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成为外挂 作者:推倒勇者的魔王
第4节
从后方的蛇群中间,缓缓游出了一条格外粗壮的阴水玄蛇,头上竟还生着三根鲜红的冠羽。
这条阴水玄蛇蛇头高昂,阴冷的竖瞳透出残忍的色彩,它忽地仰首嘶鸣,蛇尾向地上重重一抽,顿时,整个蛇群都发疯似的冲元衡之等人疾扑而来,整个视野仿佛都要被这数量恐怖的蛇群撑爆!
失踪
众人眼见无法从蛇群中逃脱,再加上都是男修,心中的血气也被激了起来,咬牙提起剑便冲玄蛇砍去。
一时嘶声大作,腥臭的血液四下飞溅,蛇群仿佛不知疲倦的往中间涌来。情况紧急,元衡之早从灵兽袋中放出了朝露,朝露是缩小的兽形,异常灵活,她又有着金丹修为,利爪生风,往往一爪下去就能杀死五六条阴水玄蛇。
但玄蛇的数量毕竟太多,众人渐渐力竭,手下几近麻木的挥着剑,尽管杀死了一条又条,但仍然有数不尽的蛇类悍不畏死的扑上来,不由绝望的想到,难道今日真的要葬身于此?
元衡之这边有朝露分担压力,状况要稍好一些,即便如此,也觉得左支右绌,原本充盈的灵力像是落入无底洞一般,消耗得厉害。
更让他忌惮的是,不远处,那条头生冠羽的阴水玄蛇王还在游走,蛇躯紧绷,随时都有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朝露忽然返身跳上他的肩膀,毛茸茸的兽脸上竟也看出几分凝重来:“不对,这好像是幻境!”
怎么可能?元衡之分神之下,手底也慢了下来,差点被尖锐的毒牙咬上一口,这些蛇躯獠牙,无一不是真实可感的,怎么会是虚妄幻象?
可是他到底心里打了个突,隐隐觉得违和起来。
朝露似是猜到他的想法,解释道:“主人有所不知,阴水玄蛇正如它们的名字一样,向来生活在湖泽水畔,而山洞中气息干燥,并非它们会选择的栖息之地。况且就我所知,即使是阴水玄蛇王的眼睛也应该是和普通玄蛇一般无二的幽绿,可是这一条,却是极为反常的澄黄。”
朝露的话让元衡之疑云顿散,几乎是瞬间就找到了违和所在,是眼睛!
这些阴水玄蛇的瞳孔看起来虽然阴冷,但并非冷血动物天性中的阴森残酷,而是一种近乎僵硬的冷光,暗沉沉的蛇瞳没有一丝波动。
元衡之已然有了猜测,再看周围的同门各个身形迟缓,眼见就要支撑不住了,情势危急,他只来得及低喝一声:“朝露!”
白狐立刻会意,身影闪电般的窜了出去,眨眼间元衡之面前便空了一块,他紧跟其后,几个起落,离那阴水玄蛇王已不足半尺!
阴水玄蛇王显然被激怒了,三根鲜红的冠羽直竖起来,尾部稍一用劲,整个身躯就如利箭一般直直弹向元衡之。
那獠牙足有半臂长度,元衡之不敢大意,抽身迎上,纯光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剑光所对,正是那阴水玄蛇王的七寸。蛇王见此,半途中身躯一扭,竟生生将攻击的部位从蛇头换成了蛇尾,让纯光剑落了空。
元衡之原是雷属性天灵根,雷系法术天生就对妖兽有克制之意,只是山洞中地方狭小,反倒不利于法术施展。
但他到底师出名门,应变之中,颇有章法,纯光剑顺势一转,如影随形,阴水玄蛇王的要害始终笼罩在三尺剑锋之下。
久攻不下,玄蛇王不禁急躁起来,蛇头微仰,从腹部往上出现了诡异的凸起,并不停的向咽喉处涌动。
就是现在!元衡之抓住时机,一剑带出风雷之声,直取玄蛇王双瞳。
“噗嗤——”剑尖刺入眼周皮肉,元衡之手腕一挑,一对黄晶便飞了出来。
原来这却是声东击西之策,表面上攻击玄蛇王的七寸,实则那蛇瞳才是真正的目标。此时,随着那对黄晶的飞出,阴水玄蛇王的身躯一顿,无声无息的化成了沙砾。整个视野发生了一阵奇异的扭曲,所有蛇类都在这扭曲中变成了虚影,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这一切说来慢,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众人眼见危机解除,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脸上俱是惊疑不定。
一人迟疑问道:“元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衡之收剑入鞘,“从听见蛇嘶开始,我们就陷入了幻境,而阴水玄蛇王的眼睛就是阵眼所在,黄晶一出,幻境自破。”
众人不觉心有余悸,再看过去,通道中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蛇群的影子。
忽听一人惊叫:“你们快看两侧石壁!”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方才被剑尖划过的地方石屑扑簌落下,露出里面澄黄的晶体,与玄蛇王的眼睛材质仿佛,只是并没有那般纯净无暇。
这黄晶正是炼器的好材料,众人也不客气,将外层的石头敲掉,每人凿下一块,将一整片黄晶瓜分了干净。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元衡之悄悄松开了掌心,当中两枚纯净剔透的物什,正是方才从阴水玄蛇王眼中挑出的黄晶。
经此一事,元衡之等人不敢懈怠,一路提高警惕,倒是再没遇到什么异常。
此时通道已近末端,秘境中的山洞看似彼此独立,实则在尾端相连,恰似一张巨大的蛛网将大半秘境覆盖其中。
元衡之等人先是遇上了莲台寺的佛修,尚不觉有异,等三五个门派齐聚,顿时觉出不对来,那些门派中的女修竟全都不见了!
