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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重生之大陆公敌 作者:冷音

    第13节

    既已有所警戒,比起逃避,将计就计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尤其对方选择在校内动手,而非校外或他也待了好多天的德拉夏尔,就意味着理应相对「中立」的校方也默许甚至支持了这次行动。在此情况下,不论事情如何发展,「克拉克·肯特」都没了继续在这里读书的可能,自也无须在意身分暴不暴露和撕不撕破脸的问题。正巧他因为师父的利诱,最近对修练的事颇为上心,当初来洛瑞安的目标又早已达成,如果真的因此和卡特又或米拉莫维奇交上手,倒也可以藉这个机会练习一下最近才刚掌握的新招。

    当然……如果能将计就计到连师父都一起拐回裴督,就更完美了。

    思及此,裴督之主透过灵魂链结向师父表示了自己会小心,暗地里却已思量起了能在接下来可能的冲突中趁乱「掳」走师父──为了不波及法瑞恩家,阿德里安要想跟他离开,身分自然只能是人质──的方法。

    可事情发展的方向,却与二人所猜测的有着那么些许不同。

    ──尽管一进入校区,阿德里安就感觉到了卡特和莫列斯笼罩着整个洛瑞安的感知;但直到两人到中央校区办完了注册手续,都还未迎来分毫异样……多少有些出乎意料的发展让阿德里安正想进一步加强感知掌握校区内所有人的对话和行动,却在步出行政大楼的同时被人团团围了住。

    这群人早在他们进行政大楼前就三三两两地等在了周边,但因为都是学生、年纪最大的看来不过二十,实力也都在六、七级之间,对二人根本构不成威胁,聚在一起的模样也只像是过了个暑假久别未见的寒暄闲聊,自然没给他们放在心上;却不想警戒了半天,最先迎来的「威胁」……会是这么几个小子。

    可不论是瑟雷尔还是阿德里安,都不会因此便放下了先前提起的戒心──尤其在洛瑞安的两名传奇都还将感知笼罩着整个校园的情况下。

    只是正主还没出来,对着一群或许连自己被操纵了都不清楚的棋子,裴督之主自然也不会直接就摆明身分。所以他依旧尽责地按照「克拉克·肯特」平时的形象一个踏步将金发少年护在了身后,同时微微挑眉、朝正前方领头的人开口问道:

    「有事吗?」

    「……『肯特』,你真的以为可以瞒过所有人吗?」

    为首的是一名带着梵顿口音的魔武学院高年级生,实力处于七级巅峰,在洛瑞安也算得上极为出色了,却仍不足以让他拥有在裴督之主面前战意昂然地说出这句话的底气……由此推断出对方果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分,瑟雷尔当即半是试探半是疑惑地反问道:

    「瞒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要装傻吗?来自法兰、有着一头长直黑发、魔法天赋出色……再加上那张惹人注目的脸,你就算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我──可怜法瑞恩被你欺骗了这么久,『克拉克·肯特』,其实你的姓氏应该不是『肯特』……而是『克兰西』吧?」

    那名高年级生冷笑道,「克拉克·克兰西……裴督之主瑟雷尔·克兰西之子,既然你有胆只身跑到洛瑞安来,就不要想再回去了!」

    伴随着如此话语,一旁早有预备的同伙已然拿出了一张封有圣级版「空间封锁」的卷轴就想撕开,怎料听着的黑发少年不仅没有分毫身分被揭露的惊慌,反倒还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猛地爆笑出了声;在他背后,被护着的金发少年则是用那张精致的容颜露出了一脸茫然,像是半点不理解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般,怎么看怎么无辜、怎么惹人怜爱……完全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四周围着二人的其他学生都不由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先前信誓旦旦地说出这件事的那名高年级生,让后者一时脸色微黑,怒声道:

    「我说的是真的!克拉克·克兰西,你有胆做却没胆承认吗?」

    「空口无凭,你连证据都拿不出来,就想栽赃我是……噗、裴督之主的儿子,就算指认小偷都没这么儿戏的。」

    瑟雷尔事先想过了很多可能,却从没想过这些人对他发难的理由,竟然是怀疑他是他的儿子……连想都觉得拗口的猜测让裴督之主面上笑意更甚,虽未就此放松警戒,却仍忍不住期待起了对方的反应。

    只见那名高年级生咬了咬牙,脸色铁青地解释道:

    「我家里有一枚当年我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当年出外冒险时留下的晶石显影,里面有照到当年十七岁、还在伊洛瓦底混迹的瑟雷尔·克兰西,和这小子……虽然晶石我没带出来,但我有方法可以证明!你们看着就是了!」

    说着,他已然迅雷不及掩耳地自怀中掏出了一张卷轴撕开,一道灰色的奇异光芒随之于半空中凝聚起,顺着他锁定的方向便往黑发少年所在处袭了过去──

    而瑟雷尔没有躲开。

    以他的见识,对方卷轴里所封的魔法虽有些罕见,却也只是稍加思量就分辨了出──那是一个改良版的人类用「似水年华」,说穿了就是暂时性的老化魔法。按说以这道法术的强度,本是不至于对在传奇里仍算得上年轻的他带来任何外观上的影响,但他身上正施加着一个不完全的时光回溯,两相碰撞的结果,自然只会是双双抵销……他不是躲不开,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怎么蒙混过去都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他索性动也不动地任由法术击中自己,在一阵足以引起整个校园圣级以上高手注意的能量中恢复了原身。

    眼见一阵光芒之中、黑发少年的身形猛然暴涨,那名高年级生面上几分喜色流泻,却在光芒褪去后,和周遭本来就在或陆续赶来的人一样陷入了惊疑和恐惧当中。

    ──因为在改良版的「似水年华」作用下,除了眼睛的颜色外、由少年转为青年的黑发男人与裴督之主完全一致的相貌。

    尽管因为身型的转变让他身上的魔法袍霎时显得短了一截,可那种冷凝的目光和迫人的气场,又怎会是一个只是单纯被老化魔法变成十年后样子的少年所能拥有?也在这一刻,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骤然由行政中心往四周扩散,一个蛋壳状的结界随之罩上了整个中央校区,让感觉到结界强度的人都不由陷入了恐慌。

    因为,这个结界是洛瑞安最强防御体系的一部份,结界是由铺设在整个校园地底下的炼金法阵所构成,一旦启动,不仅结界本身可以防御住传奇高手的全力攻击,还带有空间封锁的性质,不仅外面的敌人无法透过空间法术传送进来,里面的人也只有掌握了空间封锁的「钥匙」才能出去,即使是传奇等级的空间法术都不例外……也就是说,在这个结界底下,就算是整个大陆上最精通空间法术的裴督之主,都只有被困住的份;因为架构了这个结界的人,正是大陆历以来无人能超越的绝代强者,当年被瑟雷尔·克兰西亲手杀害的老师空间半神阿德里安·克兰西。

    在如今的洛瑞安,能够控制这个结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校长齐格飞·卡特;另一个是人文学院院长莫列斯·米拉莫维奇。但不论是哪一个,会启动这个结界,本身就证实了那个与裴督之主容貌相同的黑发男人的真实身分。

    那个化名「克拉克·肯特」的黑发少年,就是裴督之主瑟雷尔·克兰西本人。

    看着那个连身上过小的魔法袍都无法影响到其迫人威势、正从容不迫地取下掩饰瞳色的蓝色晶片的俊美男人,在场听着他故事被恐吓大的学生们都不由退了好几步,几名赶来的圣级教师亦是脸色微白,却因有学生在场而进退不得……但不论是谁,此时都将目光集中在了黑发男人的身上,而彻底忽略了仍近距离站在他背后的金发少年。

    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那双纯粹而美丽的金眸在结界张开的瞬间闪过的复杂色彩,以及望向黑发男人时像在说「这孩子真顽皮」一般、交错着无奈和宠溺的目光……正成为众人目光中心的裴督之主倒是从灵魂里感觉到了,却也不可能在面上表露出分毫端倪。所以他只是再无掩饰地张开了感知与领域,无视于周遭关注的目光双唇轻启,冷声道:

    「齐格飞·卡特……你敢用老师留下的结界困住我,却不敢自己出面迎战吗?」

    因着努泰尔大陆上的习惯,瑟雷尔只有私底下或面对阿德里安时才会用「师父」两字称呼对方,对着外人却仍是照一般用法以「老师」相称……听他提起「老师」二字时不仅不像传说中那样带着憎恨厌恶,反倒还在说出那两个字的瞬间充满情感地放柔了声调,周遭旁观着的人心下暗暗诧异,却也都不约而同地顺着他的话将目光往向了行政大楼最高层的校长室所在。

    下一刻,彷佛回应着众人的「期许」般,一道手持大剑的身影已然裹着金黄色的斗气由行政大楼上方直跃而下,正是洛瑞安邦立大学的现任校长,传奇剑士齐格飞·卡特……看着服装有些滑稽的裴督之主,同样张开领域、却隐隐受到对方压制的红发剑士皱了皱眉,语带不屑地冷声反问道:

