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 作者:points
第4节
李轻舟拆了包装,用塑料勺子挖凝固状的酸奶,愉快地眯了眼睛笑:“嗯。”
陆海洋觉得他是挺可爱的,也笑笑,吃酸奶。
两人又走过一段路,李轻舟说:“我不是特别喜怒无常,也有固定喜欢的东西。”
陆海洋愣了愣,想起陈老师说,情感障碍的人对于这个世界是很冷漠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咦?是有的吗?
由于对方是病人,陆海洋声音显出了难得的温和:“你喜欢什么?”
李轻舟笑着摇了摇头:“不告诉你。”顿了顿,他说,“你要自己去发现,这样才不容易忘记,我喜欢什么。”
陆海洋耸肩说:“我缺心眼啊。”
李轻舟说:“才不是,你要是真喜欢我,再缺心眼也会知道我喜欢什么。”
冬日阳光洒下来,穿过四季常青的树,柔和地在他们身上投出光圈。
陆海洋沉默了下去,扔掉手中的酸奶盒,他想起楼晏,至今都记得楼晏喜欢哪支乐队的歌,喜欢什么颜色,喜欢谁的诗作,那是他在最年轻最美好的时候,怀着挖掘一个宝藏的心情,一点点找出来的。
是的,他再缺心眼,也知道。
所以,陆海洋甚至也微微笑了笑,是该向过去告别了。像过去的歌里唱过的那样,学会洒脱,好吗?
陈思昂很快成了贫民红灯区里最有名的人物,短短时间内,他几乎见识了附近所有的妓/女。也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新来了一个东方面孔的画家,他温文有礼,愿意付钱给妓/女,让她们脱衣服,却只是对着女人的身体画画。
工人嗤笑:“那是左岸那群学校里的傻瓜才会做的事。”
女人说:“陈不是学生。”
男人们嘲笑:“那他又算是什么男人?要模特,左岸有的是女人愿意,天知道这些画画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又有女人小声说:“陈不是一个普通的画家,他是个天才。”
所有红灯区的女人都爱慕陈思昂,尽管这些女人都是巴黎这个城市中最不入流的女人,对于她们来说,陈思昂几乎已经是人生所能遇到的的最好的存在。陈思昂没有跟这个任何一个女人发生过关系,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东方画家是完美的。
左岸和右岸只隔了一条塞纳河。
陈思昂没有想到,贫民区和富人区的距离有时也仅仅是一条塞纳河。
他更不知道,早在三年前,就有人愿意花大价钱,在巴黎寻找一位俊朗年轻的东方油画家。
赵清媛接到消息的时候,她手头的作品还有一天就可以完成了,那是东方的红砖绿瓦建筑,每一个人问起,这个中国女子就会温柔笑着说,“这是我的家乡。”
很多次人们问起,“你会回去吗?赵,会回到你的大家庭里面去吗?”
赵清媛说:“我不知道,我只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他去哪,我就去哪。大家庭也好,我们自己组建一个小小的家庭也好。”
法国人钟爱这样浪漫忠贞的故事,于是他们祝福着赵清媛可以早一点找到她等待的人。
而现在,赵清媛找到了陈思昂。
他去哪,我就去哪。
她没有想到,陈思昂会呆在红灯区里,为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女人画画。女人的头发是枯黄的,脸上浮着粉,她跟陈思昂说话时,露出的牙齿泛着黄色。
赵清媛呢,赵清媛傻傻地站在门口,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上海的赵家小姐,大百货公司的董事长女儿,从小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名媛千金,她一辈子都没想过有天会收到这样的屈辱。
她叫他:“陈思昂。”
陈思昂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遇到赵清媛,他的第一反应是将衣服递给房中的女人,尽管女人并不在意自己赤/裸。
他客气平淡地叫她:“赵三小姐。”
赵清媛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陈思昂,你跟我回去,跟我走!”他们之前曾经有过婚约,陈家家道中落后,婚约取消,陈思昂远赴海外,这场婚事中最没有发言权的赵三,却选择了反抗家庭,无论如何要跟陈思昂在一起。
