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作者:肉书屋
宝贵双全第14部分阅读
定能问出来,而他疯了,或许……更容易些。疯话虽然麻烦,但总比谎话来的真切。疯了也好。她不是观音菩萨,无法对每个人都怀有恻隐之心,何况,若徐瑾之真是凶手,也不值得怜悯。她最想要做的,是了解事实的真相。
上前一步,将手探向徐瑾之怀里,徐瑾之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猛地退了一步,大叫:“不要抢我的包子!不要……”
一只黑乎乎的包子滚落下来,他几乎下一秒便趴到地上去拾,一瞬间,宝龄的目光便捕捉到了那双手,眼底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平静下来,转过身朝邵公子道:“邵公子,可否让我与他借一步说话。”
邵公子笑笑:“当然可以。只是……”他顿了顿道,“这人神智不清,顾小姐要小心。”说罢,带了黑衣少年缓缓出去。
宝龄望着他们,直到确定他们已走得听不见这里的对话,才看向徐瑾之,尽量放柔声音道:“徐大夫,你还记不记得我?”
徐瑾之拾回了包子之后,便一心护着怀里的包子,此刻抬起头,几分警惕、几分痴傻:“记得……不,不记得……记得,不记得……”
宝龄一瞬间有些头疼,迟疑了片刻道:“那你……还记不记得白梅珊?”
白梅珊是白氏的闺名,听到这个名字,徐瑾之忽地凝住,随即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来:“不,我什么都没做,不对不对,我做了,我做了……”
天哪!宝龄在心底暗叹一声:“你别急,慢慢来。”她看了一眼他视若珍宝的包子,开口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给你一只包子。”
“包子?”徐瑾之眼睛腾地一亮,“真的,真的有包子?我不相信,包子呢?包子在哪里?”
宝龄皱皱眉,无奈之下,转身走出屋子,园子里,邵公子站在树下,目光远远地不知落在哪里,而黑衣少年则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不近不远之处,目光永远追随着他。
宝龄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想要一筐包子,可不可以……”
她是对邵公子说的,可话还未说完,黑衣少年的脸顿时青了,随即浮上几分怒意,挡在邵公子跟前道:“你!”却听自己的主子只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可以。”
黑衣少年仿佛极力隐忍心中的愤怒,咬着唇,低下头,片刻不发只字片语扭头便走了。
宝龄朝邵公子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无论如何,她这个要求的确是些过分,他竟然也答应了。他本是站在阴暗里,此刻一到阳光下,宝龄才看到他穿了一身的白。从交缠的树枝缝隙里投落的微光,映得他白色的衣衫流光潋滟。要说白衣,宝龄见过穿的极好看的阮素臣,他总是穿各种各样的白,银白、素白……每一件都如同远天的白云般淡雅。而邵公子穿白衣,却是另一种感觉。
颀长的身影,白衣上的暗纹华而不俗,风吹过衣摆,轻轻扬起,他侧过脸,竟有一刹那,宝龄感到一种耀眼的尊贵。那种华贵与生俱来,仿佛生在骨子里,缓缓散发,却又瞬间隐去,不着痕迹。再看,脸上是纯真散淡的笑,人依旧慵懒。
包子来了。黑衣少年的脸依旧比他身上的衣裳还黑,将包子交到宝龄手中,宝龄转身走进米仓。米仓里,徐瑾之看到宝龄手中的一筐包子顿时露出饥饿的神情来,野兽一般掠到她跟前。
宝龄灵活地闪过,将包子移到身后:“第一个问题,你与白梅珊是不是同村人,还有过婚约?”
“白梅珊,白梅珊……梅珊!”徐瑾之忽地笑笑,痴傻的神情竟似安静下来,“阿珊,我记得了,阿珊!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阿珊喜欢跟在我身后,她叫我小春哥小春哥……她从小就长得很好看,阿爹说,以后她就是我的媳妇……”
对于徐瑾之与白氏的过往,宝龄并没有兴趣知道,见徐瑾之仿佛沉浸在回忆中,又不觉有些叹息,伸手给了他一个包子,打断道:“好了,第二个问题,你去顾府,是不是你的阿珊的主意?你们商量好的,她并没有怀孕,对不对?”