一问之下,全都众口一词,只说半路上失散了,可哪又有这么巧的事,男修俱是安然无恙,失散的唯有女修。
气氛瞬时凝重下来,担忧像是阴云一般笼罩在众人心头,他们只有加快脚步,往所有通道连结的中枢赶去。
半道上与圣衍宗一行倒是不期而遇,元衡之和昭烈云看见对方,脸色都不大好,圣衍宗里也有几名女弟子失踪,二人明白现在绝不是较劲的时机,勉强按捺下对对方的厌恶,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一路紧赶慢赶,眼看就要到达中枢,几个修为较高的却停下脚步,法器已持在手中,一副如临大敌之状。
其余人原先颇为不解,不多时,便听见从前方转弯处传来的金铁交鸣之声,且越来越近,没多久就已如在耳边。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两眼紧盯前方,手心里全是虚汗。
转弯处陡然露出一片衣角,素白底色上淡金纹路蜿蜒而下,正是上玄宗亲传弟子的制式。
“是我宗门下!”这厢一名弟子忍不住叫了出来,元衡之当先冲了过去,上玄宗这边本就以他身份最高,此刻他这一冲,其他弟子也不再迟疑,紧跟而去。
元衡之转过去一看,何简、顾绮年及柳盈风全在一起,正与他们对峙的,却是一群满身煞气,魔气缭绕的风雷门修士。
何简瞥见元衡之,顿时大喜,喊道:“元师兄,这些魔修将各派的师姐师妹都抓去了,师兄快来相助我等!”
那些魔修手下更见狠辣,显然意图将何简等人立毙,他们人数众多,何简他们本就处于下风,此时压力剧增,转眼身上就多了几道血痕。
元衡之诸人立时加入战局,其他各派也接连赶来,眨眼之间,情势逆转,陷入苦战的变成了那魔修一行。
激战之中,一名魔修厉啸一声,面上黑气聚拢,五官狰狞,隐约不似人形。
莲台寺一名佛修惊呼出声:“天魔解体!他们不是风雷门修士!”
天魔解体是一种极其阴毒的法门,使用之后,可以让修士在短期内实力暴增,但此种法门极伤元气,需得修养百年不说,还会生生跌落一个境界,就算是魔道中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使出。
风雷门虽不是玄门正宗,但亦非邪门诡道,天魔解体这种阴毒之法,真正的风雷门下决不至于用出。
此言一出,诸人心中一凛,便是再迟钝的人此刻也能发觉在小寒山秘境中孕育的巨大阴谋,更不敢分心,只期速速将这群魔修拿下,好将情形审个分明。
那使出天魔解体的魔修脸容扭曲,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忽地浑身剧烈一抖,气流狂涌,眼看就要爆发,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杆银枪破空而来,挟着呼呼风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息而至,正正刺中那魔修的眉心。
那魔修眉心现出一点殷红,双目圆睁,片刻之后,像一截枯木那样“仆——”地倒了下去。
三尺之外,昭烈云神情凛然,持枪的右手稳如磐石。
这魔修一死,各派弟子气势大振,反之,对方却是被狠狠压了下去,回击的毫无章法,个个都打算伺机逃跑。
如此一来,魔修那方很快溃散,被元衡之等人一一制服。
何简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迹,来不及解释,飞速说道:“快,到中枢去,采薇宫的同道被那些魔人抓去了!”
各派中留下五人在此看守俘虏,其余众人跟着就往中枢冲去,刚进入那处,就看见以渥丹仙子为首的采薇宫女修云鬓散乱,全都委顿于地。
一旁立着三人,当中一名男修看上去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身形高挑,剑眉斜飞,一双桃花眼风流蕴藉,兼之锦袍玉带,神态适意,看上去竟是像足了俗世里那些走马章台的世家公子。
若是清霄或者赤霞在此,定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广寒鉴被盗之时,诱骗敛紫的那个贺郎。
天魔
渥丹见众人前来,虽说花容惨白,但眸光却亮了起来,当下叫道:“小心,他们是血炼门下!”
贺源眉梢一挑,手中折扇轻轻拍打着掌心,语气极为温和:“我倒是没想到,仙子竟还有余力说话。不愧是采薇宫高足,到底是有几分不凡的。”
他嘴上说的赞叹,却将掌心一翻,从折扇中射出一道疾光,重重的打在渥丹身上。
紫衣少女闷哼一声,整个身体都磕到地面上,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更是连一丝血色也看不到了。
周围的采薇宫弟子顿时焦急的看向渥丹,只是她们都被禁锢在原地,别说移动了,就连话语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的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五大宗门向来容不得人轻侮,渥丹又是如此的美人,她被这样对待,瞬间引起了一众弟子的愤怒,当下就有几人直冲过去,想好好收拾一下对面的狂徒。
贺源叹道:“看来,几位是对我有所不满,我也就不必客气了。”
话音未落,一股庞大的威压已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众人神色剧变,眼前这王孙公子般的青年竟是金丹后期修士!