而陈思昂不在意这点深情。
对待一个妓/女他尚且可以优雅绅士,对待故交却冷淡到几近残忍:“我不跟你走,应该走的是你,赵三,离开我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挫败
除夕夜。
餐桌换上了新买的桌布,花瓶里换上了鲜花,红酒醒得差不多了,晚饭是全家人一起做的,就连陆海洋都帮着洗了两个土豆,电视上放的是春晚。
对于过年来说,一切都很完美。
陆海洋无聊地数了遍菜盘子——到底是多了一个人,今年年夜饭都变丰盛了。
这几天下来,在陆导不知道的情况下,李轻舟的家庭已经被当家长打听了七七八八,影帝是离异家庭的孩子,父亲忙着生意,基本不管他,母亲是华裔新加坡人,常年在国外忙着演出,就连李轻舟继父是个网球运动员,陆爸陆妈都了解到了。
家庭背景成了李轻舟装可怜的利器,摆出一副“没人爱的孩子只能自己坚强”的姿态,把陆妈心疼得不行,恨不得自个儿就是他亲妈。
当然要做李轻舟的妈也不是没有机会,除夕夜正是一个良机。
眼看饭吃得差不多了,陆海洋都开始眯着眼睛看春晚了,陆妈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红包,给李轻舟:“来来来,阿姨给压岁钱,祝你新年快乐顺利。”
陆海洋见状,斜了一眼。
李轻舟惊讶地睁大眼睛,双手接过:“谢谢阿姨。”
他是有几年没收到过长辈给的红包了,收到红包,如同得到了一件珍贵之物,认真看了看上面的恭喜发财字样,又冲陆妈感激地笑笑,才妥帖放进了大衣口袋。
陆海洋心中叹服,哇,好强大的演技。
“希望明年你就不要叫我阿姨啦。”陆妈一边被李轻舟的举动弄得心都化了,一边在餐桌下摇了摇陆爸,陆爸咳嗽了一声,就温和地问:“小李啊,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轻舟:“嗯?”
“我和你阿姨看你们感情不错,知道现在婚姻法还有问题,嗯,你们现在都住一起了……以后有没有去国外结婚的打算?”
陆海洋:“……”
李轻舟说:“我的话,是想有个家庭。”
这话一下子戳进了陆妈的心窝里,“对对对,男人还是要成家。等年后你们空了,轻舟,咱们见见你家长好吗?把婚事谈下来。”
“……”陆海洋如遭雷击,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等等!”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陆海洋一脸崩溃,“还没有要到结婚的地步吧——”现在他和李轻舟连男男朋友的关系都没算达到吧,只是来他家住了几天,怎么就发展到要“谈婚事”了!
陆妈严肃地说:“你都老大不小了。”
陆海洋:“这个也不是年龄的问题吧——”
陆妈反驳:“那是什么问题?你们认识五年,现在都住一块了,咱们当父母的满意,轻舟也愿意,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又摆事实讲道理,“你们娱乐圈的,这种事情还是早一点订下来,将来万一要是媒体发现了,也光明正大不怕人指指点点的。”
陆海洋简直崩溃,他又不能说李轻舟有病,他是助人为乐才跟人同居,进而把人带回家的。陆导也是太天真了,以为带人回家过年没啥大事,从前也有租男友女友回家过年的,没听说租的就真有结婚的风险啊!
陆海洋说:“总之不行,结婚什么的别开玩笑了。”
陆妈想发火,陆爸拉住她,低声道:“算了,大过年的,孩子现在不想,就以后再说吧。”
气氛僵住,陆海洋撇撇嘴,起身离席。
陆妈看李轻舟,小声说:“轻舟,阿姨等下好好教训那小子,谁跟他开玩笑了,他就是没人管!哎,你可别不开心,大过年的。”
李轻舟轻微摇了摇头。
“没关系。”他笑了笑,眼眸漆黑,乖巧地说,“没事。”
近年来新年前后的烟火管禁放松了不少,晚上八点,各种烟花炮火声就陆续响起。二楼上面有个小花房,下面有父母在,陆海洋是没法呆了,上楼往花房躺椅上一躺,今夜没有星星,他就自顾自郁闷。
没多久李轻舟就来了,在另一张躺椅上躺下。
陆海洋问:“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哪有为什么,实话。”李轻舟说,“我是想有个家。”
陆海洋沉默一会儿,“为什么是我呢?”