    「你还敢提『老师』?」

    「为什么不敢?我是对不起他,但当年的幕后真凶另有他人,他也始终是我最最敬爱的老师……比起某些人明知事有蹊跷,却还跑去帮幕后真凶做事,我自然更有资格喊『老师』。」

    「胡说八道!」

    「如果是胡说八道,你的反应又何必那么激烈?」

    瑟雷尔冷笑道,对眼前明明蒙受了师父的救命和教导之恩,却与西法联合──这是阿德里安刚才感知到的;他之所以没有在启动结界后马上下来,就是为了与塞姆尔那边联系──更将洛瑞安牵连进争斗中的红发剑士。

    「说到底,身为洛瑞安的校长,如果你认为我对学生有威胁,在发现我的第一时间就该将我逐出洛瑞安然后才开启结界,而不是直接张开结界将我困在里面……你现在这种做法,分明是将学校当成了困住我的牢笼;但困兽犹斗,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乖乖被你困着直到西法·恩塞德或者其他人赶来,而不会大肆诛杀学生逼你解开结界?」

    「你敢?洛瑞安邦立大学可是那位阁下当年最──」

    「如果我真的是个无耻的弑师之人、真的像那些可笑传言里说的那样憎恨老师……这么做,不是反倒理所当然么?」

    说着,盈满冷意的墨眸扫过周遭围观的学生和老师,让这些人都不由下意识地连退了好几步,但某些脑袋较为灵光、逻辑较为清楚的却已隐隐露出了几分怀疑的神色……察觉这点,知道自己跟他辩口舌只会越弄越糟,卡特一句「学生我当然会保护」脱口,周身斗气展开、掣开大剑就往裴督之主的方向攻了过去。

    瑟雷尔身后仍站着像是「傻」住的阿德里安,就算知道对方轻易就能制住卡特这个实力在传奇中处于下游的剑士,但他还想正大光明的掳走「法瑞恩的金丝雀」,自然不可能让师父的身分就此曝光。结界只是限制了他的出入,却无法限制他在结界内部使用的空间魔法。所以用一个近距离的空间裂缝和空间封锁阻挡住卡特的第一轮攻击后,裴督之主随即瞬移到了半空中,同时收缩领域引动规则,在自己身上施加了这些天来已经越来越能把握的「加速」。

    不论武者还是法师,入圣后都可以掌握一定程度的滞空能力,到了传奇,在半空中打来打去更已是常态;尤其武者和法师对决,距离往往就是胜负的关键,所以卡特也没多想便自凝起斗气升空,维持着周遭突然少了几分压抑感的领域再度朝裴督之主展开了攻势。

    法系的领域讲求的是元素的争夺和绝对控制,武系领域强调的却是对轨迹的把握。卡特就算实力只是下游也是实实在在的传奇剑士,速度和力量都有绝对的优势,以至于一时间、在场众人都只看到两个身影在半空中忽近忽远,黑色的那个时隐时现,金色的那个却是不断移动着曳出金色的轨迹,尽管不时传来几分气浪碰撞的响声,却也只能得到个「好像好激烈」的感想,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除了给孤伶伶地留在那圈空地里的金发少年,和不知何时来到的人文学院院长莫列斯·米拉莫维奇。

    而阿德里安就算无须抬头仰视,也能清楚把握住瑟雷尔和卡特的每一分动静。

    瑟雷尔对规则的控制还十分单一,所以他没有在领域大张的情况下直接引入会同时影响到领域内所有人的「加速」,而是将领域收缩、把「加速」的范围限定在自己身上,由此试验新领悟的技巧该如何运用在实战当中。

    领域缩小,意味着他在卡特攻过来的过程中感知对方动静并随时瞬发魔法阻拦的难度提高,但加速所带来的各方面提升──包含计算能力、施法速度、回复速度和身体的反应速度──却不仅充分抵销了这项劣势,更让他在面对攻击时的反应变得越加灵活、对精神力的消耗也减低了许多──当卡特每一次重整攻势用一般人肉眼难及的速度持剑攻来,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建构起形同「盾」的空间封锁加以阻拦,而在撤销的同时马上瞬移开来;这种快到了极致的反应让红发剑士每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剑在落到对方身上前被一道无形的障碍架挡住,却在抵销或变招前失去了对方的踪影,然后又不得不在重新捕捉到对方的踪迹后变向重新组织起攻势……这种前所未有的应敌方式让完全不习惯的卡特一时疲于奔命,就算拼命发动领域试图在瑟雷尔瞬移的那一刻就捕捉到对方的踪迹,却总是受到了某种干涉而无法如愿。回想起方才对方领域大张时自身领域受到压制的情况,即便卡特十分清楚这个年轻传奇的实力在整个大陆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却也不由因那种稳压自己一头的强大而隐隐胆寒,下意识地放缓了原先不断威逼着对方的攻势。

    但瑟雷尔方才只守不攻不过是在试验自己的防御能力,如今见卡特有意无意的消极殆战、似乎只想将时间拖到西法赶来,哪还有跟对方继续客气的道理?当下意念跟随对方的位置移动不断召唤出空间裂缝,肉眼难见的黑线随之于红发剑士周遭闪现,即便他已快速移动躲闪,身上却仍给那如罗网般越形密布的空间裂缝割出了道道血痕……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有些危险,卡特闪躲般有意无意地下降了高度,同时张口道:

    「莫列斯!你难道不想为那位阁下报仇吗?」

    「想。但我更重要的使命,是保护这个学校的学生。」

    莫列斯是风系法师,一到场就张开领域在离地面十步的高度布下了风系的防御结界,不为防备裴督之主,而是避免上空两人的打斗无意中波及到地面上的老师和学生……所以当他这句话脱口的时候,在场的师生都不禁升起了一种「这才对」的感觉,心底也因而对校长的决定更添了几分质疑。

    而这样的效果,也正是风系传奇那番话的目的。

    他当年会放走瑟雷尔,自然是相信了对方「西法才是真凶」那番言论的缘故。只是他的身分和力量都不足以直接对付那个老牌传奇,更有洛瑞安的学生需要守护,才会选择了将一切交给那个黑发男人完成……他立场如此,就算不会明目张胆地帮助对方,也绝对不可能反过来攻击裴督之主。所以到场后,他直接尽了自己的责任守护学生,也因此避开了「为什么放过那个弑师者」的难题,却不想卡特会无耻到也想将他拖进去,忍不住便隐含讽刺地这么回了句。

    只是看着那个不论施法、反应速度都快到异常的黑发男人,莫列斯总觉得对方身周的风速和流向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就好像理应存在着规律的速度规则在流经过那极小的空间时被打破,而在离开后恢复了正常……那种反常让身为风系法师的他总有种浑身不对劲的感觉,却又在意识到这可能意味着什么后微微睁大了眼。

    ──他也曾经历过德拉夏尔围城战、甚至亲眼目睹过恩师晋升半神后瞬间抹杀那五名兽人传奇的一幕,自然很清楚裴督之主目前仍未达到那个已再度成为传说的境界;但此时、此刻,那个让空间半神的爱徒各种反应都快到异常的,却正是某种与「速度」有关的规则……而这意味着什么,任何一位经历过那个时代的高手都十分清楚。

    这意味着……裴督之主瑟雷尔·克兰西已经触碰到了那扇近万年来只有那位阁下推开过的门扉,获得了通往更高层次的机会。

    以此人不到百岁就成为传奇的「丰功伟业」,又掌握着空间半神的传承,有这样的突破,本也不算太过出人意料……可若是将他此刻身处洛瑞安,此前还装成十五岁的样子化名「克拉克·肯特」在人文学院上课的事实放在一起,就怎么看怎么奇怪了。

    更别提他之前应对卡特的方式,根本就像在尝试新学到的招数。

    虽然「新学到的招数」有可能是在假期的过程中领悟的,但一想到那个裴督之主居然装成十五岁认认真真地在人文学院上了小半学期的课,还被人称作是人文学院院花之一,莫列斯就觉得怎么想怎么诡异──风系传奇并不认为恩师会特意把什么能够晋升半神的秘笈藏在洛瑞安;就算真是如此,裴督之主也没有必要「牺牲」到这种程度……看着半空中身形动作愈发游刃有馀的某人魔法袍下还露出两截小腿的蠢样,莫列斯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如果瑟雷尔·克兰西真的是怀着某些特殊目的而不得不亲身来到洛瑞安潜伏的……那么他在过去的小半学期里的种种行动,都应该会与之有关才对;但就莫列斯的认知,「克拉克·肯特」唯一和其他学生不同的地方,就只有整天跟在那个天生有心疾、但魔法控制力不错的阿德里安·法瑞恩身边而已……难道说他此来的目的,就和这个与恩师有着相同名字的少年有关?

    想到这里,莫列斯蓦然福至心灵地望向了那个在一片空旷中显得异常突出的金发少年。

    在四周所有人不论能看见不能看见都拼命仰头往上方交战处张望着的此刻,金发少年虽也同样将目光对向了半空中的战场,身上却没有半点紧张、激动或急躁的情绪,而是为一股无比沉静温和的气质所环绕,像是那引起所有人注意的传奇对战其实再寻常不过,又像是所有的一切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还不至于为此牵动心绪……明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却在单纯干净之外隐带着某种超脱似的气质和异样的成熟。如果说裴督之主隐瞒身分进入洛瑞安的原因真是「他」,甚至连此刻能触及规则的原因也是「他」,那他……是否可以期待某种可能?