贺源玩味的看着众人,头也不回的吩咐另外两人:“把采薇宫诸位仙子带到内室去,好好招待,切莫惊吓了她们。”
他的语声极柔,面上神情也是温文的,可众人见了,不知怎地却从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寒意来。
“如今已无外物打扰,便由我来好好招待各位。”
贺源笑容不变,折扇一扬,瞬间无数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向众人袭去。
这藤蔓的外皮硬如岩石,上面长着倒刺般的突起,一旦有人被这倒刺划破皮肤,突起处就会裂开,从中长出数道细芽,争先恐后的钻进伤口之中,转眼就把人吸成干尸。
人群中接连响起几声惨叫,被藤蔓缠住的几名修士迅速干瘪下去。那藤蔓吸足了血肉,整个藤体又涨粗了几分,泛着妖异的血色,愈加凌厉的攻向诸人。
各派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筑基中期,而操控藤蔓的却是金丹真人,足足比他们高出一个大境界,此刻贺源负手而立,唇边噙着悠然的笑意,除此以外,再无举动。可是,诸派门下光是在藤蔓面前就已疲于应付,虽然看到贺源悠然中分明透出的轻蔑,个个眼中冒火,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可是现下却毫无办法,当真憋屈极了。
此时,就听贺源“咦”了一声,左右各一道白影闪电般向他扑去,从喉咙中压出的动物的低吼直让人头皮发炸 。
这两道白影一貂一狐,正是小白和朝露。
贺源手腕一抖,略施巧劲,用折扇一带一引,两只兽类便当头撞上,滚成一团。
朝露双眸渐红,显然被激出了凶性,四肢猛然踏向地面,身形骤增,转眼就成了一头足有六尺余高的凶兽,背后九条巨大的尾巴直竖而起。
小白也毫不示弱,它在体型力量上虽然比不上朝露,但此刻在山洞有限的空间里却显得尤为灵活。
两头灵兽虽然还是头一回合作,但行动之间却颇为默契,分别从上下两路攻向贺源。
开始,凭着兽类的凶悍,尚可以勉强相持,可时间一久,小白和朝露就落了下风。再看贺源,呼吸丝毫不乱,仍是一副气定神闲之景显然还有余力。
需知修真一途,越到后面,境界之间的差距越大,贺源已是金丹后期,莫说小白和朝露,就是这种金丹初期的灵兽再来个三五头,贺源也未必放在眼里。
一人二兽相斗之时,偶然有藤蔓靠近,这些在其余人眼中硬如铁石的存在几乎是瞬间就被溢出的灵力砍成了几截,落在地上犹自弹动了几下,这才化成尘土。
贺源长笑一声,“时间也差不多了,恕我不再奉陪。”
他折扇一合,催动灵力倾泻而出,霎时地面剧烈的震动起来,底下泥土翻涌而上,瞬间众人双足就深陷其中,而藤蔓在土中却是如鱼得水,更加猖獗,眼看就要绞上众人。
就在此时,突地惊雷炸响,,山洞里蓦然暗了下来,想必外面定然阴云密布,不见天日。
可是这秘境是由灵力支撑,并非实地,当是青天朗日,又怎会出现天时变化
众人尚来不及思索,便听不知何处传来了袅袅乐声,这乐声如魔似幻,直将人心底最隐秘的欲望都撩拨出来。
喜怒哀乐,贪嗔痴恨,一时众人面上万般情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恍惚之中,昭烈云看到了一抹雪衣乌发,那人容颜绝伦,眉目之间,隐有冰雪之色。
他与自己,仅有一步之遥,微微侧首,似在沉思,宁和的日光映着隽美的五官,俨然画中人。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心底翻腾,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渴望着靠近这个人。
再也克制不住,昭烈云伸出手,指尖下,是细腻温凉的触感。
真是奇怪,这个人看上去就像山巅永不融化的冰雪,可触上去,竟也是有温度的。昭烈云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又酸又涩,但心底仍然是欢喜的,仿佛由那触感,便知晓了这人并非端坐神坛,俯瞰人世的雕像,而是也可以被打动的、有血有肉的存在。
这一切让昭烈云沉溺其中,不愿醒来,而元衡之却与他恰恰相反。
自那魔音响起,元衡之就陷入了一场噩梦。梦中,他回到了明性峰上清霄酒醉那一天,他凝视着对方沾染桃花的唇瓣,心旌神摇之下,俯身贴近,谁知那人倏然睁开双眼,目光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元衡之大惊失色,只觉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全被看得一清二楚,当即怔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往日的机敏如今半点也不剩下。
清霄怫然,目光凛冽如刀,冷声说道:“元衡之,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欲行此罔顾伦常之举,无耻行径,天人共谴,本座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元衡之拼命想要解释,可是往日的机敏此时却半分也没剩下,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贺源的面色终于变了,一时竟满是茫然,喃喃自语道:“六欲天魔阵真的成功了?”
