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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重生之鬼神巨星 作者:Ar18

    第8节

    那种感觉,太美。

    他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希望能一直在这样的舞台上演唱下去,希望能再唱几百首、几千首歌曲,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像魔术师一样赋予他这一切美好体验的男人,只是在他身后专注地演奏着管风琴。江枫莫名觉得,那琴音似乎都带着笑意。

    后来的一切都与音乐会的流程一模一样。贺景临拉着江枫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谢幕。他仍恪守着“不见面”的约定,演出结束之后就消失在后台,仿佛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独奏家,而江枫只是毫无关系的普通听众,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普通的音乐会。

    江枫独自回家,一路上那首《fale》悠远空灵的旋律和管风琴震人心魄的宏大音响,一直在他耳边萦回不去。

    ————————

    江枫与吴欣是约在周末见面的。因为吴欣已经小有些名气,贸然出现在公众场合并不合适,江枫也不希望自己被人发现跟她有所往来,两人最终决定,见面地点就在吴欣家里。

    虽说吴欣也是住高层公寓,面积大概有江枫那套小公寓的四倍大,视野极好,公寓的基础设施也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江枫联想到贺景临千奇百怪的礼物,不免有些尴尬,心说这房子不知道是哪个土豪送的呢。

    江枫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吴欣倒像刚起床,只穿了一件珍珠白的真丝睡裙,长发披散在肩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她是货真价实的美人坯子,即便像这样不上妆打扮,也有一种极为动人的气质。

    吴欣一改在人前甜腻娇弱的模样,举止大方而随意,反而让江枫略微局促起来。两人在客厅坐下,吴欣便开门见山:“怎么样,我说的条件你答应吗?”

    江枫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应道:“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我胸口有个……东西的。为了这件事,我自己也从各种途径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破解之法。所以,如果你想以此作为交易的条件,必须先让我知道,你确实有能力除去这个东西。”

    “算是订金嘛,很合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吴欣点头,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知道纬书吗?”

    江枫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之前他始终觉得这个吴欣有七成的概率是在故弄玄虚,现在她一开口就提到纬书,倒真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

    江枫的反应吴欣显然都看在眼里。女人轻笑起来,用手随意地拢了拢垂下来的头发,“看来你说自己查过这件事,也不算全无收获。方士依托经义宣扬道家符箓、瑞应、占验之书,其中内容最为杂芜的一部,被称为《龙鱼河图》,有人评价‘诸毖纬中邪说诬民,盖未有甚于此书者’——”

    吴欣说到这里,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江枫,“我猜你大概是查到了定水珠,难道不是从这本书里看到的吗?”

    江枫心里猛地咯噔一声。他实在没有想到,定水珠和《龙鱼河图》的事情,吴欣竟然全都知道。纬书多记载道家偏门术法,被统治者认为是“邪说诬民”而加以禁毁,大多佚失殆尽。江枫前世也是从一些残篇和辑佚中推断出定水珠的存在。这个吴欣对这一切知之甚详,难道她手中就有《龙鱼河图》的原文吗?

    “猜对了哟,我手中确实有全本《龙鱼河图》,”吴欣好像知道江枫在想什么,得意地抿着唇角,打了个响指,“确切地说,是有这本古书的电子影印版。在你没看过的部分中,可是记载了相当有意思的事呢。”

    一时间江枫只觉得喉咙发紧,手心都渗出了汗水。他从来没有离真相这么近过,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到最终的答案。

    他因为紧张而重重地吞了口口水,半晌才说道:“你要怎么证明你有这本书?”

    吴欣笑而不答,起身到书房拿来笔记本电脑放在江枫面前,插上一个蓝色的小优盘。江枫看到优盘中存有很多图片,大概有几百张。吴欣打开了其中的第一张,江枫只看了一眼,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确实是《龙鱼河图》!