    某种……他想了四百多年,却一直都只能告诉自己那只是空想的──

    便在此际,彷佛感应到了他的想法一般,原先只是静静仰头看着上方的金发少年蓦地回过了头;流光熠彩的金眸对上风系传奇褐色的眼眸,一抹后者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温和赞许于其间浮现,让瞧着的莫列斯一瞬间好像看见了那个银发长者微笑说他「做得好」的表情,不由双拳一紧、眼眶微湿,但却仍是在一瞬间的激动后强迫自己隐去了那层泪光。

    因为他不敢冒险。

    虽不晓得恩师是怎么由死里复生的,可对方选择隐瞒身分自然有其道理;连瑟雷尔·克兰西都没敢妄动而是选择了假扮成学生陪伴在「他」身边,连状况都还没搞清楚的他当然也不适合胡乱出手──但就算什么也不做,单单体认着对方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就已足令他心神激荡、雀跃不已了。想着对方既然要隐瞒身分,自己就该用对待一般学生的方式去应对,阿德里安·法瑞恩跟「克拉克·肯特」感情好在人文学院是众所周知的事,又以病弱闻名,当即强忍着相认的冲动提步走向了那个气质纯净的少年:

    「法瑞恩?我知道真相对你的冲击很大,但你身体不好,还是先到旁边休息吧,不要这样硬撑。」

    将对方定性为「也被欺骗了的无辜学生」,尽管带了点私心却绝对是出于好意的莫列斯就想将他带到一旁人群聚集的树荫下休息,怎料手才刚伸向对方肩头,一阵异动却于此时由他先前布下的结界传来;下一刻,那个理应正忙着应付卡特──至少表面上应该是这样──的黑发男人已骤然于身前闪现,一把捏住少年下巴、用极富占有欲且引人遐思的姿势将那副纤细的身躯由后箍锁入了怀。

    「好了,虽然对手只有卡特让人有些不尽兴,但玩到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伴随着这句完全不将在场两位传奇放在心上的话语,裴督之主有如对待宠物一般地挠了挠少年尖润小巧的下巴,而在感觉到怀中人的轻颤后蓦地低首咬了下对方耳朵尖,在风系传奇错愕的目光中示威般毫不掩饰讽刺地冷冷一笑。

    「米拉莫维奇,你不会以为这个空间结界真的困得住我吧……?你该庆幸自己没有出手。这笔帐我会记着,那些背叛他、伤害他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这只小金丝雀给我在洛瑞安的日子带来了很多『乐趣』,我就一并带走了。」

    言罢,无视于周遭人因他这一句而起的浮想联翩,裴督之主身后一道空间裂缝展开,竟就这么强搂着似乎被他吓傻的金发少年离开了此地──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足过了好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望向了上方。

    ──红发剑士的身影依旧高悬于半空中,周身的金黄色斗气却已彻底消失;身上那种传奇动用武力时特有的威压感,亦已再不像先前那样让人感到压抑……一些年轻的学生看着,只以为他是受了被裴督之主轻易走脱的打击才一动也不动;但同样看着的风系传奇和学校那些圣级的老师,却已在感觉到那种异常后瞬间为之色变。

    因为卡特之所以能不用斗气也能悬浮在空中,是因为他不是自行滞空,而是被一记空间封锁困住的;他的威压感之所以再不让人感到压抑,是因为那份气势已经随着生命的逝去逐渐消散。

    现任──或者应该改为前任──洛瑞安邦立大学校长齐格飞·卡特死了,死在了和裴督之主的交手当中……他本以为自己就算无法赢过对方,也能在援手赶到前将人拖住、阻止对方破解空间结界就此逃脱,却没想到裴督之主的实力远超预期,以至于人没能拖住,反倒还因为向西法·恩塞德报信而被对方视作对「那位阁下」的背叛,就此死在了黑发男人手中。

    因为刚才被恩师转移了注意的关系,莫列斯虽然清楚裴督之主绝对有着完胜卡特的能力,却错过了结局的瞬间……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那个仍残留着能量的空间封锁,红发剑士在他感知中早已被无数空间裂隙切割成一段一段的身体和曾经流淌于其中的鲜血,早就如雨或冰雹般化作了满天的腥风血雨。

    思及此,莫列斯不知该为对方的考虑周详感到庆幸,还是对他的残忍感到愤怒;但不论是哪一种,因为卡特的殒落,身为校内唯一一位传奇高手的他已然自动补位成洛瑞安的校长,便也只能暂时压下了心头的震撼,认命地组织着教职员收拾起了善后──

    对曾经有好一段时间一直风声鹤唳、四面楚歌的瑟雷尔而言,临阵突破并不算太过稀奇的事;但今天的临阵突破,却仍多少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那个时候,他正琢磨着该如何进一步运用「加速」整死卡特,不意却望见了地面上的师父和莫列斯相视而笑,后者还泪光闪闪地想去抱住师父的样子……那一瞬间,处在加速状态中的裴督之主脑中无数思绪飞闪而过,而终在强烈的「摆脱」情绪中蓦然张开了蕴含着「加速」规则的领域,将原先被他排除在外、正狼狈地闪躲着他的空间裂缝的卡特一起纳入了其中。

    即使没有融入「规则」,实力上的差距也足以让他的领域完全克制住对方的,更何况他如今已经触碰到了更高的境界?而对讲求精确锤链、掌握肉身的武者而言,这种无预警的速度变化无疑是十分致命的。那种状况,就像一个正拼命闪躲小刀的人突然脚踩上一块滑板,虽然速度变快,却也同时短暂失去了对身体的精确掌控……卡特本就闪躲得十分勉强,这下动作失控,被「加速」了的却还不只他一个,以至于最后甚至都还没能从中反应过来,就已迎来了被无数空间裂缝割裂身躯的下场。

    当然,考虑到师父还在下面,把对方深爱的学校搞得场面血腥总是不太好,所以他还善体人意地补了个空间封锁禁锢住卡特快要支离破碎的身躯,才瞬移到师父身后直接从「狼爪」下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人,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那番霸气又邪佞的话语。

    小金丝雀什么的、带给他很多乐趣什么的……瑟雷尔不是不知道以他的身分和师父这副身躯的模样,这样的用词会让人联想到什么。但且不说那些本来就是事实──他在洛瑞安的时候总是天天和师父在床上找乐趣──可以脑补的顶多也就是他和师父的关系而已,他想光明正大地让师父以被害人的身分被他掳去洛瑞安,这种意味深长、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托「加速」的福,这些计算思量都只在一瞬之间,以至于当事人之一的阿德里安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莫列斯的关心,就已经被徒弟用紧得几欲让人窒息的力道紧紧拥入了怀。

    半神阁下虽因故分神关注了以前的学生一下,感知却始终掌握着徒弟和卡特的打斗,自然不会错过瑟雷尔突如其来的爆发──只是爆发的下一刻就是搂住自己向莫列斯示威,还说出那种让人想歪的话,熟悉裴督之主如他,就算没有灵魂链结,也不会猜不出徒弟的心思。

    瑟雷尔这么做,一是因为吃醋,二却是为了找理由将他带回裴督……不过阿德里安此前本就有想找理由离开洛瑞安和徒弟好好静修一阵子、争取让对方早日突破半神的想法,只是碍于该如何合理地安排自己离校「消失」而没能马上实施。所以裴督之主顺势而为的做法虽然有些突然,无形中却也正合了他的心意……想着如果自己真的是「被魔头掳走」,西法一方也没理由因为他和「克拉克·肯特」的熟识去为难法瑞恩家和苏萨,阿德里安便也顺着徒弟的动作演了下去,露出一脸惊惶、无助和羞愤地被瑟雷尔「掳回了裴督」。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那么,实际上呢?

    实际上,裴督之主「霸气邪佞」的戏码也止于那一番怎么想怎么歪的言词和当众轻薄金发少年而已;那道让他的退场显得越发深不可测的空间裂缝,却还是「羞愤无助」的「小金丝雀」开的。

    ──半神阁下倾力为母校打造的空间结界又岂是那么好破的?如果今天阿德里安不在场,靠着法师塔无往不利的裴督之主还真有可能就这么阴错阳差地栽在了几名传奇的联手之下。

    但因为有阿德里安在,从最开始,他们就已经处在了不败之地。

    而这种「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有靠山我不怕」的感觉,靠自己撑了四百多年的裴督之主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所以被师父带着传送回法师塔后,瑟雷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头深深埋入师父颈间,半是怀念半是感慨地道:

    「有师父在真好。」

    「……虽然杂务有点多,但这四百多年……你其实做得相当不错。」

    回想起徒弟和卡特交手的情景,以及当时在场的师生们畏惧中犹透着一丝崇拜的表情,阿德里安抬手摸了摸颈边那颗黑色的脑袋,对方所无法瞧见的金眸间已然溢满了温柔与欢欣:

    「先前好像一直没提过……你令我骄傲,瑟雷尔。」

    「……师父不生气我刚才自作主张?」

    「考虑到当前的情势,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做法……毕竟,我本来就想着学期中装病或是什么的找理由和你离开,好静心修练争取尽快突破传奇成为半神。」

    至于自作主张什么的……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性子?但也不知是灵魂链结的影响,还是瑟雷尔真的有了改变,就算自作主张,这孩子最近几回的做法也都颇合他的心意,以阿德里安对徒弟的宠溺和疼爱,自然不会为此动怒。

