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作者:肉书屋
宝贵双全第25部分阅读
淡淡道,目光如沉在水底的珠子,隔着一层阴郁的雾气,“他以为这几日对我嘘寒问暖,我亦体贴温顺,便是夫妻情深、便将我安抚下去了么?他此刻不敢动我,因为我抓着了他的尾巴,还因为他毕竟不敢得罪表哥,可以后呢?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如今知道了真相,又怎会真对我好?我看,他心里是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只可惜时机未到。”
“太太……”贾妈妈的嘴唇哆嗉起来。
“不要紧,他等不到那一日了。”阮氏幽幽的声音传来,她说得极为缓慢:“三个月……那人,是说三个月么?”
“是,”贾妈妈道,“翠镯传来的信上,边是这么说的,叫太太稍安勿躁。”
“好,我就等三个月。不过,也不能这么闲着。”阮氏苍白的面容上有一丝看似柔弱的笑,“贾妈妈,宝龄回来,我还未去看过她,你随我去看看吧。”
……
阮氏到拂晓园的时候,宝龄正在饮茶,见了阮氏,她眼睛一亮:“娘怎么来了?”
“让娘看看。”阮氏上前来执起宝龄的手,目光轻柔宠溺,半响才道,“平安回来就好。你爹说你受了惊,身子可要哪里伤着了?”
“都好了。”宝龄扶着阮氏坐下。
阮氏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宝龄,像是要看看她是否真的无事,心里却是想:看来,这丫头的确一无所知。一念至此,她面上更是疼惜,拍了拍宝龄的手:“娘真没用,你还未嫁过去,便出了这样的事儿,日后要是……你叫娘怎么放心的下。”
“娘身子要紧,别想太多了。”与邵家的婚事,不过是幌子,但看阮氏此刻的神情,显然是并不知情,想来阮氏身子弱,经不得刺激,顾老爷亦不会将实情告诉她,让她忧心,于是只好安慰道。
两人扯了会家常,阮氏似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朝贾妈妈道:“你看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刚还记着叫你去城南的张记替我去看看新进了哪些夏衣,想给宝龄宝婳她们买几身,一转眼功夫倒是忘了。”
贾妈妈道:“这般,我便去看看,只不过,二小姐那边……”
宝龄从旁笑道:“娘,我的衣裳够多了,不用再买了。”
“你呀,从前每季的衣裳都要换新的,如今怎的节省起来了?再说宝也及笄了,总要有几件姑娘家的新衣裳。”阮氏笑笑,又朝贾妈妈道:“对了,秀屏这几日也常去那家铺子,待明儿我还是叫她帮我去瞧瞧。”
“二娘最近常去成衣铺?”听阮氏说起蒋氏,宝龄心中一跳。
“是啊。”阮氏柔柔一笑,“你二娘说要准备些府里人换季的衣裳,怕下人粗心,还是亲自去看的呢。”
宝龄不知道从前每逢换季,府里的衣裳是否都是蒋氏亲自采购,但此刻,她却对蒋氏这两个字特别敏感,想了想,宝龄道:“娘,就叫招娣去看看吧。”
阮氏目光一转,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面上却是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笑道:“这倒也好。”
七十八章 借种
找地这一去便是大半天,晚饭前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呆呆的立在门口,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像是被人点了|岤一般。
“怎么了?”宝龄见招娣魂不守舍一般,不觉站起来笑一声,“可买了什么?是先送去太太那里了?”
招娣见到桌上有水,飞快地拿起来,咕咚咕咚便一口喝了下去,喘了口气,那面色才恢复了一些,口里颇为艰涩的道:“什么都没买到,是……是瞧见二姨奶奶了。”
看见蒋氏?蒋氏的确是去了成衣铺,说是采购府里换季的衣裳,但招娣此刻的神情,怕是另有隐情。
宝龄望着招娣,尽量平静地道:“有什么奇怪的,娘不是也说了,二娘这几日总去成衣铺么?”
