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不是人 作者:淘气骨头
第4节
正心惊胆跳的时候——“格拉、格拉、格拉……”身后突然传来车轱辘滚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空气中慢慢逸出某种异样的铁锈味。
叶析停下步子,拍拍胸脯,长舒口气,有人来了就好,这种漆黑浓雾的深夜,只有自己孤身一人,鬼片的氛围妥妥的,实在太吓人了。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一个拖着车的影子才在后面隐约浮现。
雾气太浓,周围太黑,模模糊糊地,看不大分明。
渐渐近了,原来是个身材瘦削的人,低垂着头,佝偻着身子,拖着辆小型敞盖木柜车,车轱辘碾压地面,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
应该是学校负责打扫操场的校工张伯吧,这么晚还在工作,真的是很认真勤勉的人呢。
看样子车上的东西分量不轻,他拖得挺吃力的,叶析跟张伯挺熟悉的,平时遇到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会搭把手什么的,于是笑着招呼道:“张伯,还没休息啊?”
那人抬起脸来。
叶析吓得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面前的人,皮肤是发青的惨白,眼睛没有眼白,像两个黑黑的窟窿,深深的嵌在脸上,鼻子似乎挨了一拳,歪在一边,嘴唇则是紫黑色的。
不是张伯,隐隐约约,轮廓竟有些眼熟,分明在哪里见过。
听到叶析的问话,拖车人慢慢悠悠咧开唇角:“你确定要帮我的忙?”
平平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雪白的牙齿,森冷的寒光一闪而过,快得叶析误以为是自己眼花。嘴角裂开的弧度也很诡异,见过万圣节的南瓜灯吧?他的嘴巴,就像南瓜灯上切开的长条形口子,方方正正的。
脊背上滚过嗖嗖的凉意,冷汗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叶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无意间瞥见车柜内载着的东西,立刻失声尖叫:“啊!”
“你后悔了吗?不要帮我了吗?”那人还在呵呵笑着,嘴巴的裂口,扯得大大的,渐渐变成了个正方形。
叶析死死盯着货柜车,眼珠像被黏住了一样,根本移不开视线。睁大惊恐的眼睛,捂着嘴巴,浑身瑟瑟发抖。
车上载着的,竟然是尸体!一具无头尸体!
更可怕的是,那……那尸体竟然是——俞允!
屈膝蜷坐在车柜内,身上溅满了鲜血,就像大朵大朵绽放的血莲花,红得耀眼,红得刺目,简直要刺瞎他的眼睛。
而脱离脖子的脑袋,被俞允用双手抱在胸前,就像抱着一颗篮球,弯着眉眼,正在冲自己笑。
车子驶过的地面,留下道长长的血痕,一直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天哪!先前闻到的铁锈味原来是血腥,还是俞允的血!
叶析用力揉揉眼睛,再一次使劲盯住尸体……没错,的确是俞允!
流着血泪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意,异常的灿烂,好像生命定格在最幸福美好的时刻。
和拖车的人一样,脸色是发青的惨白,嘴唇则是紫黑色的,只不过鼻子挺直着,没有歪掉。
叶析正看得出神,“嘿嘿……”拖车人突然翻了翻没有眼白的眼珠,冲叶析露出诡异阴冷的笑容:“小叶析,你不认得飞哥了吗?”
叶析战战兢兢地将视线挪到拖车人脸上,仔细瞅了瞅,顿时魂飞魄散。
他是——路飞!他竟然是路飞!已经死去两年的路飞!
叶析死死咬紧下唇,是梦吧?只是做梦吧?!