“我去顾府……”徐瑾之想了想,又看了看怀中的包子,仿佛挣扎了许久道,“是!阿珊说,只要确定自己有喜,顾老爷一高兴,就会将传家宝贝给她,到时候,她拿了宝贝,就与我远走高飞,到再没有人认得我们的地方去!她故意找人支开顾府的大夫,再叫她的丫头来找我,我说她有了三个月的喜,顾老爷果然乐坏了!”
徐瑾之捧着一手的包子,咽了口唾沫,宝龄又开口道:“那么,那天夜里,白梅珊怎么会死在仁福堂?”
“那天夜里……阿珊找我,说宝贝的事出了点问题,顾老爷并未将宝贝给她,她想等天黑便去探探那宝贝,看看是不是就藏在顾老爷的屋子里,若是,便找机会偷出来,又说,顾府的二姨奶奶一直压着她,让她没有出头之日,所以走之前,要出口怨气,叫所有人都认为是二姨奶奶骗阿珊去仁福堂,害的她小产。阿珊以宝贝为名,约了二姨奶奶,那位二姨奶奶果然上了当。本来我们已经说好,可是那天夜里……那天夜里……”
徐瑾之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混乱,宝龄急道:“那天夜里怎么了?二姨奶奶有没有去赴约?还是,你发现白梅珊根本不想跟你走,只是在利用你,所以一怒之下用浣衣房偷来的丝巾杀了她?我呢?是不是你将我弄昏,搬到仁福堂的?”顿了顿,一字一字地道,“还是,另有其人?”
徐瑾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又像是深邃的痛苦,忽地大叫一声:“是!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做的……哈哈哈哈……”人突然狂奔出去,包子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宝龄几乎忘了去追,只定定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脚步声,只见邵公子走了进来,凝视了她片刻道:“要不要将他追回来?”
宝龄沉默半响,摇摇头。徐瑾之承认了一切。在徐瑾之进来的那一刻,她的手是故意探到他怀里,果然,他用手去档,露出手指,她看的很清楚,他的右手——的确……只有四根手指。
白氏明显是在利用徐瑾之,她不可能跟徐瑾之走,却为了找个同伙而欺骗了他。徐瑾之得知真相难以接受,便错手杀了白氏。
至于蒋氏究竟有没有赴约,都不重要了。或许,蒋氏最终感到蹊跷,没有赴约;又或者,蒋氏去了,白氏实施了计划,蒋氏见白氏“流产”,落荒而逃,白氏本想喊人,将事情闹大,结果却出现了意外,被随后赶到的徐瑾之杀了。所以当蒋氏见到白氏死了,那惊愕的模样很是逼真,因为她也没想到,白氏会死。
宝龄想起徐瑾之说起白氏时,那种温柔却痛苦的神情,儿时的记忆总是美好的,然而,人一长大,人心变了,她不再是他的阿珊,他亦不再是她的小春哥。她嫁做人妇,他心有不甘,只是,除了感情,他或许也觊觎顾府的宝贝,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只要一个包子,怕是可以叫他做任何事。
他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样疯癫的活一世,或许比死更难受。一切仿佛真的水落石出了,阿旺说的也是事实。然而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堵得难受?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地上的光影慢慢地移动,邵公子亦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良久,她抬起头,听得他道:“走吧。”甚至没有问一句话,就连她为什么要寻徐瑾之,她刚才与徐瑾之说了什么才使得徐瑾之落荒而逃,他都没有问。
他不问,宝龄自然更不会说。虽然,她越来越不确定他的身份,但他帮她做的一切,她总是感激的。要不是他,她或许此刻也未解开心中的疑惑。一道走出园子,那黑衣少年却已不在,宝龄朝他微微欠身:“邵公子,今日多谢,后会有期。”
他点点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顾府门口,唇角微微扬起。后会有期?当然。
片刻,他转身走入米仓,望着那打开的地下室,顿了顿,闪身而入。在那一片略薄的尘土处蹲下身,手指划过,半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果然。
片刻之后,黑衣少年出现在门口:“爷!”
“都办好了?”被外头的阳光一照,他眯了眯眼。
“是,那些钱,不止能医好他手上的伤,也足够他去任何地方开一家药铺了。”黑衣少年道,“只是,我不明白,爷为何要这么做?”