他一直奇怪着,不理解,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李轻舟喜欢的人是他。推翻炮/友的关系,从五年前那部电影开始,他就不明白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着李轻舟,显然这种吸引如今还在,才可以让李轻舟这么缠绵地喜欢着他。
他懒,很多事情不想去问。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喜欢,让李轻舟喜欢到了想要跟他共同建立一个家庭的地步。
他们都是成年人,应当知道家意味着什么。
两张躺椅紧贴在一块,原本买的就是情侣椅,铺上了柔软舒适的毯子,陆妈不久前才洗干净换上的,晒足了太阳,透着干净暖和的阳光味道。
李轻舟侧过脑袋,就贴上了陆海洋的耳朵,轻柔地说:“为什么吗?”他低低地,冰凉地,语音如一条盘旋的蛇,在说一个午夜的秘密:“因为你很可怜呀。”
这是发病了吗?!
陆海洋惊诧地侧过脸,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里。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李轻舟没给陆海洋的准备得时间,温柔地吻上了陆海洋的嘴唇。
陆海洋动弹不得,李轻舟没有深入,只是保持着唇与唇若即若离的接触。
“陆海洋,你是个可怜人。”
陆海洋没有反驳,李轻舟呢喃似的,却又温柔地说:“哪怕有人爱你……你还是这么可怜……跟我一样。”
陆海洋终于想起了楚新雪说过的话:“李轻舟听过我和楼晏的故事,但是在这个故事里,他关心的那个人,是你。”
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
他够可怜,所以引起了李轻舟的兴趣。李轻舟扮演了一个接近于楼晏的形象来到他身边,爱他,向他示好,然而他对楼晏的固执,又使他保持了这种可怜——就算有了可以取代的人,他还是死心塌地爱着一个直男。
陆海洋一直可怜,所以李轻舟一直对他感兴趣。
毕竟他们一样可怜。
李轻舟有人爱,起码有母亲和楚新雪,可是这种爱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他可怜,所以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李轻舟的气息覆在他身上,“陆导,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陆海洋说不出话,起码他说不出不好来。
李轻舟亲昵地蹭了蹭他,似乎是确认,又似乎是表示满意,随后撬开了陆海洋的唇齿,温柔缠绵地与陆海洋交换了一个吻。
陆海洋一边深陷万千思绪,一边被亲得迷迷糊糊,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在配合李轻舟的吻,都快要弄得擦枪走火了——这躺椅也太适合调情了吧!
他推开李轻舟,李轻舟于是适可而止。
“陆导,我们刚才订下关系了吧?试一试,嗯?”李轻舟近乎诱哄,鼻尖轻轻蹭了蹭陆海洋的,低沉优雅的嗓音像把提琴。
陆海洋:“……”
“……我也可以让阿姨过来看看我们这样子,适不适合结婚。”软硬兼施。
陆海洋难得显出点慌乱:“你够了啊。”
李轻舟愉快地说:“那我就是你男朋友了,你也是我男朋友,我会对你很好,嗯,你别对我太差就好了。”
“……”陆海洋挫败,且是一败涂地,给他个名分也没什么大不了,“好吧。”
李轻舟笑眯眯地看着他,陆海洋被看得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移开目光:“呃,明天我出差去踩景,马上就要去干活了……你,注意别发病。”
李轻舟说:“好的。”
他甜蜜地补充,“以后只对你发病。”
作者有话要说:
☆、飙车
陆海洋晚上七点的飞机,在家吃了午饭就准备赶往北京机场。陆妈说不管陆海洋,让李轻舟继续在家里住着,过个舒坦温馨的年,不料李轻舟却是格外坚持,要送陆海洋去机场,说是不放心陆海洋独自开车。
陆妈当时就用谴责的眼神狠狠瞪了陆海洋,表示对陆导之前拒婚的不满,陆海洋只装没看到,嘴上说赶时间,要走了。
李轻舟开车的确很稳,专注,比拍戏还认真。陆海洋觉得很放心很安全,困意涌上来,干脆在后座上睡了个下午觉,等到被李轻舟叫醒时,机场航站楼已是近在眼前。
“好快。”陆海洋看看时间,才发现李轻舟其实开得不快,是他睡得沉,都快五点了。
李轻舟头也不回,问:“昨晚几点睡的?”
