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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33部分阅读

    宝贵双全 作者:肉书屋

    宝贵双全第33部分阅读

    上,一直到颧骨,太阳|岤……

    宝龄此刻像是陷入一种奇怪的感觉中,刚开始的浑身酸涩与疼痛、怠倦与无力好像减轻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脸颊上微妙的痛楚,似乎有一双手,在她脸颊的四周轻轻地摩挲,所到之处,带来一片灼热与无可名状的异样感,就好像……整张五官都要移位一般。

    这是什么感觉?仿佛她刚来到这个时空时,亦曾有体会过。只是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久到她已不再记得,但彼时感觉到那种古怪痛楚时的迷惑,在此刻,竟又出现了。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无奈漫天的倦意袭来,她只微微一动,又沉沉地睡过去。她并不知道,这一刻,她的脸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圆圆的眼睛变作了狭长的丹凤眼,鼻子亦是比原来尖了些,而一张嘴,远看并没有什么变化,近看却又薄了几分,此刻的她依旧安睡着,但神情间却与刚才截然不同,微微上挑的眼角,淡淡的眉,紧闭的唇,在微亮的光线下,竟是无比的——冷漠。

    那十指从她的脸颊上收回,邵九再次凝视这张脸,好像——已有一年多未见过这张脸了,却一点都没变。

    是她。不可能再有人会在易容术下再改变一张脸,即便是,他也能看得出来。但事实上,刚才的一番检查,他已经无比的确定,这张脸,是没有被任何刀、或易容术动过的脸,是原原本本属于这具身体的脸。

    他微微吐了口气,眼底却又浮上迷惑的表情。既然如此,那么,是真的失忆、患了失心疯而变作了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失去记忆真的能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么?从一个冷漠、沉静的人,变作一个七情六欲都那么自然地流露,会喜悦、会生气、会惧怕、会伤心,更为鲜活的一个人。

    鲜活。当这个词眼蹦出脑海时,邵九不觉微微蹙眉,忽然想起那只她放在他软榻旁的纸鹤,一时仿佛凝注,但在顷刻间,却又将心底那次为不可寻的异样不着痕迹地掩去,唇瓣浮上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

    看来,除了她自己,再没人能解开他心中疑惑。

    他推开门,轻声道:“希朗是在顾府么?”

    门外的平野道:“不在顾府,在自己的医馆中。”

    “叫他来,立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碧眼黄发的希朗走进浮雪庭的厢房,掩上门:“公子。”

    “希朗,”邵九目光在稀疏的光影下如缓缓流动的碧湖水,“我记得你曾说过,佛手圣医前辈生前曾研究过一种使人进入睡眠状态,引导人说出潜意识里最真实感受的法术?”

    希朗微微一怔,笑道:“那不算是法术,是一种心灵暗示,将人最深处的东西慢慢的挖掘出来。”

    “那么,若人睡着了,可以么?”

    希朗想了想:“那是其中的一种,亦是可以。”

    说罢,他看见邵九微微一笑,清晰的话语传来:“那么,你便试一试吧。”

    壹佰零伍、你是谁

    宝龄似乎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里有一条很长很长的隧道,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加快了脚步,却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现在正从黑暗走向光明,你的眼前是一片碧绿无边的草原……”

    那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与蛊惑,仿佛变魔术一般,宝龄眼前便真的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草原上有一片巨大的如宝石般的湖泊,清风徐徐,她慢慢地走着,听那个声音又道:“此刻,你慢慢躺下去,慢慢地闭上眼,微风吹过,你想要好好地睡一觉,你睡得很香甜,慢慢地呼吸,一次,两次,三次,你觉得身心无比的轻松,所有的痛苦与不安都离你远去,只有恬然与宁静……”

    草原,湖泊,她似乎能感受到带着花香的风拂过鼻尖,竟真的变安静下来,慢慢地闭上眼。

    “然后,你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你曾经那段最愉快的时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们都在你身边,你看到他们,你会想到你自己,因为有他们,你才变得美丽,你与他们一起聊天,一切都很美好……好,现在,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宝龄唇边含着一丝恬静的笑:“宝龄。”

    拉上了竹帘的屋子里,希朗看了看邵九,邵九眉角微微一挑,希朗低声道:“现在她的意志是最原始的,所以,不会说谎。”

    邵九漆黑的眸中没有任何申请,只微一点头,示意他继续。

    她的回答是宝龄,而且毫不犹豫,只有一种可能性,是她真的忘记了从前所有的事,包括——自己真实的身份,这亦是他思考了许久,最倾向于的一种可能性,所以他并不吃惊。

    希朗移过目光,再次道:“嗯,宝龄,很美的名字。那么,你还记不记得从六岁开始,你在哪里生活、长大?那里,是不是与你的名字一样美?”

