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继承人 作者:危桥
第10节
富豪的别墅在临海市郊区,一片茂密森林环绕、天鹅湖引自山泉碧透如镜,宅子修建得和中世纪的城堡一般。里面温泉池,桑拿房,甚至斗兽场都一应俱全。
假面舞会在城堡的露天花园,由蜿蜒宏伟的阶梯而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和成百上千盏射灯将整个会场照得通亮。大型管弦乐团吹奏出美妙的乐曲,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们带着金色或银色的假面随着音乐的节奏旋转着舞步。不过再往细了看,就发现场面并不如想象中的高雅,华美的包装下不过是富人们的酒池肉林。花树阴影、楼台角落,甚至走廊和舞池中都上演着不堪入目的画面。假面遮面的人们,回归了最原始的欲|望,享乐在无边春|色之中。
李契一人,歪靠着墙站着,面具掩盖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百无聊赖,对于明星、嫩模他没什么兴趣,相反目光更爱在那些男人敞开的西服里流连。
太变态了,他自我反省却丝毫没有将目光收回的意思。可就在这时,他全身的神经都在一瞬间警觉起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能让他汗毛竖立,血流加速。
视线穿过人群,他很快就捕捉到了那一端正走过来的人。迟到了,所以没有戴上假面,不过就算戴了李契也能将他认出来。
常棣,常棣。
那场大火以后,你过得还好么?李契脸上带笑,观察着他,脚步也开始慢慢地移动,不断地向那人靠近。
黑色丝绒西装,很适合他身上天生带着的那一股倨傲气质。室外有风,将那头黑发也吹的有些微微凌乱,却丝毫不影响人本身的优雅。不过李契却深刻记得那夜烈火熊熊下此人脸上惊愕愤怒和失控。那般复杂的表情和眼神,就如此刻的小提琴拉奏出的探戈舞曲一般美妙。
原来,身体里的毒从注射进去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消散。毒素潜伏在某个细胞,噬咬每一寸皮肉和神经,或痛,或爽。从逃离在到回归,李契明白自己的人生轨迹注定为此人所左右。从前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存在,对未来也没有什么期望。不过现在,他知道了。整垮常棣,看他痛苦,让他臣服,就是自己的目标,是性|爱都无法比拟的快感。
“嗨。”在常棣面前,他轻启了唇齿。
视线交汇,两个人身体里神经似乎都能隔空感觉到彼此的振动。
“李契。”常棣开口吐出了这个名字。
千言万语也都化作了这两个字。身世秘密被揭开以后,他就有太多话想对这个人说。毕竟能分享这个秘密的人也只有这个人而已了。可是原药中心的那场大火却又让那些反复酝酿的话语烧成了一团黑灰。父亲的亲生儿子现在却投靠了父亲的宿敌来与自己作对!常棣从小所学习的所灌输的,都是要将常家这份家业牢牢守好,这好像就是天职一般。他绝对不能容忍父亲的心血被糟蹋。
“你还是叫我‘贱、货’吧,这样我听着更亲切一点。”李契笑说道,并且在音乐的一个重拍忽然上前搭住了常棣的肩膀,用舞步的姿态将大腿蹭过了他的腿间。
“我亲爱的,哥哥。”抬起脸,假面后面的眼神满满都是挑衅和挑逗。
常棣是来和他讲和的,可这时身体里却一下腾起了火焰,是愤怒或者更多的是别的什么。在那一刻他也辨别不清了,毕竟两个人的身体交融过太多太多次。虽然这人穿着最华贵的西装,他一样可以透过布料看见那最淫||荡的身体。
他一把握住了李契的手,将人搂了紧,胸贴着胸,小腹贴着小腹,脚步自然在舞场里开始游走:“贱货。”如其所愿,这两个字缓缓吐出来,声音低沉,径自穿透了鼓膜,让李契的大脑皮层一瞬间仿佛酥麻。
李契眼神撩过他的脸庞却没有与人对视。明明从未一起练习,却可以在舞步上配合得天衣无缝。你进我退的脚步仿佛一直以来的较量,激流暗涌,而紧贴的身体却又如此的亲密无间。兄弟两人的关系就像一场探戈。眼神行动永远相悖,但是最了解对方的也只有彼此。
一样孤独,在人生这场盛宴上茕茕孑立。
面具下的李契看不出任何表情,身体却在刻意引诱。绷直的腿,衬衫下的脖颈,似有若无摩擦中的下腹。两个人的手掌里满满都是汗。
在身体倾倒的一个瞬间,李契忽然勾住了常棣的脖子,就此姿势吻了上去。常棣惊了一瞬,可很快便一下反吮住了那柔软里带着狡黠的唇。曾经的每一次拥抱都在身体里撒下了小火种,如今一触即发,更胜于以往。
李契的舌头在往里头钻,常棣的就缠上去,正正反反里密不透风地缠绕。□□应该是能拆分来写的,而所谓的“欲”早已越出了情与理的界限。
“你硬了。”李契的眼睛眨动说:“舞池里的这些人,如果知道常总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那可真是开眼啊……。”
“我不介意做一个禽兽……”常棣的声音不疾不徐,一瞬穿透时光,仿佛当年针锋相对,手心炽热如火,却一把将人拽拉了上来,李契的身体几乎是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听到了低缓的下半句。“而你,现在看来也已经完全不介意。”