“不是!”招娣脱口而出,脸变得刷白,可那苍白里还藏着一抹古怪的红晕,顿了不知多久才道,“招娣是瞧见二姨奶奶了,可二姨奶奶不是一个人。”
“还有谁?”宝龄敏感地觉出招娣话里有话,若招娣看见的是鸳鸯陪同蒋氏,自然不会是如此神情。
“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
这个答案倒是叫宝龄吃了一惊,心中咯噔一下:“招娣,你将去成衣铺的事,都说给我听,一个细节都不要漏下。”
原来,招娣按照阮氏的吩咐去了成衣铺,谁知还未到铺子,便看见蒋氏鬼鬼祟祟地从里头出来,她正想上前去行个礼,可脚刚跨出去,便见蒋氏身后又跟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的极为寒酸,只不过人却长得高大威猛颇为健硕俊朗。
蒋氏一见那男人出来,顿时脸都白了,一把将那男人拉到一旁的巷子里,招娣一时好奇,便悄悄跟过去看,一眼看到那男人死死拽住蒋氏的手不肯放。
蒋氏身子颤抖得厉害,一边挣扎一边道:“你、你要作什么!还、还不放开我!要是叫人瞧见……”
那男子极为无赖地一笑:“二姨奶奶,你还怕人瞧见么?刚才在床上可不是这样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可你穿金戴银我却只能住在那猪窝里,你怎么忍心?我最近手气不好,不如,二姨奶奶借我点银子花花?”
蒋氏怒道:“不是按照先前说好的,刚才已经给了你钱了么?你还要如何?你快走!快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怎么,肚子弄大了就翻脸不认人了?”男子笑笑:“那点银子,我赌一把都不够,用那点银子换一个顾家长子与你二姨奶奶后半辈子当家奶奶的位子,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话还未说完,一张嘴已经被蒋氏死死捂住,蒋氏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你、莫再说了!”
“哼!”那男子一把甩开蒋氏的手,恶狠狠地道:“二姨奶奶,你给我听好了,明日午后,将一千大洋准备好了送到我这里来,否则,若我没了盘缠上路,就只好回来了,保不准,还回去顾府找二姨奶奶,要是不小心碰到了顾老爷,将你做的那些丑事说了出去,他若知道他的女人不仅给他戴了怎样一顶绿帽子,还要他替人养儿子,你说,他会如何?你可别忘了,你肚子里的科室我黄三的种!”
招娣说完一番话,已是一脸的惨白,那些话到底不是招娣这么一个姑娘家能轻轻松松说出来的,她停停顿顿、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叫宝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屋里静默无声。良久,宝龄才沉着脸道:“她有没有看见你?”
招娣想了想,摇摇头。蒋氏当时已是六神无主,哪里还会在意别的?
……
蒋氏的确没有看到招娣,此刻她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匆匆冲进顾府,直直地进了瑞玉庭。
阮氏正在吃药,见到蒋氏,唇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却飞快地收敛了去,问道:“秀屏,你何事慌慌张张的?”
“大姐!”蒋氏喘了口气才道,“大姐,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阮氏不紧不慢地埋怨了声,“你呀,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这般不小心,也不怕跌一跤。”
“黄三……黄三要挟我,他说,若我明日不给他一千大洋,他便……便将所有的事都告诉老爷!”
“有这回事?”阮氏仿佛极为惊讶,“那你打算如何?”
“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爷晓得啊!”蒋氏几乎是哭丧着脸道,“可大姐也知道,我一时哪里筹得到那么多的大洋,就算变卖了那些首饰也不值这个价啊!”
阮氏蹙着眉,沉默不语。
蒋氏终是忍不住了,豁出去一般地道:“大姐,这回你一定要帮我,甭想置身事外,你可别忘了,这主意,是你给我出的,要是黄三将这事说出去,咱俩谁都没好日子过!”
阮氏眼底一丝针芒闪过,片刻却笑起来:“你看你,我有说不帮你么?你说得对,咱们如今早已不分彼此,这个道理我怎会不懂?我又如何会让你出事?”
听阮氏这么说,就是紧绷的肩膀才垮了下来,灰蒙着脸道:“那大姐,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蒋氏弱弱一笑:“我原还想等你肚子里的肉生的劳些,再叫你告诉老爷,此刻看来夜长梦多,你今晚便告诉老爷吧。”
“什么?”蒋氏一怔,“可、可万一黄三……”
“若要黄三不说话,除非……他变做了个死人。”
幽幽地一句话传来,蒋氏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大姐的意思是……杀了他?”
“你怕了?”阮氏笑一声,“黄三是个苦汉子,这人一旦吃不饱穿不暖,便连命都舍得不要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留着对咱们都没好处。再说,他黄三孤苦伶仃,上没老夏没晓得,不过是个流浪汉,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样的人死了,苏州城亦不过是多了个饿死的乞丐,谁会在意?苏州城每日饿死的乞丐多得是,又有谁管过这档子事?”