此刻他心神失守,藤蔓失去控制,慢慢缩回地下消失了踪影。不过贺源也没心思注意这些了,多年谋划,眼看着就要成功,他却有些不敢相信了,只将双眼紧盯内室,想要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魔音猛的扬起,拖出一道尖利的颤音,众人纷纷露出痛苦的神色,贺源情不自禁走近了内室,伸手就要把石门推开。
就在将将要触及到石门的瞬间,“轰——”地一声巨响,石门炸裂成无数碎块,饶是贺源反应的快,飞速向后退去,也被砸中了几下,只是他身为金丹真人,肉身坚固,不比寻常,这几下也只是不痛不痒,并未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魔音也消失了,随着碎石扬起的烟尘散去,众人也慢慢恢复了神智,当上玄宗的几名女修看到内室里的情状时,骇得惊叫出声,便是一众男修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内室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央一枚古朴的令牌在半空中不停旋转,其上“广寒鉴”三个小篆熠熠发光,周围足有近百名女修四肢被生生扯下,她们的面容都定格成了极度的扭曲,空洞的双眼犹自睁着,从身体中流出的血液已然凝固成腥黑,在地面上组成了奇异的纹路,看上去竟是法阵的模样。
从法阵中,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一名身披轻纱,体态曼妙的女子缓缓回过头来,她正将手插入一名女修腹中,翻找半晌,掏出了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接着极为自然的送入口中,咀嚼起来。
她的面容无疑是绝美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魅惑的风情,可她如今却在做着最可怕的事情,纤纤玉指上还残留着方才被连带扯出的血迹和肠子,她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低下头去,仔细的舔舐自己的手指,不一会,那春葱般的十指便又光洁如初。
众人僵在原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住了,大脑无法思考,只能呆呆的看着这梦魇般的一切。
那女子吃完,将地上的女修推到一边,玉手又向另一名紫衣少女伸去。
那少女双眼紧闭,五官宛然,赫然正是渥丹!
可女子的手在半路中却停了下来,她的目光在诸人中逡巡一番,蓦地一亮,鬼魅般疾掠
而来!
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便听见一声闷哼,随即就看到贺源狼狈逃离的背影。
女子却并未追去,而是把视线又投到了人群之中。
不少人绝望的想到,难道今日真的要葬身此地?元衡之额上满是冷汗,手中已悄悄握住
了进入秘境之前清霄所给的玉简。
单看之前对付他们犹如儿戏的贺源也在这女子一击之下负伤逃离,元衡之便知道,就算自己这方所有人一齐上,也撑不了多久,只盼着在那之前,师尊能够及时赶到。
他如此想着,正要捏碎玉简,整个秘境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眼前所有事物都被扭曲成奇异的形状,紧接着,一道剑气冲霄而起,秘境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随着“咔——”的一声,延续了千年之久的小寒山秘境瞬间支离破碎。
共议
原来方才在秘境之外,清霄等五人正以法力支撑之时,忽觉其中灵气暴动,且天空乌云聚拢,雷声阵阵,隐有电蛇闪烁,分明是天魔降世之兆。
究其源头,正在秘境之中,便是以五人心性,也不由相顾失色,要知如今各派精英尽在其中,倘若有失,山海界千年之内都会人才凋零,无以为继。
这种后果谁也承担不起,眼看着劫雷就要落下,温行一咬牙,面上一片肃然:“清霄师弟,为今之计,只有我等四人暂且支撑,由师弟腾出手去将秘境劈开,方可一解祸患。”
这显然是无奈之举,秘境一旦被破坏,没有上百年是无法恢复的,可两相权衡,修真界的未来却更加重要。
几人都是心志坚毅之辈,一旦决定,再无迟疑,当即由温行四人将原本由清霄承担的灵力补上,一时之间,压力倍增,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问道出鞘,天地为之所震,就连劫雷好像也摄于那剑光的威势,在云层中翻涌不休,迟迟不敢落下。
而当那一剑真正挥出之时,整个天地都静了一瞬。
无数细密的裂纹从当中那道恐怖的裂缝向四周蔓延开去,速度越来越快,没过多久,整个秘境就片片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情景。
赤霞真君当即眼睛都红了,那些惨死的女修当中,有十数人是采薇宫门下,剩下的渥丹几人还倒在一边,生死不知,怎能不让她又惊又痛。
清霄面沉如水,一剑劈下,以他修为,又如何看不出那纱衣女子是天魔之体,劫雷便是由她招来,眼前惨象,也是此女手笔。
他含怒挥出的一剑威力何等之大,那天魔惨呼一声,从肩膀到腹部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半边纱衣都被染成血红。
寻常修士若是受了这等重伤,便是不死也要失去行动能力,可天魔毕竟不同寻常,其肉身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她此刻虽然痛极,动作间也见迟滞,但看上去并无性命之忧。
她樱唇一张,口中发出尖利的啸声,音质奇诡,有若实质,当即就有弟子抱头惨叫,口鼻中溢出鲜血来,其余诸人也觉得体内血气翻腾,胸口一阵堵塞,难受极了。
清霄丝毫不受啸声影响,剑尖疾点,七点寒芒倏忽而至,在天魔面前猛然炸裂,将她整个身子都炸的血肉模糊,看上去极为可怖,哪里还有开始的半分美貌。
这天魔吞吃了人的血肉,神智已开,也像人一样懂得审时度势,她知晓自己不敌,这样下去必然是身殒的结局,不再恋战,十指插入虚空,硬生生拉开了一道缝隙,身形一闪,就逃入了异界之中。
这是天魔的天赋能力,能够以一己之力破开虚空,进入异界空间。而修士只有渡劫飞升之后,用仙灵之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此时天魔逃入异界,再追也是徒劳,温行四人已无顾忌,立时撤掉灵力,去看那些弟子的情况。
赤霞真君几乎是扑到渥丹几人身旁,终于松了口气,将手掌贴到渥丹额头,温和的灵力传送而去,片刻之后,渥丹悠悠醒来,看见赤霞,几乎瞬间就落下泪珠,哽咽道:“师父!诸位师妹俱已惨遭毒手了!”