李契盯着他,眼底情绪翻涌,最后化作灿然一笑,搭在腰上的手直接往常棣的裤腰里探下去,隔衣直接扣住。
“那就给我啊……哥哥。”慵懒的尾音上扬,李契的手指逐渐收拢出分明形状,他的掌心沁出了汗,忽然口干舌燥,脊背上一溜神经都绷了紧。关于性,通通都是常棣教给他的,那些烙印不仅在身上,更在大脑里,心里。
常棣对天发誓这次是为了让李契回家才来找他的,他与璃色的几次联系统统被挡了驾,总算有七弯八拐的渠道知道了李契今日的行踪,一见之下却在意料之外,他想掐住李契的脖子,又或者狠揍他一顿再拎回家。但一切都脱出了他的控制。
火场一晤他就已经清楚知道了李契已然不是当年的荏弱少年,然而非要再次确认,才发现当真物是人非。
他臂上一紧要把李契扣死在怀里,却没想到音乐戛然而止,李契的身体灵活得像条蛇,常棣的手只抓到了李契手臂上的一丝衣料。
定神时,李契已经旋脱了开遥遥站着了。那是灯光并没有照到的地方,微微有些昏暗,让那张带笑的脸藏在了暗处。
他优优雅雅行了一个礼后,脚步轻巧,在光洁的地面上旋了一个身迈步离开。转身时他手臂一抬揭了鼻梁上的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侧脸看去唇角勾翘,眸色里是一片让人捉摸不透的暗浊。
李契潇洒的一扬手,描着金的面具啪嗒甩到了地上,他毫不留恋,扬长而去。
下一曲弦歌悠然而起,舞池里人影蹁跹,轻歌曼舞的夜里花树摇曳不休。谁也没注意到这角落里的一点动静,常棣静立了片刻,血管里躁动不休的热意一点一滴散去,弯腰去把那个面具捡了起来。跟来的人原本要看他示下,是不是把李契强留下来,却见他面色沉静如水,放人径自离去。
常棣的手握紧了光洁如玉的树脂材质,轻薄材料在他指间逐渐扭曲破碎,咯咯作响。
他一点点捏碎了那个面具,脸色终究凝成了冰。
李契提前离场。他坐在回程的车里,点了一支烟。心里头的那点快乐好像黑暗里的那点小火星,忽明忽灭。嘴角在缭绕的烟雾后头拉高了弧度。在钱,权甚至爱情前都无动于衷的心在此时却产生了波动。
这不正常,李契明白,可他这辈子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早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自己不行,常棣当然也不能让他行。
谢霖从后视镜里看了他,沉默没有说话。方才李契和常棣的一切,都尽收他的眼底。
回到家后,李契就将自己泡进了浴缸里。在热水里的身体好像漂浮在空中,周围一片虚无,是空洞洞的黑。他独自沉浮,往无尽地世界里飘,只有通过抱紧自己来寻找一点依靠。细长的手指在身体上游走,从小腹到胸口再到肩膀。它们有自己的意识,每一寸的抚摸都可以唤起从前的每一分回忆。
“嗯……。”一丝声音泻出他鼻腔,漂浮进水汽蒙蒙的空间里。
腿交叠到一块,皮肤摩擦。手心圈着,也在不断上下。动作太大,激得热水一波一波不断涌出去。脑海里都是他,身体里都是他,每个细胞里都是。曾经痛苦铺天盖地,像被鬼扼住喉咙,一步步拖向地狱。可就在这样过程中,身体却被不断地推向巅峰。
一缕浊混入了清透的水里。李契睁开眼睛的时候,怔怔地看着手心发了呆,然后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反正他也早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人了。
出了浴缸,他把谢霖叫了进来。谢霖今天格外安静,那张脸快成了化石,按部就班地给李契擦干净身体后,又为他披上浴袍。
李契也没心思理他,径自走出去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中午醒来,他接到了周厉的电话。
“昨天和秦悦怎么样?”电话那头在说。
李契的脑子一瞬间还没接上弦,愣了几秒后才想起来那场舞会,原来也是这个人的刻意安排。
“他没有来。”李契冷冰冰地答道。
那头的声音略微带了些遗憾:“这样。没关系,机会多得是。你和秦悦多走动走动。”
“你不如直接叫我约他开|房上|床啊。”李契气笑了,干脆说。
周厉笑出了声:“那倒不必。秦家这种地位,容不得有丑闻。你和他暧昧暧昧就行了。”
李契没有接话,只是靠在枕头上,眼睛死盯着天花板。
电话沉默了一会,周厉忽然换了话题:“还有个事,人物周刊的记者明天上午会到画廊给你做个专访。你稍微准备一下。”
“做什么?”李契问。
“给你造造势啊。”周厉理所当然道:“你不会以为只要自己站出来,常棣就会把家产还给你吧。”
李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甚至有了怒意,干涩的喉咙缓慢吞咽了一下。这个感觉很不好,被监视被控制。
“舆论是最好的推手,你治不了你哥,总有能治得住他的人。总之你配合着记者就行,该说什么赵凯文会教你。”周厉说。
沉默后的李契开口:“知道了。”
电话挂上,他从床上起来走到了窗口,眼睛看向窗外。他不能继续再任由周厉摆布下去,目前的状况必须改变。不过有一点,他发现自己昨天与常棣碰面的事,周厉并不知道。那就是说谢霖并向周厉汇报?