“不是很晚。”陆海洋含糊地说,“反正现在又有精神了。”
李轻舟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停车,陆海洋怕他被人认出来,吩咐李轻舟别下来,下车搬行李,挥挥手就要走。
李轻舟降下车窗,墨镜几乎遮了半张脸,透过黑色镜片不满地看着他。
陆海洋又说:“我走了啊。”
李轻舟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陆海洋说,“别闹,走了,赶时间呢。”
李轻舟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帅脸,威胁:“那我下车送你进去。”
陆海洋朝天翻个白眼,“都说了别闹,你收敛点。”话是这样说,语气透着不情愿和不耐烦,却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走近了两步,糊弄给了李轻舟一个没诚意的贴面吻。
李轻舟扬起嘴角:“注意安全,爱你。”
陆海洋手脚慢,走进候机室时,时间也不算很富裕了。随行的几个该到的已经到了,不该来的也来了。两个摄影师和陆海洋合作很久了,对于这次踩景有明确的计划,凑在一块聊天;编剧蜗牛是个小青年,白白净净坐在一边,显然有些紧张忐忑;而徐盛驾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翻杂志,旁边坐着景瑜。
徐盛说:“哎,来了,新年快乐呀陆导,不介意我公费旅游多带个人吧?”
“……”陆海洋在蜗牛旁边坐下,皱眉,问景瑜:“怎么回事?”
徐盛说:“一起旅游咯。”
景瑜眼睛很大,也清澈,现在眼里装满了局促和不安,小声地问:“陆导,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陆海洋瞪徐盛。
大概是陆海洋的死鱼眼威力不够,徐盛耸肩笑笑,一副你瞪我呀,我就要带着他旅游的样子。
陆海洋明白徐盛这是不死心,还想给景瑜制造机会进剧组。一时气恼的自作主张,却也无奈,景瑜和他也算是有点交情,小年轻这么乖,人都进候机室了,陆海洋不能拦着不让上飞机。
“算了。”陆海洋妥协,“一起吧。”
飞往欧洲的飞机从北京的夜空飞过。
李轻舟驱车回家。
这个家不同于六环外的住处,是他这些年长住的地方,位于二环内,地段和绿化都很好,他一个人住顶楼,可以俯瞰到不远处的中心商业区。
楚新雪电话打过来时,李轻舟刚把车开进了车库。
这种住宅楼的车库和电梯都是一户一配的,李轻舟车库里原本就停了三辆车,一辆是他平时开的黑色奥迪,其他两辆都是银色跑车,分别是法拉利和柯尼塞克。
“回家了吗?”楚新雪声音很温柔,“约定的时间到了,轻舟,我想知道你最近的情况。”哪怕楚新雪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可是作为心理医生,李轻舟也只接受一个月长谈一次。
李轻舟单手停车:“今天有点事,明天再说,好吗?”
他把陆海洋的车停好,从装行李的大手提包里翻出了另一辆车的钥匙,下车锁门。
短促的锁车门声音让楚新雪的呼吸一顿,她紧张道:“你要去哪儿?”
李轻舟说:“刚刚只是停车,别担心。”
楚新雪轻柔地,接近恳求地说:“轻舟,他已经到你身边了,不管是为了谁,千万别再做危险的事,答应我,好不好?”