    古书纸页发黄,以毛笔写就,还加了朱红的批注,内容跟江枫之前见过的残卷别无二致。如果这几百页都是真的,那毫无疑问就是《龙鱼河图》的全本。

    江枫下意识地想继续看下面的图片,却被吴欣一把关了电脑。

    “帅哥,别这么贪心嘛。现在就被你看光了,我可怎么办呢?”吴欣拔掉小优盘在手中来回把玩着,撒娇似的说道,表情却异常冷静镇定,看着江枫的眼神透着一股浓浓的玩味。

    第25章 选秀(八)

    此前江枫一直并不相信吴欣真的能够破除水龙,毕竟那是他前世找了个天翻地覆都没有找到的东西。然而看到那些图片之后,他开始觉得,也许吴欣确实握有破解这个诅咒的钥匙。

    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有人拿着一大沓子假币来他这里买东西,在他正想一口拒绝的时候,对方却用了好几种验钞方法,让他相信这些钱都是真的。

    这让卖还是不卖的问题变得尤其艰难了起来。江枫默默想了足有十五分钟,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与吴欣对视。

    “很抱歉,我还是不打算跟你做这笔买卖。我们就按原来的约定,以唱歌的水平来分胜负吧。”

    吴欣听了江枫的回答,并没表露出太多意外,反而望着江枫的眼神中,那股直白的兴趣更浓了些。“哦?我提的条件不够划算吗?”

    虽然思考的时候非常纠结,但一旦打定主意,江枫便恢复了果断干脆,冷静地答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不如说反而对我非常划算。只是我们现在的信息太过不对等,即便你刚刚向我展示的确实是《龙鱼河图》其中的一页,我也无法确定其他的图片都是真的。而且,在我没读过的部分中,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记载了我想要的东西,也还是未知数。”

    江枫停顿了一下,略微垂下视线,“总之,因为我手中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对你很难构成约束。我放弃了这次机会以后,你是否愿意兑现你的承诺,完全取决于你会不会良心发现。除非,你能在我放弃竞争嘉宾席位之前,就先满足我的要求。”

    吴欣连着点了几次头,似乎也对江枫的分析非常赞同,只是在江枫最后提出略显强硬的要求时,才面带诧异地挑了挑眉。“让我先满足你的要求啊……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有善心的人吗?”

    “那正好了,我也不打算让你动手。”江枫摊摊手,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毕竟这件事关乎我的性命,我总不能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手上。《龙鱼河图》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查,至于路瑶的嘉宾候选人,我们还是以唱歌的水平来分胜负吧。”

    吴欣第一次微微怔了一下。她疑惑地看了江枫半晌,随即露出一个异常受伤的表情。

    “帅哥你也太绝情了,说到底你这是信不过我,一开始就不打算跟我做这笔买卖嘛。前面说了那么多,还让我小期待了一下,合着是在套我的话?”

    江枫确实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吴欣来解决水龙的事,他会愿意来跟吴欣见面,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希望能够通过试探吴欣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虽说双方都算不得坦荡,如今这些小心思被人当面戳破,江枫还是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毕竟这件事对我来说太过重大,我很难轻易相信其他人,这并不是针对你,请你谅解。”他抱歉地笑了笑,又说:“我听过你唱歌,确实很美。而且贺声宇的作风你也清楚,他能够赏识你,更是证明了你的才能。就算不搞这些小把戏,你也未必会输掉这次机会啊。”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江枫不想与吴欣有什么必要之外的接触,便起身准备告辞。临到门口他还在想要不要跟吴欣握个手,礼节上周全一点,犹豫的这一会,就被吴欣勾住脖子,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喂!你——”江枫猛地推开女人,连着后退了几步,用手背紧紧按住被对方嘴唇亲过的位置。

    另一边吴欣见到江枫的反应,爽朗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一点不似她在人前的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只是很普通的女孩子平常的笑,干净,清爽。

    “我挺喜欢你的。如你所愿,我们以唱歌来分胜负。你可别输得太难看。”她倚在门框上,一边说着还俏皮地朝江枫眨了眨眼睛。江枫忽然觉得,这个生活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演戏的女人,只有现在的这一刻,似乎是真实的。