他思索了一下,转过头。餐厅里有声音,是谢霖如往常一样在为他准备午餐。
作者有话要说: =。= 李契当然不会任由周厉摆布哒。
☆、我那是视力不行
第二天上午,李契被打扮得油头粉面,出现在了他的副经理办公室里。赵凯文特地为他请了造型师,从外套到衬衫,从发型到扣子到底扣上几粒都是被设计好的。一番捯饬以后,他终于成了一位富有艺术气质的“雅痞”!
灯光对着他,相机的镜头对着他,干练的女记者也是煞有其事地与他握手,一副久仰了般的微笑表情。一切如此的煞有其事,而李契却只是旋转着屁股下的皮椅,忽然地就噗嗤一声,露出奇怪地笑。
什么采访,什么记者,其实不过是一场表演罢了。他手里连台词本子都有了,背都不用背,只需要记者问什么的时候,他念出来就可以了。翻开来看,那些问题和答案也都惊悚得很。这被采访的天才艺术家他娘的到底是谁,李契表示完全不认识啊。
“李先生,您是被母亲抚养长大的,在艺术绘画方面是不是受到了母亲很大影响呢?”女记者笑容甜美地问。
李契以手撑着脸侧,懒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去管稿纸上的狗屁官方答案,只是咧嘴一笑说:“这么说吧,我妈是唱儿歌都会走调的人。画笔她应该这辈子都没摸过。”
女记者一听,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脸上顿时微微有些尴尬。但是她毕竟专业的有素质的记者,很短时间内便灵活应变地笑说:“看来李先生在绘画方面的才能是天赋异禀啊。那么作为单亲家庭,童年的时候生活上一定有很多的不容易吧。能不能说一件在您记忆里,与母亲有关的,印象最深刻的事?”
“印象深刻的事啊……。”李契手指点着额角,脑子慢悠悠地转。女记者眼神期待水汪汪地看着。
“哦。”李契仿佛想起了什么,终于笑了一下开口说:“她做的便当……真的很难吃。这个算么?”
记者愣怔了,勉强笑出来说:“我想即使便当味道不怎么样,但满满都是母亲的爱吧。”
“恩,这倒是,所以难吃我也坚持吃完了。不过她能早起做便当的机会实在不多,我也算松了一口气吧。”李契道。
记者不止脸上尴尬,连汗都冒出来了。而一边站立的赵凯文脸色更是呈铁青色,本是长相斯文的一个人,现在却额头青筋直冒地以要吃人般的模样盯着李契。
这场记者会本来预计时间会到中午,还安排了用餐什么的,可因为李契的不配合完全进行不下去,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草草收场了。临走前,摄影师为李契拍照。
李契全程冷面,所以没有多久后,他就以冷若冰霜的酷帅形象登上了《人物周刊》的杂志封面。杂志里面的内容,自然被改得面目全非,他的母亲摇身一变成了美貌与智慧双全的旅日画家。而且甚至隐晦提到李契的生父是中国人,是临海望族云云。
“你上封面了。”秦悦坐在李契的办公桌对面,将亲手买来的杂志放在了桌上。这几天他算是知道了,自己不亲自来找李契,李契是永远抽不出时间来找他的。所以干脆登门拜访。
李契将杂志拿正,垂下眼皮打量了封面上的自己一眼,轻描淡写笑了一声:“幸好还挺帅。”
“原来你还有这样一段身世,不看杂志我还不知道。”秦悦说。
李契没有将杂志打开,只是随手就放到了一边:“记者写的你也信?”
“那事实是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只有信记者的咯。”秦悦看着李契说。他的眼神永远是柔情满满,因为在他的心里李契完美无缺,是他求之不得的高岭之花。
李契没有接他的话茬,在办公室里,他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玩笑道:“你还可以自己去查啊,以前你不是就这样做过?都查到了些什么?说说。”
秦悦微微有些丧气靠到了椅背上说:“我能查到什么。不过我倒是知道,话剧公演那天遇到的人是你哥哥吧。”
李契将目光迎对过去,点了点头:“是。他是我哥。”
“其实你们两个之间关于财产分配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法律来解决。不如把这事交给我来办。”秦悦重新坐直认真地对着李契说。
李契却无动于衷,他晃了头道:“法律解决不了我的事,上帝也解决不了我的事。你就更加帮不了我。”
“为什么?”秦悦追问:“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李契脸色一收,目光慢慢地往一边挪开:“换个话题吧,再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我也不能按小时给你钱。”
秦悦被泼了一头冷水,僵硬了脸道:“脾气真大,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那现在你大可以自便啊。”李契不耐烦地叼起了一根烟。他被秦悦问到了要害。他早已经不无法和普通人一样去希冀什么恋爱、结婚,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钱,财产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这也是李契最怨恨常棣的一点,就是因为这个人彻彻底底搅乱了他的身体和心。
“欸,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你也别真生气。”秦悦连忙说,他是来追求人的又不是来吵架的。
他抬头看了看挂钟:“你可以下班了吧,走,我带你去吃点好的。李公子,赏我个面子?”