    宝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乡下外婆的花园,花园后头旧旧的却温馨的老屋,但不对,六岁那年,她已随着母亲搬去了城里,只是,无论在哪里,此刻,都不存在了。于是她诚实地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

    这句话同样没什么营养,邵九幽黑的眸子若有所思,片刻,淡淡的,一字一字地道:“问问她,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她是真的失忆,那么那段过往,或者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但他要赌一赌,他从不会错失任何可能性。

    “一年前……”宝龄忽地皱了皱眉,仿佛那是个极为艰难的问题,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段躺在医院的日子,雪白的床单,妈妈忧伤无助的眼泪,同病房的病友……好像是一部黑白的电影在眼前回放,她张了张嘴,“一年前……”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明明病死了,却又醒在了另一个时空,这一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她沉浸在回忆中,努力地想,只说了一句,便忽然沉默。

    希朗长长地舒口气:“看来,问不出什么来。”

    邵九沉默半响,道:“停止吧。”

    “只要不再干扰她,她睡醒了便会自然而然醒来。”

    希朗走后,邵九凝视着睡梦中的宝龄,她紧蹙的眉头看起来似乎有解不开的心结,又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看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转过身去,朝门口走去,在开门的一刹那,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

    低低的声音,如自言自语,却一字一字,十分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我快死了,我闭上眼,却突然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时空,这个时空,离我的世界或许有好几百年,不,或许更远,又或许,它们根本不在一条平行线上,甚至,根本没有交错。”

    “我变作了另一个人,巧合的是,她跟我的名字一样,我叫宝龄,只是,她叫顾宝龄,我叫沈宝龄。”

    “我想我再也会不起了,回不到从前那个熟悉的世界,那里虽然有很严重的污染,生活压力也大,但我还是很想念很想念,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五年,那里有我最爱的外婆、妈妈,我的朋友,我的过去,我的一切都在那里,可是现在,我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忽然一瞬间都不见了……”

    被那魔幻般的语言所引导,她在心底挣扎了一番之后,渐渐地变作了一种回忆,一种倾诉,那穿越而来的点点滴滴,在眼前一幕幕地闪过,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宛若梦呓。

    “没人知道我当时多么吃惊,我本来还想装死,可是那个少年要被活埋了,我怎么能看着他为了我死掉,如果我活了,他便不用死了。”

    “那些人吓得脸都白了,其实不怪他们,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真的变作了另外一个人,我住在她的身体里。”

    “没有人了解我,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有时连我自己也怀疑我到底是谁,所有的话都不能对人说,那么那么……寂寞。”

    她的脸沉在阴影中,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迷惘,随后却牵起嘴角,淡淡地笑了:“还好,我有爸爸了,前世我很小没了爸爸,这一世却有了,他对我很好很好,他看着我的是会总是很慈爱,他的手很温暖……”

    不知说了多久,声音忽地一颤,笑容渐渐地沉默下来,“可是,他也不再了,我又没有爸爸了,我看着他落下山崖,我连他的尸身都保护不了……”

    平缓如梦呓般的语言,忽然变得破碎,宝龄双眉慢慢紧蹙,呼吸渐渐地从不平稳又轻微下去,终有陷入沉沉的睡梦中,眼角,有一滴泪滚落下来。

    ……

    门开了一半,守在门口的平野面容几户扭曲在一起,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爷,刚才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面容隐匿在逆光中,邵九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刚才所听到的任何话,都忘记它。”

    平野愣了一下:“可是……阿离大概还在等消息。”

    “告诉他,她的确失去了记忆。”顿了顿,邵九道:“若他想来看她,就让他来吧。”

    平野走后,邵九不知站了多久,然后,转身轻轻地关上门,当门内少女的容颜一点点地隐去,邵九一贯从容深邃的眼眸里,才慢慢浮上一丝不可抑制的震惊与错愕。

    几百年之后……另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不见了……那么凌乱的字眼,极为缓慢地在他脑海里掠过。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甚至,他太过于冷静,有时连自己都觉得这样不好,情绪、思维、感情,都能理性的掌握,漫长的一生没有意外,亦再没有值得悲或喜的人或事,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又是多么……悲哀?