话音一落,阮氏便见蒋氏忽地抬起头来盯着自己,那目光有些叫人发慎,仿佛是从未见过他一般,不觉眉头微微一蹙,神情间已是柔弱无奈,叹一声道,“秀屏,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可是,我何尝又想?我从前如何你不清楚么?要不是逼上了梁山,我就愿意这般?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顾家、为了老姨为了你?你想想,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很快,顾家便有后了,老爷便开心了,我一旦没了,也再也无遗憾了。最重要的是,你这下半辈子,便能扬眉吐气了,你到底是咱们江家的人,我这个做姐姐的,与其便宜外人,不如在走之前帮你一个忙,日后,你也会记着姐姐的好,善待宝龄与宝婳,是不是?”
阮氏的话句句刺到了蒋氏的心尖尖上,而阮氏的神情亦是恳切真挚,蒋氏又何尝想之前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况且,她如今肚子里已有了喜,若功亏一篑,是万般的不甘,亦是回不了头了。
心思百转间,蒋氏咬着唇,狠狠地点了点头:“对,大姐说得对,咱们别无他法了,黄三的事,就只能摆脱姐姐了,我……等老爷回来,就对他说!”
阮氏眼底终是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轻拍蒋氏的手,低语道:“你放心,只要给足了银子,找个人去做,保管万无一失,干干净净,从此,都再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
宝龄此刻不知心头是什么感觉,蒋氏为了保住顾家当家主母的位子,已做了那么多,居然还要……借种生子!将肚子里的孩子皇城使顾老爷的孩子,从此母凭子贵,一步登天。
这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留在顾府,日后,顾家哪里还有平静的日子过?说不定,白氏之后,蒋氏要对付的便是她、宝婳,或者阮氏。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顾老爷?宝龄皱起眉头。
就这么过了一个下午,几个时辰之内,招娣见大小姐一直若有所思,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到了晚饭时,招娣照例去厅里帮忙开饭,却听到一个重若千斤的消息。
蒋氏向众人宣布,自己有喜了!
招娣几乎拼了命才没让自己手中的碗跌落在地上,偷偷跑回来将这个消息告诉宝龄。宝龄正在吃饭,顿时放下筷子道:“爹什么反应?”
“老爷,老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看样子是极为欣喜的,还叫人去找白朗大夫来瞧呢!”‘
宝龄腾地站起来,这一刻,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个下午,她都在想,会不会是顾老爷早已知道这件事,所以想等一个最好的时机揭发蒋氏?但此刻看来,顾老爷似乎并不知情。宝龄一向知道,顾老爷一直希望有个儿子,白氏的事已叫他伤心欲绝,若蒋氏此刻有喜,顾老爷很有可能看在顾家子嗣的面上,对蒋氏之前做过的那些事都既往不咎。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宝龄到达大厅的时候,蒋氏正含着满足的笑坐在一边,而顾老爷则不知与她说些什么,听到脚步声,全屋的人目光都扫过来。阮氏唇边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宝龄还未站定,便有一个身影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柔柔地道:“姐姐!”
待宝龄看清眼前的人,不觉一笑:“宝婳,你也来吃饭了?”
宝婳地垂下眼睫道:“嗯,从前总闷在屋子里,如今不想那般了。姐姐可好?爹说你需要静养,所以,我没来看你。”
“姐姐没事。”宝龄匆匆看了宝婳一眼,见她脸色亦比平素红润了不少,心中微定,便听得顾老爷道:“宝龄,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好生休养么?”
“女儿没事了。”宝龄微微一笑,拉着宝婳,踏进屋去,“女儿听说,二娘有喜了,一时欣喜不过,所以来看看。”
顾老爷目光一凛,随即一笑:“是啊,你二娘有喜了,真是咱们顾府天大的喜事啊。”
阮氏看了一眼宝龄,笑道:“宝龄,还不快向你二娘道喜。”
宝龄朝阮氏笑笑,转而望住蒋氏,却并没有道喜,只是缓缓地道:“白朗大夫没有说,是几个月了?”