李契吐着烟看了他一眼,直接站了起来。
他坐了秦悦开的车,而谢霖则开着另外一辆尾随其后。
秦悦将李契带到了临海闹市,一家虽然不是豪华高档但是口碑良好的一家餐馆。餐厅人气很旺,门口已经排上了长队。不过秦悦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早已经预定好了包厢。能和李契再相遇,然后像约会一般的共进晚餐,完全是他梦里头的事情。
“我很喜欢这家的鱼汤,你试试。”秦悦为李契挡着电梯门说。
“你好像一直挺喜欢吃鱼。”李契走进电梯里道。
“吃鱼聪明嘛,你一定要多吃点。”秦悦笑说。
“别以为我中文还和以前一样,听不出来你话中有话。”李契横扫了一眼秦悦说。
秦悦要笑出声,在电梯的狭窄空间里稍稍贴近:“好,好,你最聪明,不过怎么就看不出我的好呢?”
“我那是视力不行。”李契忍笑用手隔开他,从正巧打开的电梯走了出去。
可他两只脚刚迈出去,整个人就愣呆了住。迎面走过来的人,太熟悉了,在那五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他们一起度过了太多的日日夜夜。蜜里调油,被那人捧在手心里。而最后自己却不告而别。
“陆警官。”
李契僵硬着不动,开口说话的竟然是他身后的秦悦。秦悦还走上前,和陆征握起了手。
而陆征的目光却凝固在了李契身上。李契脸上很平静,但是心里却无法坦然,无论如何都是自己亏欠了他的。
“你们认识?”看出异样的秦悦问道。
陆征反应过来,收回目光:“秦律师,不认识……只是眼熟罢了。”
秦悦笑了,说:“那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常氏医药的二公子,李契,我高中时候的同学。李契,这位陆警官。”
“嗯,陆警官。”李契抬起目光,向陆征伸出了一只手。
陆征紧盯着他,却没有将手伸出来。他知道自己不会认错人。邹聪小白突然的出现,就让他白天夜里脑海里都是这个人。而突然的离开,却并没有将这些想念带走。以至于后来上班又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找人。可几乎翻遍了临海的大街小巷却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可就当自己几乎是要放弃的时候,自己的小白摇身一变成了常氏医药的二公子。陆征真的想问问,当初他为什么要走,是不是一直在骗自己。
可大庭广众,那些话终于是没有能说出口,甚至连情绪都必须克制在理智范围以内。
“征征,你怎么还不进去啊。”忽然,一个中年女人出现,打破了这场尴尬。
陆征回头说了:“妈。我就去了。”
“这是遇到朋友了吧。”陆征母亲微笑地看了秦悦和李契。
李契没有见过她,却曾经在电话里听过她的声音。就如他想象中的一样,是一个一看就很温和善良又心疼儿子的女人。
“伯母好。”秦悦笑着打招呼。
陆征母亲的脸上堆起笑容,喜悦满意地说:“你好,你好,改天来我们家里玩啊。今天是跟亲家吃饭,让他们久等了不好。”
陆征冲秦悦勉强点了头,转身时目光滑过李契的面容。轻描淡写的目光,在李契脸上却成了刀,划在了心口上。
“我们也进去吧。”秦悦的手揽了一下李契的背。
李契的脚步有些恍惚,陆征回归本来的生活,是他愿。也没有多久,从前的一切已经时过境迁。李契没有后悔,可心里却不好受。那些亏欠的恩情,他不能对方不提,自己就当什么都不记得了。
进了包厢,外面吵嚷终于隔绝在门外。李契在位置上坐了下来。秦悦在看菜单,显然他对此处很熟,噼里啪啦就点了好几个菜。然后又来征求李契意见:“想吃什么你也看看?”
“我们开瓶酒吧,想喝什么,白的红的?”