“小叶析,”路飞慢慢抬手,轻轻抚上叶析的脸颊,很温柔地说,“你下来陪飞哥好不好,飞哥现在很寂寞的,下面好冷啊……”
冰凉的手指触及肌肤,彻骨的冰冷,叶析吓得头皮发麻,浑身发软,立刻鼓足勇气,惨叫着拔腿就跑。
只听得身后路飞沙哑的喋笑:“叶析,来陪飞哥……陪我啊……飞哥很喜欢小叶析呢……”
一声声,像追魂的铃声,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跑得太急,迎面扑来的疾风,鞭子似的抽打着脸颊,火辣辣的痛,胸口窒闷,几乎没办法把空气吸入肺部。因为太剧烈的奔跑,叶析只觉得脑子胀乎乎的,直发晕,眼前渐渐有点发花。
汗水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浸透,湿漉漉的牛仔裤变得硬挺挺的。随着肢/体的动作不停摩擦着大/腿内侧,粗粝的质料,对柔/嫩的肌/肤,造成鲜明的灼痛感。
空荡荡的操场,好像没有尽头,无论叶析怎么跑,眼前都只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脚下依旧是平坦的操场。
☆、第16章 四俞允之死(1)
“格拉格拉……”车轮滚动声,还在身后不停歇地响着。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路飞!他已经死了!!两年前就死了!!!
叶析亲眼看见警察带走他的尸体,后来听说他被火化了,骨灰由他的哥哥带回了几百里之外的家乡。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路飞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叶析都快哭出来了,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他一点也不想见鬼呀。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路飞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叶析疲惫不堪,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实在是跑不动了。别说后面追着只鬼,就算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没办法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突然有人出现在他面前。
从叶析的角度,只能看到两截雪白的裤管。
路飞!叶析惊恐地往后缩,双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往后蹭,虽然这举动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
“叶析!你怎么了?坐地上数蚂蚁呐?”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却绝对不是路飞。
叶析愣愣地抬眼,顺着裤管往上看,闯入视线的竟然是骆柯。
绷紧的神经骤然一松,他整个人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骆,骆柯……”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吓成这副德/行?该不会是见鬼了吧?”骆柯皱着好看的眉毛,慢悠悠问。
你猜对了,的确是见鬼了……叶析惊慌失措地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雾气竟然散了。视野所及,是空旷平坦的操场,没有路飞,谁都没有。
墨蓝色的天空,眉月刚刚钻出了云层,弯弯的,像死人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斜觑着大地。
叶析惨白着脸,迟疑地摇摇头:“没,没事。”
“没事?”骆柯讶然,明显的不信。
“嗯。”叶析垂下头。
“……”骆柯漂亮的眼瞳清清冷冷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头顶笼罩着的浓浓黑雾,张了张嘴,踌躇片刻,终于还是欲言又止。
破天荒的,次日清晨,没用俞允招呼,叶析自个儿就主动爬了起来。
因为——他根本是彻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俞允捧着头颅的模样和路飞的死人脸,就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来晃去。
事实上,俞允当然活得好好的,只是经过一夜休息,他扭伤的脚踝肿得老高,活脱脱的发面馒头。别说走路了,一碰就痛得龇牙咧嘴。
叶析气得又把裴皓宇同学的祖/宗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幸好裴皓宇同学懂得将功赎罪的道理,一大早就跑来照顾他。
叶析暗暗松了口气,昨夜回到寝室看见俞允,他就断定自己一定是头脑混乱,又产生了幻觉,可对着他,难免联想起他捧着脑袋、流着血泪的样子,有人愿意接手,自然求之不得。
有趣的是,裴皓宇同学,未免殷勤得过了头。牙膏给挤好,漱口水给倒上,洗脸水给打好……俞允要如厕,他便搀扶着送俞允去卫生间,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俞允是纸糊的娃娃。
直把603寝室的几个兄弟,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甚至俞允如厕的时候,他还杵在旁边不肯离开,说是担心俞允站不稳会跌倒。
俞允额头青筋直蹦,脸黑得媲美锅底,左勾拳、右勾拳外加长拳,一通暴扁,把他狂揍出去。
如果不是腿脚不方便,其实俞允很想直接用脚踹的。
叶析见裴皓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态度良好,熊熊怒火熄了大半,瞅他顺眼多了。
下楼的时候,裴皓宇竟然想用公主/抱,抱着俞允下楼。
俞允气得又想扁他了。
在俞允的严正抗议下,终于改成了背。
虽说食堂就在隔壁大楼,但是要从六楼下去,进过一块空地,再上个四楼,加一起也是挺长的距离。
再说,爬楼梯本来就是力气活。
晋鹏和夏宇提出轮换着背俞允,被裴皓宇呵呵笑着拒绝了:“没事儿,没事儿,我家是农村的,打小干惯了农活,什么割稻子扛柴禾……我哥都没我能干,体力好着呢。”
他们见他的确不像是吃力的样子,也就随他了。
既然一起来了,当然吃饭也要在一桌了。
裴皓宇自动自发地挨着俞允坐,不停帮他夹菜,那副谄媚的嘴脸简直让人看不下去:“我妈常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尝尝红焖猪手,今天的猪手炖得很烂……多吃点鱼籽,我妈说吃鱼籽补脑……猪肝不能不吃,我妈说受伤的人吃猪肝最好了,补血的,还能舒肝明目……”
整张桌子就看他一人忙活了,俞允被他碎碎念得头大,满脸阴云密布。
夏宇看在眼里,故意笑嘻嘻地问:“你妈懂得挺多啊。”
没注意到他调侃的语气,裴皓宇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妈是赤脚医生,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有个头痛脑热啥的,都愿意找她看,她懂得是挺多的。”
“哦?你妈妈还懂啥,给我们讲讲呗。”夏宇笑着说。
“好啊,你们想听什么?”裴皓宇瞅着旁边的俞允,小声问,“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村子里流传的鬼故事好不好?”