    他被吴欣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弄得全身一阵恶寒,也没顾得上回嘴,转身飞快地拐进了电梯间,直到确认吴欣没有追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被这样的人喜欢,还真是消受不起。江枫进到电梯里,用衬衫的袖子反复蹭着嘴角,干笑着这样想道。

    然而回想起那个瞬间,褪去了一切做作的吴欣最真实自然的样子,他却莫名地并没有以前那么反感,心里对两周之后试音的期待,也多了几分。

    ————————

    吴欣倚着门框站在门口,等到听到电梯间里传来电梯到达的铃声,确认江枫已经下楼去了,才关门回到屋里。她的唇角始终洋溢着非常明亮的笑意,似乎仍在回味与江枫的这场对峙。

    她打开电脑,插上小优盘,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优盘中的图片。都看完了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他可没答应我哟。不过,你早就料到了吧。”没有任何寒暄问候,她等电话一接通,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直接说道。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半晌听筒中才传来一个异常低沉的男声。

    “我说过不要主动联系我。这是最后一次。”虽然内容是一句威胁,男人的语调的却并没有任何感情流露,简直平淡到了极点。

    吴欣丝毫不以为意,又换上人前那副异常甜美娇弱的声线:“别这么冷淡嘛,你想办的事情我可都帮你办妥了。就是苦了你那心肝儿,被你这样的人喜欢上,一般人还真是消受不起。”

    男人冷哼了一声,“这跟你没关系。你只管把事情做好。”

    “你放心,规矩我懂。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些崇拜你的人,知道他们心目中的男神典范贺景临贺大少,其实是你这个样子,表情一定会很有趣。小姑娘们会心碎满地的啊……”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随即好像轻笑了一声。“论这一点,我还不如你。”

    第26章 选秀(九)

    贺景临提出以一个月为限,由江枫和吴欣分别演唱《fale》,凭演唱的效果来决定嘉宾人选。结果江枫一扭头就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礼拜,后来为了查吴欣的事情又忙了差不多七天,眼见着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他还一点没有练习过这首歌,连听都只听过两三遍而已。

    要说唱这首歌的经验,正式的不正式的都算在一起,就只有在帝都音乐厅那一次。唯一的一次丝毫没有准备、全凭即兴发挥的演唱,站在最庄重的舞台上,以世上最宏伟的乐器——管风琴作为伴奏。

    那对江枫来说是种极度美妙的体验。不仅是在台上被管风琴悠远柔和的音响所包裹的舒适,不仅是前所未有的清楚听到自己声音的喜悦,那时他站在舞台上,最强烈的感觉是——

    这样还不够。

    不是江枫自夸,他对于和声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也是因为这项天赋,前世他才有能力写出结构复杂如《黑洞》一样的曲子来。贺景临对于这首《fale》的编曲处理,音乐厅绝佳的音响效果,管风琴震撼人心的音色,所有的这一切加在一起,最大限度地激活了他对这首乐曲的理解。他站在舞台上,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真的觉得有种叫做“灵感”的东西就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

    现在这一版编曲和管风琴的演奏都很好。但是,还不够。如果让他来做的话,他可以赋予这首歌全新的演绎。

    那天从音乐厅回来,江枫满脑子都是这段旋律的各种可能性。向来没有熬夜习惯的他破天荒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连夜写出了五六版总谱。今天见过吴欣之后更加燃起了他的斗志,坐车回家的路上他就有了更好的想法,又把前一夜写的那些版本都否决了。

    到家时临近傍晚,王燕已经先走了。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大盘切好的哈密瓜,估计又是贺景临送来的。江枫跟那盘水果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总觉得那个人外表一副无比成熟稳重的社会精英范儿,有些方面,其实意外的孩子气。

    江枫干劲正足,到书架上拿了五线谱纸,一边享用哈密瓜一边把路上的想法细化了付诸纸面。写写改改之间时间过得飞快,等到他终于满意,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10点。

