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 作者:points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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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登徒子
作者:pots
备注:
天才演员李轻舟,患有严重的精神障碍,习惯在表演中自我分裂。
身为被念念不忘的老情人,陆海洋陆大导演,成为了治疗这位精神患者的关键人物,而影帝癫狂的精神世界,如重重迷宫将陆导困于其中。
当理智在与情感的角力中全面溃败时,陆海洋猛然发现,他已经身处于一部精心策划的剧本之中,好戏上演,而这次他不是导演,只是演员……
影帝攻x导演受,攻演技深沉,性格扭曲,变化无常。另有海量狗血出没,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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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历
一月末,美国。
风雪于黑暗中又一次悄然包裹了纽约城。
陆海洋冒雪回住所,手脚冰凉,叼着半支烟,顶着一脸苦逼相,一边找钥匙一边抖身上的雪花。
他的家是冷清的,没有半点人气儿。
陆海洋像只死狗,甫一进屋,就迫不及待把自己扔到沙发上。他好好躺了一会儿,才扯过手机数据线充电,一开机,五个未接来电,还他妈都是国内的打来的。
……无视了吧。
冻得僵硬的手一抖,这时屏幕上跳出第六个来电。
陆海洋:“……”
电话一接通,对面喂喂两声,喜出望外:“陆导,你总算是接了!”
陆海洋一脸生无可恋,把脸埋进沙发靠枕里。
对面是国内电影界的泰山北斗,大导演张平温,年过花甲,精神矍铄:“陆海洋!什么时候回国呀?这回老头儿手头的戏飚了,有些地方得找个明白的商量!你怎么说也是《俗世》的制片人之一,这都休了半年假了……”
“张老——”陆海洋有气无力地哭诉,“我这边都凌晨两点了,刚才排练厅回来,哪来的休假,忙呀。”
“得,就别框我了!你小子最近不是还在配合着时差同编剧改剧本嘛!”张平温得意挑破,“再说那音乐会的排练哪用得着你这样的导演?也就是走个过场。我说,这李轻舟的演技真是不得了啊,老头儿我想来想去,还是得找你琢磨琢磨!”
“呵呵,影帝嘛,演技哪能不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国内的影帝老头儿哪个没见过,比他努力的不少,可没一个能有他这样的天赋。”
陆海洋打了个哈欠:“什么天赋?长得帅?”
“你丫找打!那是戏感!”张平温哎了一声,“可别跟老头儿开玩笑了,陆导,谁都比不上你跟李轻舟熟,这部戏,还得你来看看。”
陆海洋瘫在沙发上看天花板,明亮的灯光照出墙纸上的繁复花纹,他眯着眼,鼻翼捕捉到空气里残存的烟味,几近停滞的大脑略微转动了一下。
“熟什么,我都好几年没跟他联系过了。”陆海洋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装作一本正经,“我手头儿是真忙,反正最近是不行。您老放宽心,不是还有后期嘛,不行还能补拍,等回国,我能帮多少是多少。”如果那时您老能抓住我人的话。
“那可说好了!老头儿退休前就指望这部《俗世》,你小子一定得来!”
“好好好……”
挂了电话,陆海洋又躺尸片刻,起身往浴室走。
其实张导说的没错,导演里面,的确是谁都比不上他跟李轻舟熟——至少其他导演没跟李轻舟睡过。
陆海洋清楚那人天才般的戏感,当时看过《俗世》的剧本,就知道李轻舟隔年又要拿影帝了。李轻舟是真能演,戏感好,一秒入戏,对镜头很敏感,然而又不会表现在肢体上,表演自然流畅,好像原本就是这么个人。
不过戏演得再好,总有收场的一天。自处女作大获成功后,凡是碰上李轻舟的工作,陆海洋从不考虑,一口回绝。
懒人,对麻烦最是无情。
磨蹭到凌晨三点,外面仍是一片大雪纷飞。陆海洋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睡衣,冲速溶咖啡,开始工作。
对于自己的电影,陆海洋显然上心的多。这样日夜颠倒陪着编剧捣腾剧本,来回商讨、修改,已经足足持续了两个月。好在眼下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磨磨蹭蹭检查完最新修改的几幕,对于接下来半年的工作算是有了个底。
“成。”
陆海洋给编剧回了邮件,把现在定下来的剧本发给制片人,拿去评估,看下个月能不能踩景。
编剧叫蜗牛,目前还是戏剧学院的学生,苦是真苦,就因为开了个脑洞被陆大导折磨了两个月,颤巍巍发来一句:“……以后就用不着我了吧?”