除了心不在焉戳饭的叶析,其他人集体偷笑。
姜凯瑞轻声道:“皓哥,允哥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他说影响消化。”
裴皓宇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抓抓头发:“这样啊……”
“叶析。”晋鹏突然叫。
叶析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戳着饭。
“叶析,鹏哥在叫你。”旁边的姜凯瑞捅了下他胳膊。
“嗯?”叶析愣楞地抬眼,对上大伙关切的视线。
“你脸色很难看,怎么啦?”晋鹏问。
“哦,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叶析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两天气温有点低,你是不是睡觉又蹬被子了?”俞允顾不得搭理裴皓宇,立刻伸手过来探探他额头,嘀咕,“还好,没发烧。”
“他从前两天开始就不对劲,我都说不要玩什么……”姜凯瑞刚开口,被夏宇狠瞪一眼,忙低头大口大口喝汤。
晋鹏警觉地问:“怎么?”
“没什么啦,”夏宇打哈哈,“那天我们不是躲在602看小电影吗?叶析可能是欲求不满、发春了。”
你才欲求不满!叶析恶狠狠飞给他一记眼刀。
“咳咳……”因为走神,鱼刺不小心卡在喉咙处,叶析拼命咳嗽,憋得脸红脖子粗。
“叶析!”俞允忙跳起来,又惨叫一声,重重跌回椅子上,裴皓宇慌忙检查他脚踝,紧张兮兮地:“又扭到了吗?!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俞允狠狠拍开他撩起自己裤脚的毛手,盯着叶析:“叶析……”
☆、第17章 四俞允之死(2)
骆柯淡定地放下汤匙,慢悠悠开口:“凯瑞。”
姜凯瑞身体反射神经比大脑快多了,马上跳起来往食堂窗口跑。
“他干什么去了?”裴皓宇大惑不解地看他一溜烟的背影。
没人搭理裴皓宇,要想弄懂603室友之间的默契,他还需要漫长的磨合期。
夏宇转过身来给叶析敲背,唉声叹气地埋怨:“干嘛吃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
“咳咳咳……”叶析被卡得根本说不出话,拼命捶打着胸口。
很快,姜凯瑞端着碗黑乎乎的东西回来:“叶析,张嘴,把醋喝了。”
叶析拼命摇头,闭着嘴,说啥也不肯张开,上次卡到鸡骨头,喝了半碗醋,鸡骨头没下去,他差点被醋熏死。
姜凯瑞为难地看向晋鹏:“老大……”
还没等晋鹏搭腔,骆柯利落地站起身,一手托起叶析后脑勺,另一手捏紧他鼻子,叶析立刻变成脱水的鱼,只能张大嘴巴拼命吸气,骆柯淡定地吩咐姜凯瑞:“灌!”
鼻子被捏得生疼,叶析这两天刚刚对他涌起的一丝好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恨不得画个圈圈诅咒他。
酸酸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淌,好难受,呛到气管里了……
那家伙当他是死人,还在不停地灌。
好容易等骆柯松开手,叶析咳嗽得更凶,眼泪狂飙,肺叶都快被咳出来了,半天才止住,喘着粗气,泪眼朦胧地使劲瞪着元凶:“骆,骆柯!你这个混蛋!”