“小雪。”李轻舟的声音同样很温柔,他单薄地站立在车库中,单手把玩着柯尼塞克的车钥匙,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个凉薄而诡异的微笑,“谢谢你。”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是你应该知道,他救不了我的。”
楚新雪沉默下去,李轻舟可以想象到,这位好友是如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此时,楚新雪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下,强忍着控制气息,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李轻舟心里隐约有些疼痛,却更多感受到一种快感。
而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有这种快感的人,都已经少得可怜了。
“明天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李轻舟说,“新年快乐,小雪。”
男人大多爱车,尤其是跑车。
速度令人晕眩,也令人疯狂。
北京现有的几家超跑俱乐部中,最神秘的莫过于svq,这个俱乐部据说拥有最完善的各类赛道,及世界级方程式锦标赛的服务,却仅供会员短期租赁使用。换言之,你可以来svq尽情享受赛车的快感,想一个人玩也行,叫上会员朋友也行,前提是必须包场。如果已经有会员提前包场了,那么你再有钱也没地方开车。
这种硬性的包场规定让满足了一些会员百分百隐私保障的需求,由此svq成为了城内最神秘的超跑俱乐部。
李轻舟站在赛道看台区,面前是一条极长的直道,一千米出头,仅比上海的f1赛道最长直道短了一百余米。
闪光灯全部打开,照得整个跑车道明亮如昼。
那辆柯尼塞克正在由工作人员做最后的调试。
“又来跑直道?”
一个男孩从看台区的小门内走了出来,赛场又大又宽阔,放大了他慵懒的声音。他走到李轻舟身边,递过一支烟,“放心,没加料。”
李轻舟接过,男孩又掏出打火机,亲自动手给点上,蓝色的火苗照得男孩稚嫩的五官有些阴柔,肤色苍白,他笑着,有些抱怨地问:“怎么这么久没来?”
“谈恋爱去了。”李轻舟吸了一口烟,淡淡说。
他吸烟的样子很好看,神色疏淡,烟圈扩散开去,还能显出一分遗世独立。
男孩有些着迷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拖着嗓音说:“谈、恋、爱?呵呵,男的女的,有我好吗?”
“跟你不一样。”
“哦。”男孩说,“那你爱他吗?”他嘲弄着说出爱这个字。
李轻舟没说话,虽然几个小时前,他在首都机场的黄昏下,对陆海洋说过爱他。但是现在他没说话,只是依旧神色疏淡,抽着两指间那支特供的烟。
男孩捂嘴嘴笑:“我想我知道啦。”
跑车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场地内作响,如一只野兽的嘶吼。
暖胎的工作甚至也由工作人员代替了。香烟燃尽,李轻舟不穿赛车服,甚至也没活动筋骨,直接坐进了跑车内。
所有人都已经清楚他古怪的脾气,签死亡免责协定,每次来都只跑一个直道,一千米。29秒,是李轻舟之前最快结束这个直道的用时。对于这些专业的跑车工作人员来说,这个速度不算快,甚至还能算比较安全。
发动机轰鸣,李轻舟只戴了头盔,因为只开直道,只单手把住方向盘。远处指示灯一个个亮起,李轻舟眯着眼睛,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兴奋。
他弯起唇角,没等到最后一个指示灯亮起,就一脚踩下了油门。对于顶级跑车来说,时速从零启动到300k/h再到刹停状态,也许可以不超过15秒。
跑车飞驰而出。
绝对的速度激起肾上腺素的狂飙,视线两旁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后退,直道的尽头眨眼已是尽在眼前!
只短短十秒,工作人员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大吼:“准备担架!医疗队准备!”
男孩作为观众席上仅有的一位观众,失态地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跑车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五十米!
来不及了!
李轻舟的车还没有降速!
李轻舟不想停,他在疯狂的速度中,忽然疯狂地笑了出来,他抬手去遮自己的眼睛,似乎是想要驱走眼前的陆海洋。
耷拉着眼睛,没精神气,懒洋洋的陆海洋。
其实这样的人,会给他更多的刺激和快感吧?
在不受控制中,李轻舟终于踩下了刹车。
时速从两百五十公里降到零,两百多米的距离显然不太够,价值数千万的跑车就这样横冲撞上了厚厚安全塑胶垫上。
整个跑车赛场一片死寂。
一瞬过后。
男孩傻了,冲下了观赛席,直接往李轻舟出事的地方跑。
而在终点等待的工作人员早已围了上去,李轻舟在车内示意自己没事,又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从车里走了出来。工作人员都是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赛场的保护措施很到位,李轻舟运气也好,要是晚了零点五秒刹车,恐怕这时不死也得重伤了。
跑车立刻被查看,随后开走。
几个工作人员还是不放心李轻舟,一再询问是否需要检查身体,李轻舟摘下了头盔,摆手,慢慢说,“不用。”
这是男孩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似乎是平时锻炼少,看李轻舟没事,扶着膝盖直喘气。
几个工作人员恭敬地叫他:“小老板。”
男孩叫简从,北京城内有名的三代,个性张扬,名声浪荡,父亲有权母亲有钱——svq俱乐部正是他成年时外公送的礼物。这时简从早没了先前的慵懒和闲散,瞪李轻舟:“你玩命啊!”