陆海洋:“基本敲定,等开机了再来改,你跟着剧组。”
编剧那边沉默好久,一边是改剧本改得都不想活了,一边又忍不住欣喜幻想自己的作品搬上大荧幕是啥模样,许久来一句:“陆导,你打算找谁来拍?”
这剧本嘛,算是个传奇故事。主角是一个天才油画家兼高富帅,在民国乱世中家道中落,流落西欧,表面像一个最优雅的绅士,内心是一个狂放傲慢的疯子,简单来说,在一系列颠沛流离中诗意而绝望地过完了短暂的一生。
片名《一盎司月光》——纯正文艺片。
这种文艺片要拍成大片,就必须得有张力,不仅考验剧组班子的底蕴,更考验导演和演员的功力,蜗牛写剧本的时候根本没妄想有人愿意拍,得知陆海洋有意思之后,用了好久才确定自己没做梦,又嗷嗷表示想让李轻舟来担任男主角,遭陆海洋无情拒绝。
不过真琢磨起来,除了李轻舟,似乎倒真没什么合适的主角人选。
这片子对男主角的荧屏形象要求太高,别的不说,光是高富帅青年油画家这一酷炫的角色设定,就决定了但凡以娱乐节目、肥皂剧、全民选秀出身的明星,都不会出现在眼高于顶的陆导考虑范围内。
他拍电影就是拍电影,文艺片,更是不要综艺咖。陆海洋名气大,又有星耀娱乐的大老板罩着,其他投资商都拿他没办法,知道陆导的电影不塞人。
陆海洋很懒,但又很有原则——能要最好的演员,就绝不会挑个次的。
于是也不怪编剧这么没眼色,倾向电影圈第一高岭之花。
到时候找新人?
不知道电影学院这两年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陆海洋一时间也没了逗编剧的兴致,只回复:“再说吧。”
次日。
陆海洋囫囵睡了几个小时,被乐队的电话粗暴叫醒,替补小提琴手声音兴奋,像只欢快的鸟儿,说陈老师从欧洲回来啦,要开始第一场正式排练,请他赶紧过来。
陆海洋接下乐队的工作才三天,就算再消极怠工,也已经学习完陈老师的词条。
陈老师,陈芸,目前国际一流的钢琴家,才气斐然,同不少全球知名的乐队合作过。陆海洋刚接到资料的时候还奇怪,这么漂亮优雅的大师级钢琴家,他在国内竟然没听过,简直没脸在文艺界混了,后来知道人家是新加坡人,遂略感安慰。
他匆匆赶到排练厅,乐队试音的试音,化妆的化妆。在一片嘈杂中陆导的脑壳有点发疼,这时有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说陈老师在台上,请他过去。
钢琴是大家伙,一早搬上了台。
陈芸坐在钢琴前,正时不时弹上一段,似乎在找感觉。灯光打了寥寥几束,恰好照亮钢琴家修长优美的手指。
陆海洋再一看陈芸,瞬间被惊艳了——是没想到本人比照片录像更漂亮。他见惯了会保养的人,但陈老师都快五十了吧,瞧上去却是一点不显老,细致优雅,像朵开得恰好的花。
见人来了,艺术家起身,握手:“陆导演,您好,我是陈芸。”陈芸普通话很标准,跟国人没多大区别。
“陈老师,您好。”
“陆导……排练结束后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谈谈。”
“……嗯?”陆海洋莫名其妙,呃了一声,“谈?”