真想暴打他一顿,就是打不过。
这一开口,叶析才发现,喉咙处那根该死的鱼刺已经不见了,但他当然不会因此对骆柯心存感激。
毫不理会他的正义控诉,骆柯若无其事地坐下,慢条斯理继续吃他的素餐。
“你别怪骆哥啦,”姜凯瑞温声细语地劝叶析,“他也是为了帮你。”
这个小混蛋,他整天——“骆哥、宇哥、老大”叫个不停,对自己就直呼其名,叶析更加郁闷。
吃完饭,大家纷纷去各自的教室上课。
因为心情不好,叶析整整一天都浑浑噩噩的,晚饭也没吃。俞允行动不方便,早早被裴皓宇带回了寝室,他只好拖着姜凯瑞,一起在图书室看书。
当然,他什么都没看进去。
呆到九点多,俩人才磨磨蹭蹭回公寓楼。
刚拐过楼梯口,就看到晋鹏和夏宇、骆柯站在寝室门前,正在嘭嘭嘭敲门:“……俞允!你是不是在里面?俞允!开门!”
难得看到他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叶析奇怪地问:“老大,怎么啦?”
晋鹏皱眉:“不知道俞允在里面搞什么鬼,我敲了半天,他都不开门。”
“睡着了吧?”叶析不在意地摸口袋,“你们没带钥匙啊?”
“从里面反锁上了。”晋鹏眉头皱得更紧。
“这家伙,都残障人士了,还搞什么飞机……”夏宇配合地晃晃手里的一串钥匙,嘟囔了两句,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嚷嚷,“俞允!俞允!开门!”
旁边寝室的人听到动静,好奇地探出脑袋来看:“出什么事啦……”
没人有心情搭理他们,面前的门关得紧紧的,里面悄无声息。
隐隐约约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铁锈味,一直没出声的骆柯,心里蓦然涌起股强烈的不安,还有熟悉的兴奋感,他微拧起好看的眉毛。
“难道他不在?”夏宇猜度,又马上摇头,“可是如果没人,门怎么可能被反锁?”
“裴皓宇呢?他不是说要照顾允哥吗?”姜凯瑞说。
夏宇立刻掏出手机按号码:“姜涛,知不知道裴皓宇的手机号?”
他不知道裴皓宇的手机号码,但跟裴皓宇的室友姜涛关系挺好的,便直接拨了对方的手机,“什么?裴皓宇跟你在一起?让他接电话。”
对面的姜涛应了一声,喊道:“裴皓宇!夏宇找你!”
裴皓宇忙颠颠地从上铺跳下来,接电话:“夏宇,什么事儿?
是不是俞允又不舒服了?”
夏宇没空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寝室的?
俞允怎么把门反锁上了,害得我们都进不去。”
裴皓宇诧异地说:“我刚回寝室一会儿,我离开的时候,俞允在睡觉。”
掐断手机,夏宇把裴皓宇的话复述了一遍。
“允哥又不是叶析,这么吵,他早就该醒了吧?”姜凯瑞纳闷地说。
笨宝宝脑筋回路就是不正常!换做平时,叶析一定会狠狠扁他一顿,现在一门心思挂念着俞允,当然不会搭理他。走到门前使劲捶门:“俞允!俞允!你在里面吗?!说话!”
还是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寝室内死一般的沉寂。
“你们看……”骆柯突然凝声问,“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手指,叶析看向地面,当即僵住。
一缕殷红的液体正顺着门缝,缓缓地流淌出来,在亮白的地砖上蔓延,像铺陈开的红绸子。
红得令人怵目惊心,那是……鲜血的颜色……
“刺啦——刺啦——”
门里面传来细弱的、微不可闻的抓挠声,好像指甲用力划过木板,一下又一下……
几个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叶析拼命拽门把手,喊出的字都带了颤音:“俞允!俞允!你说话啊?!”