    只是他说得正正经经,但自从上回获得师父的承诺后,瑟雷尔总会下意识地在听到「突破」时想到那个他心心念念已久的双龙,原先只是单纯埋在师父颈间享受温情的头颅自不免又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但他想把师父拐去裴督的目标毕竟只完成了一半,所以只是介在亲腻与情色之间地亲了亲、蹭了蹭后,便又小心翼翼地用着半是撒娇半是徵询的语调开了口:

    「不过『阿德里安』既然被裴督之主拐走,再回到公爵府就不合适了……不如师父就和我一样、裴督和法师塔两头跑好不好?那毕竟是我辛苦建立的势力,不好完全撒手不管……如果师父能跟我一起过去就好了。从建立裴督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如果有一天能让师父看看就好了……但在几个月前,我都还以为这已是注定无法实现的梦。」

    这么说虽有些哀兵之计的成分在,却也真的是他曾经有过的感慨……不说情爱什么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多少人的遗憾?虽然他也清楚师父对权力财势之类的一向不怎么看得上,但毕竟是自己努力的成果,自然也希望能够取得他最亲最爱的人的认可了。

    而这样溢于言表的企求跟渴切,阿德里安也再清楚不过地由彼此的灵魂链结中感受了到。

    阿德里安已经掌握了加速扩展脑域的办法,无时无刻不可修练,自然不会在意静修的地点……本来不论以师父的身分还是以情人的身分,他都有心弥补那四百年的空白、更加深入瑟雷尔的生命当中,所以面对这个提议,金发少年也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爽快地应道:

    「好。」

    「真的?」

    没想到师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裴督之主惊喜之下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师父……我……裴督……」

    「你愿意为我奉上所有,对吗?」

    「当然。」

    「既然是所有,裴督是你的,自然也就是我的了……既然如此,我想去巡视自己的产业,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完全没有。」

    明白师父的意思,前一刻还有些忐忑的瑟雷尔当即兴高采烈地应了过,甚至一把将人抱起就想直接传送到裴督去──好在他总算没真给喜悦冲昏了头,临行前还不忘先朝怀里因他的动作微微红了脸的师父问道:

    「那师父的身分……」

    「既然你都在洛瑞安上演了那出戏,就继续演下去吧。」

    阿德里安不太在意地道,「用你那个世界的话来表达……凡事总要留一手,做事也要留底牌。与其直接表明身分长期待在裴督,然后时刻防备着消息外泄,还不如继续隐瞒下去……等到你突破传奇成为半神翻案之后,那些事自然就无所谓了。」

    「……可师父方才还暗示了莫列斯你的身分?」

    「洛瑞安的事总要有人善后,更何况苏萨也还在那边……既然已经确认莫列斯是可以信任的,当然还是交给他处理比较方便了。」

    「好吧……」

    因为师父口吻中明显的亲疏差别而被安抚了下,裴督之主一声应过,随即熟练地唤出一道空间裂缝,抱着师父一个迈足往裴督裁决塔所在的方向传送了过去──

    chapter 19 裴督之主的金丝雀

    法兰王国西南 失落之城裴督

    科立耶·库伦最近很烦恼。

    作为失落之城现任的五位执政官之一、同时也是裴督之主最信赖的情报官,他之所以烦恼,不是因为塞姆尔方面传来的情报一天三变,也不是因为最近申请入城的可疑分子越来越多……事实上,本来除了他最亲爱的老婆,能让这位睿智的情报官烦恼的事情并不多;可近一年多来,这样的事却迅速激增,更在这两三个月里达到了高峰──而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却只是一个人。

    一个最近在整个努泰尔大陆上被疯狂议论的人。

    ──或者,该套用那句很风行的称呼:一只被裴督之主囚禁的小金丝雀?

    虽然……因为某次充当恋爱谘询师的经验,隐隐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的科立耶并不认为什么「小金丝雀」的称呼适合用在「那一位」的身上。

    事情还要从九月初在洛瑞安发生的那场大战──尽管前前后后延续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日时,但毕竟牵扯了一位传奇的殒落,出手的又是那位凶名赫赫的大陆公敌,「大战」两字还是当得起的──说起。

    出于某些至今依然众说纷纭的理由,裴督之主瑟雷尔·克兰西将自己变回了十五岁时的样子,化名「克拉克·肯特」以转学生的身分来到了洛瑞安就学。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文学院的学生,就算是在奇怪的时间转进来的,如果不特别牵连进什么事,按理说也是不至于惹来太多人注意的。偏偏这位裴督之主一入学就成为了两位出名的人文学院之花的宿友,十五岁时的模样又是个实实在在的美少年──很多人都开始理解那位阁下当年为何会对自己的徒弟有非分之想了──自然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目。而结果,就是那名最先发难的学生因故察觉了「克拉克·肯特」的相貌跟祖先遗物中那位裴督之主年轻时的晶石显影极其相似,从而怀疑起了他的身分。

    当然,从一般人的角度思考,谁也不会相信那位大魔头会闲到把自己变成十五岁的样子前往洛瑞安念什么人文学院,所以不论是那名学生、还是听到他想法的校长卡特,都只以为这个「克拉克·肯特」之所以和裴督之主如此相像,是因为彼此有着血缘关系……瑟雷尔·克兰西虽已四百多岁,但在传奇中也算是个年轻力壮的……几百岁的强者老来得子的例子多去了,以裴督之主的身分地位和立场,找个女人生个小孩暗中养大也不算出人意料。所以他们最开始的打算,其实是想利用「克拉克·肯特」为饵,如果能引出裴督之主就利用空间结界将他抓住;不能的话就把那个孩子当成交易的筹码,藉此为难对方甚至扰乱裴督的凝聚力。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个「克拉克,肯特」,其实就是裴督之主本人。

    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从擒住「肯特」到等来裴督之主,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呼求援手,并在大魔头现身后出手将他擒下甚至诛灭;但意料外的发展却让他们乱了阵脚……虽然卡特依旧在发现瑟雷尔·克兰西之后直接启动空间结界将他困住,并与塞姆尔方面取得了联系,但那位大陆公敌能以四百多岁的「稚龄」就在大陆上有了这样的名声和威势,又怎会是好应付的角色?不过几句对话就将卡特挤兑得不得不出手,更在在场无数师生的心中对当年的真相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果他没能顺利逃出生天,就算有后面莫列斯·米拉莫维奇的隐晦表态作为养料,这些种子也很难发展茁壮;但他不仅顺利逃出生天,还是在轻松除掉了卡特的情况下办到的,自然便由不得人不深想了。

    空间半神在洛瑞安铺设的防御结界在大陆上也算颇负盛名。有人曾经用那位阁下还是传奇时制作的空间传送卷轴去试试结界附带的空间封锁功能,结果却只是白白浪费了两张──一次在里面、一次在外面──保命符,让人肉痛不已。但也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尝试,卡特才会想到要用学校的防御法阵来对付裴督之主;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说走就走,明明没什么多馀的时间破解,却还是在援手到达前就顺利破解了结界对空间传送的限制、无比潇洒地离开了洛瑞安。

    如果他不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破解了结界,那么可能的答案就只剩下两种:一是他装成学生上课时悄悄研究过了、二是当年那位阁下其实留了另一把结界的「钥匙」给他,所以他才能在结界中进出自如。

    至于有人帮助什么的……这种可能性一提出来就被否定掉了。毕竟,即使是有能力启动这个防御结界的莫列斯,也没有能力在维持结界开启的情况下单单控制着只放一个人离开。而且事情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如果莫列斯动了结界,不论他还是结界本身都会有所异动才对,自然不可能是问题的答案。

    不论如何,那位大魔头在异常安静了十几年后又一次有所行动,「战果」就是一名传奇武者的性命,而且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的,怎么说都算得上大事了。只是他当初隐隐绰绰说的那些话,许多人就算怀疑也不可能明言;所以每每谈论起这件事,发表完各种对于裴督之主实力跟目的的猜测后,多数人都会忍不住将谈话的内容引往了风流韵事的方向。

    因为裴督之主那句「这只小金丝雀给我在洛瑞安的日子带来了很多『乐趣』,我就一并带走了」。

    金丝雀什么的,在大陆上本就有些不太好的引申义,更何况那只金丝雀还是个容貌精致秀丽的美少年?不论是亲眼见过、还是从晶石显影或画像中看到的,知道那个少年容貌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只小金丝雀确实会让人有种想将他关起来豢养独赏的冲动。就算是同校的学生,也都有不少动过这个念头的……只是小金丝雀的身体太过娇弱,又身分显赫,没有一定的能耐是拿不下更养不了的,这才只选择了静观。

    可裴督之主不只带走了小金丝雀,还说小金丝雀给他带来了很多「乐趣」……这个可以广泛地用在许多不同方面的词汇搭配上当时黑发男人抓着少年下巴、咬了少年耳朵的举动,所指向的意涵……似乎也就只有那么一种了。

    这个凶名赫赫的大魔头,已经对那只小金丝雀做过什么了。

    虽然有人提出阿德里安·法瑞恩生来就有严重的心疾,不能做任何太过剧烈的「运动」,但多数人在认定裴督之主是个大魔头的同时,也为他贴上了「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的标签。所以这种小小的质疑很快就被更多「嘿嘿」淫笑着议论掩盖了过。