“虽然冒昧,但是拜托了。”钢琴家温柔礼貌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苦涩,陈芸低低地说:“我是李轻舟的母亲。”
一直到走进餐厅,陆海洋才缓了过来,他和过去炮/友的母亲见了面,对方要跟他谈谈。
陆海洋也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代表,行得正坐得端,好好拍电影,不潜规则明星,这么多年也就李轻舟一个炮/友,还有这位大明星主动勾引的他,除了这个黑点,感情史比小学生还简单。
谈就谈,反正他也不欠李轻舟什么,也许陈老师不过是来找他谈谈人生理想。
这种乐观心态只持续到了入座之后。
陈芸从包中拿出一份黑色文件夹,轻轻推到了陆海洋的面前。
陆海洋拿惯了剧本,扫一眼过去,目测这文件夹的资料厚度约有百来页,他没伸手去碰,只谨慎开口:“陈老师,这是?”
“病历。”
陆海洋大吃一惊。
对面的精致女人已经摘下了墨镜,保养得当的十指交叉,似乎是因为痛苦,指节显出隐隐的青色。
“这是小舟十五年来的病历,和一些病情的追踪记录。”
陆海洋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估计都是他不该知道的东西。
“他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陈芸停顿了一会儿,轻轻吸了一口气,说,“小舟的心理医生建议我来找你,四年前你在小舟身边的时候,他的情况是最稳定的。我在欧洲有演出推不开,知道你在纽约休假后,才拜托人用乐队演出把你暂时留下来。”
陆海洋是天生的死鱼眼,不懒散的时候都是一副眼睛睁不开的样子,如今结结实实露出了错愕,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轻舟是个长期病患?
——什么病?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回事?
他原本的确想离开纽约一段时间——这里太冷了。接到乐队的工作纯属意外,若非委托人是他研究生期间的导师,怎么都推托不了,他恐怕早换地方逍遥去了。
那他们又找了他多久?为什么要来找他?
陆海洋涌过许多想法,各种心情,最后张口问:“怎么回事?”
陈芸说:“你看看。”
答案都在眼前的黑色文件夹中,陆海洋翻开,在白纸黑字中捕捉一个个关键词:双重人格,幻想症,精神分裂……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到隔日更,前面的铺垫会比较多,攻有病,略狗血,求收藏,求支持~
☆、死亡
“他六岁那年我们才察觉到他有问题,他会在画本上画时钟,画满整整一本。”
“刚被确诊为精神问题的时候,他整夜整夜不睡觉……我半夜起来看他,灯打开,光照进他睁开的眼睛里,我现在都记得那种感觉,心头像有只锤子在敲。”
“他在人前永远表现得很正常,我在家里装了监控,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一个姿势可以保持一天。”
凉意如水,慢慢没过陆海洋的心。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开头,也应该是个烂开头,多少男女主角都是这样被拉入一个原本可以与己无关的故事中的。
随着病历的翻动,陈芸的声音逐渐压制不住,变得近乎崩溃。
“小舟不是什么天才演员……他只是擅长把自己一次次分裂成另一个人……六岁,他就可以骗过医生把他误诊为双重人格……”
陆海洋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
陈老师说的……是他认识的李轻舟吗?
病历基本都是英文写的,陆海洋看不懂一些专业词汇,倒也能勉强猜出意思,怎么看医生的段落大意都是这孩子的病太严重了,药石无灵。翻了大约一半,视线里忽然冒出几行中文。
“很明显,表演成了他和自己的游戏。他想要演戏,或许仅仅只是为了更好的欺骗自己,撕裂自己。”
字迹清秀,只略显凌乱。
时间是四年前。
落款:楚。
这份病历显然是私人医生给做的,主要交代给李轻舟的家人看,没有太多晦涩的专业术语,更多的是医生表达对李轻舟病情的看法。
陆海洋皱皱眉,李轻舟是公认的天才演员,作为一个导演,还是很难接受李轻舟不是在演戏,只是在游戏。
接下来十几页都是中文,一个月前的诊断上,这位医生写的是:已陷入极度的情感障碍。
至此,病历结束,陆海洋紧接着往下翻,看到的却是一张又一张的油画。
陈芸见陆海洋一脸诧异地看着上面的油画,解释说:“小舟从七岁开始学绘画,医生想通过这些画来了解他的情况。”
这是精神治疗的一种常用手法,画画可以反映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透露的信息甚至可能比文字语言更多。著名的超现实主义画派就是结合了精神解析而产生的。
陆海洋点点头,一页页往后看。
像大多数学油画的人一样,李轻舟最先画的是印象派的风景临摹,不过很快临摹的内容主要成了超现实主义的一些代表作,画中反复出现融化的钟,残存的动物尸体,荒芜的天空,再然而跨入现代画派,不久转入野兽派……其中偶尔夹杂着一些城市景观,陆海洋辨认了一下,只看出了哥本哈根和罗马,也不知道是临摹的还是原创的。
虽然风格多变,但是画些名作啊风景啊什么的,陆海洋只能看出李轻舟油画水平挺高,瞧不出他哪里有问题。
每一张画的右下角都写了日期,每年基本都有两到四幅画作的打印图。陆海洋翻着翻着看出了规律,眼看快翻完了,脸色忽地微变。
“他……和我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大约四五年前,他们曾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住在一起,陆海洋此时切切实实感到了疑惑不解,“这里没有那时的画。”
陈芸说:“他对你是不同的。”
陆海洋:“……”
当初说好了大家做炮/友,分手的时候不是也很爽快吗?