“没有。”李轻舟刚从疯狂的速度中抽身而出,这时心跳亦是快得不行,神志却反而更清楚,清晰地看见了简从眼中的关心,他几不可见地皱皱眉,“没控制好。”
是没控制好,他现在还不想死。
李轻舟把头盔交给工作人员,又同简从说,“我先走了,车放在你这里吧。”
简从觉得今天的李轻舟太不对了,他肆无忌惮惯了,拉住李轻舟,“今天不留下来?你太久没陪我了!”
李轻舟说:“我有交往对象了。”
简从知道李轻舟不是在说什么可有可无的事了,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谈恋爱,有交往对象,你几岁了,这么纯情?他是什么人,什么人还能管住你了?”
李轻舟没搭理他,越过简从的肩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童话
楚新雪接到陆海洋出差的通知是在陆导登机前五分钟,因为过年,她没留在北京,而是回了一趟老家,怎么也没预料到陆海洋能出现如此坑队友的行为。
昨夜一通电话令她心神不安,楚新雪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没等李轻舟来找她,她有钥匙卡,也有李轻舟家门的密码,大清早,直接闯进了李轻舟的家。
进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李轻舟看上去很好,衣着整齐,站在开放式厨房里,一边煎鸡蛋,一边讲电话。看到楚新雪进来,就眨眨眼,歪了歪脑袋,示意她随便。
楚新雪的神经放松了些许,靠在墙边听李轻舟打电话。
“嗯……他们都去玩,你就睡觉?陆导,你懒得像个老年人了。”
陆海洋懒懒说:“折腾的,困,还饿。”
“我在做早饭,你也吃一点再睡觉。”
“好的。”那边陆海洋顿了顿,又确认一遍:“真的没发病?”
“嗯,说了只对你发病……真的没事,小雪只是紧张我。”
“穷紧张。”陆海洋打个哈欠,“睡了,拜拜。”
李轻舟声线带笑:“希望哪天你不用人提醒,也会这么紧张我。”
楚新雪默默听着,估计是她昨天在陆海洋上飞机前的一顿臭骂,让陆海洋在李轻舟煎鸡蛋的时候打了这么个电话过来。国际航班时间长,那边估计才刚在巴黎安顿下来吧。
她细细凝视李轻舟,出了神。
李轻舟的侧脸出奇的俊秀,挺拔站着,兀自显出一派优雅。
楚新雪如同凝望自己的一个梦。
挂断电话,李轻舟将手机搁在流理台上,关火,转而问楚新雪:“吃早饭了吗?”
楚新雪盯着他的眼睛,说:“车库里那辆车去了哪儿?”她丝毫没被糊弄过去,“上次我来的时候,那辆跑车还停着。”
李轻舟说:“我开走了。”
楚新雪仍旧盯着他:“昨晚?”
“小雪,你别紧张。”李轻舟放缓了声音:“我没有出问题,我好好的。”
然而李轻舟这话一出口,楚新雪的眼泪倏然涌出了眼眶——猝不及防——情绪崩溃得如此之快,眼泪出来,楚新雪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猛地别过头去,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哭泣,泪水却止不住地涌出来,滚滚吓人。
李轻舟连忙走上去抱住她,轻声细语:“小雪,我在这里,我不是他。”
楚新雪哭得不能自己,她死死地攥住李轻舟的衣服,的确就如要溺死的人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摇着头,哽咽不成声:“轻舟……轻舟……你别这样……不要像他……我只有你了……”
她喃喃重复:“我只有你……”
其实何止是陆海洋,就连楚新雪都曾经把李轻舟当成过楼晏,他们同样的,在失去楼晏之后,把对于楼晏的感情,或多或少转移到李轻舟身上。
当年楼晏那一场手术的失败是楚新雪永远的噩梦。她记得自己是如何的丑陋与低贱,接受了楼家给的条件远走高飞,心安理得告诉自己他会好好的,然后在异国他乡得知楼晏差点死在了手术台上。
她现在怎么能相信李轻舟会好好的?