“平野。”他笑一笑,笑容透着几分纯真,“我并不是个喜欢说教的人,可对你,我已经破了许多次例,你却依旧不长记性。”
黑衣少年有些赫然,低声道:“是平野愚笨,只是平野觉得,如今找到那东西才是关键。有了那东西,爷才能……”
“不急。”他缓缓道,“既然那人要做,我就帮她做,她做的这一切,纵然打乱了一些计划,亦无妨。乱,对我只有利没有弊。何况,一颗棋子,还未用到关键处,报废了,岂不可惜?”
“那顾大小姐……”
“棋子,怎会嫌多?”他走出园子,目光落在顾府高耸的屋檐上,漆黑的瞳孔掠过一丝锐芒,片刻却恢复漫不经心纯真少年般的微笑,仿佛站在戏台上的贵公子,正看着台下的一场好戏。
清澈的纯真、妖娆的慵懒,都隐藏了他内敛的锋芒。他被马俊国称为邵公子,他告诉宝龄他叫邵颜。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若宝龄得知他的名字,或许会猜到他的身份而惊讶万分。
他叫邵九。
肆拾贰、爱的转移
正文 肆拾贰、爱的转移
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
宝龄此刻正坐在瑞玉庭阮氏厢房西侧的长椅中,望着窗外的景色。而另一侧,宝婳托着腮,亦是静静地坐着。
阮氏正在喂鱼,目光偶尔落在大女儿与小女儿身上,露出一丝恬静的笑。上次那些鱼儿死后,阮氏想必很是难过,又叫人又去买了几尾来,如今鱼缸里的鱼儿活蹦乱跳的,让宝龄有种错觉,上次那次鱼儿的集体死亡,如同白氏,仿佛不曾出现过。
三月一过,春意愈浓。一转眼,宝龄在顾家已是三个月有余。白氏刚入土那会儿,府里还有些闲言碎语,从那些闲言碎语中,宝龄得知白氏自小在白家村便是出了名的美人,白老爹千挑万选,看中了同村的徐家。徐椿,即徐瑾之的爹是个秀才,虽不得志,但也算是白家村少见的读书人家,两家订了亲,白氏与徐椿自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徐家本想等年初收成好些,攒够了钱,便为他们办喜事。谁料,白老爹忽然病了,治病买药欠了一屁股的债,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刚巧那一年顾老爷从杭州回来,途径白家村,在白氏家中借住了一宿,见白氏温婉聪慧,不似一般的农家女子,想到蒋氏入门许久亦未为顾家添上一儿半女,于是便提出纳白氏为妾。白氏的爹娘为了看病还债,只得同意,而徐家,也不愿摊上一个无底洞,思来想去,终是同意退婚。
男女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椿与白氏纵然有百般的不愿,也无可奈何。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只不过一年之久,白氏便变了。比翼连枝,亦不过是当日之愿罢了。
若当初白氏没有嫁入顾家,是不是依旧会是个单纯、美好的女子,是不是,会幸福许多?只是后来,那些闲言碎语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销声匿迹,宝龄便也不再想起。
在这大宅子里,再惊心动魄的传闻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再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或许刹那便变作黄土。只有那后园子里,孤零零的坟冢,证明了白氏曾经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蒋氏依旧是当家,阮氏的病也依旧不见太多的起色。变化最大的,恐怕是顾老爷。宝龄那日见过徐瑾之之后,本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顾老爷,思索了几晚,她决定与顾老爷谈谈,只是走到仁福堂,却又与那日一般,被祥福叔挡在了门口,说是顾老爷已睡了。
之后,顾老爷不是不在府中,便是叫祥福叔传话,总之,除了晚上那顿饭,宝龄几乎便看不到他,更别说单独与他说会话。就连吃饭的时候,顾老爷的视线也鲜少与她相会,总是一放下筷子便回了屋子。倒是蒋氏,态度又来了个转变,白氏入殓头几天,她还做做样子,可没过几日,她的好心情别说是宝龄,估计就连那些丫头婆子也看得出来。
徐瑾之无形中帮蒋氏除了心头大患,白氏死了,蒋氏至少暂时是高枕无忧了吧?宝龄心底叹息一声,又想起不过几月之前,她与顾老爷父女两人笑吟吟地坐在一起说话,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或许是顾老爷是还未从白氏的事中走出来?