    哈密瓜被江枫在不知不觉中消灭光了。他拿着盘子到厨房去洗碗时,才想起自己其实没吃晚饭。水果不能当饱,专心编曲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下子一回过神,肚子也开始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可是临睡前吃东西的话,明摆着是要往身上贴膘的。病了一个多星期每天卧床不起,江枫好不容易练到初具规模的身材又有些松弛的趋势,这让他每次照镜子都会自我厌弃半天。所以,尽管夜宵的诱惑是巨大的,他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忍住。

    这一番小小的心理斗争大概只花了三秒钟不到。盘子没什么污渍稍微冲个水就干净如新,他正要抬手去关水,竟有一股极其尖锐的耳鸣猛地响了起来。

    “唔——”

    耳鸣如同有其实体,像两把锥子那样狠狠扎入他的脑中,而且还在不断刺向更深的地方,在他脑袋里翻扰、搅动。那一瞬间江枫只觉得视野中一片暗房般的昏暗血红,世界开始飞速地扭曲旋转,原本最平常不过的家具静物,现在都狰狞了面孔,向他袭来。

    手中的盘子落在水池里碎成几片,但他一点都没听到瓷器摔碎的声音。头痛得像要裂开,搭在水龙头上的手指不听使唤,痉挛之中反而将水喉开大,猛然喷出来的水溅了他一身一脸。

    而后,胸口的怪物终于醒了,以一种江枫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激烈方式拼命翻腾起来,动作迅速而毫无规律,简直就像是生物本能感受到了危险时慌不择路的逃窜。

    水龙有如利刃,在江枫体内反复割过,所带来的剧痛沿着神经蔓延到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痛苦地弯下腰,手指紧紧扣住水池的边缘,试了几次才艰难地吸入一大口气。

    人体在过度剧痛之下的休克反应是一种自我保护。然而这一次,疼痛早就超过了休克或昏迷的限度,江枫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失去意识,神智始终是清醒的。这让水龙的动作成了一场漫长无止境的酷刑。他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躯体和四肢的存在,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锥心蚀骨的疼。

    江枫靠着水池的边缘慢慢滑下去,在冰冷的地砖上蜷缩起身体,紧闭着眼睛祈祷这场酷刑能够尽快结束。如影随形的耳鸣声比疼痛还会更快地磨尽人的意志,没由来的深重恐惧让他全身都止不住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划破了吞噬一切的耳鸣,在他脑中响起,轻快,富有磁性,还带着点戏谑的味道。

    ——是颗直径三公分的黑珍珠,据说原本是清朝皇宫里的东西。

    ……定水珠……贺总?

    ——你这么穿真的特性感,阳光热血斯文禁_欲,听我的,上台那天也穿这套!

    ……我……

    ——试过了,比及格线高得多,我打85分。

    ——总算有点年轻偶像阳光正面的样子了。

    ——最近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我都会变得很不正常,就好像有股火一直堵在胸口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的。

    ——小枫,对你来说,这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是什么?

    ——接下来的加演曲目,这首《fale》,我想请一位嘉宾与我共同完成。这个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伙伴,他在音乐上的造诣,让我十分钦佩和敬重。

    ——如果是呢?

    如果是呢……

    ……

    疼痛仍在持续着,或许是江枫慢慢适应了这种痛楚,耳鸣也稍减弱了些。终于找回肢体的感官,他才发现全身几乎被虚汗湿透了,地板上冰冷的寒气涌上来,让他冷得牙齿直打架。口中一片腥甜的味道,不知是无意识中疼得咬破了嘴唇,还是被水龙动作激得血气上涌。

    他有些吃力地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拨通了贺景临的电话。

    “喂,小枫?”

    男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江枫疼得最重那阵子都一直强忍着没掉下的眼泪,竟一瞬间涌了出来。他的嘴唇抖得厉害,最终也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吸了两口气,听起来就像是两声抽噎。

    “……小枫,怎么了?你在哭吗?”