这栋宿舍楼其实已经很老旧了,45厘米厚的门板相当脆弱,至于门锁,早就脱落了两颗螺丝钉,里面住着的,都是粗枝大叶的男孩子,也没有特意修理,平时摇摇欲坠,摆设的功用更多些。可此时,任凭叶析使上吃奶的力气,竟然纹丝不动……
“刺啦——刺啦——”里面还在抓挠着,一声接着一声……
夏宇铁青着脸,掏出一枚回纹针递给骆柯,低声说:“用这个吧。”
骆柯脸色也很难看,摇头:“没用的。”他沉声,“你们都让开!”
叶析愣怔的功夫,已经被他大力推开。
骆柯后退两步,猛地用力向门撞去,一下、两下、三下……
整层楼的人都被他们弄出来的动静惊动了,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夏宇也帮他撞门,平时踹一脚就会裂开道大口子的门板,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男生拼尽全力袭击了半天,还是毫无反应。
叶析呆呆地望着地面上蜿蜒流淌的红色液体,只觉得恐惧就像滚动的雪球,越滚越大。
心则一点点沉下去,嘴巴里涩涩的发苦,双手无法抑制地发抖,不会是俞允的血……不会的……也许他不小心打翻了颜料……也许……
晋鹏果断地说:“我去叫管理员。”
“来不及了……”骆柯轻喃,死死盯着紧闭的门扉,退后一步,双手凌空画了个八卦阴阳图,嘴里默念:“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诛邪!”扬手在门锁上轻轻一拍,不可思议的,门,竟然悄无声息地打开。
室内空荡荡的,没有俞允,谁都没有。
地面上,一道蜿蜒流淌的血痕,还在蔓延着,顺着血痕看过去,是窗下的储物柜,鲜血就从柜子底下,慢慢淌出来。
叶析猛地打了个哆嗦,不期然想起雾夜中操场上那道长长的血痕,那辆货柜车……他死死盯着柜子,冷汗从额头一颗一颗泌出来。
大家都僵住,一时间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沉滞。
“刺啦——刺啦——”
这回听得清楚了,声音是从储物柜里传出来的。
叶析咬牙,那里面不会是俞允,当然不可能是他……那不过是个普通的木质储物柜,长50厘米、宽20厘米、高40厘米,绝对塞不下一个身高一米八二的壮硕男生!
一定是那些生物系同学的恶作剧!一定是的!
里面放着的,估计是做实验用的小白鼠……他刚迈开步子,骆柯就伸手拦住他:“我来!”
骆柯向储物柜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不过七八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手握在储物柜的环形把手上,他猛地拉开……
里面的景像毫无预警地闯入视线,姜凯瑞猝然声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叶析趔趄着,几乎瘫在地上,幸好身后的夏宇扶住他,晋鹏也霎时变了脸色。
骆柯身子晃动,挡住柜子,也隔断所有人的视线,语气平静地对晋鹏说:“打电话通知保安。”
他悲悯地望着柜子内的俞允,阖上眼睑,喃喃默念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
枪殊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
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难为女,自身承担。
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ps:1)
没有人看到,柜子内,一道虚无缥缈的白影,凄然不舍地凝视着他们,在骆柯唇齿开合间,越来越淡,终于消弭不见。
☆、第18章 四俞允之死(3)
保安和校领导很快赶到,二十几分钟后,警车呜呜嘶叫着驶进学校,整个b大顷刻间笼罩进一片愁云惨雾中。
接下来的一切,只能用混乱不堪来形容。
603寝室的几个人和其他平日跟俞允交好的同学都被警察分别问话:俞允最近的行为有没有异常、是否和人结怨、家庭状况等等……
叶析机械地回答问题,满脑子都是俞允死时的惨状,和自己在雾夜里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身上满是晕染开来的大朵大朵血花,简直要生生刺瞎人的眼睛。
屈膝蜷坐在柜子内,脑袋被齐整整切下来,捧在胸前,幸福的笑意溢满眉梢嘴角,好像他临终前,面对的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某个非常幸福的场景,怎么会……这样?
他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谁?
为什么会幸福的微笑?
叶析既困惑不解,又满心惶恐。自己在雾夜里的经历,难道不是幻觉而是某种预兆?死亡的预兆?