    只是当那深入骨髓的伤口不去医治,只任由它一点点地愈合,那种冷漠,已成为多年来的习惯,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可这一刻,刚才那些话在他脑海里如澎湃的潮水,无声地涌来,叫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方向。

    纵然他比这天下许许多多的人都站得高、看得远,但这一切,也已大大地超出了他所能思考的范围。

    一个人的灵魂,住进了另一个人的躯体,这是多么荒缪的事?若是在这之前有人告诉他,他甚至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从不信鬼神,亦不信命,他从来认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这一切,竟是真实存在了,而且还出现在他眼前。

    那一日,他问她“怕不怕死”,她的回答是:怕,但有些东西比死更可怕。

    竟是……这样的意思。

    原本所有那么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突然在瞬间消失不见了,来到一片陌生地,变作了另一个人,那种震惊与无措。

    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寂寞。

    无人知晓的寂寞。

    所有的曾经都被掩埋,从此代替另一个而活,所有的好不是她,所有的坏亦不是她,恨也好,爱也好,都与她无关。

    她是一缕孤独的魂,有口难言。

    这种感觉,他曾那么深切地体会过,不是痛,不是难过,而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压抑,压抑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秀丽婉约的眉梢轻轻地颤抖,他如墨般的眼眸里流动着迷雾一般的东西。

    “宝龄,沈……宝……龄……”

    这个名字,在他舌尖停留许久,缓缓地吐出来,仿佛是无意识的,却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让四周的气流微微地震动。

    宝龄。

    从前,这个名字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代号,它无关乎一个人,它早就不存在了,这个名字代表的,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亦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虽然或许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犹如一盘棋局,操控者只是博弈的人,成功或失败,都与棋子无关。

    他以为她是真的忘记了,但他比谁都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对于她,他一直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如陆离、如平野、如其余死心塌地跟随在他身边的人,每次完成任务,他亦会不同程度的给予,出现纰漏,他亦会不同程度的惩罚。

    如同那些园子里的鸟雀,他从来知道给予与得到,要有怎样的比例。

    虽然这些人在他心中,也有各自不同的分量,如平野、陆离,如她,他们是跟着他长大的,所以,对于他们,他略微有些不同。但那不同太轻微了,轻微到他从未去区分过。

    然而此刻,他却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

    那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突然闯进来的,却仿佛从此与他千丝万缕的人。

    就这么站立片刻,他似乎在慢慢将心中那丝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却确实存在的波动一点点沉淀下去,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一时想不清楚的事,暂时无法解决的事,他从来便不愿意多想,只将它搁在一边,等它自然消融,或再次出现。

    这一次,也是如此吧?

    当陆离匆匆而来的时候,他已恢复了从容淡定,微微一笑:“她还睡着,你去看看她把。”

    壹佰零陆、顾家二少爷

    初秋八月,顾府花园里那一片枫树林,已渐渐地由淡黄转为深橙,泛出了火一般的金红。与这一片炽烈的绚烂所对照的,却是冰雪一般的惨白。从屋梁到门槛,顾府上下笼罩在一片刺目的素白中。

    阮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贾妈妈守在床边,微不可闻地叹息,眼底是浓郁的疼惜。

    她跟随着阮氏这么多年,从小姐到顾家太太,阮氏的身子究竟如何,她不是不晓得,只有当阮氏在人前弱不禁风、人后又露出那种莫测的神情时,她才会有种错觉,其实那一切或许不过是太太的障眼法。