现在怎么就不一样了?他怎么就和□□的妈妈见面了?以及,陆海洋后知后觉,他算哪根葱,这么大的秘密给他知道真的好吗?
“小舟的心理医生也很想知道那年他画了什么……保存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他愿意给我们看的,而他大部分的画,都已经烧了。”
“……所以说?”
“我知道他和你的事,他有严重的情感障碍,一个母亲到了我这种地步,哪怕他生命里能出现一个与他而言地位特殊的人,都足以让我感谢上帝……我想你们一定是有感情的,你在美国的半年时间,小舟有时会回你们同居过的公寓住。”
陆海洋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张了张嘴,没说话,他需要一点时间反应,毕竟他现在脑子里都是浆糊。
情感障碍?
难道李轻舟对他的实际感情真的远远超出了他的认识?
为什么?又怎么可能?
分明应该是人生中匆匆而过的一个炮/友,结果现在被告知你于他不是短暂的烟火,而是永恒的琥珀,简直令陆海洋觉得匪夷所思、无言以对。
回过神来,他当然可以理解陈芸的心情,但就现在看到的,他还是有点不相信李轻舟堂堂一个全民男神,人生赢家,会是个精神患者,而且已经到了需要他来治疗的地步了。
“陆导,小舟现在的心理医生希望可以和你见一面。”陈芸从皮夹中取出了一张名片,搁在陆海洋面前,“我请求你,帮帮他。”
陆海洋看过去,楚新雪,名字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地址在北京。
就是那位楚医生?
陆海洋没有立即回答,很快移开目光,手指下意识地继续翻剩下的寥寥几页,眼前忽地就跳出一片猩红,竟是一个丑陋无比的男人在咀嚼着自己的手臂,背景红艳,像是片流动的血海,硕大的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硬生生撕裂眼角。
日期在一年前。
陆海洋被这幅画猛地吓了一下,在心里靠了一声。
又翻过一页,此时他已做好被吓的准备,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副乍看比较正经的风景。只见无数火球正在从空中坠落,烧得暗红一片的天空下,一个小孩在星火燎原中扯着风筝奔跑,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悲壮之感。
日期是半年前,陆海洋灵光一闪,想起那恰是李轻舟接下正在拍摄的电影的时间。
再翻,见到的却只是一副凌乱无比的涂鸦,色彩张狂,没多少美感。陆海洋一头雾水,定睛一看,很快在涂鸦中看出了一次次反复叠加上的混乱的叉,日期是两个月前,那时李轻舟还没进剧组。
“最后几张是楚医生偷拍下的。”提起这位心理医生,陈芸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像是得到了一些慰藉和支撑,“她和小舟是许多年的朋友,选择心理学为研究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帮到他。”
陆海洋又反复翻看了一遍李轻舟的油画,想给自己来一支烟,忍住了。垂下那双总是半睁不闭的眼睛,合上文件夹。
现在他相信李轻舟是真的有病,但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是用于治疗李轻舟的一副药。
犹豫是有的,但不多。
人都找上来了,陆海洋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吧,好歹还混上过十佳优秀青年,他清楚,哪怕是最基本道德,他都应该帮忙。
然而事关李轻舟,他仍是暂且沉默了下来。
“……情感障碍的人内心是冷漠的,就像一片冰川。”陈芸忽然喃喃道,手指摩挲着黑色文件夹的硬质外壳,眼睛明亮,盯着陆海洋,“他看上去很正常,其实永远都只在扮演一个设定好的角色。楚医生说,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个世界的漠视者,而幻想症又在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
陆海洋在心里叹息。
“陆导,你知道这样的人,如果病情不压制下去,最后会怎么样吗?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因为冷漠,所以不在乎,反而要忍受着自我分裂的痛苦。
“自杀。”
陈芸痛苦地闭上眼,所说的,一个字一个字砸在陆海洋心头,“他会选择自杀……我的孩子,他会死的。”
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李轻舟,原来你是这样的吗?