“不过你那点酒量,今晚一定把你灌醉。”
他手指翻动着菜谱,嘴上不断在说。而李契只是沉默不语,手指间玩转着一根筷子。
等餐厅服务员出了包厢,李契忽然间用筷子敲了一下茶杯,望向秦悦开口道:“想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不虐了,放心观看
☆、我不喜欢松的
“我妈妈的确是白俄罗斯人,可并不是什么画家、艺术家。她只是一个妓|女罢了。”李契神色平静,娓娓道来。秦悦脸上却变了色,被李契的话震惊住了。他不敢插话,要听李契继续说下去。
李契笑了笑:“后面的故事其实显而易见。妓|女爱上了一去不复返的嫖|客,还为他生了孩子,于是痴心妄想苦苦等待,直到发疯、直到忍受不了一切而自杀。我是看着她死的,真觉得与其痛苦的活倒不如死了干净。”
秦悦眼睛盯怔,手攥紧了拳头。
李契笑了笑道:“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不在乎我家庭如何,哪怕我妈是妓|女也好,你都不介意?这话,是说着玩玩的吧。”
“不…不…”秦悦在震惊中回不过神。
“我并不在乎你介意不介意。”李契笑看着他,继续说下去:“我爸爸是常靳,当时常氏医药的总裁。小时候我见过他两次,我妈妈卑微地跪在地上哀求他,可都没能让常靳多看她一眼。这就是地位不相等下的爱情。先不论常靳他是不是对一个妓|女有过真心,就算有,常家能让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进家门么?其他人怎么想,舆论怎么说?普通家庭尚且顾忌,更何况这在公众视线下的名门望族。”
秦悦目光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秦家也是,你的父母能允许我的存在?以后你还是要结婚生孩子然后继承家业,往后的风景好着呢。”李契说。
秦悦深吸了一口气,想反驳他,可毕竟没有开口,未来的事情他也拿不准。
“我妈妈是我15岁的时候死的,然后我就被接来了临海。常棣激烈反对,差点在那时候就□□了我。所以我后来才被送去了青园咯。”李契道。“所以我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承认过。”
秦悦一听到这,猛然站了起来呼吸急促,神情上变得极为复杂,他从来没想过李契能有这样一番身世。
“这下你懂了?”李契靠在了椅背上,仰着脸看他:“虽然我长相随了常靳,但是其他方面还是挺像我那个妓|女妈妈的。不过我没打算再步她的后尘了。“
秦悦浑身肌肉绷紧,神经在皮下一阵阵抽搐。
“这餐饭,我看你也没心情再吃下去了。我先告辞了。”李契站起身,拉开门走出了包厢,向包厢门外头站立的谢霖做了一个走的手势。
此时太阳已经悄然西斜,夏日的余晖烧成了火。气温在一点点地回落,有清凉的海风呼啦啦从一线车窗玻璃灌进来。
李契斜歪着身体靠在车门上,吸吐着香烟,看那一缕缕灰雾被风给吹刮卷走。他本全然没有注意,等几支烟抽完了才突然反应过来,这车居然一直在高架上绕圈子。
“喂,你做什么?”李契垂眼盯向谢霖后脑勺。
谢霖开始并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才说:“让你吹风冷静冷静。”
“我说我不冷静了么?”李契咧嘴咬牙。
谢霖不说话了,只是踩下了一脚油门,让车加速狂飙而去。
李契不由自主抓住了车上的扶手,在迎面而来的劲风里说:“你知道那天在舞会上我和常棣见面的事吧。为什么没有和周厉说?”
谢霖没有做声。
李契就将身体前倾了过去,贴近了那人的耳根:“难道因为你喜欢上我了?”
谢霖不为所动,目光笔直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开口道:“我不喜欢松的
,看来那位秦先生也不喜欢。”
“妈蛋。”李契大声骂了一句,气哼哼一下靠到了椅背上,不过随后又蹬出了一条长腿去踢谢霖:“我松不松你能知道?有种今晚就到我床上来。”
“没种,不敢。”谢霖如实道。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李契,微微扬起了唇角。
被谢霖这么一闹,李契刚才那点郁闷劲也闹没了。他开始从新地打起了小算盘,怎么摆脱周厉的监控,怎么能让常棣不得安生。
而常棣那边,浩然集团的大老板安一白回来了。
常棣独自一人驱车前往背山临海的nevernd,这是安一白的家,青葱掩映非常低调,高低错落的松与柏勾勒边际线条,进了大门以后就是平阔而绵软的绒毯样绿地,行车道偏在侧,绿地中央有株大大的凤凰树,开花季节时朱红花朵缀满枝头,树下一泓浅池,养了几只绿孔雀和黑天鹅。
常棣很小的时候就来过这里,那时安一白还很年轻,由常棣的视角看去,他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叔叔伯伯之间并不显山露水,但是常靳挨个儿教他叫人时,别人都是叫某叔叔某伯伯,最后客客气气的对安一白一躬身,叫了声,“老板。”
于是常棣也有样学样,弯腰叫了声,“老板。”
发动机以最低转速缓慢停稳,常棣下车,摘下墨镜时眯眼看了下天色,碧空如洗,天正和煦,他走进那座二层小楼的阴影里去,在起居室见到了安一白。
安一白穿得很随意,家居服松松的系了一圈腰带,正在晨光下用早餐。他眼睑下带着一抹淡淡的青,看上去似乎没休息好,常棣在五米外站住了,弯身叫,“老板。”
安一白眼皮也没抬,恍如未闻,筷子尖蘸了一点醋,戳开了精巧竹笼承载的一颗晶莹透明汤包的皮,用吸管喝掉了汤,夹起包子吃了两口。晨曦穿窗入户,他侧脸线条柔和生动,却不温不火,深不见底。
他不说话,常棣便也纹丝不动的站着,眼皮半垂,视线平静的放了个空。
盘盏之声轻轻响动,时间被抻得缓慢悠长。半晌安一白的声音才响起来,却是对起居室门口伺立的人说的。
“这季节螃蟹不好,最近都不要再做了。”
他抽餐巾擦拭嘴角,保姆进来收拾残局,快速又轻巧退出去。安一白看了常棣一眼,没让他坐,却也没什么不豫之色。