赤霞脸色铁青,采薇宫本就已有颓势,经此一难,更是雪上加霜,她胸口一窒,几欲呕出血来,却又生生忍住,这时其余四派也都聚拢过来,温行神情冷肃,道:“渥丹师侄,事关重大,你且与元师侄和昭圣子将情况说个明白。”
渥丹断断续续将一众女修被掳之事说了出来,提到贺源时,虽然之前赤霞极力遮掩宫内至宝被盗之事,但如今实在牵涉太多,渥丹不敢隐瞒,只能如实说道,将她们掳走的正是盗走广寒鉴之人。
而且当时贺源三人言谈间并不避讳,渥丹本就知晓广寒鉴被盗与血炼门有关,她又亲眼见了广寒鉴,两相印证,自然便明了了这些人的身份。
而她昏迷之后的诸多事情,又由元衡之和昭烈云讲述清楚。
温行一边指挥将受伤的弟子带下去治疗,一边听着几人讲述,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面色越来越沉。
赤霞真君听完,急匆匆的走到秘境的废墟之前连施法诀,只是半晌过去,仍然没见到广寒鉴的影子,她气急败坏的一甩衣袖,恨恨道:“可恨血炼门这些贼子,此事我采薇宫定不会善罢甘休!”
除了广寒鉴之外,之前被众人制服的一干魔修也没了踪影,待将一众弟子安置完毕,五名元婴修士坐于议事厅中,气氛凝重。
温行道:“此事已可以确定由血炼门所为,但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召唤天魔,必然还有其他更深的原因在,几位有何看法?”
采薇宫此次损失惨重,赤霞也按捺不住火气,语中带刺道:“这我等如何会知晓?若论渊源,那血炼之主是天微派孽徒,当是天微派对此最为了解才是。”
慧净大师道了一声佛号,神情悲悯:“宫主又何必说出这番话?发生这种事,我等皆是痛心不已,当下要务,还是弄清血炼门意图,也好想出对策。”
清霄也道,“以血屠魔君的性格,一旦有所行动,必是石破天惊之举,若待他一切就绪,只怕万事休矣。不如抓住先机,抢先破之。”
圣衍宗莫长老颇为赞同,僵硬的眉目也舒展了些,“老夫昔年也和那血屠魔君打过交道,此人心思深沉莫测,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当真是说不准。倒不如依清霄真君所言,打他个措手不及,诸位意下如何?”
温行当下拍板,“既然如此,那我即刻就请各派宗主齐聚,共商讨伐血炼门事宜!”
他外表看着温和,实则行事雷厉风行,作出决定之后,半晌也不拖延,立刻就相邀各宗共商大计。
诸派很快赶到,由于各派都有弟子在秘境中丧生,血炼门此番激起众怒,因此事情商讨的很快,当日傍晚,便定下计划,明日精英尽出,直击血屠老巢。
血炼门虽然地处隐蔽,但也并非无人知晓,它位于齐州一处灵脉之上,此地虽然声名不显,但却着实是一块宝地,各门各派之中,不满血炼门占据此地的也大有人在,今次他们如此爽快的同意共讨之计,也未必没有这个原因。
青州与齐州相隔并不算远,翌日,众人天不大亮就从天微派出发,全速前行,两个时辰之后就到了齐州。
血炼门的护派大阵颇有火候,一门上下,除血屠以外,再无他人有此造诣。但血屠毕竟因出身之故,并不能完全摆脱天微的痕迹,这大阵也隐隐透出天微派的影子。
如此情况,温行自然当仁不让,他不但修为高深,在阵法上也颇有研究,再加上天微派另一名精通阵法的长老从旁辅助,半个时辰之后,大阵终于解开了。
不想几位真君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他们神识扫去,此时血炼门中竟全是低阶修士,连一个筑基期也没有,便是他们紧赶慢赶,到底还是迟了一步,血屠分明是早早得到了消息,将门中精英尽数转移,剩下的不过是炮灰之流,用以拖延时间。
这同时也是□裸的打脸行为,血屠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们,你们的举动我早就预料到了,你们却能奈我何?
赤霞便是当上宫主已有数年,却仍然是暴烈的性子,她又对血屠恨之入骨,此刻气得浑身发抖,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就是渥丹也不敢靠近她。
其余几位掌宗也是颇为无奈,本想打对方措手不及,没想到最终措手不及的反而是自己。只是他们自矜身份,到底又不是赤霞那般的女子,因此倒并未如何失态。但怎么处置血炼门那些低阶修士,又让他们头疼起来。
杀吧,对方不过是血屠弃子,他们身为累世大宗,与这些小卒计较不过自降身份;不杀吧,又到底气愤难平,把自己给郁闷到了。
这时,便听赤霞冷冷说道:“这些妖人,给本座一个不留!”
她说得极慢,每一字都咬的极其清晰,落在众人耳中,虽说并非敌人,却也实在教众人打了个寒颤,暗道女人果然是惹不得的。
采薇宫弟子齐声应诺,虽然都是女子,可在收割生命之时却未曾露出一丝不忍,反倒个个下手狠辣,不一会儿,血炼门中就再也没有一个活口。
众人无功而返,自然有些恹恹,商议好一旦发现血炼门人踪迹,立当诛之,便各自散去了。
上玄宗此次有三名内门弟子丧命,比起其余诸派,已是损失最小。
元衡之等人原本打算跟随一同返宗,清河真君却让他们在外历练,只吩咐若是遇上血炼门余孽,切不可鲁莽,当以回禀宗门为上策。
他此言,本是以防万一,其实心里却是以为既然血屠带领余党藏匿起来,定然不会让这群才筑基的弟子轻易寻到,未曾想,元衡之等人竟真的与其狭路相逢。
俗世
上玄宗素来的规矩,弟子筑基之后要到俗世中历练一番,体验红尘情态,方可磨练道心。元衡之等人筑基也还没有几年,如今正应去游历,便干脆趁此机会结伴同行,也就不跟随返宗了。
韩肃如今已是金丹修为,他作为宗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宗主,自然再不能像筑基时那样满山海界的乱跑,而是被清河真君抓了回去,乖乖开始学习处理宗内事务。
这下就剩了元衡之、何简,顾绮年和柳盈风四人,往俗世中去,能见到的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才是筑基,他们一行四人,丹药法宝又样样不缺,此番游历,实在没什么危险可言,几位真君便直接随他们折腾,当起了甩手掌柜。
玄门向来有“斩尘缘”之说,一旦弟子入宗,便是斩断过去,从此一心向道。这初听起来颇有些不近人情,但仔细想来,若是因果众多,深陷红尘,又如何能有一颗剔透求道之心?