曾经听到的抓挠声,又该怎么解释?
警察说,他起码死了两个小时,绝对不可能发出任何声音,而柜子里和门板上,也的确没有任何抓挠过的痕迹……
以俞允的体型,根本不可能被塞进储物柜里,可是,他在里面,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拘束勉强……法医对这一点,也没法作出合理的解释。
裴皓宇也被找来,除了凶手,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俞允活着的人,他的证词无疑很重要。
五大三粗的男孩子,哭得一塌糊涂,他一口咬定,离开603寝室时,俞允还好好的。
甚至约好了,他明天一早就过来照顾俞允……而从他离开到晋鹏他们回到寝室,仅仅间隔二十分钟左右,他的两个室友证实见到裴皓宇的时间,的确和他所说的相符。
叶析脑子里完全搅成了浆糊,乱糟糟的,根本没法思考,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止也止不住。
俞允是独生子,他的父母要怎么面对他的惨死?
他们会有多难受?
亢长的询问之后,班主任老师、校长和心理辅导员,分别给大家讲话。
有志一同的先是安慰后是警告,让所有同学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不要对外界胡说八道,尤其是那些听到抓挠声和死亡时间的疑点,等等匪夷所思的言论。
会在学生中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也会给学校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
。
俞允死了!而他们首先关心的,居然是会不会有流言蜚语,会不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
叶析迁怒地瞪着他们,仿佛面前侃侃而谈的人,都是害死俞允的帮凶。
校长他们也看出学生们的不悦,只好把没说完的废话,省略了不少。
等到终于可以离开,几个人神情萎靡地跟随寝室管理员来到临时安置他们的501寝室。
几年前,曾经有个学长因为和导师发生冲突,在这间寝室内割腕自杀,从那以后,501就一直空着。
可现在学校的其他寝室,都住着人,晋鹏他们几个又不肯分开,只能住进这里。
考虑到学生的心情,寝室管理员招呼了两个男同学,帮他们把各自的东西整理拿上来,还帮忙清理了房间。
等管理员离开以后,叶析呆呆坐在铺好的床铺上,只觉得浑浑噩噩的,刚才的一切仿佛只不过是场太过真实的梦境,明天早晨醒来,又会恢复原状,俞允依然会拽着他胳膊,带着无奈和纵容的笑容,催促:“快起来!要迟到了!”
“到底……是谁杀了允哥?”姜凯瑞坐在床上,环抱着双膝,蜷着身子,哭哭啼啼地呜咽,“谁会那么残忍?”
警察说,除非用砂轮,否则即使是最专业的外科医生,也不可能那么干净利落地斩下人的脑袋,断裂处非常齐整……但,在学校寝室里,被人用砂轮锯掉脑袋,有比这更离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门被反锁……”夏宇恍若在自言自语,“没有任何外人强行进入的痕迹……”
“从裴皓宇离开,到我们回去,前后不过二十分钟,”晋鹏喃喃,“法医还说他已经死了两个多小时,太诡异了!
还有,我们听到的抓挠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凶手又是怎么把他放进储物柜里的……”
这些问题,连经验老道的警察都诧异莫名。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玩了那个游戏……”姜凯瑞惨白的小脸上爬满了湿漉漉的泪,哆哆嗦嗦开口。
“什么游戏?”晋鹏一愣,随即逼紧嗓音,“难道你们玩了那个灵异游戏?!”
“那又怎样?”夏宇疲惫不堪地说,“只是个游戏!”
“我早就说过灵异游戏不能随便玩,可惜没人愿意相信我的话。”骆柯淡淡开口,“你们也看到了,这整件事的确很诡异,绝对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你别危言耸听,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夏宇瞪着他。
“当然有鬼,你要是不相信,我马上可以叫一个出来。”骆柯轻描淡写地说。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不是告诉过你们,我家是天师道的传人吗?”骆柯面无表情地解释,望向夏宇,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相信有鬼吗?
那你想看吊死鬼还是无头鬼?
车祸后的新鬼也不错,有那种被碾压得像肉酱似的、肠肚都分不出来的……”
“骆哥,求你别说了。”姜凯瑞煞白着小脸哀求。
夏宇嘴角抽搐,终于什么都没敢说。
晋鹏头痛地按压着太阳穴,脸色苍白:“你们没跟警察乱说话吧?”
