那满满一锅的排骨汤,有点儿反胃。“妈,别盛那么多,我在饭店吃过了,多了喝不下。”

    苗翠芝一听这话,把汤勺撂回了锅里,说:“那你自己盛吧。”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是有愧疚的,当初陈寅的成绩烂得像臭狗屎的时候她都没愧疚,这回他考得这么好,都能上向阳了,她反而愧疚了。她今天坐在沙发上等了半个下午,脱离了喧闹声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等到陈寅回来,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寅端着汤碗,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吃,一个是因为他实在吃不下了,另一个原因是,他已经习惯了堂屋里充斥着喧闹的声音,习惯了一个人躲在自己屋里吃饭。“妈,我回屋了。”

    等陈寅迈出步子,苗翠芝才开口:“你等会儿。”

    陈寅回头看她:“咋了?”

    午后的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苗翠芝就着那道光看他,才发现,自己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帅了。

    她想了想,说:“你别去餐馆儿洗碗了,在家看书或者跟同学出去玩儿吧。”

    “那太好了。”陈寅笑着说,这种活儿他上辈子可真是干够了。

    苗翠芝从麻将桌下面的抽屉里摸了三百块钱出来:“给,这是给你的奖励,别乱花。”

    没过几天,向阳高中的录取分数线就下来了——591分儿。陈寅的堂妹陈宝已经顺顺利利的进了向阳的火箭班,可他离普通班的591还差了十二分儿,这着实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

    比向阳稍微差点儿的高中——十一中的分数线也出来了,以陈寅的分儿妥妥能上,但他多少有那么点儿不甘心。虽说他不是一个真心爱学习的人,可向阳跟十一中的升学率在那儿摆着,是个人都分得清好坏。而且向阳住校,正好他可以远离他们家每天哗啦啦麻将声的喧嚣。

    第三天,向阳一批的录取名单新鲜出炉,除了恭喜榜上有名的那些莘莘学子,还要祝贺倒霉催的差了十二分儿的陈寅同学——学校第一批的人数没录够。

    降分儿的那天,陈寅一大早就守在向阳的大门外,看着里面的负责人一会儿亮出一面小黑板,一会儿亮出一面小黑板,上面的分数一点儿一点儿往下降,每一分都降得扣人心弦。

    第一次亮黑板的时候,上面写着——585,降了六分儿。外面等着的学生一看自己的分儿够了,拿着成绩单从学校开得那道窄窄的小门进去,高兴得像是迈进了大学的门槛。

    陈寅蹲在那儿一个一个数着进去的人数,一个,两个,三个十八个,他蹲在那儿喝了口水,头上都冒汗了。

    第二次亮黑板的时候,上面写着——582,降了三分儿,又进去了几个人,陈寅在心里捏了把汗。

    第三次亮黑板——580。

    他坐在地上呼了口气,579,只差一分儿,大约是没什么戏了,这一天不止是向阳录取的最后一天,也是十一中的报名截止日期。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准备蹬上自行车抓紧时间往十一中赶。

    其实陈寅的分数还是能上向阳的,不过得交择校费,一万八,他没打算让家里掏这笔钱。

    陈寅刚从地上站起来,他的手机忽然在兜里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妈,怎么了?”

    他妈那头像是在慌着干什么事儿,气息有点重:“你别去十一中了,在向阳门口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陈寅一听这话,明白了,赶紧说:“妈你别来了,一万八呢,干点儿啥不好,我将来娶媳妇儿还用呢。”

    “别说废话,在校门口等我,我马上过去。”苗翠芝说完挂了电话。

    陈寅站在那儿忍不住笑了,心里有点感动,他爸在他小学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留下了点钱,他们家日子虽然过得不是特紧巴,但也没多富裕。凭着他妈那点儿退休工资跟他爸的抚恤金,苗翠芝同志能做出给他花一万八的择校费这样的决定还是挺需要勇气的。

    没过一会儿,陈寅的电话又响了,还是他妈打来的。“你现在赶紧进学校!你们初中校长刚给我打电话,给你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快进去报名!”