因此几人入门之后,与俗世再无联系,加之那时年纪幼小,如今近二十年过去,对凡界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此次历练,不说生性跳脱的何简,就是向来表现沉稳的元衡之三人也露出新奇之色。
他们一路往南,此时燕朝甫立,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俗世中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所见风物人情,倒是让四人吃惊不小。
他们由庆州进入上京,京城气象,到底与别处不同,双眼所见,皆是繁华升平之景,与修界中的仙家景象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貌,直教四人好好见识了一番。
不时有人忍不住侧目打量他们,无他,四人中元衡之,何简与顾绮年都是容貌极为出色的人物,便是柳盈风,也称得上一句清秀端庄,再加上他们身上那种修仙之人特有的出尘气质,着实引人注目,一路上也不知被多少人用相似的目光瞧过,如今已习以为常,再也没有了开始时的别扭之感。
上京城正中有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沿路两旁一些小贩在大声吆喝,一对母子走在青石路旁,男童正拽着母亲的衣袖,撒娇着要买糖人。
那妇人被幼子缠的无法,只好带着他往捏糖人的小摊走去,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张扬肆意,连整条青石路仿佛都被震得晃动起来。
领头一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五官明艳之极,整个人正如一朵盛放的玫瑰,红衣烈烈,身下白马神骏,当真是鲜妍丽色,既美又辣,恰好是最能勾起男性征服欲的那种类型。
她身后还有十几名劲装男子,看上去像是侍卫之流,只听当中一人喊道:“此马性烈,又是在街道之上,小姐还请当心!”
这提醒确有道理,只是他却不了解这少女的性子,最是刁蛮,你越阻止,她就是本来也觉得如此的,也非要与你做对。
少女当即怒道:“能出什么事?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说完,她一扬马鞭,狠狠的抽在白马臀上,白马吃痛,瞬间暴躁起来,载着少女在青石路上狂奔。
不曾想青石路上有一处凹陷,面积不大,却有手掌深度,那白马狂奔之下,来不及反应,一蹄陷入其中,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马身都向一旁栽去。
那少女娇呼一声,也慌了一瞬,只是她毕竟身怀武功,当下便如一朵红云从马背上飘了下来,犹自惊魂未定之时,就听见周围人的惊叫,下意识回过头去,原来那白马正正砸向方才那对母子,男童的手中还握着刚买的糖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牵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惊恐。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灵光从元衡之怀中飞出,击在白马身上,生生改变了砸落的方向。
红衣少女急忙凑过去,白马的脖子扭曲的歪到一边,鼻子里犹自抽着气,眼见是活不成了。
红衣少女原本还对那对母子有一丝担心,此刻见到爱马惨状,登时大怒,冷冷看着元衡之:“哪里来的乡野小子,也敢动我的东西!”
她手一挥,赶上来的侍卫们就“蹭——”地拔刀,将元衡之四人团团围住。
见状,顾绮年秀眉微蹙,“这位小姐,人命当头,我师兄也是无奈之举,我们这便向小姐赔个不是,还请小姐勿怪。”
女性本来就天生对容貌有着攀比之心,这少女素来自负美貌,兼之身份高贵,从来无人敢逆,此时见顾绮年清丽脱俗,周围有大半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自己倒像成了陪衬似的,原本的三分怒气也变成了十分,冷笑道:“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纯血良马,比那两个贱民的命可金贵多了,你们道个歉就算完事了?”
顾绮年不想这少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向来见到的都是修仙界里温婉柔和的女修,何曾遇到过这般咄咄逼人的女子,一时怔在那里,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简气愤不已,怒道:“你这女子好不讲道理,马的命又如何能有人的命重要,我看你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红衣少女长这么大,何曾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当场脸色就变了,大声斥责身后的侍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好好教训这群贱民!”
方才被救下的妇人拉着男童“扑通”一声跪在红衣少女面前,哀哀泣道:“还请小姐饶恕,此事都是因我母子而起,小姐的气只管冲小妇人来便是,勿牵连恩人一行。”
少女冷笑不止:“急什么,教训完他们,自然就轮到你了。”又看周围侍卫迟疑着并不行动,气得跺脚:“真是好大的架子,我如今都指挥不动你们了!”
那些侍卫迟疑半晌,一咬牙还是攻了过去。
那红衣少女虽说身份不凡,但元衡之四人也是修真界的天之骄子,到哪不是被人仰视,哪里受过这种气,此时已是动了真怒,将息事宁人的念头彻底抛到脑后。
就是柳盈风将那对母子扶到一边的功夫,三人三下两下就解决了那些侍卫,这还是到底记得对方是凡人之躯,没下重手的结果。
少女没想到自己带来的侍卫如此不济,恐惧的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那人冰冷的神情,下意识就将马鞭甩了出去:“贱民,别靠近我!”