李轻舟……会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及下文有任何不合专业知识的地方,请指教~
☆、选人
半月后,北京。
提早了二十分钟,陆海洋戴一顶棒球帽,旅途的困倦还没消除,踏进约定的茶馆,睡意朦胧的眼睛往靠窗的位置上一扫,却意外地发现有人正在托腮等待。
他走了过去,对方是一位年轻女孩。
正想打个招呼,话却因为对方转过来的脸而卡在喉间。
有些眼熟啊。
陆海洋眯了眯眼睛,年轻……姓楚,楚新雪。
她不算非常美,但的的确确很漂亮,五官偏向甜美,皮肤细腻,似乎没化妆,披一头黑色长发,发尾拉出俏丽的卷儿,清新可爱。穿得也简单,白色短款呢衣搭配黑色长裤,踩双耐克鞋,挎的包倒是奢饰品。
看得越是清楚,陆海洋的神色越是难以捉摸。
对方很快察觉到打量的目光,抬起明亮的双眸,只一愣,就像任何一个心理医生一样亲切可人,微笑着说:“陆先生你好,我是楚新雪。”
陆海洋含糊应了一声,“你认识我?”
“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陆导?”楚新雪笑道。
陆海洋拉开椅子坐下,眯着眼,还在直盯盯地打量楚新雪,不答反问:“楚医生……哪里人?”
楚新雪抬手,为他倒了杯金银花,说:“z省。”
陆海洋哦了一声,“k市人吗?”
“没想到陆先生还记得我。”楚新雪语气不变,轻松道,“我回国不久,算算,已经有七八年没去过老家了。”
陆海洋冷漠道:“……楼晏知道吗?”
这几年他很少谈楼晏,也尽量不去想。由于朋友圈交集得多,他便常年出国度假,在国内时,也有意无意避免与楼晏的接触。
可毕竟是单恋了许多年的白月光,就算现在死心了,也难免会想到就心酸呗。
而楚新雪清浅笑笑:“他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陆海洋冷冷笑了一下,呵呵,这他/妈就是楼晏喜欢的人。
楚新雪过去不叫楚新雪,那时她还跟父亲姓,叫李雪。七年前,她在k市一所很普通的高中念书,不起眼,成绩也很糟糕,模样么,陆海洋只见过照片,尽管算清新,但怎么也不可能有现在的优雅漂亮,落落大方。
那时的她,以家里的条件不可能出国深造。
这个女孩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当年运气够好,茫茫人海,碰上了天之骄子般的楼晏。
“离开他,看来楼家给你提供的补偿很好。”
“我很感谢他们给我的资助。”楚新雪提起楼家,竟也十分坦然,一句带过,“不过现在,陆先生,我想跟你谈一谈李轻舟的情况,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现在我一点都不奇怪你们是朋友。”
他平日懒散得没有样子,这时显出了少有的尖锐,“四年前他来拍我的戏,楼晏写的剧本,讲你们那点破事。他能把角色把握得完美无缺,几乎就像是当年的楼晏,呵呵,你传授的吗?”说起过去,陆海洋忍不住自嘲,他也做过犯贱的事,当年,谁又在乎他拍那部电影用的是什么心情。
“可是在那部戏里,他感兴趣的人,只有你。”楚新雪说。
陆海洋面无表情。
“李轻舟听过我和楼晏的故事,但是在这个故事里,他关心的那个人,是你。陆先生,你未必想见我,说实话,我也不想面对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正视我们这次见面的目的,帮帮李轻舟。”
“……你想跟我谈什么?”陆海洋语气很不耐烦,楚新雪绝对是他人生中最不想看见的女人,没有之一。
“我想请你可以留在小舟身边,他的情况很危险。情感障碍的人不适合独居,会加速他们的崩溃。”
“哦,原来你他/妈做梦要我卖身啊。”陆海洋冷冷道,“留在他身边我做不到,对他没意思。”
气氛凝滞——原本被陈芸说动,愿意帮助李轻舟的陆海洋不干了。
留在李轻舟身边,凭什么?