    被贺景临这么一问,江枫的眼泪反而掉得更凶。他用手背捂住嘴巴,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腹诽:麻蛋哭怎么了,实在太t疼了啊……

    电话在贺景临那边听来就是从头到尾的沉默。男人停顿了一会,略微急切地说道:“……你等我一下,我现在过去找你。”

    江枫擎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半晌才哑着嗓子说:“贺景临……你现在要是过来,我们大概就真的完了。”

    第27章 选秀(十)

    那是江枫第一次叫贺景临的名字。声音仍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气息浑浊,听着让人无比揪心。

    然而语气,却是认真的。

    一切的感官都被痛觉霸占,全世界都离他而去的时候,大脑中浮现出来的,是这个人的声音。第一次也是这样。第二次也是这样。这个人的声音就像一道光,总能驱散黑暗,摒除一切业障。

    起初江枫以为这是定水珠的作用。他邀请贺景临晨跑,尽可能多地跟贺景临在一起,也是为了以定水珠辐射出的力量来压制体内的怪物。

    可这一次他却发现并非如此。并不是因为定水珠,并不是因为贺景临有能力为他免除痛苦。

    只是,在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的时候,在最绝望的时候,想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想得到这个人的安慰。仅此而已。

    寻找破除水龙的方法,和内心深处对一个人的归属感,要把这两件事混淆在一起他做不到。如果利用贺景临对他的真诚来求得现时的安逸,他会愧疚得再也没办法面对这个人。

    他想接受这份感情。绝不是贪图贺景临的定水珠,而是因为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更加模糊、却也更加纯粹的东西。江枫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抓到了一个边儿,可是现在屈服于定水珠的诱惑的话,这些可贵的情绪又会离他远去。

    所以,不能见面。不能认输。

    电话对面男人沉默了好一会,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枫……你这句话,我可以当成是说,如果我现在不过去,你就会答应跟我在一起吗?”

    江枫愣了一下,随即因为突如其来的惊诧呛了一口,重重地咳了几声。等他终于缓过气来,脸颊已经被_干咳激得微有些泛红。

    “……就是字面意思啊,你难道听不懂吗?”他嘟哝道。电话另一边传来贺景临爽朗的笑声,反而让他的脸更加烧得发烫。

    “好好,我不过去。你打电话过来,不是专程对我说这件事吧?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江枫憋着气不吱声,半天才小声说:“……我想听你的声音。你唱歌给我听吧。”

    “嗯,”贺景临并没对江枫没头没尾的要求表示任何意外,接着又问道:“想听什么歌?”

    “……啰嗦死了,随便你。”

    贺景临又轻笑起来,略想了一会,“我记得我小时候如果晚上睡不着,有位保姆阿姨就会唱这首歌给我听。说来奇怪,到现在那位阿姨叫什么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但是这首歌却记得特别清楚。”

    一直从事幕后工作,贺景临真正演唱歌曲的经验并不多,远比不上江枫唱功精湛。他似乎也在为唱歌给江枫听这件事感到紧张,连清了几次嗓子,轻声哼唱出来的,是一段特别简单直白的旋律。

    民国时期的一代宗师黄自先生作曲,一直传唱了几代人的唯美童谣,《西风的话》。

    去年我回去,你们刚穿新棉袍

    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

    你们可记得,池里菏花变莲蓬

    花少不愁没有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

    贺景临的嗓音条件其实算不得好,如果从专业的角度来评价,他的演唱是非常粗糙的。然而歌唱作为音乐的一种形式,最神奇之处就在于,它不像器乐对技艺有极高的要求,会把绝大多数的人拒之门外。任何人只要想要唱,只要饱含深情,都能够唱出一首好歌。

    低沉的嗓音反复哼唱着婉转的旋律,轻柔得近乎耳语,犹如在爱人身边娓娓道来的情话。充满童趣的歌词让江枫也不由得唇角微微扬起,温柔的声线慢慢纾解了头痛,连胸口躁动的怪物都逐渐安分下来。

    疼痛一旦缓解,所引起的巨大疲惫很快就变得明显。江枫倒在地上,只觉一阵困意袭来。他闭上眼睛,把手机放在耳边继续听贺景临唱歌,含混地说了一句:“好听……”

    《西风的话》全曲不过一分钟不到,贺景临唱了几遍才停下,“……小枫,以后别再叫我‘贺总’了,就叫名字好吗?”