    而进一步「证实」了这些的,是艾梅兰二号楼唯一仍在的学生艾提安·苏萨的证言。

    据他描述,「肯特」入学没多久就缠上了阿德里安,平时根本没怎么住自己房间,总是躲到阿德里安的房间里关起门来不晓得做什么……虽然因为有隔音魔法的关系,他一直听不见里面的两人的动静;但事后「肯特」总会一脸餍足地走出来,阿德里安却时常疲惫地昏睡过去,还得靠魔法才能消除眼部的红肿身上的瘀痕……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倒也不那么难猜了。

    至于小金丝雀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被豢养的……从当天他的表情和苏萨的证言来看,显然都是否定的。苏萨沉痛的表示,阿德里安是个单纯又干净的孩子,却也因为太过单纯干净而被心怀不轨的大魔头所哄骗;虽然他也曾经质问过好友此事,并且希望对方能勇敢拒绝,但那时的阿德里安被哄得十分相信「肯特」,还以为这样真的会对他的心疾有帮助,所以才一直持续了下去,连暑假的时候都还……直到那一天。

    苏萨说,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场、为什么不能从那个大魔头手下保护好友,并为此对代校长莫列斯发出了指责。但不论人们对两人的关系有何看法,有件事似乎都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昔日被称之为「法瑞恩的金丝雀」的阿德里安·法瑞恩,确实成为了裴督之主的禁脔。

    因为努泰尔大陆上并没有转世轮回的说法,所以虽然这只小金丝雀的名字、生日和出生地点都与四百多年前的事有些巧合之处,人们也没多想,顶多只是阴暗地猜测昔年曾是老师禁脔的裴督之主其实是拿那个孩子当替身报复而已,并不曾往那个殒落了四百多年的空间半神身上猜。毕竟,阿德里安·法瑞恩的病弱是出了名的,又有那么样一副招人的容貌,再加上那头柔软的金发和美丽的金色眼眸,实在是再适合「金丝雀」这个称呼不过了。

    而科立耶·库勒这些日子以来的烦恼,就是这只小金丝雀──当然,这只是引用别人的说法而已;就算只是在心里,科立耶也是不敢这么称呼这位阁下的──所带来的。

    首先,是他时不时就会闭关研究的顶头上司裴督之主瑟雷尔·克兰西越来越不务正业,不仅待在裴督的时间越来越少,目的还不是为了修练,而是跑去洛瑞安装年轻扮学生!虽然从个人角度,科立耶很佩服他的付出,也衷心期待他能如愿追回那位阁下;但从下属的角度,那些堆积如山的日常公务和因为某人的恣意妄为增加的扫尾和情报工作却足以让人抓狂,饶是科立耶有着圣级高手的精力,这几个月来也有些应付不暇……尤其以塞姆尔和裴督间的对立关系,裴督有所动静,塞姆尔方面的动作也会增加,自然又一次增添了科立耶的工作负荷。

    但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时间一久总有办法恢复成常态……可就在科立耶经历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暑假之后,接续而来的却是那样的大事,光是掌握齐格飞·卡特殒落后所牵动的情势变化就已够让人头大了,更何况因为出手的是自家主子,让塞姆尔那边也跟着频频动了起来?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裴督之主还真带了那位阁下住进了裁决塔,还将那位阁下以「阿德里安·法瑞恩」的身分介绍给了他们五个人,要他们「尊敬『他』如同尊敬我」,且言谈举止间毫不掩饰对那位阁下的宠爱和欲望……这种简直跟美色误国的君王差不多的态度连知道内情的科立耶都觉得有些震撼,何况是不清楚那位阁下真实身分的其他四名执政官?结果,就是科立耶不只得处理本职疯狂增加的工作量,还得在其他同僚议论起那位阁下的时候帮忙缓颊,以至于日子越来越难过,连回家陪老婆的时间都没有了。

    就像现在。

    「浑蛋……那种柔柔弱弱、辗一下就死的小金丝雀到底有什么好的?」

    重复着这两个月来已经不知说过多少次的话语,裁决塔中层附设的小型酒吧里,五执政之一、掌控了裴督财政的妲莉亚·默克边发着酒疯边拿起一瓶三百年的矮人佳酿往嘴里猛灌,直到瓶子里已再流不出一滴酒来,她才「碰」地砸碎了酒瓶,一把抓住科立耶的领子继续哭着怒吼道:

    「呜呜呜呜……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敢表白,还不是想着吾主心里只有报仇,在大仇未报前住不进任何人?所以我才一直忍又一直努力修练,就希望日后有机会晋升传奇陪在吾主身边……可等待换来的是什么?吾主居然为那种毛孩子神魂颠倒,还要我们对待那个毛孩子如同对待他一样……你说,那只小金丝雀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但你口中的「毛孩子」、「金丝雀」就是吾主自始至终唯一在意的人,也是吾主一心想着要报仇的主因……知晓真相的科立耶有些无语地在心中默默补充,表面上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再开了一瓶酒递给对方,然后暗暗期待妲莉亚能够迅速在三百年矮人佳酿的威力下迅速醉倒成一只死猪。

    也不怪他这么……没品,实在是任何一个五天没见到爱妻的男人好不容易可以提早回家却被硬拖来听同僚诉苦,都很难不在心底升起浓浓怨气……现在他只能庆幸妻子对妲莉亚苦恋裴督之主多年的事十分清楚,应该不会因此误会他和妲莉亚有什么。不然要是因此引发了家庭战争,他岂不冤死?

    好在三百年的矮人佳酿确实够力。第五瓶灌下去后,平常不知要多少桶麦酒才能放倒的酒国英雌妲莉亚已经醉得没有半点力气,科立耶才松了口气,使了个飘浮的风系魔法让人浮在半空中后,将妲莉亚送往了她位在裁决塔上层五楼的寓所。

    裁决塔上层共有七楼,六、七楼是裴督之主所用;一到五楼则分别属于五名执政官。但科立耶在内城另有住所、管治安的萨奇·林德和负责一般内政的格拉汉姆·罗恩斯是爱猎艳二人组,只是两个人同样隐瞒了身分,一个无往不利、一个却屡战屡败,所以一个长年睡不同女人家、另一个长年睡酒吧,只有公务繁忙时才会留宿在裁决塔;五名执政官里,也就只有居心不良的妲莉亚和掌管军事的修练狂卡德尔·阿兰迪斯算是定居在裁决塔里的了。

    ──但科立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送妲莉亚回寓所的途中遇见碰巧也要搭升降梯的那位阁下。

    这两个月来,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至少多数人是这么猜的──那只住在裁决塔上层七楼的小金丝雀多数时间都是和裴督之主关在房里足不出户的,连六楼都鲜少涉足,只有被「主人」带着才会外出逛逛……而且,就像是想证明外界的无数传言一般,那个少年每次出场、十有八九都是带着红肿的唇和一脖子的吻痕被黑发男人搂在怀里的,让知道两人关系却也知道「少年」身分的科立耶每次都看得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感慨吾主的急色和占有欲,还是那位阁下非比寻常的包容。

    也正因为那位阁下的足不出户,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在半路上遇到对方、且对方还是独自一人的状况。因为身旁还飘浮着酒醉的妲莉亚,他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只是微微躬身,唤道:

    「阁下。」

    「辛苦你了,科立耶·库勒。」

    对方隐隐约约的尊敬,阿德里安一直都有感受到。所以他也没有在情报官面前掩饰什么,再自然不过地用这种上对下的口吻道出了慰问。

    以金发少年的真实身分,就算彻底无视科立耶都没什么,更何况他的口吻说是上对下,却没有一丝倨傲,而是像长辈一样温和而带着关切的?所以科立耶不仅没有丝毫反弹,还隐隐庆幸自己平常的举动似乎在对方眼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忙摇了摇头,道:

    「您客气了,这是属下应尽的责任。」

    「是吗?」

    闻言,阿德里安虽没有挤兑对方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瞥了眼一旁悬浮在半空中的妲莉亚……有些尴尬的情况让情报官只能干笑两声,随即转移话题地开了口,问:

    「阁下有事需要帮忙吗?」

    之所以会这么问,自然是觉得对方会自己跑到七楼以外的地方有些不寻常的缘故……明白他的意思,金发少年也不隐瞒,微微一笑道:

    「去厨房拿了些食材而已……瑟雷尔说想喝我煮的汤。」

    「……您还真宠他。」

    虽然觉得那个已经四百多岁、堪称裴督第一老的人说出这种像撒娇的话有些吊诡,但看着金发少年那一身远超乎外表的沉着气质和金眸间隐隐流露的慈爱和包容,科立耶便又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只是他毕竟曾经从裴督之主那里听过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波折,如今看着这个气质温润和煦、连被人视作娈宠都毫不在意的人,便不免有些觉得自家主人实在是好狗运了。

    不过作为过来人,科立耶很清楚感情的事就是这样,自也不会干涉什么──事实上,搭升降梯的时间就这么短,这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到了;所以一句感叹后,他也没再多说,朝对方行了个礼便「赶」着仍飘浮在半空中的妲莉亚离开了升降梯。