    而其实,贾妈妈到底是知道的,阮氏终究还是受不住的,从姑娘家那会儿开始,她的身体便先天孱弱,近些年来,又一直不明真相地服着白朗开的药,贾妈妈叫不出那药名,只知道那药表面上看能缓解人的痛苦,但那只是暂时的,长期服用,反而会叫人对那药产生依赖性,若一天不服,便会浑身无力、痛不欲生,但当初谁也不知道,到知道时,已经太晚了,阮氏已受人胁迫,她之前那般,只不过是强弩之末,撑着最后一口气,要亲眼看着那个又爱又恨的人离开。

    贾妈妈到此刻还是不明白,太太究竟是受了那个少年的胁迫,不得已而将老爷的喜好、性子、习惯,和这些日子来每日的动静让翠镯暗地里通知那少年,还是真的那么狠心地要置老爷于死地,贾妈妈只知道,这些年来太太心里的确是苦,那苦说不出,在人前还要强颜欢笑、故作大度,那苦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她一人看到。

    老爷若不离开,太太心底恨难平;老爷若不离开,终有一天,他会将这所有的一切留给他最心爱的那个女儿,而太太与二小姐,或将什么都没有。同样是亲生的,但二小姐在老爷眼中,从来便是利益交换下的产物,没有一丝感情se彩。

    相反,大小姐……

    所以,太太得不到他的爱,便只能死死地抓紧那些如流沙般不真实的东西。

    只是,老爷真的不在了,她便好过了么?

    就算那像流沙般的东西,太太便就能真的抓得住?贾妈妈忽然想起了祥福叔宣读老爷留下的那封信的情景。

    她男人的声音此刻还在她耳际,一字一字,连她不过是个下人亦听的震惊无比,更别说是太太。

    老爷哪怕是死了,或许,还是对太太留了一手。

    贾妈妈的目光再次投向阮氏,阮氏躺在床上,面容是纸一般的单薄、惨白,不是演戏,亦没有力气再装,这一次是真的病倒了。

    ……

    几日前的那场大雨,将那一树一树原本绿意葳蕤的枝叶吹散在地,满地的落叶,铺成了一片黄绿的毯子,一阵风吹过,漫天缭乱的黄叶遮住了宝龄的去路,而她的眼亦被那一片素白所灼伤。她一步步地踏在枯叶上走,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个下人正在打扫院子,见了她像是石化了一般,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太太在哪?”宝龄皱皱眉道。

    那下人眼底迟疑了一下才道:“老爷入殓之后,太太便一病不起,这几日也没出过院子。”

    果然还是……宝龄心一揪,忽地从那下人的话里仿佛抓到什么,蓦地道:“你说,老爷已经下葬了?”

    那下人慌忙点头:“是昨日的事。”

    “怎么没等我回来就……”宝龄怔忡过后,有些茫然地喃喃,心底空落落的,无比的酸涩。

    然后,她看见那下人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来,支支吾吾道:“是太太的意思,老爷早日入土为安的好,至于大小姐,邵公馆的人已将一切告诉太太了,太太怕您伤心,再坏了身子,想等您身子利索些再接您回来,所以便让……二少爷打点了一切。”

    宝龄明显感到那下人说话时在哪里停顿了一下,当听清他后头说的那两个字时,她原本茫然的眼眸定了定,一片愕然:“你刚刚说什么?打点老爷大殓的是谁?”

    “是……”那下人支吾了一下道:“二少爷。”

    二……少爷?!宝龄愣了片刻才领会这两个字的含义,其实这三个字再普通不过,但,不应该出现在顾府。

    顾府,哪里来的少爷?!

    她像是看着一个疯子一般看着那个下人,眉目一沉:“你胡说什么?什么少爷?什么二少爷?”

    那下人被她凌厉的目光一瞪,身子一抖,正要说话,却听一人道:“大小姐回来了。”

    宝龄望去,祥福叔正朝着她走来,走到她跟前,微微行了个礼:“大小姐跟老奴去老爷灵堂上上柱香吧。”说罢,转身朝前走去。

    宝龄脚下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回过头,只见那下人一触到她的目光便惶恐的别开头去,她的心忽地轻轻一动。

    宝龄走后,那树林子后走出几个婆子丫头,望着宝龄的背影,同时露出奇怪的神情。

    “唉,大小姐那性子要是知道老爷将她……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还记得几个月前老爷对大小姐的态度便突然变了,吃饭时说的那番话,啧啧啧……你是没听到,不过谁都以为老爷那是一时的气话,没想到老爷早就存了那样的念头……”

    “有人是凤凰变麻雀,有人可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切,如今这府上跟原来还一样么?就算是凤凰也是落难的凤凰了!我看哪,咱们还是要自谋出路,免得……”

    “大帅不是下了令不追究了么?”