李轻舟沉默不语,他是走钢丝的人,很危险,随时会掉落地狱。无法给出承诺,只能温柔地抱住楚新雪,让怀中的女孩有一个可以哭泣的地方。
——他们认识七年,是彼此的大半依靠。
初遇是在丹麦的小美人鱼像前,那时的楚新雪没有现在漂亮,甚至有些土气,小姑娘顶着一张亚洲脸孔,面色苍白,就在小美人鱼的塑像前,也是这样哭得泪流满面。
那天出了公园,哥本哈根的街道上,李轻舟驻足看一个街头画家画画,觉得有人在看他,于是回头。
彼时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侧脸同楼晏最像,当他回过头,向楚新雪展示了自己的全貌,清楚地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光芒消去,女孩低声对自己说:“……不是他。”
陆海洋也对李轻舟说过:“你不是他。”
于是他在童话王国里收获了一个不太美丽的童话,像《海的女儿》一样,有王子,有欺骗,还有一个悲剧结尾。
“可是我不是小美人鱼,我配上他,我甚至间接就害死了他,就为了来到这个鬼地方,因为懦弱,逃避一切,我明明什么都不愿为了付出。”
“就算你不是美人鱼……他还喜欢你啊,你是他的小公主,你们真可怜。”
李轻舟坐在一个咖啡店里听完这个故事,喝甜腻的可可奶茶,“但是破坏你们的那个人似乎更可怜,他只是喜欢你的王子,揭穿了你的谎话,出发点似乎也是为了王子好。”
“但是,你的王子估计都不能跟他做朋友了吧,王子的手术失败了,如果是因为失去你才导致的,那么这个人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吧?”
李轻舟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趣地说:“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却成了差点害死心上人的罪魁祸首,不仅这样,还要永远遭受喜欢的人的厌弃……好可怜。”
现在,李轻舟低声说:“小雪,你真的不去见他吗?他就快要结婚了。”
楚新雪摇头,眼泪打湿了李轻舟的衣服。
李轻舟抚摸她黑色的长发,“可是他只喜欢你,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吗?他只喜欢你。”
他轻轻地说,“不用担心我一个人。”
“我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了……我已经不是了……”楚新雪反复说着,在告诉李轻舟,同样也是告诉自己,“轻舟,就过去吧……好不好……”
用伪装和欺骗获取的情感,就像美人鱼与巫婆的交换,短暂而虚假的东西,怎么能用来争取一生一世的长久幸福?
有些人想要一辈子的幸福,像楚新雪,所以她痛苦而绝望。
可是这世界上也有一些人,行走在钢丝上,想要的仅仅只是短暂的泡沫,甚至更少,想要的仅仅是尝一尝痛苦和绝望的滋味。
李轻舟收拢手臂,抱着楚新雪,温柔地说:“小雪,一切都会过去的……无论如何,你有我。”
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肃穆,庄严而优雅。
早知道应该叫李轻舟来的,他比较适合这种画风。
陆海洋双手插口袋,逛公园一般,眯着眼睛打量这所殿堂级美术学院的建筑,转头对蜗牛说:“还是把女配角弄成天才油画家吧,好像更靠谱……”
主角陈思昂在剧本中,只在教会学校里跟着油画老师学习过一段时间,基本上善于思考,思考思考着就天才了。反观女配角赵清媛,是剧中唯一一个系统学习过油画的主要角色。
剧本受到导演吐槽,蜗牛只好讪讪说:“好多大画家不都没系统培训过嘛……”
陆海洋说:“我就知道个梵高,你给我科普下还有谁。”
景瑜跟在他们身后,小声说:“梵高好像是学习过绘画的……在布鲁塞尔……”
被打脸的陆海洋:“……”
摄影师忙着拍照定点,蜗牛进了展厅参观,徐盛跑一边调戏正在写生的法国女学生去了,陆海洋站在哥特式的拱门下,抬头看了会彩绘玻璃,嘴上漫不经心地问景瑜:“你不是不太懂油画嘛?”