元衡之劈手夺过马鞭,眸光冰寒:“你不是喜欢用马鞭么,现在你自己不妨也尝尝马鞭的滋味。”
说着,手中一抖,马鞭划出呼呼风声,眼看着就要落到少女身上,就听到一名负伤的侍卫喊道:“尔等安敢!此乃当今荣安公主!”
元衡之手下一顿,随即更加凌厉的挥了下去。笑话,俗世皇族的地位尚且不如修真界中的一流宗门,上玄宗作为顶级五宗之首,何曾将皇族放在眼中,用一个公主的名头就想压下来,未免打错了算盘!
他是何等身手,那红衣少女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她自小千娇万宠的长大,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也不知是身体上的痛更大,还是心理上的震动更大。
下一鞭眼看就要落下来,红衣少女突然反应过来,登时泪珠就掉了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怎么敢打我!”
方才还不觉得,此时少女一哭,元衡之却是真的下不了手了,怎么说对方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这一迟疑,从远处已飞来了一名御剑的白须老者,犹在半路便大声喊道:“道友手下留情!”
顾绮年和柳盈风同为女子,此时也心软了,劝道:“师兄,她也受到教训了,这便算了吧。”
元衡之将马鞭扔到地上,那白须老者也赶到此处,连忙扶起红衣少女。
荣安公主眼见靠山来到,梗咽道:“国师,快帮本宫教训这些狂徒!”
老者叹道:“公主切勿任性,这些都是得道之士,乃大燕之贵客,公主不可失礼。”他向元衡之四人稽首道:“敢问几位道友师出何门?”
这老者正是当朝国师,筑基后期修为,在皇城之内便感应到元衡之几人的到来,这才匆匆赶来。
元衡之几人回礼道:“我等正是上玄宗门下。”
这老者不过是一个一流门派弟子,且资质算不得高,在门中不受重视,这才到俗世中做了国师,一听对方是上玄宗弟子,顿时就矮了半截,说话底气都不大足了:“老道乃是大燕国师,特奉陛下之命,请几位于宫中一晤,还请移步。”
他姿态放得低,说的也客气,便是上玄宗不惧皇室,可也没必要与之交恶,当下应道:“那就请道友带路。”
荣安公主还要纠缠,被那老者暗中一瞪,不甘不愿的噤了声。
有那老者带路,一行人在皇城中自然畅通无阻,很快进了宫内。一路所见,碧瓦飞甍,红墙巍巍,自有一股大气。
几人行至内里,便见众人簇拥之下,一人明黄龙袍,贵不可言。
燕皇
那人剑眉星目,轮廓深刻,这些倒不出奇,难得的是他眉目之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难言的尊贵傲岸之意,便是人群之中,也必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此人正是当朝天子萧濯,十八岁登基,至今已有十年,在位期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确是一位极有作为的君主,颇有太祖之风。
两方见面,自然由国师互相引见。 当世玄门地位崇高,上玄宗又是玄门之首,就是九五之尊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但萧濯毕竟不同常人,尊敬之余,又不失天子气度,就是元衡之这几个亲传弟子也不由高看几眼。
作为皇帝,早有人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告了萧濯,他叹道:“荣安自小被朕这个做哥哥的宠坏了,这才养成了如今这副刁蛮的性子,朕这便让她给几位仙师赔罪,”
荣安公主是萧濯一母同胞的幼妹,从小就被太后眼珠子似的养着,但有所求,无所不应,简直是宠上了天去,除了自个儿的皇帝哥哥以外,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太后一怒,她撒个娇痴缠半晌也就消了气,从小到大真是半点的亏都没吃过。
现在让她赔罪,心里真是一万个不情愿,只是她也知道自己皇兄言出必行,说出的话再无半分更改余地,只得不情不愿的道了歉。
只是荣安公主的这番做派不免让元衡之等人心中不满。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如今道个歉还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架子端的高高的,倒像别人上赶着求她似的。
荣安公主的这套对付其他人还真没什么,毕竟她是一国公主,皇帝胞妹,其他人只能生受着,公主给你道歉过了,你要还不满就是藐视皇家,这罪名足够喝一壶的了。可元衡之几人是谁,那是修真界中毫无疑问的天之骄子,走到哪也都是被人捧着的存在,就是面上不显,心里着实也是有一股傲气在的。
但他们到底是大宗子弟,自有气度,也不屑的和一个凡人小姑娘计较,加之萧濯为人襟怀疏朗,英才雄略,让人结交之心顿起,也就不好不给荣安公主面子。
萧濯的想法就更不难猜了,正因为他是个英明君主,才更要为大燕计。当今之世,皇族若想坐稳江山,背后必然少不了修真宗门的影子。上玄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宗,地位崇高,元衡之几人又是亲传,和他们交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萧濯毕竟是一国之君,若是刻意讨好,反倒落了下乘,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眼;倒不如显出自己的气度,同时又以礼相待来得好。
双方既然都有结交的心思,那事情就好办了。
一番交谈下来,去掉了开始的生疏,气氛不觉热络起来。荣安公主早就离开了,萧濯想的也清楚,以自家妹子的那个性子,再待下去也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反倒闹心,还不如早早的让她告退,也免得多生是非。
没多久,双方就熟悉起来,萧濯和元衡之尤其投缘,不过这也难怪,何简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顾绮年虽说聪慧通透,但到底是个女子,很多事情上看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而柳盈风也是个内敛的性子,这么一看,萧元二人互相欣赏也就不出奇了。
说到兴起,萧濯吩咐宫人在御花园中摆宴,此时正是金秋,桂花飘香的季节,宫中特制的桂花酿也呈了上来。
萧濯笑道:“这桂花酿清甜香醇,后劲也不甚大,倒是不妨多饮几杯。”
四人一尝,果然是好酒,就是修真之人不重口腹之欲也忍不住又喝了几杯。喝到一半,元衡之陡然想起昔年清霄酒醉之事,心中复杂难言,面上不觉也带出几分来。
萧濯恰好瞧见,问道:“可是这酒有何异常?”