几个人都齐刷刷摇头,夏宇嘀咕:“我们又不想被当成神经病,关进青山医院。”
青山医院是所专门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医院。
“不止这样,”晋鹏低声说,“现在俞允出事了,玩灵异游戏的事更不能说出去,如果被学校知道,你们会有□□烦,说不定会直接被劝退。”
b大一向以校风严谨著称,不用他说,其他人也知道在学校玩灵异游戏,随之发生命案,万一传扬出去,后果会有多严重。
就算不被劝退,也会上了校方的黑名单,毕业之前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骆柯,你说自己是天师的传人,还会招鬼……”晋鹏思索着,视线转向骆柯,“那现在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你想怎样?”骆柯反问。
“我要知道,谁杀了俞允,为什么要杀他。”晋鹏干脆地说。
骆柯沉默了半晌,才说:“要跟鬼魅通灵,只有一个办法。很简单,再玩一次灵异游戏。”
他的话像重磅鱼雷砸进平静的海面,倏地掀起惊涛骇浪。
“骆哥?!”姜凯瑞重重打了个哆嗦,无法按捺地惊叫,“你你你还要玩?!”
“你们不想知道真相吗?真相只有凶手能给我们。”骆柯语气很平静。
“可是……鬼……”姜凯瑞嗫嚅。
“都说我是天师了,收拾个把小鬼还不在话下,你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夏宇深吸口气,缓缓道:“好,我同意再玩一次,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鬼……”
“宇哥……”姜凯瑞哆哆嗦嗦地叫。
“你害怕,不参加也没关系。”夏宇努力地冲他笑笑,“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是我提议玩游戏的。”他脸上,写满了懊恼。
姜凯瑞咬了咬牙,双手攥得紧紧地:“我,我陪你们玩,我也想帮允哥找出真凶……”
晋鹏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这次算我一个。”
“不行!”夏宇皱眉。
“那你们去哪里找第五个人代替俞允?”晋鹏反问。
夏宇咬牙:“反正你不能参加,不能把你也扯进来。”
“俞允也是我的兄弟!”
夏宇铁青着脸不吭声。
晋鹏又说,“难道要让我看着你们有事,自己却置身事外?”
“我说不行……”没等夏宇说完,骆柯打断他的话:“别吵了,我们这次不玩镜子游戏。”
“咦?”夏宇难掩惊讶地低呼。
骆柯懒懒地道:“就算在镜子里看到鬼魅,它也不可能回答我们任何问题,所以再玩一次镜子游戏没有意义。”
晋鹏挑眉:“那你说玩什么?”
“要问话,当然要玩碟仙。”骆柯说,“只要四个人,我和夏宇、老大……”
“我!”叶析打断他的话,“我要参加。”
虽然很害怕,可俞允的事,他绝不能不理。
“好,那就我们四个玩,今晚午夜请碟仙,”骆柯转向姜凯瑞,“凯瑞,你去隔壁借宿。”
“不,我不去……”姜凯瑞怯怯地说,“我也要参加。”
骆柯轻轻柔柔地微笑,他这样笑的时候,很有蛊惑的意味,温声说:“你知道每个人都有气场吧?
按照道家的说法,有些人气场强些,有的人很弱,就是所谓的阴气很重,易招鬼魅上身。
老大为人正气凛然,所谓邪不压正,一般的鬼魅都不会近他的身,其实他比你更适合玩灵异游戏。”
☆、第19章 四俞允之死(4)
“那,那我留下来陪你们……”
骆柯继续温言软语地说:“你留下来也没用啊,万一真的招来什么东西,吓到你,我们还要照顾你……听话,去隔壁。”
姜凯瑞象是不甘又象是松了口气,揉揉红通通的眼角。
夜静更深,乌云蔽月。
窗外狂风骤起,呼啸作响,犹如厉鬼在声声哭嚎,拖着呜呜咽咽的调子。
午夜十一点五十分,叶析、骆柯、晋鹏和夏宇端坐在书桌前,一个纯白的碟子,骆柯用黑墨水给它添了个类似指针的线条。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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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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