蒋氏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情绪,随即却扬了扬头道:“白朗大夫说,孩子还小,还不能确定。”
宝龄眼珠子一转,点点头,笑道:“早知如此,我今儿下午去成衣铺的时候,便该看看有什么适合小孩子家穿的衣裳,也好早早准备下了,日后送与弟弟。”
七十九章 雨过天晴
一句话,蒋氏的脸色顿时白了,拽着顾老爷的手亦在颤抖。而站在宝龄一旁的招娣,更是进展的一动不动,或许此刻只有她最清楚,大小姐为何突然说起了这样一番话。那是大小姐听了她的话,心中疑虑,又不愿将事情牵扯到她,所以,故意说是自己下午去了成衣铺。招娣这么一想,心头又是感激、又是不安,怔怔的朝顾老爷与蒋氏看去。
顾老爷正目光炯炯地望住蒋氏,心中复杂的情绪到达脸上,却化作一片关切之情,“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蒋氏慌忙地摇头,声音含糊道:“不、不,就是……有点儿犯晕,老爷,我想进屋去躺一会儿……”
“好。”顾老爷笑笑,站起来,扶起蒋氏。
宝龄原本并未想好如何做,毕竟只是招娣的一面之词,招娣不会说谎,但她所听见瞧见的,或许亦有一丝出入。所以适才,宝龄只是想先试探试探蒋氏,但见到蒋氏惨白了脸颊,原本慢悠悠地动作也变得飞快,好像恨不得立即离开当场似的,她心里便有了答案。
竟是……真的。
只是,蒋氏害完一个又一个,计谋百出,这样的人,城府颇深、手段很烈才是,为何单凭她一句话,便如此轻易地流露了慌张的情绪来?
宝龄冷冷的望着蒋氏,表面平静无波,其实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说、还是不说?是此刻说,还是私下对顾老爷说?
只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亲自鉴定的,但就算有,也要拿孩子生下来方能进行,孩子若一生下来,宝龄便更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还会将这件事说出来,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她深深地明白,如若想日后顾府平平静静的,必须要狠下心来,何况,蒋氏无论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却还是犹豫了。
只是,真要隐瞒这件事?或许,待顾老爷一人时再找个机会说出实情?宝龄思绪百转间,只见蒋氏已随着顾老爷一步一步,快要走出大厅去,忽听一个声音道:“招娣!”
宝龄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开口的,竟是阮氏。而招娣正失了神一般,心中千万头绪,听得阮氏的唤声,蓦地一怔,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太太……”
“招娣。”阮氏缓缓开口,“不是叫你去成衣铺看看么,怎的是大小姐亲子去了?你可是偷懒?大小姐刚回家,身子还未调理好,若是累着了,你可担当得起?”
阮氏的语气难得的严厉,招娣心中本就乱成了一团,此刻听到阮氏提起成衣铺的事,不觉一惊,赶紧跪了下来,“奴婢没有偷懒!其实奴婢……”
“不怨她!”宝龄见招娣身子抖得厉害,出声道:“是女儿自己要去的,女儿……还遇到了二娘。”
话音一落,由顾老爷搀扶着的、抬脚刚要跨过门槛去的蒋氏背影蓦地一僵。
“是么?你二娘大约是去采购衣裳。”阮氏余光扫到这一幕,适才稍许严厉的神情才缓和下来,笑着道:“对了,秀屏,如今你有了身子,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无需亲力亲为,不妨交给下人去做,省的累着。”
蒋氏没有转过身来,仿佛是应了一声,但那声音听起来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勉强挤出来的,肩膀高高地耸起,浑身已是僵直。
宝龄盯着蒋氏的背影,心中暗道,罢了,此时不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谁能预料?宝龄咬着牙,片刻间抬起头,冷冷地道:“二娘去成衣铺真是为了采购夏衣的事?”
这句话远远地传来,蒋氏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转过身来,瞪着宝龄,脸上像是罩了一层冰霜:“自然是采购衣裳!还、还能做什么……”那声音到最后,是越来越低。
“宝龄,你究竟要说什么?不要兜圈子,不妨直说。”顾老爷此刻像亦是看出些端倪来,浓眉皱了皱道。
豁出去了!宝龄猛吸一口气,直直的望着蒋氏:“我去成衣铺的时候正巧看见二娘从里头出来,我本想出声唤她,谁知跟到了成衣铺旁的巷子里,还未开口,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我想二娘应该清楚我说的是什么,二娘,是不是?”
顾老爷浓眉紧锁,还未开口,却忽地感觉蒋氏挣脱了自己的手,几乎是冲到了宝龄跟前,咬着牙道:“你、你莫要血口喷人!你看到了什么?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还未说是什么事,二娘怎么一口咬定我是血口喷人?”宝龄冷笑,“还是,二娘心中本就有鬼?”她面无表情,轻轻吐出几个字,“黄三,二娘可认得?”