    “追不追究还不是凭他一时的念头,日后,谁知道呢……”

    ……

    这些话,宝龄自然一句都没听见,她正与祥福叔并排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她抿了抿唇角,终是道:“祥福叔,刚才那人说什么二少爷……”

    “大小姐想知道些什么,便跟老奴来吧。”祥福叔的背影稍稍一顿,又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

    顾老爷的灵堂便设在仁福堂,一片挽联与花圈中,那灵位前的香台正冉冉地冒着青烟。

    宝龄一进去,便怔了怔,不知怎么,目光就落在原本那副巨大的水墨画之处,只是那里已没了水墨画,连那间密室亦都不见了,而隔断密室的墙自然也不见了,一旁有敲打过的痕迹。

    整间仁福堂大了许多。

    宝龄望向祥福叔,祥福叔垂下眼,语调平静地道:“太太说老爷生前习惯了住在这里,便将灵堂设在此处,灵堂乃肃穆清静之地,其余的那些东西,都叫人清理干净了。”

    宝龄记得,那间密室是……顾老爷为了纪念某位亡故的友人所建,而那位友人,还是个女人……

    她的目光慢慢移开,灵堂布置的十分简单,甚至连吊唁的花园亦是寥寥无几,冷清的与顾老爷在世时截然不同,祥福叔仿佛看出了宝龄的想法,叹口气道:“商会的人说突然出了那样的事,群龙无首,公务繁多,所以并未前来,只送了挽联来。倒是那些街坊百姓,还送了些祭品来。”

    群龙无首、公务繁多么?宝龄冷冷一笑,怕是明哲保身吧?

    如今的顾家已不同以往,顾老爷的死并不光彩,顾老爷一死,商会与顾家再也沾不上关系,别说是巴结,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些人此刻恐怕恨不得立刻与顾家撇清关系才好。

    风光时,众星捧月;落魄时,做鸟兽状散。

    世态便是这般炎凉。怨不得谁。

    宝龄的目光停在一副挽联上。

    寡瘦的笔迹,用力极为不均,显示出书写挽联的人当时心情的不平静。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是太太亲手写的挽联。”祥福叔幽幽地声音传来。

    宝龄暗叹一声,心里泛起一丝无可名状的感伤。

    此去经年,营生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阮氏此刻,是否亦是同样的心境?

    接下去是一些商会同僚,或曾与顾老爷生意上往来的人送来的一些挽联,最后一副,来自于平江邵公馆。

    宝龄注视那挽联许久,才慢慢地上前点燃一炷香,跪于蒲团上,一丝不苟地磕了三个头,随后便是长长的静默不语,祥福叔亦是垂首站在一侧,并不说话。

    四周一片静谧,不知多久,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却又在门口停住。

    仁福堂的门口站这一个英俊挺拔的少年,风轻轻拂过,那抹深蓝的衣袂微微卷起,一身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微光,双眸如星辰般烁烁生辉,直到目光落在那跪在蒲团上的女子处,眼底才泛起一丝别样的温柔,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响:幸好,她没事!她回来了……

    与此同时,宝龄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觉转过头去,脱口道:“连生!”

    每一次见到连生,宝龄心头总会浮上淡淡的温暖,只不过,短短几日未见,这孩子竟似乎又长高了些,而且,还有什么东西微微不同了,宝龄眉头微微一动,对了,是他的衣裳!

    平日他与那些下人一般穿着布衫,而此刻,那袭衣衫虽依旧颇为低调,但仔细一看,却光滑明亮,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一丝华贵的光芒。

    “连生,你……”她缓缓站起来,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迷惑,却听祥福叔道:“二少爷!”

    “二少爷”这三个字在宝龄心头炸开,她下意识地朝四下看了看,灵堂里除了她与连生,再无旁人,一个念头闪过,她腾地抬起眼:“祥福叔,你叫他什么?”