“想好怎么说了吗。”
常棣嘴角的线条微微绷直,一连串数据流利通畅的报了出来——全是损失。原药中心的厂房和器材付之一炬,库存原料和半成品,以及一大批纯进口药物尽化灰烬,大火中殒身的数条人命给出了大额赔偿数字,为了绝对封口,不得不在正常范围内上浮了三成。
安一白若有所思的听,视线穿透玫瑰花窗往外头看,绿孔雀啄起串串水珠梳洗翎毛,长尾巴光华灿烂,日光一照炫目至极。
他听了一阵子,然后合指敲了敲桌面。
“说重点,纵火犯。”
常棣垂目,并不直视。而声音低沉,并没太多波澜起伏。
“是意外,这笔损失由我个人承担,不会让集团吃亏。”
安一白笑了一声,常棣沉默。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安一白站了起来,不紧不慢走到了常棣跟前。
常棣的呼吸慢慢沉下去,心却是定的。他知道安一白不会让这件事这么容易过去,但是他也想好了底限在何处。
安一白终于冷冷的开口。
“那是你父亲的骨血,但是既然做出了背叛家门的事。国法家规,总要遵循一样。”
常棣抬头,近距离看安一白的脸,虽无惧色,仍然恭敬。
“这件事全部都是我的责任,您有处罚,我领。”
安一白嘴角扬了一下,殊无笑意,目光仍冷淡。
“如今的浩然不是以往了,罚你?砍手剁脚还是三刀六洞?”他冷笑了一声,从常棣身边走了过去。
“你既要承担,就让我看看你担不担得起。家事我不想管,但是一旦有损于浩然和常氏,你多掂量掂量。”
常棣转身看着安一白的背影,应了一声是。他知道安一白不会听见这一声,今天这番敲打是他专程上门来领受的,假如没这一趟,安一白若是想要去找一个小小画廊的麻烦简直易如反掌。
他谢过了保姆送上来的茶点,驱车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渣哥戏份下章开始了。这文节奏是挺慢挺慢的,后面的内容还挺长。(′?`)怎么就写成这样了呢,我也知道大家爱看两主角的对戏嘛。(_ _)不过我就是快不起来。
☆、回家吧
好几天时间,李契再也没接到过秦悦每天有事没事来一通的电话。虽说后来在周厉安排的他与政府官员们的一场应酬上也见过一面。不过自始至终,秦悦也只是偶尔远远投射过来几眼目光,没有再与他说话。
也许正如谢霖所说他嫌弃自己“太、松、了”,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话说到了实质。秦悦本就不可能背弃家庭,又不是小孩子,冲动任性不顾一切已经不合时宜了?不过不管如何,这都与李契无关了,两个人的人生本就应该彻底分道扬镳。
雨天的星期六,李契在射击馆里从早上一直呆到下午,将每一个靶子打了个稀巴烂。手|枪准星后面瞄准的是常棣、是周厉、更是他自己,飞速的子弹头将他们一个个洞穿。
下午四点,雨还没有停。李契在上车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千万的雨丝从灰蒙的天空坠落,又几滴甚至落到了他的鼻子上。
“我要去看看常靳,你去查查他葬在哪了。”他忽然开口对身边的谢霖说,然后一头钻进了车里。
这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他回临海后一直想要做的事情。现在他不再怕常棣,自然可以自由出入想要去的任何地方。而且很意外的是常棣对他居然异常的“客气”,自己明明一把火烧了他的厂子,不报警也就算了甚至还帮着封锁消息。李契想不通其中的原有,不过在行动上却也更加肆无忌惮。
车子在谢霖打了几通电话后发动,很快地驶向了郊外。
先是一段沿海公路,然后绕进了山里,最后汽车停在了一片满眼绿茵茵的私人墓园。
李契没有等谢霖过来为他撑伞,径直就往里头走。
看守墓地的人看到了生人,连忙上前阻拦,不客气地道:“你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经过同意了么?”
李契只笑了一声,脚步却没停:“儿子见老子还需要谁来同意?”
守墓人脸上变了色,却没有再阻止,而是很快转身跑了。
墓园里很清冷,寒气从路两边茂密的柏树林里慢慢渗透出来。李契走在前面,谢霖在他身后擎着伞。两个人之间被细密的雨声填满了。
走出了密林,就见到了大海。常靳的汉白玉墓地就如此背山面海,稳稳屹立在雨里。
死了,都死了。他的妈妈、爸爸还有常棣的母亲。曾近那些恩恩怨怨到了阴曹地府终于可以面对面地做个了结。可阳间的事,还没完呢,他和常棣还没完呢。
他让谢霖站在远处,自己独自走过去。贴金的刻字在雨中也十分显眼,上面是常靳的照片和生卒年月,而落款处却空空如也。
他站在墓碑前垂眼看了许久。遗照上的人像如此生动,让曾经的回忆纷沓而至。第一次见面时的不可接近,后来威严里偶尔透露的关切,可最后却都化作同一张面孔冷冷将他推拒在常家之外。
雨水浸了眉眼,眼眶也有点酸楚,可李契却只是笑了出来,掏出手帕擦拭了那张遗照,蹲下身平视了地开口:“爸,我回来了。”
“现在你是不是更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不过没关系,儿子还是要认爸爸的。”李契自嘲地笑了笑,手盖住了常靳的双眼:“我和常棣的那些烂账破事就别想了也别看了,守着你两个老婆好好过吧。活着辛苦一辈子,赚的钱又都是带不走的。现在也该清闲清闲了对吧。”
他说着说着,手指突然就滑落了下来。双膝已经跪在了地上,湿漉漉的头发垂盖了眉眼。
周围天旋地转,雨织成了黑幕。
李契浑身已经被雨浇透了。天色渐晚,气温也就更冷了,忽然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他的肩膀上。西装面料很不厚,却带有人体的温度。
李契恍恍惚惚抬了抬眼皮,身边伫立着的黑暗人影他还以为是谢霖。可等他完全抬起头来才终于看清,那人竟然,竟然是常棣。
在一阵沉默对视后,他重新低下头,笑了笑:“做什么?你要代表死了的,再撵我一次?”