李轻舟要什么有什么,缺温暖,那么多粉丝不够吗?既有朋友操心又有妈妈关心,干他陆海洋一个孤家寡人什么事。
陆海洋嘴角扯开嘲讽的弧度。
然而楚新雪提出了条件:“只要你配合,接下来半年,我都不会出现在楼晏面前。”
陆海洋一愣,嗤笑:“难道我还没吃够苦头,还觉得不够遭他嫌,要继续棒打你们这对鸳鸯?你去咯,大可以跟他在一起。”
“最近的消息,他半年之内会订婚。”楚新雪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想我这样的人继续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吧。”
楚新雪几乎是楼晏的一个执念,陆海洋很清楚,一旦楚新雪出现,楼晏会果断放弃接下来的订婚。
陆海洋在心里嘲笑自己,可是你丫操什么闲心?
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你管得着么,几岁了,成熟点。
然而楼晏同样是他的执念,一涉及,理智全无。那样的楼晏,怎么可以跟眼前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骗子在一起?
“条件?”
“只是留在他身边,14栋6楼,3单元。”楚新雪拿出一串钥匙,放到陆海洋面前,提醒,“你以前的家,陆先生没忘记是哪个小区吧?”
陆海洋瞥一眼,“他还住在哪里?”
“偶尔。”
陆海洋不再多说,拿起钥匙,起身离开。
“李轻舟和以前的事没关系,他的情况很复杂,哪怕是你,可能对于认真的他都是一无所知的。陆海洋……希望你真的能帮到他。”
陆海洋脚步一顿,也只停顿了一会儿,没回头,也没说话,很快消失在楚新雪的视线之中。
钥匙在手指上转过几圈,最后被收进裤袋。
陆海洋回公司取行李,周六,加班的人不多,他也没想到刚进电梯,就同徐盛打了个照面。后者是星耀娱乐这几年的王牌制片人,平日吊儿郎当,工作雷厉风行,这时旁边还跟了一个身高腿长的男孩。
“哟,陆哥!这不刚回国嘛,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徐盛上来就勾陆海洋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听说你一下飞机就去见人了啊,谁呀,除了片场,就没见过你火急火燎的样子,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陆海洋没好气儿:“叫你准备评估踩景,弄好了?”
“老板批了资金,就差你来订日子了。”
“那好。”
徐盛摇他肩膀,“这是怎么了呀宝贝,在美/帝休了半年假了,回来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陆海洋懒得理他,看着跳跃上去的红色数字,看了一会儿,察觉到有人正在打量他,于是目光转开一些,看清了徐盛身边的男孩模样。
很漂亮的男孩,大概是因为局促,身体有些僵硬,二十上下,腿长,脸小,第一判断是很上镜。
徐盛嘿嘿一笑:“景瑜,模特,签了半年,最近表现很好,老板正吩咐我给他换个经纪人呢。”
陆海洋:“……金鱼?”
“噗——”徐盛挂在陆海洋身上,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金鱼……”
男孩一下子红了脸,小声呐呐解释:“是景色的景,周瑜的瑜……”
陆海洋无视身上的徐盛,哦了一声,“够文艺的啊,艺名?”
景瑜摇摇头。
陆海洋目光略垂,扫过景瑜的手,见十指干净、修长,于是又问:“哪个学校的?”他是标准的学校派出身,跟国内各大影视高校都熟,问学校是习惯,免得碰到名师子弟时,一时嘴贱没照顾到面子。
“央戏表演班。”
“都会点什么?”