    望着科立耶带着躺尸的妲莉亚身形消失在门后、听着醉酒的女子唇间时不时冒出的一声「吾主」、「他有哪里好」,从被徒弟介绍给下属那天就沐浴在对方轻视、嫉妒和不甘目光当中的半神阁下神情有些复杂,不知怎么地便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可那个时候的他,却连发出类似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这样的念头才刚闪过,还没等升降梯移动到七楼,一双臂膀便已伴随着熟悉的空间波动由后将他紧紧拥了怀中……萦鼻的冷香让金发少年放松之馀亦不禁有了几分迷醉,忍不住侧了侧身子,将头向后埋入了男人宽阔的胸膛间。

    「真的这么等不及了?」

    「是啊,被师父勾得。」

    明知对方指的是去拿材料回来替他煮浓汤的事,裴督之主脱口的却是这么句语带双关的回答……不比银发剑圣宽厚、亦仍足以轻易将少年的手整只包握住的掌轻轻抚过那单薄纤瘦的背脊,带着些许甩不脱的调情意味,却更多是察觉了什么的安抚:

    「因为我的整个世界,就只有师父一人而已。」

    像是单纯的甜言蜜语,实际上却再真切不过──来到这片大陆后,不论怀着什么样的感情,能真正在他心底占有一席之地的始终都只有一个人。虽然让挚爱偶尔吃点小醋什么的或许也算是情趣的一种,但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瑟雷尔却已再不敢让两人之间有生出分毫裂痕的机会。

    所以,才会一感受到灵魂链结的另一端传来的苦涩心酸后就匆匆瞬移了过来。

    而这样的担忧、这样的真切,也同样分毫不差地传递到了阿德里安心中。

    因为曾经的那些事,半神阁下在感情上其实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之所以会对徒弟的索求和那些宣示主权的作为抱着非比寻常的纵容──然后让雷昂、苏萨等人憾恨不已──多少也跟这点有关……只是此时、此刻,感受着对方全然向自己敞开的情绪,和那一手占有似的紧搂着他腰际、另一手却温柔地在他背后不断轻抚的肢体动作,金发少年眸光微柔,而在升降梯到达七楼之后含着笑意抬手摸了摸徒弟的黑色脑袋:

    「去厨房吧。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煮汤?」

    「好!」

    瑟雷尔从上回看到师父和苏萨一起做饭就一直记着,偏偏在洛瑞安时甩不开灯泡苏萨、修练时无暇分神、在德拉夏尔又有仆役代劳,以至于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的机会,直到今天他才趁着师父给他「放假」的机会提了出来。

    裴督之主这辈子参与过设计建造的建筑也就两项,一是如今仍在德拉夏尔的前克兰西公爵府、二是作为裴督权力中心所在的裁决塔。前者因为地点和身分的顾虑,瑟雷尔虽然在设计时引入了一些前世的风格和概念,但大抵的风格仍是相当古典的梵顿式贵族大宅;至于后者,因为他当时的身分已经到了就算被发现「来历」不同也再无差别的地步,平日又多留宿在无尽虚空中的法师塔里,索性便照着过去记忆中某些电影场景的设计弄了个融合古典和后现代气息的高塔,然后将上部的七个楼层设计成了像是五星级饭店式公寓的布局和装潢。

    而现在,他无比感谢自己当时的灵机一动──要不然他哪来的小厨房和师父一起单独做菜?虽然没有现代的厨房器械,但他和师父的魔法都足以弥补。所以从空间中取出两件不同尺码的黑色围裙后,兴致勃勃的裴督之主便和师父一起进了厨房,边处理食材边享受起了已睽违好一阵的亲密与悠闲。

    ──是的,睽违了好一阵。

    尽管在旁人眼里,裴督之主这两个月都花在「夜夜春宵」、「吾主从此不办公」上了,但老俩口关起门来放着重重结界「办事」,办什么事谁知道?也就是下属们自己胡乱猜测而已……事实上,这两个月来,深受师父期许的裴督之主都过着水深火热的修练生活,也只有偶尔带着师父出去亮相时才能解解馋,和在洛瑞安时的糜烂放纵完全不能比──瑟雷尔不是没有靠技巧和姿色撩拨得眼前的「美食」敞开身子任凭享用的自信,但除了说出口的期许和承诺之外,他同样清楚师父某些未曾言明的想法……为了不让师父失望,他自然只能努力克制兽欲,边刻苦修练边用成为半神后的美好愿景来鞭策自己了。

    至于今日,二人之所以能像这般短暂放松一下,还是因为阿德里安刚刚重回了半神境界的缘故──其实到了这个地步,除去西法也就是他一个动念的事而已;只是比起自己动手,阿德里安更希望徒弟能亲手完成这个任务──就像瑟雷尔这四百年来心心念念着的那般。

    毕竟,事情是由谁开始的,自然也该由谁了结……这延续了四百年的仇怨,也只有裴督之主亲自动手,才能真正画下句点。

    ──尽管他并未直言出口。

    有灵魂链结在,很多事就算不付诸语言,两人也能够心意相通。所以从灵魂链结感觉到为晋升半神而去了法师塔一趟的师父确实真正恢复了以往的实力──甚至还有超过──后,瑟雷尔也只是磨着对方要求休假一天庆祝放松一下而已,并没有提起该如何处理西法。

    虽然……比起印象中情侣一起做菜的黏腻,他在厨房帮师父打下手的感觉,更像是在参演什么魔幻版的亲子做菜节目就是了。

    看着炉前的师父一身白衬衣、白马裤、一件黑色的围裙收紧腰身在后背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正专心炒着面粉奶油的模样,一不小心又兴奋了的裴督之主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忍耐着不去将亲子做菜节目变成爱情动作片……当下连忙别开视线处理起了那一堆预备要用上的食材,怀着跟某人较劲的心思用魔法俐落地处理了起来。

    ──两个人的厨艺都马马虎虎,但对魔法的精确控制却可以取代某些厨师的基本功,将菜肴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到极其完美。所以找到手感之后,裴督之主便也放松了几分,边时不时欣赏师父做菜的模样边开了口:

    「雷昂还是不愿意回公爵府?」

    「嗯。哥哥说他本来就是为了我才愿意姓『法瑞恩』的。既然父亲要与我断绝关系,他也不必在法瑞恩家再待下去了。」

    阿德里安边控制着火侯边道;言词间提及法瑞恩公爵那番决定时的口吻有些漫不经心,但讲到兄长的决定时,语气却仍不可免地添上了几分交杂。

    两个月前的那场好戏,除了彻底牵动了整个大陆近几十年来相对胶着的情势,也让「阿德里安·法瑞恩」这个法瑞恩公爵的嫡子以「裴督之主的金丝雀」或「裴督之主的娈宠」的身分在大陆上扬了名。

    弟弟被「掳走」,向来以爱弟弟闻名的雷昂纵然知道内情,一些掩饰还是要做的。所以他很认真地透过外交途径试图「赎」回弟弟、也从伊洛瓦底那边走非正常渠道做出了尝试;可甚至还没等递出的消息得来回覆,就被从前线匆匆赶回的法瑞恩公爵叫了停。

    阿尔法德·法瑞恩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粗暴:他说不论阿德里安是否自愿,既然成了那位大陆公敌的禁脔,就已没了继承爵位的资格。所以他直接申明了和阿德里安断绝关系,从根本上断绝了阿德里安继承爵位的资格。

    半神阁下向来不在意爵位、更不在意这个所谓的父亲,所以对这个消息只是一听就过;但爱弟弟的雷昂本已给阿德里安被某人掳去的事弄得一肚子火,父亲又做出了这种彻底超过他容忍范围的事,抗议无果后索性直接逃家,直接到凯特兰奇伯爵领投奔瑟琳娜去了。

    阿德里安「被掳」,雷昂逃家,被「扔下」的银发剑圣一个外人自也没有继续待在公爵府的理由,也懒得理会阿尔法德就直接离开公爵府恢复了自由之身──当然,真相是雷昂身边既然有瑟琳娜顾着,「伊莱」自也没必要继续待着了。尤其瑟雷尔最近忙着修练,也不适合做这种会干扰他体悟规则的事,遂藉机将银发剑圣弄回法师塔,解除了对这副躯体的控制。

    只是以往充作耳目的银发剑圣离开了,要想与雷昂取得联系,就得透过更为隐密的方式或让他二人亲自前往了。所以重回半神境界后,阿德里安没有直接回到裴督,而是先前往凯特兰奇领探望了下哥哥和瑟琳娜,接着又绕到洛瑞安和苏萨打了个招呼……但也因为两边各耽搁了一些时间,回到裴督时,结果就是徒弟哀怨的眼神,和希望能够「放假」的要求。

    瑟雷尔这段时间确实修练得颇为认真,刚突破的阿德里安心情又好,便同意了他的要求,也就有了现在的师徒齐做菜。

    ──出于对徒弟性子的了解,半神阁下答允他放假的时候,暗地里也做好了某方面的心理准备。不过裴督之主这么安分,他当然也不会主动出手──说实话,半神阁下其实挺享受被徒弟尽其所能诱惑着的感觉,眼下这样温馨舒适的气氛又已好一阵子没有过了,便也暂时把「瑟雷尔什么时候会忍不住」的猜测放到一边,边做菜边跟对方聊起了天来。

    听雷昂依旧待在凯特兰奇领,裴督之主不由皱了皱眉头:

    「那公爵府现在就奥斯汀和一些仆人顾着而已?」

    「不,阿尔法德·法瑞恩还留在德拉夏尔……据说是皇室方面对他的做法有些意见,所以把人留了下来。」

    「做法?等等……不会是指师父的……」

    「嗯。」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搅拌着锅里的动作却在想起了那个「原因」后微微顿了下。

    ──说到底,不过是政治上的站队而已。

    四百多年前,梵顿皇室为了向他示好,不仅同意了将公主嫁给瑟雷尔,更给了瑟雷尔一个实权的爵位和一块富饶的领地;但「新婚夜」的惊变后,面对他已「死」的事实,这个精明的皇室立刻摆出了受害人的立场断绝了和「瑟雷尔·克兰西」的所有关系,虽然还不到太落井下石的地步,却也明摆着站在了瑟雷尔的对立方;但如今事过境迁,当昔日的克兰西公爵、现在的裴督之主再一次和西法·恩塞德一方产生了冲突,梵顿皇室却有了和四百多年前完全相反的决定。

    事实上,不仅是梵顿皇室,大陆上很多势力也都做出了类似的抉择──裴督和塞姆尔冲突在即,但明面上仍称裴督之主为「大陆公敌」的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与塞姆尔帝国方面保持距离,并且有意无意地透过各种管道对裴督递来了示好的讯息。

    ──这不过是个十分简单的计算而已。

    四百多年前,是一个被怀疑是弑师者的小小九级法师对上正当盛年的最强传奇;现今,却是很可能会突破半神的年轻传奇对上早该老死的老不死,稍微用点脑袋都知道哪边可以交好哪边应该弃船……尤其这一两百年来,西法为了延命和寻求突破,委实做了不少人神共愤的事;相关的线索证据裴督方面一直都有派人收集,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公布出来。所以两个月前的大战发生后,察觉风向改变的优秀情报官科立耶马上技巧地放出了消息,成功加快了努泰尔大陆上的政治势力转变。

    裴督之主这个「大陆公敌」,可以说已经越来越名不符实了。

    但不管怎么说,在整个大陆的风向都已有了微妙转变、许多势力甚至都开始想方设法跟裴督交好的此刻,法瑞恩公爵不仅没好好利用手中「资源」、反而还主动断绝了亲子关系的举动,便让不少人跌破眼镜、啼笑皆非了──就算家里出了个全大陆出名的男宠确实有损「法瑞恩」之名,但那个好「儿婿」的身分岂不比这点名声更来得实惠?要知道,这两个月来,想方设法把晶石显影或画像送到裴督自荐枕席的年轻男孩或其父母可多了去,像法瑞恩公爵做得这么绝的,也不知该称赞他始终如一、还是说他傻缺了。

    其实类似的举动,现任法瑞恩公爵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雷昂之所以会为此感到愤怒,说到底还是对父亲存着一丝期望的缘故……反倒是当事人的阿德里安,因为从没将这位「父亲」放在心上过,自也不会在意对方的举动。

    虽然被逐出法瑞恩家,意味着阿德里安已经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正大光明地将公爵府当成另一个家了。但法瑞恩公爵府的原身可是昔年被梵顿私自没收的克兰西公爵府,如果正主真要讨回,难道梵顿皇室还能为一栋房子跟现在威势日盛的裴督之主对上?所以阿德里安也就是见面时安慰哥哥两句让他消消气,顺便声明「不管姓不姓法瑞恩,哥哥永远都是哥哥」而已。

    至于裴督之主对这件事的反应……他关心的只有师父的法名会不会因此少掉「法瑞恩」三个字。

    总而言之,雷昂虽然因为有一个脑子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的父亲而各种不爽,但在凯特兰奇领的生活倒也还算自在;至于仍在洛瑞安就读中的苏萨,他依旧很认真地按照阿德里安的指导按部就班地提升实力,也依旧很认真地在旁人问起事件内部时不遗馀力地抹黑裴督之主,将此人塑造成了一个霹雳无敌大色胚、可怜的阿德里安则是被诱奸的单纯小绵羊。有因为仰慕暗恋多年的老师居然真的被那个小鬼把走了而心情异常复杂的莫列斯的庇护,苏萨在洛瑞安的日子虽然寂寞不少,却也相当不错了。

    只是他这番想着想着想出了神去,一旁一直努力按捺的瑟雷尔可就不满意了──正巧他手上的食材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索性直接熄了炉子走到师父身后,一个张臂将人拥入了怀中。

    「师父都已经先绕了一圈才回来陪我,这个时候怎么还可以想别人?」

    他将唇贴在金发少年耳畔呢喃着轻声道,「我还想跟师父分享一下自己的愿望呢……成为半神之后的。」

    「……不是『那个』吗?」

    「双龙入洞?那只是师父答应我的奖励而已……成为半神、对规则熟练之后,我最想做的是,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只要一个动念就能让师父身上的衣服全部消失或部分消失──例如现在,如果能直接让师父身上的衬衣和裤子都消失掉,只剩下这件黑色的围裙裹住前方,绑着蝴蝶结的系带束在臀部上方……这样的情景,我可是光想就硬得不行呢。」

    说着,裴督之主还不忘挺了挺胯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让阿德里安一时耳根微红,体内却已因可能的后续发展而不由窜起了几分热度──他实在被瑟雷尔「教」得太好,虽然徒弟时不时的花样总是让人脸红耳赤,却也改变不了他总是被照顾得很好、通常没怎么出力就能享受到极致欢愉的事实。也因此,见自己的部分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工作也就是将两份材料加上高汤混合打碎炖煮而已,半神阁下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问:

    「那反过来呢?」

    「嗯?」

    「如果反过来……你才是那个身上只有一件围裙的人?」

    伴随着这句意有所指的疑问,同样熄了炉火的半神阁下一个闪身从徒弟怀里瞬移到他身后,同时一个动念消除了对方身上除那件围裙之外的所有衣衫……下一刻,裴督之主只觉蓦地一凉,身上不论惯穿的魔法袍还是底裤都杳然无踪,只剩下那件让他全身上下都是破绽的黑色围裙裹身,充分展现了所谓的「规则」在夫夫情趣上的强大适用性。

    至于被师父将了一军的事……以裴督之主的个性,没有因为师父难得的主动欢呼就已经很克制了,又怎会因此动怒?当下微微一笑,也没转身或想办法将人拉回,而是就着现下将腰臀与一双长腿全然裸露在对方面前、仅后背有长发遮着的姿态微微侧首,问:

    「师父……想要我变回十五岁的样子吗?」

    「……不,这样就很好。」

    阿德里安轻声答道。声调听似镇静,嗓音却已有了几分难以克制的艰涩──这种瑟雷尔记忆里称之为的「裸体围裙」的装扮实际用出来诱惑力实在远超预期,让心思本就十分松动的半神阁下一双金眸微暗,终是忍不住在自己身上用出了早前再次踏入半神境界时、在与规则的触碰当中新领悟到的一个小小魔法。

    ──那个魔法,他将之命名为「时光重启」。

    感觉到一阵有些奇异的能量波动漫开,裴督之主有些诧异地回过了头,只见金发少年的身量于笼罩全身的白光中蓦然暴涨;待到光芒散去,呈现在他眼前的,已是一个身高与他相差彷佛、年纪看来约在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金发男人了。

    男人有着一张精致不输少年时,却更添了几分成熟俊美的面庞。身上单纯干净的气质依旧,一双金眸却透着沉稳睿智的色彩,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心里还住着一个大男孩的温文学者,让人一方面为他沉稳儒雅的气质与丰富的学识所钦服、一方面却又渴望能让对方在自己面前露出更为单纯的一面……尽管因为身型暴涨的关系,刚刚让身上碎布消失的成年版半神阁下此刻是全然赤裸的,但即使是再羞怯的少女,看到男人这样柔韧健美却又不过分发达的裸躯,都会忍不住在遮掩的同时悄悄张开指缝偷窥一阵。

    可作为这个金发男人的拥有者与被拥有者,裴督之主自然没有偷窥的必要。

    他只是有意无意地微微俯身将双手撑上了面前的流理台,让腰部的线条因而微微陷下几许,白皙紧实的臀丘亦顺着这个动作微微翘起……然后,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回头张望,毫不掩饰地将男人的裸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遍。

    并且,在视线落上对方下身已然挺立的性器时,不可自拔地感到了一阵急切的渴求。

    一阵急切的……渴望那根粗大的肉柱能够贯穿自己、狠狠在他里面摩擦捣弄的渴求。

    而裴督之主并不打算掩饰这一点。

    「这算是……师父看我最近认真修练的慰劳吗?」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或者,当作帮我庆祝重回半神也行。」