    这无异于喜从天降,陈寅站在那儿先是愣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赶紧往学校里跑。报名站那儿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他喘着气跑过去,负责报名的老师看着二三十岁,见他的样子笑了:“别慌,等着你呢。”

    陈寅咧着嘴也笑了,把成绩单和各种证件交了:“谢谢您。”

    那老师边登记边说:“别谢我,要谢就谢你们十六中校长吧,据说咱们校长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向阳高中的生活跟陈寅两辈子加起来的所有经历都不一样,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式的生活说实话没什么乐趣,但他必须承认,这里的学习氛围是他有生以来待过的最浓的地方。

    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拼了老命考上大学,可考上大学之后他要选什么专业呢?毕业之后他又该干什么呢?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陈寅觉得自己即便不搬砖了也不是什么特别能坐得住的人,而且他脑子不是特别好使,要不然随便剽窃个上辈子别人的创意、做生意炒股,随便怎样都能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吃穿给赚出来。投资房地产倒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生意,可他没本钱。

    陈寅利用每节课的课间思考了两天,最终决定去找陈宝沟通一下。他这堂妹一向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上辈子说上北大就上北大,说出国就出国,说拿奖学金就拿奖学金,说不结婚就不结婚。

    虽然陈寅上辈子死的时候陈宝只有二十三岁,他很遗憾的没能亲眼见证陈宝到底有没有把不婚主义贯彻始终,但陈寅私心里觉得,以陈宝这姑娘剽悍的性格,实在没什么不可能。

    下午放学到晚自习的这段休息时间挺长,陈寅去火箭班找陈宝的时候,她正低着头一边啃苹果一边翻《国家地理》。

    “又不吃晚饭?你已经够瘦了,不用减了。”陈寅拿了一瓶营养快线给她:“再说你又不交男朋友,干嘛这么虐待自己?”

    陈宝闻言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为了美给男的看,为什么不交男朋友就不用控制身材?而且吃得过饱会影响思考。”

    陈寅立刻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错了。”然后他十分认真的向这个剽悍的堂妹诉说了自己的苦恼。

    陈宝嗤笑了一声,看着他说:“当明星啊,不用动脑子还赚钱多,长得帅就行了。”然后她拿眼风将陈寅上下扫了一遍,下了个定义:“嗯,这唯一的标准你已经合格了。”

    ☆、第6章 美丽新世界

    陈寅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下陈宝的这个提议,上辈子他都结过婚了还惹得一帮小姑娘对他趋之若鹜,这辈子正经读过书,有文化了,那不得更加手到擒来?连向阳这种全是学习机器的地方都挡不住他魅力四射,他桌肚里现在还躺着几封情书呢。你说将来要是真能当明星,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陈宝一边掀起眼皮看他在那儿傻乐,一边在心里想:你别说,还真有人听不出说好赖话。

    这世上哪有不付出就收获的好事儿?既不想出苦力,又不想动脑子,还想发大财,这不是做梦呢吗?

    当明星要是那么容易,那台下就没观众了。这职业除了要人脉、背景、资源,还得有资源、背景、人脉,其次才是长得好看,你以为想当就能当了?钱是那么好挣的?没看见电视里那些主持人们在台上紧赶慢赶的抢话说?没看见演员们为了搏出位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往导演床上蹦?整容都是小菜,那家伙下巴尖得都能去钻石油了还说自己是原厂原装呢。

    不过这些话陈宝没说出口,她觉得要是直截了当得说‘我刚刚其实是在讽刺你呢’,实在有点儿伤人,于是她将错就错道:“十一中门口不是天天一堆发传单的吗?这周末你随便挑个考前班儿试试。下半学期就开始艺考了,能考上就上,考不上继续回来走文化课的路子。”

    陈寅在十一中门口的众多传单里挑了一张看起来特别有范儿的,上面印着任课老师的照片,旁边儿用二十号黑体字标着:曹峥,《神探包黑炭前传》主要演员,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表演系,接拍过多部广告、音乐影视作品

    陈寅拿着那张广告纸,在脑子里使劲儿回想这人是《神探包黑炭前传》里面的哪个角色,最后实在想不起来,查了查百度才知道,原来是他!第十六集里那个死了爹的人!