而另一个变化是宝婳。
自从那日与她一番谈话之后,宝龄发觉宝婳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甚至已渐渐如同别人家的姐妹一般,能与她自然地相处。譬如在青云轩,宝婳有什么不会写,即便阮素臣在,她也偶尔会来问宝龄,这个变化叫宝龄欣喜。
此刻,宝婳柔柔地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宝龄回过神,恍惚一笑:“没什么,姐姐在看园子里的景色,娘这园子里的春色,真是美。”
“是么?”宝婳凑过来,望向窗外,秋水般的瞳仁闪着柔美的光芒。
阮氏侧过身,莞尔一笑:“喜欢娘这里你们便多来坐坐,娘也热闹些。”
宝龄看向阮氏,宝婳的眼睛便是像极了阮氏,此刻阮氏的眼底有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目光流转,那原本苍白的脸颊也红润了几分。宝龄很早之前便听闻,顾大小姐原先与这位生母并不怎么亲,她本来有些诧异,后来想想,顾大小姐脾气本就乖张古怪,阮氏又常年生病,自顾不暇,哪里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女儿?许是如此,所以母女之间难免生疏了。说不定,顾大小姐还从来不将母亲放在眼里,所以贾妈妈与翠镯才会不待见宝龄。虽然宝龄醒过来之后,对阮氏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但如今这样母女闲坐、姊妹和睦的情景终是头一次,阮氏怕是在梦里也盼了许久吧?
倒是贾妈妈,平日宝龄无论是来瑞玉庭还是去云烟小筑,贾妈妈总是一副警惕冷淡的模样,而今日,却有些怪异。仿佛根本无暇顾及宝龄,心不在焉似的,刚才倒茶,还差点洒了出来。
看到贾妈妈如此,宝龄不觉想起翠镯,目光一扫,翠镯竟也不在。从前她来阮氏这里,翠镯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阮氏身旁的,即便有旁的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总会出现,而这一次,宝龄已坐了许久,却并未看到翠镯,不免有些疑惑。
此刻,门外响起脚步声,宝龄抬起头便看到祥福叔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下人,抬着一只大箱子。
祥福叔与屋里众人见过礼便恭敬地道:“太太,这是老爷吩咐老奴送过来的,四匹苏锦、一副金簪、一对碧玉手镯。说是二小姐及笄之礼因逢着三姨奶奶的白事,没有操办,这些,是送与二小姐的。”
一瞬间,宝婳抬起头来,秋水般的黑瞳里流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神情。而阮氏眉宇间也仿佛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浅浅一笑,叫那些下人将箱子放下,打开看了看,宝龄望过去,见那碧玉手镯清脆可爱,随口赞道:“这镯子真漂亮!”
阮氏看了宝龄一眼,柔柔一笑:“若你喜欢,就拿去。宝婳很少戴这些。”
宝龄刚想拒绝,话还未出口,却听祥福叔道:“太太,老爷吩咐了,这些,都是送与二小姐的!”
阮氏眉心微微一动:“放着不戴也是可惜了,你去禀告老爷,就说我做主,将这对碧玉镯送了宝龄。”
“太太!”祥福叔仿佛迟疑了一下才道,“老爷临行前特别吩咐了,老奴不敢违背老爷的意思。”
宝龄本只是随口一说,哪里会想要顾老爷给宝婳的礼物?此刻却不觉微微一怔。祥福叔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些东西是老爷给二小姐的,谁也不能拿去。宝龄心里那种不确定的迷惑感更甚,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宝婳及笄的礼物,同样是女儿,顾老爷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她不想阮氏与宝婳为难,开口道:“娘,这是爹的一片心意。”转而又拿起那对碧玉镯,执起宝婳的手,戴在宝婳腕上,笑道:“这镯子真映衬咱们宝婳!”