    连生眼角轻轻一跳,走到她跟前:“你回来了。”

    声音低而温柔,眼中依旧是熟悉的关切之色,但此刻,宝龄盯着他,忽地退后一步,一字字地道:“刚才祥福叔叫你什么?”

    连生的睫毛颤了颤,眸光微微一暗,侧过脸道:“祥福叔,将老爷的信读给大小姐听吧。”

    宝龄怔怔地站着不动,祥福叔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大小姐,这便是老爷生前留下的信函。”

    信?对了,还有一封信!

    在去南京之前,宝龄便得知有这封信的存在,然而,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她并不知晓,此刻,祥福叔终是拿出这封信来,不知为何,她心里的那丝迷惑与不安却越来越甚,深吸一口气,缓慢道:“我爹信里……说了什么?”

    漫长的等待,四周静谧无声。

    良久,祥福叔的声音如从天边传来:“老爷信上说,将连生收为义子,要与大小姐……断绝父女关系。”

    壹佰零柒、惊雷

    祥福叔的声音低而沉缓,却犹如一道惊雷,轰地一声,在宝龄脑中炸开,她怔怔地不动,脸上的神情不断地变幻着,最后只剩一片迷茫,下一秒却伸手拿过祥福叔手里的那封信。

    白纸黑字,正是顾老爷的亲笔信,然而信上的内容,却是那么的……陌生。

    “长女宝龄,生性顽劣、心思狭隘,对父母不孝、对姊妹不仁,经多次教导无果,吾实失望之极,其母阮氏体弱多病,吾走后,恐其母难以管教与她,故吾忍痛与之断绝父女关系……”

    “账房学徒连生,聪慧勤奋,为人踏实诚恳,吾膝下无子,思来想去,决定将之收为义子,其后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务,俱交予他打理……”

    那些字不断在宝龄眼前交错、重叠,她忽地望向灵堂之上顾老爷的灵牌,纵然只是一块牌位,但她真的很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老爷为何会留下这样一封信?又为何要……这样做?纵然膝下无子,要收连生为义子,可为何要赶她走?

    她想起顾老爷来与她“告别”时,那慈爱又充满留恋的眼神,不,不可能!顾老爷之前对她态度冷漠,只是为了保护她不是么?怎么会……

    保护?!一道灵光在她脑海里忽闪而过,她忽地怔住。

    这封信是顾老爷出事之前便写好了的,她还记得祥福叔说,顾老爷交代他不到最后,无需将信拿出来,所以她顾老爷出事之后,她曾要看这封信,但祥福叔并未答应。

    顾老爷所说的“最后”是什么一声?这个最后难道是……死亡?

    那么,顾老爷之所以与要与她撇清关系,是因为……一瞬间,她心底千头万绪,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封信,是我爹去南京前交给你的?是我爹亲笔写的?”良久,她喃喃地望向祥福叔,想从祥福叔脸上看出些许端倪,但,祥福叔只是一脸的平静:“大小姐,这是老奴亲眼看着老爷写的,随后将它锁进抽屉里,这抽屉的钥匙,只有老爷与老奴两人有,大小姐若是不信,便是说老奴伪造了老爷的遗书。”

    宝龄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听一个声音道:“祥福叔,大小姐落脚的地方,可收拾妥当了?”

    宝龄回过头,便看到连生站在她身旁,他并没有看她,只是望着祥福叔,淡淡地道。

    祥福叔道:“收拾妥当了,城东的那栋宅子虽不大,但很干净,大小姐今后便可在那里生活。”

    连生目光移过,凝视宝龄:“我陪你去屋里收拾收拾,走吧。”

    “连生,你说什么?”她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个曾经一直站在她身边,说会保护她的少年,此刻竟是一脸的平静,甚至……冷漠。

    他一字一字地道:“白纸黑字,再清楚不过,你已不再是顾府的大小姐,也不能再住在顾府,既然义父收我为义子,我便有义务完成他的遗愿。”

    宝龄盯着连生,眼底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连生……”

    好像……什么都变了。在踏进顾府的前一刻,她曾想过各种难以面对的局面,顾老爷的突然离世,加上谋反的罪名,昔日风光无限的顾府无疑从最高处狠狠地摔了下来,顾老爷不在了,就等于顾府没了顶梁柱,只留下孤儿寡母,一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眷,病的病、疯的疯,顾府会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一路上,她的心没有一刻是放松的,但,她却从未想过,竟是这样的局面!