“既然你还认得他是你爸爸,就跟我回家去。”常棣说。他在收到李契来墓园的消息后,放下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赶过来。独自一人,更也来不及打伞。这点雨,根本就无所谓。
“什么?雨太大,听不清啊。”李契晃晃悠悠地说。雨声连成了一片,他真的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常棣揪住他领口的衣服,一下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眼睛注视着眼睛,大声认真地又说了一遍:“回家去。”
李契的脚好不容易站稳了地面,掴开他的手:“叫我走就走,叫我回就回?我是属狗的?”
“回去,我把常家的一切都给你。”常棣说。冰凉雨水好像冲走了脸上一切伪装,眼前的人细细瘦瘦,一头乱发,脸上还斑驳着水迹,像足了从前。浑身狼狈,还要用晶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荒唐的行为,荒唐的身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亡羊补牢,将所有偏离拉回到正常轨道上来。
“给我?”李契仰头笑出了声,然后将凉凉的脸贴了过去:“疯了你才这么说,疯了我才会信你。 ”
“那你就当我们都疯了吧。我只问你,回还是不回?”常棣不与他谈其他,免得和上次舞会一样,无功而返。这次李契答应不答应,他都必须把人捉也捉回去。在父亲的墓前,也算是给他最后的安慰。
而李契却出人意料仰起头地轻巧说出了一个字:“回。”
常棣愣了一下,目光锁住了李契眼睛:“现在就跟我走。”
李契笑着将手贴在常棣脸颊:“别急嘛,总要收拾收拾东西,你害怕我跑了不成?”
“要等几天?一天够不够?”常棣能感觉到那掌心的冰寒,贴着肌肤能渗透到骨子里去。
“逼得真紧。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干’我了。”李契将“干”字的声音压低到最小,几乎只剩下气声。
“你多想了。后天,后天我来接你。”常棣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不用了,回家的路我还是认得的,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李契冲着他的背影笑嘻嘻似得说。其实他心里并不觉得常棣真要把常家给他,因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国际玩笑。不过回常家至少可以让他暂时摆脱周厉的监控,顺便再看看常棣玩的什么鬼把戏。
晚上,李契给周厉拨了一通电话。
他刚洗了澡,身上散发着热腾腾的水汽,也没穿衣服,光让谢霖给他擦揉着湿发。
“鹰爷。”电话接通了,李契开门见山地说:“今天我见到常棣了,他让我搬回去住,说要把家产还给我。”
“哦?那你怎么说?”周厉的声音微微有些吃惊,并且带着试探。
“我没答应,不知道这人打什么鬼主意。”李契面带了微笑说。
“怕什么,有谢霖跟着你。”周厉道。
“鹰爷,真的想让我住去常家?”李契装作为难。
“回去才能拿回你应有的。怎么事到临头,反而畏畏缩缩了?不用怕他,鹰爷给你撑腰。”周厉说。
“……那好吧。我明天,就搬过去。”李契道。
挂下电话后,他感觉有些轻松、有些恍惚。常家是周厉不可能的监视覆盖区,过去以后不会像现在一样每天二十四小时,就连上个厕所也好像有摄像头对着。不过那位常总,居然邀请自己这个妓|女生的贱种回家,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契没有多想,反正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觉得碍眼的又不是自己。
又是夹竹桃盛开的季节,常家的夹竹桃开得似乎比往年还要繁盛。明明是有毒的植物,却开得这么漂亮。李契觉得这片地方都有毒,不然自己怎么当时坚决要离开却又主动回来了呢?
回到常家李契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孙易,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笑站在门口,指挥着其他人去接谢霖手上的行礼。
“李契少爷,欢迎回来。行李我让他们先送上去吧。”
李契笑看着他:“孙管家,好久不见。那些东西让他提着吧,找人告诉他放哪就好了。”
他刚说完,一抬头就看到常棣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没有食言吧,什么时候吃午饭,我肚子饿了。”李契嬉皮笑脸走到了常棣面前,阳光有些刺眼,他几乎有些看不清楚常棣的脸。
常棣在脸上调动了一个笑容,觉得这个人要真如他表现的一般听话就好了,不过既然肯回来就是回归正途的第一步。
“午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饿不着你。”他说:“房间还是先住原来你的那间。缺什么和孙易说。”
说完常棣将目光落在李契身后谢霖身上,打量着问:“这位是?”