宝婳望着宝龄,动了动唇,又垂下头去。阮氏目光微敛,终是微微一笑:“即是如此,祥福叔,替二小姐谢过老爷。”
在阮氏房里吃过饭,宝龄与宝婳一道去青云轩。一路上,宝婳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沉默,却又有些不同,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宝龄侧过脸,见宝婳望着自己,不觉开口问道。
“姐姐……”宝婳低下头,又飞快地抬起来,忽地将腕上的一只镯子掳下来,塞到宝龄手中。
“做什么宝婳?”宝龄一愣,笑着道,“这是爹送你的。”
宝婳轻轻咬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宁静的笑:“我一只,你一只。”说罢转身朝前走去。
那碧玉镯子的确清脆可爱,但宝婳并不十分在意,从小到大,只要是姐姐喜欢的,她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甚至连姐姐不要的,她也不一定能拥有。一直以来俱是如此,她早已习惯。所以,别说是一只碧玉镯子,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她也可以让给姐姐。只是,有一样不可以,只有一样……为了这一样,其余的,她都可以舍弃。
宝龄当然不知道宝婳心中所想,她愣了片刻,看着手心里的镯子,心里的感动叫她说不出话来,良久,微微一笑,将它戴在手上。一串相思豆、一只手镯,红绿相间,竟是十分赏心悦目。
宝龄走进青云轩的时候,阮素臣正一如既往地坐在软榻上,而一旁,连生正斜斜地靠在书架边看书。纵然住在同一重院落里,她与连生也是好几日未见了。一想到此,她刚想开口跟连生说几句话,未想连生却腾地支起身子,朝阮素臣小声道:“账房还有些帐未算清,我要回去。”
宝龄一愣,连生已从她身边擦过,微侧着脸,竟是看也未看她一眼,她愣了许久,苦笑。罢了,这样……也好。
抬起头,阮素臣的目光正从她脸上移去,朝宝婳笑一笑:“好漂亮的镯子。”
宝婳脸色顿时红了,泛起些许羞涩:“是爹送的。”
“本是一对。”宝龄回过神,扬起手腕,“我也有一只,是宝婳送的,宝婳说,我一只,她一只。”
语气泛着淡淡的骄傲,宝婳能将她当做真正的姐姐,她打心眼里别提有多高兴,不免有些小孩子炫耀的感觉。当然,她更想让阮素臣知道,她与宝婳之间已真的和好,他们就算那什么什么,也大可不必顾忌她。
果然,阮素臣的目光移向宝婳,唇角轻轻扬起,眼底含笑,那一丝笑,在宝龄看来,分明是宠溺的神情。
而宝婳,目光与阮素臣相触,仿佛连心也飞扬了起来,垂首一笑,若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香腮冰洁、凝眸似水,千种风情绕眉梢。连宝龄也不免看的有几分痴了。
宝龄不知道宝婳及笄那日,在小树林发生了什么事,亦不知道,宝婳究竟许了个什么愿,阮素臣有没有替她实现。但此刻看来,那一日,说不定两人已彻底表明了心迹。她正考虑着是要继续留下来做电灯泡,还是识相地离开,扭头忽然瞄见贾妈妈匆匆而来:“二小姐,快跟贾妈妈回去,贾妈妈替你好好打扮打扮,老爷看过黄历,说今日是吉日,要给二小姐补过生辰。”
贾妈妈一脸的喜色,竟顾不得青云轩里还有另外两位主子,与适才的魂不守舍全然不同。
宝婳也是一怔:“爹……给我补过生辰?”仿佛那是极不可思议的事,小鹿般的眼睛也瞪大了几分。
还是阮素臣轻笑道:“宝婳,跟着贾妈妈先回去吧,嗯?”
宝婳飞快地看了阮素臣一眼,轻轻一笑,才跟着贾妈妈走了。望着宝婳与贾妈妈走出园子,宝龄笑道:“那日都没给宝婳过个生辰,幸好,爹并没有忘记。”
宝龄本有种感觉,顾老爷对宝婳并不怎么上心,此刻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只是,仿佛是突然的变化,联想到顾老爷这几日对自己的反常,宝龄心里一时又有些怔忡。
“那日,是我约了宝婳。”阮素臣低缓地声音忽地传过来,宝龄抬起头,他顿了顿道,“我想跟她说清楚。”
宝龄不置可否地望着阮素臣,说清楚……大约,就是表白了吧?只是,为何要来告诉她?难道是觉得有必要跟她交代一下,怕她还有芥蒂,从而捣乱?