    不知过了多久,宝龄的目光慢慢地落在连生那袭蓝色锦缎上,忽地笑了,凉凉地笑:“我可不可以见见我娘?二少爷。”

    最后三个字,宝龄故意加重了语气,连生又怎会听不出来,他手指微微地一僵,随即道:“可是可以,只是,太太还未醒,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为好。”

    宝龄目光陡然一沉,却听一个柔弱的声音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宝龄心底一阵酸涩:“娘!”

    仁福堂的院子里,阮氏正由贾妈妈搀扶着,一步步地走来。

    连生的目光在扫过阮氏时,微微地一沉。

    宝龄却已飞快地跑过去,抱住阮氏:“娘,你没事吧?你的身子……”

    阮氏嘴唇苍白银纸,缓缓摇摇头,拍拍宝龄的手,目光随即望向祥福叔与连生:“是谁说要赶大小姐走?”

    祥福叔张了张嘴,却听连生不紧不慢地道:“是老爷的意思,老爷的信,太太也看过了。”

    阮氏盯着连生,那目光仿佛淬了寒冰:“老爷膝下无子,顾家后继无人,是我未能为顾家延续香火,老爷要收你为义子,我没有任何意见,但,宝龄是老爷的亲生女儿,是这顾府的大小姐,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一个父亲,纵然对自己的子女一时生气失望,冲动之下做些有违常理之事,又怎会真的对自己的女儿绝情绝意,抛弃在外,任由她自生自灭?你们口口声声是为了完成老爷的遗愿,就忍心看这老爷在九泉之下后悔不堪么?祥福叔,连生来顾家没多久,自然不清楚,可你是咱们顾家的老人了,老爷从前对宝龄如何,他不晓得你也不晓得么?”

    老爷,你是真想与宝龄断绝父女关系么?不,怕你是不想让她沾上浑水,想她远走他乡,躲开我,从此保她平安吧?直到最后,你也不敢告诉她我不是她的生母,不敢告诉她她的生母是怎么死的,不敢告诉她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你是怕她从今往后只会怨恨与你,所以,只好想出这样的方法……不过,没有这么容易!

    顾老爷的死如一个黑色的漩涡,将阮氏吞没,她本已病得恹恹的,但那封信却叫她那怠倦的恨意重新又如巨浪般涌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狠?纵然你死了,也不肯将这一切留给我们的女儿?宁可留给一个外人!因为你明知道,找个人,与宝龄的关系不一般!阮氏扬起下颌,心中起伏不定,目光忽地一凛道:“若要赶走宝龄,那么——便从额的尸体上踏过去。”

    “娘!”宝龄心蓦地一惊,素来柔弱,没有什么主意的阮氏此刻竟是为了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宝龄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祥福叔更是一怔,只有连生,望着阮氏,那从来倔强明亮的目光中微微显出一丝料峭的、叫人看不懂的寒意。

    那眼神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如此陌生,陌生到当宝龄接触到那眼神时,竟是凝住。那般的眼神不该出现在连生眼中,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少年么?他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毫不掩饰他的厌恶亦毫不掩饰他的愤怒,亦……毫不掩饰他的喜欢。他的感情是炽热的,所有的情绪都会表现出来然而这一刻他的眼神,竟深得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她一时竟觉得所有的一切如山间的重重迷雾,辨不清方向。

    而与此同时,阮氏亦是盯着连生,这少年的目光她太熟悉了一如顾老爷得知她曾害了他最心爱的那个人时的眼神,是警告、亦是一种对立。

    他们所维护的是同一个人,那么决绝的决心,那么深刻的情感。一想到这里,阮氏咬紧了牙关,片刻,才道:“老爷走后,这里,便是我当家,日后,谁再提起半句让大小家离开的话,谁便先离开……宝龄,陪娘回屋吧。”

    宝龄扶着阮氏,缓缓走出仁福堂,纵然她看不见,但依旧能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而来。

    连生,他到底想做什么?