景瑜很紧张,摸不清楚陆海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会点什么?唱歌跳舞走秀这种基本功算吗,还是指其他的特长,又或者是一些特殊的东西……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进来两个苦逼加班的小职员,说了声陆导好,徐总好。星耀娱乐的管理很宽松,两个职员人是老老实实站角落了,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老实地窥探可能会发生的新闻。
这时陆海洋慢吞吞问:“油画会吗?”
徐盛欸了一声,惊住了:“不会吧?这就看上眼了?”他见到《一盎司月光》的剧本还在陆海洋之前,又刚复习过陆导监制的修订版,当然清楚男主角是个画油画的小青年。
陆海洋:“随口问问。”
景瑜意识到大概是有机会落到头上了,睁着一双清澈乌黑的眼,小心回答:“不会油画,但是学过几年国画……会钢琴,十级。”
陆海洋脸上没什么反应,对徐盛说:“把金鱼资料发我。”
“成。”徐盛咧了嘴,向景瑜挤挤眼“小伙子运气够好啊,要是能选上陆哥儿这次大制作的角色,一个不小心,没准明年就成影帝了。”
景瑜呆了。
两个职员交换了惊讶的表情,恨不得立刻跑出电梯传播这个大消息——陆导要拍新片了,大制作,还看上小鲜肉了!
徐盛的话也不夸张,陆导能算是学院派出身,擅长正统的电影表现手法,结构严密,心思最多花在剧情上,好好讲故事,也用心讲故事。他的电影随便截取一段,从布景到构图都可以拿到高校艺术课上赏析。
陆海洋出道四年多,拍了三部片,拿奖拿到手软,他的电影的确好,但奖项如此之多,也离不开其学院派的风格备受电影节评委的青睐。
甚至可以说,陆海洋的电影往往就是奖项的保障。
出了电梯,陆海洋也不管自己丢下了什么重磅炸弹,回工作间搬行李。星耀娱乐在美国发的家,在国内正式成立子公司后,陆海洋就从租住的公寓里搬了出来,直接住进了公司。
他是星耀娱乐的王牌导演,22楼的影视剪辑层有将近一半的面积划给了他当工作室,陆海洋也不客气,就直接把工作室当做了家。
机场的行李牌还挂在箱子上,陆海洋拧着眉头看行李箱,良久,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从箱子里翻出了打印好的电影剧本。
《一盎司月光》。
主角陈思昂初遇女主角凯瑟琳是在一个英国的一个广场上,因为缺少一抹红色,陈思昂咬开了手指,用画笔沾取鲜血上色。
起初,凯瑟琳原先觉得自己在看一个天才作画,当画家咬破自己的手指时,女孩发觉碰上的是一个疯子画家,于是发生这样一段对话。
“天,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有红色的颜料,而且你画的可是油画!”
“是我的画,不仅仅是油画。鲜血的颜色很合适,不是吗?”
“太疯狂了,一个画家最宝贵的应该是他的双手。”
“不。”陈思昂说:“一个画家最宝贵的,应该是他的画作,这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我不仅将手指的血涂在了这副画上,还有我心头的血。”
女主角递上自己的手帕,“在得到你要的颜色后,止住你的伤口吧,画家。”
陆海洋合上剧本。
其实早在他看到李轻舟的油画时,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部片子的角色是为李轻舟度身打造。
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帮助李轻舟是有一点私心的,自打知道李轻舟的病情后,再读剧本,陆海洋就知道没有人会比李轻舟更适合这个角色。
他能用最好的演员,就绝不会挑一个次的。
扔掉剧本,陆海洋发起了呆,手指上不知何时又挂上了钥匙,转起了圈儿。
忽的,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陆海洋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面无表情,接起电话,没听到声响,也就一声不吭等着对方开口。
很快,一道声音传进了耳朵,年轻又悦耳,停顿间都带着主人惯有优雅从容,尾音带出浅淡的笑意。
只能是李轻舟。
“喂?陆导吗?”
“嗯。”陆海洋漫不经心,钥匙静静躺在了左手的手掌中。
“张老觉得我们的关系很不错,于是托我问一问你,这次回国,能否赏脸来我们剧组探一探班?”