宝龄记得,招娣口中,那个男人,自称是黄三。
黄三这两个字仿佛一道魔咒,果然,蒋氏一听到这两个字,平素端庄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瓦解,细长的手伸过来,一把揪住宝龄的衣领,容颜扭曲,那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你知道什么?知道什么……”
“秀屏,你给我住手!”碰地一声,顾老爷拍的桌子阵阵作响,目光犀利无比,转而看向宝龄,才略见缓和,“谁是黄三?”
一瞬间,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宝龄暗自叹息一声,缓缓地,将招娣所说的事,重复了一遍。
话音刚落,鸳鸯低呼一声,四周已是一片抽气声,眼前一闪,却是蒋氏软绵绵地坐在了地上。顾老爷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来人,给我去成衣铺,找黄三,将这件事问个清楚!”
一个激灵,蒋氏忽地坐起来,跪趴着到了阮氏跟前,扯住阮氏的衣摆,那眼神充满恐惧与绝望:“大姐,大姐,你说句话呀!”
这件事,蒋氏是听信了阮氏的教唆而做,此刻东窗事发,她只能拼命抓住阮氏这跟救命稻草。
阮氏蹙着眉,望着蒋氏,眼底是一片怜惜与担忧,轻拍了一下蒋氏的手,缓缓站起来,看着顾老爷,像是就要开口。在蒋氏以为看到一丝希望时,却听阮氏幽幽地叹了声道:“老爷,这件事,怕是秀屏一时糊涂……”
“不!不是这样!”蒋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等着阮氏,脱口道:“大姐!这是你教我做的呀!你说老爷膝下无子,多年盼儿,还说,若能怀上孩子,便……”
“秀屏,你真是糊涂。”阮氏脸色苍白,那目光里尽是自责与无奈,声音更为凄楚,“是,我是与你闲聊说起过,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未能为老爷诞下一子,如今病魔缠身,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也说过,若谁能为老爷生个儿子,便是咱们顾家的功臣,老爷与我,日后定会好好待她。不过,那都是我一些心事罢了,随口说说,你怎的就记到心里去了,还……还做出如此伤风败俗、有损顾家名节的事来!你置老爷、置顾家于何地啊!”
蒋氏的脸上几乎已无一丝血色,盯着阮氏,那眼神如针尖一般,半晌,仿佛明白了什么,腾地站起来,指着阮氏,一字一字地道:“好,好你个阮瑗贞!我居然着了你的道!你真是我的好堂姐啊!你不让我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秀屏,你……咳咳咳……”阮氏又是伤心,又是气极,见蒋氏冲过来,一口气喘不过来,猛烈地咳嗽起来。眼前蒋氏就要对阮氏不利,贾妈妈一下挡在阮氏跟前,一把将蒋氏推得倒退了几步,冷冷的道:“二姨奶奶,你这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术不正,作出这等事来,还要愿望太太,咱们府里谁不晓得,太太从来宅心仁厚,与世无争,哪里会教唆你做这种事?”
阮氏平日在府中的确深得下人的尊重,贾妈妈此话一出,底下人的心早已都向着阮氏,此刻一件蒋氏气势汹汹,仿佛中了魔一般,而阮氏却一再的退让,神情楚楚可怜,各人心中便有了论断,瞧着蒋氏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自然,宝龄以为是这个想法,她见阮氏咳得厉害,不觉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见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进来:“老爷!”
“可抓住那黄三了?”顾老爷沉声道。
那下人摇头,气喘吁吁地道:“小的晚去了一步,黄三、黄三刚才投湖自尽了,只留下一封遗书!”
下人呈上遗书,顾老爷缓缓展开,目光移动间,脸色越来越阴沉,胸口起伏不定,蓦地,他将那遗书狠狠扔在地上,那遗书正巧飘至本来脚边,本来低头望去,只看见几行字,大意便是那黄三收了蒋氏的钱财,答应借种,可事后越想越慌,跳湖自尽。
本来微微皱了皱眉,却听顾老爷沉闷的声音传来:“来人呐,立刻将蒋氏拖到柴房去管起来!”
顾老爷一声令下,编有几个出装的下人上前来,托起了蒋氏,蒋氏平素挽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早已散乱,神情恍惚如鬼魅,惊恐与绝望叫她眼泪如断了线一般,哀嚎道:“老爷……老爷你听我说……”那声音如凄厉的冤屈,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顾老爷一动不动的站着,双眉紧蹙。阮氏好不容易才停下咳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站起来,忽地跪在了顾老爷跟前,贾妈妈拦也拦不住。
“老爷!”阮氏面上亦是流着泪,“但凭老爷责罚。”
顾老爷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看了阮氏一眼,神情莫测:“我为何要责罚你?”