    他看着百度百科里这人的简介有点无语,不过人家毕竟也算是是百度能搜得着名人,应该还是有点权威。于是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参加了周末的招生见面会,活动设在市中心一家宾馆的礼堂,位子都坐满了,有学生有家长,还有几个粉丝围着曹峥要签名,陈寅一度怀疑那是他们培训班雇来的托儿。

    开场一阵恭维之后,曹峥说自己是本地人,在学有所成之后想要回馈家乡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培养,希望自己的后辈们也能考上理想的学校。虽说是本地人,但他在发言的过程中却是一直矜持着一句方言也没讲。

    陈寅耐着性子听他说完那些场面话,一直到后半段才讲到重点,是表演学习中的几个基础练习方法,绕口令、发声练习、无实物表演,身体协调性练习,几个台下的学生跟着他一起做,看着挺热闹的。陈寅心想,这么看着还是挺靠谱儿的。

    活动接近尾声,由主持人进行总结发言:“刚刚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曹峥老师是相当专业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帮助家乡的孩子们,让人非常感动。因此我们这一期的培训时间不长,为时一个星期,训练比较集中,为了让每个孩子都得到全面的关注,名额有限,只收二十名学生,希望大家报名从速。”

    活动结束之后陈寅站在人群后面看了一会儿,讲台前面已经乌央乌央挤了一圈人,过了一会儿,有家长出来了,脸上带着讥笑,跟旁边的人说:“两万块?我不如多加一些直接送给北影的校长。”

    陈寅听明白了,一个星期的课,要两万块人民币,这简直是明抢啊。他又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等人少一点之后才凑上前去,抓着一个工作人员问:“咱们这个学费怎么收啊?”

    “两万,不过这一期的人已经报满了,你先交一半定金,我们可以给你预留下一期的位置。”

    陈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多冤大头,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他摇了摇头,说:“我回去问问我妈。”然后直奔另一家广告纸上明码标价的培训班,他晚上还得赶回学校上晚自习呢,得抓紧时间。

    另一家的老师也自称是北京传媒大学表演系毕业的,不过她没什么作品,挺年轻的一个小姑娘,也就二十出头。看见陈寅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我觉得你很有潜质。”

    一般骗子忽悠人的时候开场都是这一句,陈寅先在心里警惕了一下,这些培训班都是租得房子,经营许可各方面都不到位,随便来个老师都说自己是某某名牌大学毕业的,收了学费人去楼空的大有人在。不过这姑娘还挺好,把自己的大学毕业证直接挂教室的墙上了,虽然有可能是电脑合成的,但多少让陈寅心安一点儿。“学费是按照宣传页上的收吗?”

    “嗯,对,其实我们的学费已经算是业内很便宜的了,因为我是本地人,也希望在谋生的同时能帮到更多的后辈。”

    “这话我刚在另一个动员会上听过。”

    那姑娘立刻亢奋了:“曹峥是吧?那人就是个骗子我跟你说,他专业课成绩在我们那一届垫底儿,就是运气好演了《神探包黑炭前传》里面的一个角色,要不然谁认识他呀?一个星期收两万,不如去抢!我跟你说,他能教给你的我一样能教,而且比他教得好。”

    陈寅心说,我跟你想得一样一样的。“还没问您贵姓呢?”

    那姑娘笑了笑:“免贵姓郭,郭婧婧。我不跟你说假话,你真的很有潜质。”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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