“在哪?”
“看来陆导的确是不关心。”李轻舟失笑。
陆海洋坦然说:“剧组地址发短信给我吧,就这两天过来。”
李轻舟说:“好。”
不知道为什么,多半是因为知道的多了,陆海洋觉得这样简单的一个“好”字,被李轻舟压得有一些低,仿佛是很认真的,斟酌回答了一句,就带上了无穷的意味。
我过来。
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真爱
华苑小区算不上是什么高档的小区。正大门出去一转,就是附近居民常去的饮食街,夹杂着各式商铺,终日热热闹闹,勾勒出最寻常的市井画面。
陆海洋循着记忆开车,街道两旁饭店生意火爆,门外停满了车,将原本不算宽广的道路弄得愈发拥挤。
不用听,陆海洋都能感受到那种觥筹交错的热闹。
快过年了啊,他忽地意识到。
小区的保安压根不管进来的是不是外来车辆,陆海洋长驱直入,顺利找到14栋,停车,从后备箱取了行李,开门,爬楼梯。
这是他几年前租的房子,那时他研究生毕业回国没多久,手头没钱,有钱也拿去还学生时代拍片欠下的巨债了,日子紧巴,没想着住什么好房子。
以前不觉得,现在陆海洋风光了,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爬楼梯,目光扫过水泥台阶和贴满小广告的灰白墙壁,才后知后觉,这大概就是他有过的苦日子。陆海洋不挑剔,哪怕放到现在,也觉得住在这里挺不错的,只是又后知后觉,原来李轻舟当年跟着我住这里。
房子空间不大,陆海洋打开门,果不其然,见到的是熟悉而陌生的两室一厅。摆设简单,手指划过鞋柜面,没沾上多少灰尘,嗯,也很干净。然而到底只有七十个平方,美国那公寓住久了,陆海洋站在门口,都感觉自己仿佛高大了许多。
不过这也没什么。
陆海洋换了拖鞋,去主卧瞅了一眼,随后把行李拖进另一间房。这间房很小,房内除了一张单人硬板床外,就是两张电脑桌拼在一起凑出的工作台,工作台还比单人床大得多,都跟以前一样。
虽然他几乎就忘了有这样的从前。
整理完自己带来的东西,陆海洋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一切干净整洁,没有太多生活的痕迹,但是的的确确可以看出来,这里有人长期居住着。
冰箱里存了两杯酸奶,半袋面包。酸奶还有一天过期,面包不能吃了,陆海洋把面包扔进垃圾桶,一股脑喝了两杯酸奶,打电话约段沉吃饭。
段沉是陆海洋的铁哥们,多年好友,也是他的顶头上司,星耀娱乐的大老板。所谓的钻石王老五,顶级高富帅一枚。
约在了小区外的一家川菜店,以前两人来过几次,至今都是印象深刻。陆海洋晃荡晃荡走过去,倒也比段沉一路堵车堵过来快得多,点了一大盆酸菜鱼,只等着老板来吃饭。
陆海洋一回国就搬家,弄得段沉完全在状况外,一进来坐下,就问:“怎么忽然搬回这里住了,忆苦思甜?”
陆海洋指指面前的酸菜鱼。
段沉眼睛一亮,拆了餐具就要上,“酸辣土豆丝点没?”
“出息啊。”陆海洋笑他,“你这是越活越屌丝了。”
段沉不理他的嘲讽,得意道:“到底是有家室的人,有人间烟火味儿。”说着,晃着筷子亮了亮手上的指环,又想起来,“你还没说怎么搬家了呢?”
陆海洋哦了一声,说:“我从前炮/友找上门了。”
段沉以前干过记者,闻言,下筷的手一僵:“你还有炮/友?什么时候的事?陆导你能耐了啊,潜规则了哪位?”
陆海洋:“李轻舟。”
段沉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一直喜欢你嘛,真爱呀。”见陆海洋面无表情,想想李轻舟多年求爱不得的悲情形象,段沉苦口婆心对陆海洋说,“别人跟你在一起,可能还想借着你往上爬,但是李轻舟,人就算没了你照样是影帝。前年他那片子可是年度票房冠军啊,口碑也好,比你挣钱多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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