阮氏低声道:“秀屏是我主张老爷娶进门来的,她亦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才走上了弯路,发生这样的事,我难辞其咎,求老爷责罚。”
顾老爷沉默片刻,缓缓道:“梅珊与碧莲的死因,我都知道了,都是那蒋氏干的好事!我本想再给她一次机会,谁知他竟死性不改,竟想用个野种来哄骗与我!”
顾老爷的话,叫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已有人脱口道:“原来三姨奶奶并非被那徐谨之所杀,而是……”
“碧莲不是自杀死的么?原来……”
……
细碎的话语传来,贾妈妈身子晃了晃,阮氏神情间亦是闪过一丝莫测,随即眉宇间一片悲伤:“秀屏……哎,她竟这么狠毒……”
顾老爷看了阮氏一会儿,忽地将她搀扶起来,面上露出柔和的神情,“快起来,你身子骨弱,地上凉,会染上风寒的。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才知道,这时间,只有你是真心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你付出了那么多,我又岂会怪你?”
阮氏一怔,水雾般迷蒙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晶亮,顺从地站起来,眼泪却又流了下来,哽咽地道:“老爷……”
仿佛万语千言,只化作了两个字。
府里的人见了,亦是唏嘘一番,谁不知道,这几年来,顾老爷跟太太之间表面上是相敬如宾,实则是貌合神离。
先有蒋氏做了当家,再有白氏进了门,深得老爷宠爱。如今白氏死了,蒋氏罪有应得,阮氏总算是熬出头了。
上天还是长眼睛的。一些年前的丫头,已感动的背过脸去,只有鸳鸯一脸凄惶,仿佛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处境而担忧。与此同时,宝龄亦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道:“爹,你要如何处置二娘?”
顾老爷摆摆手,叹息一声,“我自有分寸,你就不用操心了。”又吩咐那些下人,“都散了!”
宝龄终是点点头,又与阮氏说了几句话,才转身走了出去。长廊上,她忽然想起黄三的遗书来。黄三为何会自尽?有那么巧,正好在东窗事发的时候?
宝龄记得,招娣说,黄三威胁蒋氏要钱,如今钱还未到手,他却自尽了。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但不过片刻,她便甩了甩头,不再去想。事情都水落石出了,不是么?
招娣跟在宝龄身后:“大小姐……”
“走吧。”宝龄微微一笑,抬头望去,屋外是一片艳阳天,那阳光灼热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仿佛真的雨过天晴了。
第八十章只余一月
第二日,顾府超市的拆房前,顾老爷手里端着一只碗,站了一会儿,推门而入。柴房里的妇人听到脚步声缩成一团,惊恐地望着来人。正是被顾老爷管起来的蒋氏。
待蒋氏看清了是顾老爷,顿时坐起来,连滚带爬地扯住顾老爷的衣角,声音颤抖嘶哑:“老爷!老爷你饶了我吧!老爷,求求你看在咱们往昔的情分上……”
哀求声如泣如诉,顾老爷眼底也不觉浮起一抹不忍,但随即那抹情绪却很快隐去,退了一步,沉声道:“蒋氏,你不守妇道,作出如此伤风败俗、有辱门风的事来,我如何饶你?”
“不不不!”蒋氏一脸凄容,摇头道:“老爷!此事真是秀屏听了阮瑗贞的教唆,阮瑗贞才是始作俑者!要不是我一心以为她是为我好,又怎么会着了她的道?就连……就连那黄三也是她去寻来的,老爷不信……”蒋氏状如疯癫道:“老爷不信,可以去问黄三啊!”
顾老爷缓缓道:“黄三已死了。”
蒋氏一怔,才想起黄三早已投湖自尽,再也支撑不住,浑身瘫软。
顾老爷手里端着那只碗,缓缓靠近蒋氏,一把抬起蒋氏的下颌:“喝吧。”
“什么?”蒋氏蓦地惊醒,盯着那碗里的东西。
那碗里黑乎乎的药汁闪着一抹诡异的光泽,一股苦涩扑鼻而来,蒋氏几乎在瞬间便失声道:“不!不要!”
蒋氏拼了命的挣扎,可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不一会,那药汁便顺着他的嘴缓缓倒了进去,蒋氏满脸都是泪水与鼻涕,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当家的端庄?