元衡之手指一顿,极细微的痉挛了几下,随即掩饰般的摇了摇头:“这酒并无异常,只是想起衡之离宗日久,身为弟子却不能侍奉师尊座下,不免心中惭愧。”
“哦?”萧濯言道,“相必令师定是位品行高洁,道法精深的大能。”
国师一直在旁边作陪,此时听见萧濯之言,面上露出慨叹之色:“陛下却是不知,昔年老道也曾有幸见过元道友之师清霄真君一面,真君风采,至今不忘,实则再无第二人可堪比肩。”
萧濯听得此言,不由神往:“国师如此说来,倒让朕也好奇起来。”
元衡之掩去异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恐怕陛下要失望了,家师向来深居简出,陛下又坐镇龙庭,两下相加,怕是不易得见。”
他又转向国师,问道:“不知国师何时见过家师?”
其他三人也不觉有些好奇,就是他们作为师侄,入门以来也不曾见过清霄几面,如今这在他们眼中出身一般,资质平平的老者竟说有过一面之缘,如何不让他们惊讶。
国师笑道:“几位虽然修为不凡,但毕竟年纪尚轻,对上一辈之事不甚了解也属正常。”
他捋了捋长须,目中露出神往之色:“两百多年前,老道随师门前往小寒山秘境参加试炼,有幸见到真君,当时五宗弟子齐聚,是何等的盛况,其中出色者不知凡几,即便如此,堪与真君相提并论的也唯有天微派温行真君。这二位并称玄门双璧,乃是修真界千年来最惊才绝艳的人物,在老道这一辈,当真是无人不晓。
何简,顾绮年与柳盈风听得心驰神往,不由在心底勾勒出昔年盛况,元衡之却悄悄握紧双拳,只觉不忿,温行的名字凭什么就能与师尊出现在一处,旁人谈起,都觉美玉辉映,亲密和谐,而自己,永远只能作为附带出现,仿佛师尊是遥不可及的天边明月。
如此一想,滋生出的嫉妒就像一根藤蔓紧紧勒住他的心脏,酸涩难言。
只是他到底颇有城府,心中所想面上半点不显,与诸人互相谈笑,一顿饭吃下来,表面上倒是宾主尽欢,没有丝毫不悦。
萧濯顺势请四人留下游玩,左右也无急事,四人便欣然应下。
其间荣安公主数次前来挑衅,她倒是认准了元衡之,一通胡搅蛮缠的功夫都用了出来。元衡之不好与她计较,干脆不理不睬,冷漠以对,谁知荣安半点不管,偏揪住他不放。
知女莫若母,荣安公主的心思,太后是瞧得清清楚楚。
太后将荣安召去,仔细盯着女儿:“你告诉母后,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位元仙师?”
荣安一听,面上飞红一片,娇嗔道:“母后你在说什么,女儿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个又冷又硬石头般的性子?”
太后一见荣安情态,心中就明白了大半,自小自家女儿见到的男子都是对她千依百顺的,这会儿突然来了一个不买账的,外表又是英挺峻拔,荣安这样的少女最是抵抗不了,自然一腔情思都倾注上去。
“你且听母后一言,”太后虽是凡世里身份最高贵的女人,但她同时也是一位母亲,在为女儿深深忧虑的母亲,“你与那位仙师必然是没有结果的,他是修仙中人,日后可得长生,你虽然贵为公主,但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介凡女。何况女子容颜短暂,待你日后年华老去,他却仍然如昔,你又该如何自处?倒不如现在就熄了这份心思,在京中寻一名世家子弟,他必待你如珠如宝,不敢相负。”
荣安嫣红的面颊随着太后的话语惨白下去,这会她也顾不上少女的矜持,倔强的望着母亲,眼中蓄满泪水:“可我就是喜欢他!那些唯唯诺诺的的世家子我一个也看不上,就是在京中被他们捧着又如何?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女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太后眼见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哭成这样,心里早软了大半,只是她到底是经历过宫廷沉浮的人,还不至于这样就改变了主意,抚摸着荣安的乌发,叹道:“你喜欢他,那他若是不喜欢你呢?”
荣安脸上犹有泪痕,听了这话却怔在当场,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元衡之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荣安自己也十分清楚,没有哪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心仪之人时还能这般冷淡,像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石头。
但荣安却不肯死心,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开始如何,最后都一定会得到,这次也绝不会例外。
一个男人,若是有身份高贵,容颜美丽的少女不顾一切的向他表明心迹,便是开始无意,最后也会生出怜惜,不忍拒绝的。
荣安如此想来,再也按捺不得,急匆匆的往殿外冲去:“母后,我这便找他问个明白!”
太后急的上火,连忙命侍卫拦住荣安,可是侍卫也晓得公主是太后的心头肉,哪里敢真的阻拦。
太后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颤声道:“哀家如今是管不了这丫头了,快去请皇帝处理此事!”
说完,整个人跌坐在榻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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