    感觉到自灵魂链结传来的强烈渴求,光是看着徒弟半裸的背影就已硬到不行的半神阁下一双金眸色泽愈深,也懒得再从空间中取出衣袍遮掩裸体了,几个大步行至徒弟身后就将人从后面紧紧搂了住……比少年时期还要大上了一圈的双掌一只滑入围裙的缝隙抚弄上徒弟前胸,另一只却是下行着直接连同围裙的黑色布料一起包握住对方下身的突起,用在徒弟的启发与充分「练习」下越发熟练的手法爱抚起了裴督之主全无防备的身躯。

    chapter 20 「吾友」

    那个激情的夜晚,最终在裴督之主不知悔改的精虫上脑下有了个尴尬的落幕;而那个彻头彻尾触犯了师父底线的人,也因而落得了独守三天空房的下场。

    ──可面对这样的结局,瑟雷尔虽不断透过灵魂链结向师父示好致歉,但要说后悔或反省什么的,倒还真的没有……说到底,那天他之所以会在被师父推开一次后还不知死活地想尝试第二次,师父的模样太过迷人是原因之一,但也是因为当时的他多少抱持着「死猪不怕水烫」这种心态的缘故──他本就处于闭关期,那天也是因为师父一时心软才得了个休假;既然放纵一天完后都得再次面临苦哈哈的禁欲练功,自然是趁假期能「捞」多少就「捞」多少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师父之后不理不睬地冷了他三天,裴督之主只怕还会继续拿那天的记忆当「菜」多糜烂个几天,顺便感慨自己为什么急到连显影晶石都没布置……可见师父真的动了怒,瑟雷尔虽还是对成年版的小阿德里安回味不已,却也只能乖乖收心,继续努力朝半神之路迈进。

    ──相对于大陆上这万年来无数止步于传奇的强者,裴督之主其实已经可以说十分幸运了。

    他有一个天资横溢、单靠自己就触碰到规则并成为半神的师父,又有来自上一世的知识作为辅助,起点本就比旁人高了许多;更何况他的师父疼他爱他却也尊重他、不仅愿意将自己所有的知识倾囊相授,也不吝于听取他的意见?有了师父的知识传承,又有师父被害后的那一番磨练砥砺,才有了裴督之主这个努泰尔大陆上近万年来最年轻的传奇;但若不是重新得回了师父,以为无法复活师父、除报仇外生无可恋的他,或许比起不知在何方的突破,会更乐于直接和西法同归于尽。

    但师父回来了。

    ──为了他回来了。

    即便之间横亘着不少波折、误会和隐瞒,但他们终究还是收获了那个对彼此来说都有着不凡意义的十一年陪伴,更以此为契机真正迎来了解开心结、互通心意的机会。因着过去的种种劣迹,深怕自己会重蹈覆辙的他还提出了灵魂誓约的要求,却也因此得以在师父的引领下真正看见了那扇「门」。

    那扇通往规则、通往真理的门。

    瑟雷尔其实并不是那种一心追求真理的人。对他来说,不论是对魔法的钻研、还是对自身实力的提升,都只是为了达到某些目标所不得不为之的手段……最开始,他是为了达到师父的期望与施展自身的抱负而努力钻研魔法;再来,他是为了活下去好替师父报仇而不得不努力修练;等到成为传奇之后,掌握了一定力量的他,目的又成了「复活师父」,所以优秀的天份、见识和传承虽然让瑟雷尔的实力在传奇之中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在真理的追寻、对魔法本质的理解上,他其实从成为传奇后就停下了脚步。

    但现在,他却有了不得不前进的理由。

    不仅仅是因为「师父希望」而已──当然也不会只是为了和师父「双龙」一次──更是因为只有突破了半神,他才有可能真的如愿永远陪伴在师父身边。

    相较于半神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寿命,传奇就算能活到一千岁甚至出头,也终究太过短暂。虽然他的年纪在传奇当中仍算年轻,但六、七百年的时光,在相爱的人之间也就是倏忽弹指而已。所以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即便许多传奇高手不可避免的终局依旧离他很远,瑟雷尔却突然能够理解西法那种不顾一切地想活下去的心境了。

    尽管所追求、所在乎的事物并不相同,但如果他与师父的重逢和互通心意发生在寿命将近之前,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留住性命,就只为了尽可能地多待在师父身边一日。

    甚至,在无法可想之后……绝望地拖着他最爱的人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当然,这种疯狂也就是在设想时因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悲哀与痛苦而起的冲动而已──且不说他根本不会让自己有面临这种状况的机会;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他难道就能够出手伤害那个他放在心上用灵魂深爱着的人?或许在那一刻,这种自私就已成为了违背誓约的背叛,让他彻底湮灭在法则的惩罚之下了。

    因为那样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去爱师父……或者为师父所爱了。

    但不论如何,仅仅是不为了让师父因为失去他而痛苦,他就有说什么都一定要突破传奇成为半神的理由。为此,他一方面透过师父的思觉共感去触碰、去体验何为「规则」,一方面试着结合过去的经验去辨析、去理解……虽然前世今生、两个世界有着相当大的不同,但从师父当年摆脱屠神匕和先前利用「加速」修练时的经历来看,某些基础的规则还是有其共通性在的,也因此给了瑟雷尔一些切入的灵感。

    裴督之主虽很难像师父那样将研究这些当成兴趣兼一生的志业,但以他的「慧根」,在研究中因有所领悟而感受到乐趣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先前的两个月,他虽透过这种方式对规则有了更多的体悟和认识,也感觉到那扇门已经近在眼前,却偏偏在到达一定程度后便陷入了瓶颈止步不前──如果完全看不到前路也就算了,可他却是停在了这种与目标仅馀一步距离的地方,咫尺天涯、遥不可及……这种情况,又让在修练过程中其实一直算得上顺风顺水的瑟雷尔如何能静得下来?

    ──或许,就连那一天失控的恣意妄为,也是这种焦躁作用下的结果……所以再次闭关苦修没几天,瑟雷尔就被一直透过灵魂链结关心、掌握着他进展的阿德里安叫了停。

    『其实做研究这种事,不论在你曾经的世界,还是在努泰尔大陆这个时空,本质都是一样的。』

    出于安慰而默许了瑟雷尔将他抱在腿上拼命磨蹭撒娇,已经掌握到对方问题所在的半神阁下思索着合适的比喻同徒弟开了口,『初入门径,当然要对研究的领域先有广泛的认知,才能完整看清整体,不至于因偏狭的角度而对知识体系有了错误的了解……这个部分你已经差不多达到了。而成为半神的钥匙,就掌握在下一阶段当中。』

    『下一阶段?』

    『好好动脑筋,你一定能够想通才对。』

    自觉给的提示够了,阿德里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要求瑟雷尔「管好他的灵魂」去法师塔专心闭关,不要在关键时刻因为其他方面的干扰而受到了影响……明白师父的意思,向来知晓轻重缓急的裴督之主也没烦恼裴督的事──不然他养那五个执政官是干什么用的──便乖乖把自己和「关机」的银发剑圣一起传送回法师塔,专心闭关思考了起来。

    ──其实师父虽只说了一半,但作为对突破路径的指引,已经算得上清楚明白了。

    就像前世的教育体系那样,要研究一个学科,首先就要对这个学科的全貌有整体性的了解;而进行这一步的,就是大学阶段的部分……等了解了这个学科,还想再继续硕士博士博士后地钻研下去,研究方向就得由原先的广浅转为精深了。

    师父的意思,就是他已经度过了那个「广浅」的阶段,是该朝着「精深」的方向迈进了。

    这其实是很浅显的道理──一个初窥规则门径的人,想一下子掌握太多根本是妄想;从一条自己最能把握的部分开始接触才是正理……只是他和师父思觉共感久了,体会到的东西太多太多,以至于不知不觉就产生了「半神就应该掌握无数规则无比强大」的错觉,而忘记了师父当年刚突破时,所领悟并掌握的规则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项。

    那就是「排除」。

    掌握了「排除」后,当时的阿德里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的领域中彻底排除那五名兽人传奇的存在,所以才会造成了五人当场彻底湮灭的效果。当然,这条规则也不是只有这种凶残的用法……「排除」进一步还可以衍生成「挑选」、「甄别」;那一天师父让他「裸体围裙了」的手法,就是靠排除消去了他身上多馀的衣物。

    而他现在面临的,就是该如何从师父带给他的无数知识中挑出一门最有兴趣也最能把握的,尽己所能地去理解、去掌控……这样的过程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却让瑟雷尔不得不静下心来反思自己已经得到的,和他想要、需要得到的是什么。

    阿德里安并没有插手这个过程。

    他自觉已经做得够多了,又对徒弟有着极深的期许,自然希望瑟雷尔能够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破茧成蝶……这个时间或许很短,也或许会出人意料的长,但比起对方的成就和彼此携手的未来,就算这样的等待会让他们来不及亲手收割西法的性命,半神阁下也不会后悔。

    西法当年的背叛与随之而来的后果虽然是他的心结,但比起心结更重要的,却还是那个他不惜一切深爱着的孩子……阿德里安在教导徒弟要注意轻重缓急时,也同样不忘这么提醒自己。所以已足够强大、有能力应付西法任何试探的他便也释了怀放了心,除偶尔会到法师塔「慰问」徒弟一下之外,多数时间都留在裴督替徒弟守护这个城市,并且静下心来好好体悟自己曾在那构筑了时空的玄奥之处体会到的种种知识了。

    ──也是直到恢复了半神的实力,他才有办法真正将这些已经翻来覆去思考过许多遍的东西化为实际的推演、计算和运用。尤其先前为尽快扩大脑域而掌握的「加速」在这方面更是再实用不过,让阿德里安就算只是躺在徒弟床上静静睡了一天,脑袋里也进行了相当于未加速情况下需要两千多天完成的计算量。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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