“蒋氏,我可以饶你一命,不过,你肚子里的孽种,我留不得。”顾老爷的声音缓缓传来。
蒋氏只觉得小腹传来剧烈的疼痛,殷红的液体浸湿了柴房的地,尖叫一声,她终是混了过去。
那声叫声其利刺耳,回荡在顾府空旷的天空中,听到这声嘶叫,下人房里,所有的人都紧闭着嘴,不敢出声,又胆小的,已一屁股跌坐下去,而瑞玉庭,阮氏唇边撩起一抹冷笑。
拂晓园里,宝龄手中的筷子蓦然落地。招娣的双肩已是抖得厉害:“大小姐……那,那是二姨奶奶的声音!”
宝龄缓缓地闭上了眼。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蒋氏并不值得同情,但听到那声嘶力竭的,充满绝望的叫声,不知为何,宝龄的心还是气闷的有些难受。饭,是吃不下了,她轻声道:“撤下去吧,我不吃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宝龄暗叹一声。
……
顾老爷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妇人,眉心也是微微一蹙。蒋氏说的那番话,他不是不信,相反,他全都信。蒋氏嫁进顾家那么多年,他又如何不知,她是个古板的近乎愚蠢的女人,哪怕耍心机也叫人一眼便识破。所以,他才任由她做当家那么多年。
他相信他这一生,只看错过一个人,那个平素柔弱无害、实则城府极深,心如蛇蝎的女人。
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掉以轻心,明知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搞出来的,他却只能装作不知,甚至顺水推舟将一切归于蒋氏身上。他这么做,一来,是要稳住那个女人的心;而来,是不想这三个月内,顾府再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发生。
顾老爷不知站了多久,才唤了下人进来:“将二姨奶奶扶回屋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眼,已是七月末。这两个月来,顾府一派和乐融融,下人们时常会看见大小姐与二小姐从太太屋里吃过饭,一同出来,亦会看见,老爷吩咐下人将一箱箱的药材送去瑞玉庭。
这个时代的天气因为没有太多污染,比现代更为凉快些。直到了大暑将至,才真真正正的闷热起来,不见一丝凉风。
之前梅雨季,天一会晴一会雨,许多衣裳都囤积着,一看太阳高照,招娣便将宝龄的从前穿过的春衣都拿出来晒,忽然从一件衣裳里掉出一块帕子,帕子一只角上有淡淡的暗纹,不似宝龄平日欢喜的那些绣花、刺绣的调调,招娣拿着帕子去找宝龄。
宝龄正在瑞玉庭,与阮氏、宝婳一道吃饭,贾妈妈在一旁替她们打着扇子。招娣将帕子拿给宝龄看,宝龄一怔,阮氏已莞尔笑道:“宝龄,这是谁的帕子?”
宝龄将那帕子握在手中,片刻笑笑,随意到:“是去邵公馆时,不小心错拿了别人的。”
这块帕子,是那日邵九递过来,之后,裘鹏飞来访,宝龄塞在怀里,后来,竟是忘了换他。鼻尖传来阳关的清香,她一时有些恍惚。一晃数月,梅雨季亦是过了。雨季一过,那旧疾,是不是已好了?
阮氏目光一凝,见宝龄若有所思,浅笑不语。
宝婳自然也是看到了宝龄的神情,启了启唇,像是要问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问。
宝龄搁下筷子,朝宝婳道:“陪我去青云轩那几本书。”
宝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阮氏目光扫过两人,仿佛随意到:“宝龄,你如今不去青云轩跟你四表哥念书写字么?”