    他等了很久都没得到江枫的回答,直到听见电话里传来清淡绵长的呼吸声,才知道江枫已经睡着了。

    那晚江枫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把他抱到床上,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而后轻柔而深情地反复亲吻着他的手背,几乎像是至高的崇拜。

    他梦见那个人坐在床边,久久地久久地望着他,漆黑的眸子满是宠溺,却也带了一丝寂寞。

    第二天江枫醒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阳光透过白色碎花的窗帘照在床边,留下一个温热的印记。

    ————————

    一个月之约如期而至。这一次不如上次见面随意,《祈愿》整个制作班底全员到场,在星宇的录音棚试音决定嘉宾人选究竟是谁。

    吴欣这次一改少女风的装扮,暗红色的蝙蝠衫颇显出一种成熟大气的气质,白色铅笔裤除了绝佳地衬出腿部纤细修长的线条以外,还多增加了几分果敢。

    江枫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心里对吴欣虽然还是种避而远之的态度,一开始见面时那种反感却少了很多。这次见吴欣风格大变,也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两人握手时吴欣还异常高傲地挑了挑眉,视线充满火药味。

    “哟,帅哥,这两周过得还好?”

    江枫心想好像除了水龙疯狂发作那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能力,如果她连水龙的活动情况都能够探知的话,这句话就是在问他有没有为当时拒绝了交易导致自讨苦吃而后悔。

    他沉默了一会,最后只是平淡地朝吴欣微笑了一下,答道:“多谢关心,我很好。”

    第28章 选秀(十一)

    路瑶作为一代歌后,最打动人的地方是她空灵如般的声音。她的演唱风格极为传统,绝大部分歌曲都是节奏舒展的慢速抒情歌曲,纯净,细腻,沁人心脾。

    她结婚之后旋即隐退,不再涉足娱乐圈事务,偶尔在媒体前露面也是与同样热心公益的丈夫一起参加慈善活动。前年传出她怀孕的消息,无数歌迷都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

    然而怀胎十月,那个在无数人美好的期盼中降生的孩子,出产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

    丧子的打击对歌后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她消沉了整整一年,其间两次企图自杀,多亏丈夫悉心的守护和歌迷们不离不弃的安慰,才终于从抑郁中恢复过来。一辈子都在唱歌的歌后想找一种方式纪念这个不曾与自己谋面的孩子,这样才有了这张概念专辑的企划。

    概念专辑的形式在华语歌坛还是新鲜事物。这张《祈愿》中十二首歌的歌词,都是围绕“生死”这个主题写就。如果把十二首歌连起来看做一个整体,就会发现,这张专辑讲述了早夭的孩子在人间与幽冥夹缝中的一场旅行。

    也是为了突出这个主题,歌曲中不仅有演唱,还插入了不少的念白。邀请歌坛新人作嘉宾,正是作为专辑中这位主人公的象征。

    因此,嘉宾虽然只占一首歌的分量,却可说是这张专辑的灵魂。专辑最终是好是坏,基调如何,都取决于嘉宾的表现。相应地,如果能够在这个嘉宾的位置上表现出色,绝对会借着路瑶的名气一炮走红。

    不怪当时贺声宇挑嘉宾人选挑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这天上午,全体制作人员和路瑶本人都在控制室落座。试音先从吴欣开始。

    因为吴欣之前已经试过几次了,歌路和嗓音条件大家都已经很熟悉,大部分人也非常认同由吴欣来担任嘉宾,对半路杀出来的江枫并没抱太多的期待。

    江枫却是第一次听到吴欣演唱这首歌。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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