景瑜垂着头,“上次陆导您问我会不会,我回去学了一些。”
陆海洋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这个剧本主角大概定下来了,李轻舟上。我没看过你演戏,但这个角色性格太复杂,你估计暂时抗不下来……这剧本,其他也没什么角色适合你的。”
不意外。
景瑜听到也不难过,陆海洋说这些时还是无精打采的老样子,可是景瑜就是知道了陆海洋没在敷衍他。他说:“嗯,我知道了,谢谢陆导。”
这谢谢一出,陆海洋倒是于心不忍了,多好的孩子,白白被自己利用了。
“哎,你别这么乖。”
景瑜又乖乖点点头。
真的不意外,而且对手可是李轻舟啊,当然是该有出类拔萃的演员去拍陆海洋的片子。
可陆海洋知道这事自己不厚道,叹着气,拍拍景瑜的肩膀,暗自一咬牙:“金鱼,这次我对不住你,下次弄个好角色给你,保证。”
景瑜笑着应了一声:“陆导,我信你。”他鼓足勇气,认真地看着陆海洋,脸颊微微发红,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照顾我,你对我挺好了,真的。”
陆海洋微微一愣。
放在景瑜肩膀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来。
他想,要死了要死了,怎么金鱼对他笑一笑,他还莫名其妙觉得对不住李轻舟了?枉费了当了这么多年单身狗——竟然这么快有了脱团人士的自觉。
啧啧,真栽在神经病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配楼晏陆导的故事可以直接看系列文《最终赢家》的第十三章,系列文已完结。此文大概不会再有过多的描写了。
☆、认真
原先的凯瑟琳看中的女孩画像还没涂上光油——伦敦太干燥,油画起码要等上大半年才能干透。半个月后,画廊老板亲自将上油后的画送到了凯瑟琳家中,当凯瑟琳问起画家时,老板眯着眼睛笑:“为什么不从画里找答案?”
油画上没答案,画框的背后却贴了一张前往巴黎的车票,时间在明日下午,就附在那个“陈”字旁边。
凯瑟琳跟一个华裔女孩学会了这个中文字,她每天都会念上好几遍,上下牙齿合着,舌尖在齿门内,轻轻发出那个音:陈。凯瑟琳认定这幅画的作者就是广场上的男人,他是个中国人,他姓陈。
她将女孩像挂在自己的卧室里,坐在床上看了很久,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电灯光,才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那双黑色的翅膀上。
天使般的女孩,剔透澄净的眼睛,为何有着黑色的翅膀?
凯瑟琳想起了那日在广场上与陈思昂的对话,诗人般的画家,神秘优雅,这种人往往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女孩的眼睛也仿佛有魔力,黑色的翅膀像是一种警告,预示着这个女孩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澄清无邪。
他想探索的,是人性吗?
凯瑟琳站起来,又认认真真端详了一会儿这幅画,随后取下,翻过画框,撕下了那张去巴黎的车票。
天色阴暗。
贫民窟的房屋很低矮,道路狭窄,就连空气都显得分外逼仄。赵清媛抬头,乌云压顶,快要下雨了。
“陈思昂……究竟为什么?”
陈思昂说:“没有为什么。”
“难道你不需要向我解释吗?你在——”赵清媛怎么也说不出“妓/女”和“裸/体”这样的字眼,她红着眼睛,“你说过要娶我。”
“你父母后悔了。”
“我们可以自由恋爱!你说过喜欢我的!没人能主宰我们的婚姻!”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同类推荐:
我才不会爱上什么徒弟/太上忘情、
骚穴插入特集(脑洞肉段,粗口向)-v文、
乐可(完结+番外)、
他超霸道的 完结+番外、
男生宿舍被调教的小伪娘-v文、
皇上在奏折里夹话本看、
深度开发1v3、
轮流发生性关系(双性/NP/产乳/生子/QJ/LJ/人兽)-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