    宝龄将阮氏扶到床上,又从贾妈妈手里接过药,轻轻地吹凉,再伸出手去:“娘,吃药。”

    阮氏怔了怔:“让贾妈妈来吧,你去歇息一会儿。”

    “不。”宝龄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以后,我每日都会来,陪娘吃饭,喂娘吃完药,等娘睡着才回去。”

    阮氏露出锦缎被褥外那素白的手微微一颤,还未说话,却见宝龄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爹已经不在了,你与宝婳,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会好好地保护你们,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阮氏睡去时,已是深夜。

    宝龄经过云烟小筑的时候,又去看了看宝婳,宝婳也已睡着了,许久未见,小脸蛋似乎又瘦了点。顾老爷的死对她来说,怕也是极大的打击吧?她虽与父母都不太亲近,亦不像别的孩子那般撒娇依赖,但毕竟,死去的那个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宝龄在宝婳床边坐了一会儿,替她捻了捻被角,才站起来,慢慢地沿着那条她熟悉的路,走回拂晓园,一阵风吹来,她抬起头,那些白日里绿意融融的树,此刻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用一种寂寞的姿势随风摇摆。

    顾府的夜,是从未有过的清冷。

    拂晓园亮着一盏微弱的灯,一踏进园子,宝龄便被一个人抱了满怀:“大小姐,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抱了那颗泛着凉意的心泛起些许温暖,没有推开她,只是柔声道:“招娣。”

    招娣愣了愣,似乎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火了,亦太冲动了,随即放开宝龄,那眼睛还是通红的:“大小姐,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好多事……”

    “我都知道了。”宝龄应了一声,忽然感觉无比的疲倦。

    进屋后,招娣一边替宝龄梳洗,一边嘀咕道:“大小姐,我想老爷心里肯定不是那个意思,定是一时冲动才……”

    “前些日子老爷不是跟大小姐生气么?我想那信便是那时候写的,当不得真的!”

    “连生也真是的,怎么不帮大小姐说话,反而……”

    “招娣,他如今是二少爷了,你不能再这么喊他。”宝龄此刻穿着一袭里衣坐在床边,忽地出声道。

    招娣手上的动作一顿,半响,那眼神定定地望着门口,忽地凝住。

    顺着招娣的目光看过去,宝龄看到连生正站在门口,夜风将他一头乌发吹得凌乱,神情模糊不清。

    招娣回过神,道:“二少爷,纵然你今非昔比,与大小姐成了姐弟,但进大小姐的屋子,是不是更该避讳一些?”

    口气不善,宝龄一听便知道招娣气着连生,低声道:“你先出去吧。”

    本来是一屋子伺候大小姐的人,招娣明明看着连生与自己一样,对大小姐的态度一点点地变化,她甚至看得出连生对大小姐非比寻常的紧张与关心,而如今他竟是变作了这顾府的主子,而且,居然还要赶大小姐走,招娣心里的确不明白也不太自在。但大小姐开了口,她只好先退下。

    宝龄玩着连生,忽地笑了笑:“招娣说的对,以后,我们是姐弟了,你进我的屋子,能不能先敲门?”

    从前,他来她这里,从来不需要敲门,纵然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个下人,但她却从未将他当作过下人,她一直觉得,他是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唯一最了解她的人,不是顾宝龄,是那个纯粹的她。

    而此刻,身份变了,好像什么都变了。

    连生站在阴暗处,屋里的光线照不到他,他的眸子在瞬间黯淡了一下,笼在袖子里的手指,绞得发白,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你应该听从顾老爷的安排。”

    “听从爹的安排,然后离开?这就是你的意思?”宝龄忽地站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好,连生,那你告诉我,你也觉得爹是真的像信上写的这么看我,所以要我走?”

    她一步走到他跟前:“我以为你明白的,你明白我心底最深的那个秘密,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我不是她,从我醒来每一刻我都尽力在做好,我没有闯过祸,我没有再任意妄为,别人可以不知道但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努力,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生我的气,不要我?不是从前,是现在?!”

    连生僵直的身子仿佛一张弓,一动不动,眸中的神情复杂无比:“宝龄……”

    宝龄。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她不觉一怔,随后睫毛长长地垂下来,低声道:“还是,你也变了,爹认你做义

    宝贵双全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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