宝龄一怔,随即仿佛颇为无奈地道:“娘也知道我最讨厌读书写字,刚醒来那会儿是想转转性子,可去了一段时日,实在闷得慌,还不如拿几本书回来,想看就看看,不想看也罢了。”
这几日,他几乎避开去青云轩,只是清晨去拿几本书来消磨消磨夏日漫长又闲暇的时光,晚上看完了便还回去,捡的,都是阮素臣还未来,或回去了的空隙。这样一来,倒还真没碰到过阮素臣。
阮氏目光流转,笑道:“也是。女孩子家,早晚都会嫁做人妇,只要咱们日后和和睦睦的,识不识字都无妨。”
从前阮氏为宝龄与宝婳做和事老,哪怕宝婳受了委屈亦不言不语,是忍气吞声,做戏给某人看的,如今,脸皮既已撕破,这场戏没必要再演下去了。只不过,另一场戏,暂时还要演一演,幸好如今已是七月,这戏,用不了多久,也该谢幕了。
此刻,贾妈妈进门道:“太太,大小姐二小姐,老爷来了。”
阮氏唇边浮起一抹莫测的笑意,顾老爷已走了进来。
宝龄与宝婳见了顾老爷,正要站起来,顾老爷却笑着摆手让她们坐下,又挨着阮氏坐下来道:“我是来瞧瞧你们母亲,身子可好。”一挥手,后头便有下人端上了几只匣子,里头放的全是上好的滋补品。
阮氏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朵红云,似是害羞地垂下首去:“老爷前几日送了那么多燕窝人参的,还未吃完呢,怎的又送来了。”
宝龄见顾老爷目光温柔,而阮氏则娇羞无比,自然也是开心,笑着打趣道:“娘,爹这是关心你呢。”
顾老爷呵呵一笑,又对宝婳道:“宝婳,你身子也太弱了些,若有什么需要的,爹叫人准备,送去你的云烟小筑。”
宝婳额前的碎发微微垂下,漆黑的瞳仁亮晶晶的,温婉一笑:“谢谢爹。”
顾老爷长叹一声:“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日后,也要如现在这般才好。媛贞,你说,是也不是?”
触及顾老爷别有深意的目光,阮氏微微一笑:“自然是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咱们都是一家人。”
两人对视,目光胶着在一起,分明是柔情万千,却又似噼里啪啦闪着诡异的火花。良久,阮氏浮起一丝冷笑,而顾老爷则眯起了眼。
还有一个月,只有一个月。和和睦睦也好,一家人也好,都只剩一个月。这是两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只是阮氏不知道,顾老爷亦不知道,他们将赌注,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
竹影深处,邵九缓缓执起一只青瓷花碗,浅浅地抿了一口。扑鼻的梅香与冰镇之后的清冽,瞬间渗入全身每一个毛孔,他唇角撩起一抹笑意,望着院子里落下的斑驳光影,悠悠道:“大暑了么?”
一个黑衣人答:“是的,爷,三日后便是大暑。”
还有一个月。邵九的眼神落在红漆柱上那钉着的两张纸上,目光深幽,唇角含笑,拾起桌上一只柳叶飞镖,抬手间,那飞镖便如一抹白影,飞驰而入,叮地一声,刺入了其中一张纸上,那纸上,三个字,苍劲有力,似是鞋子人倾注了别样深刻的情绪。
顾万山。
邵九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曼声道:“备车。”
“爷要去哪?”那黑衣人跟在他身侧道。
“南京,”邵九狭长的眼角微微一米,“大帅府。”
那黑衣人一怔,立刻低头应了声。邵九的身影消失之后,院子里余下的几个黑衣人,将柱子上的纸片一一收去,一缕光照在另一张纸片上,那纸片上的字迹,与第一张相同,写的却是:阮克。
曾经的华南督军,如今的华夏大元帅——阮克。
……
闲话几句之后,顾老爷便出了门,说是要去花圃园看看,待到宝龄与宝婳也离开之后,贾妈妈忍不住道:“太太,看那块帕子,怕是那主儿给大小姐的,大小姐当宝贝似的,像是动了真格,否则怎的连青云轩都不去了?要是那主儿对大小姐也……会不会横生枝节?”
“你是怕,那少年也对宝龄动了情而坏了计划?”阮氏摇摇头,随即一笑,那笑容带着不以为然,“自如英雄难过美人关,可那少年虽算不得英雄,但身负杀父之仇,心思比你我都狠,岂会为了儿女私情,乱了大局?更何况,宝龄那丫头,算得美女么?”
贾妈妈连声道:“这也是,如今大小姐不争了,四公子不与二小姐在一起还能与谁?论相貌、论才品,二小姐哪里是大小姐能比的?太太,是不是该回一趟南京,跟表舅老爷提一提这事儿了?”
“急什么?”阮氏悠悠道,“等一个月之后,尘埃落定,我便正式与表哥说这件事。至于宝龄,我本来是不想见她活的那么自在的,只不过,最近我突然有个想法,那丫头上一次都死不了,让她死对我来说,已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让她活着,活得痛苦、活得窝囊,我倒要看看,一个家破人亡寄人篱下,从大小姐沦落为丫头的人,能活得如何好!”
忽地,窗外传来喧哗声,只听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仿佛在唱着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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