李契直接就往屋里走,头也没回地说:“我的保镖。你当他是空气好了,反正他也比空气多说不了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终于回到同一屋檐下了。
☆、没兴趣知道
房子里的变化几乎微乎其微。李契知道常棣的习惯,那就是保留遗物。所以常靳的东西都还是放置在远处。而他的也没有变。
房间里敞亮敞亮,衣柜里还整齐挂着衣物。好像他只不过是出去旅了个行,又重新回来了。不过李契不喜欢这些,那些东西上面曾经的痕迹实在太重了。仿佛时时刻刻都要唤起他那些回忆,提醒着他以前如何被常棣踩在脚底下,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寄人篱下的野小子。
李契笑出了声,一回头和盯着他谢霖来了个对视。
“我居然是这样家庭里的孩子,是不是挺像玄幻故事的?”他往房间门走,在经过谢霖时说。
“不,是恐怖故事。”谢霖转了身继续看他,嘴里道。
李契斜扬起了眉头:“你就是太爱说实话。诶,好香,走,去吃饭去。”
他是循着香味下楼的。常棣坐在他原来的位置,常靳去了主位也空了下来。李契在他对面坐下,一掀餐巾说:“开饭吧。”
他刚说完,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又端上了一碟香喷喷的烤翅来,说:“多吃一点。”
那话好像是对李契说的,他动了动鼻子,抬眼扫看了那个女人后看向常棣:“换厨子了?”
“她不是厨子。”常棣注视着那个女人说,目光居然很温柔,对她说,“别忙了,坐下吃饭。”
李契皱了下眉头,也侧过身抬头看。
那女人满脸地不好意思,一双汪汪大眼看了看常棣又看了看李契,说:“我是简菲。火上还有菜呢,我先过去看一下火。”
她走了,可李契的目光还一直收不回,长相和名字实在是眼熟耳熟,他不断地寻思着在哪里见过。
等他回过头,迎对上常棣的目光才忽然想起来,这个女人他见过。在花开十里的开盘仪式上,jerry激动地往人群里挤就是为了想要她的签名。小影后,却在常家穿着围裙亲自下厨,常棣泡妞果然有一手嘛。
“这几天,我会安排财产转让。程序会有点复杂,需要一些时间。”常棣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李契将手肘撑在了桌上,歪头看着常棣:“你真的要把常家所有的都给我?”
“嗯,所有的。”常棣平平静静说,好像那亿万的家产就如一张纸片一样。不过对于他来,比起心中的坦然,钱财的确太轻太轻。也许仍有不舍,那也是因为他与常靳一起在常氏医药上倾注的大量心血。
李契微微笑着,一字一顿:“所…有…的,也包括‘你’么?”
“我会离开这里,让你一百个放心。”常棣说。
“离开?你怎么了?脑子坏了?”李契皱起眉头纳闷地盯向常棣。胜利的果实来得太容易,让他毫无成就感,甚至感觉自己才是战败方。
“你怎么想都可以。”常棣微转开目光。
“我不会要的。”李契说。
“什么?”常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回来不就是想要这些?”
“我只答应搬回来,可没有答应要那些财产。”李契往后靠到了椅背。
“你是爸爸的儿子……那些应该属于你。”常棣话中有话。
哪知道李契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和地板摩擦一声尖锐的声响。
“我不要,爸爸的东西,你好好收着吧。”
李契说完转身就上了楼去,饭也没胃口吃下去了。
下午,谢霖端了食物和水进了李契房间,却见人睡在了床上,满脸潮红闭着眼睛卷在了被子里头哆嗦。
他放下东西,手探向李契额头,皱眉道:“少爷,你发烧了。”
李契眯开一丝眼睛,嗓音已经低哑得完全变了声:“去给我找些药来,别惊动常家的人。”
“好。”谢霖动作利落地出了屋子。
李契在吃了谢霖带回来的药后一直昏睡。身体四肢无比酸无比重,放在床上就无法动弹,意识却在飘飘然然。从前的一切在放电影,就像人死了以后的走马灯,自己成了旁观者。那些该忘记的,刻意忘记的在这一刻又变得无比清晰。他放不下,忘不掉。
大汗出了一涔又一涔,被子里成了煎熬的火炉。以前仿佛也有过同样的感受,是常棣用坚硬的凶器一遍遍进入他的时候。李契浑身发抖,在梦境里挣扎,也在梦境里沉沦。
“别走……别走……。”这句话他从来没有真正喊出过,可那颗心却无声地叫过无数遍。在母亲的鲜血流到干涸成了一具白生生冰凉凉的冷美人的时候;在方浩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在常靳遥遥地坐在桌子对面对他失望注视的时候。
“别走……。”李契终于是在昏沉的梦里呓语着叫出了声。可即使在梦里他也知道那些人已经不可能再回来。
眼角滚出一滴泪,他也就在这个时候惊醒了过来。
身边常棣正在打开工具箱,取出药瓶和针管。
“你在做什么?”李契以为自己又掉入了回忆的噩梦里,睁大眼睛叫道。
常棣看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继续配着药剂:“没有人告诉过你生病了需要看医生么?”
他将橡皮管绑在李契手上,在涂抹了碘酒后,将针头平稳推入手背上的血管。
“做恶梦了?放心,以后就没事了。”常棣松开橡皮管,用胶布一层层将针头固定,伸手调试输液速度。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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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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