宝龄于是展颜一笑,模棱两可地道:“说清楚就好,我也……早就明白了。”
她认为聪明如阮素臣定能看懂她眼底的真挚与她话中的含义,果然,阮素臣偏过头,漆黑的眼眸波光潋滟,轻轻一笑,复而拿起书,那唇边的笑意,却并未落下去,好像一直到达了眼底。
吃饭的时候,宝婳自然是主角,宝龄不知道宝婳从前的生辰是怎么过的,见宝婳被众心捧月一般地围着,脸上竟有几分不习惯的神情。顾老爷与阮氏分别坐在宝婳两侧,阮氏脸上是温柔慈爱的笑,而顾老爷的目光亦是极尽宠溺,那目光,宝龄何等熟悉,曾经何时,顾老爷看她时便是这般。而此刻,一顿饭快近尾声,顾老爷的眼神却从未落向她这边。
宝龄只是低头吃饭,一旁的蒋氏却似乎觉出了些端倪,一双尖锐的眼睛不时瞄瞄宝龄,又瞟瞟宝婳。
等婆子收拾了桌上的碗筷,顾老爷仿佛才想起什么,唤道:“宝龄……”,宝龄一怔,刚应了一声,却见顾老爷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腕,开口道:“这不是我给宝婳的碧玉镯么?怎会在你手上?”
肆拾叁、未说出口的话
正文 肆拾叁、未说出口的话
一时静谧无声,一屋子的人顿时凝住。
宝龄的手尴尬地提在半空中,开口道:“爹,这是……”
“这是我送与姐姐的。”忽地传来一个怯怯地声音,宝婳望着顾老爷,小心地道。
顾老爷目光移向宝婳,才略见缓和,淡淡地道:“宝婳,你不必替你姐姐说好话,她的性子,我岂会不清楚?”
犀利的目光望过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宝龄咬着唇,睁大眼睛,顿时愣住了。她不是第一次被人冤枉,换做顾府的任何一个人如今这么说她,她即使心中愤怒,却都依旧能平静地应对,可为什么,这个人是一直疼她、爱她,甚至到了纵容地步的顾老爷?此刻她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委屈、错愕、难过……统统混杂在了一道。良久,她才将喉头的酸涩咽下去,微微扬起下巴:“我没做过什么,这镯子,的确是宝婳送我的。”
“是啊,老爷,她们姐妹情深,那是宝婳送给宝龄的。”一旁的阮氏仿佛也极为惊讶,柔声道。
顾老爷冷冷道:“宝婳从小性子温善,受了委屈也不与人言,就是这般,才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如今愈发不像话起来,无论什么东西,她都要抢过来才甘心。”
“我没有!”宝龄身子僵直地道。
突然的变故叫所有人都一片茫然,全然怔住。此刻,连蒋氏似乎也看不过去了,从她进顾家那一日起,便无比的清楚眼前这位顾家大小姐顾宝龄在顾家的地位,纵然她行为乖张、举止粗俗,别说是她这个姨娘,连亲娘都不太放在眼里,更别说府里其余人等,但顾老爷从不介意,甚至几乎没有撂过重话,就拿这镯子来说,翡翠、羊脂白玉,金的银的,这位大小姐要什么没有?即使是她偏生喜欢宝婳的,强拿了来,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一来宝婳软弱,从不吱声,二来顾老爷即便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一来一往,弄得这丫头的性子更是变本加厉,为此,顾家没被人少说闲话,所以,她纵然打心里视这丫头为眼中钉,但还是少不得要讨好她、巴结她,暗地里却只巴望着快点将这小瘟神嫁出去,也好清净。可如今怎么……蒋氏眼珠子一转,出声道:“老爷,你今日是怎么了……”
“住口。”顾老爷阴沉着脸,叹息一声打断道,“都是咱们平日里惯的,弄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心思狭窄,做事莽撞,不顾后果,倒叫人笑话我顾万山不会管教女儿,从今日起,她的性子得好好磨磨,若依旧如此这般,我宁可不要她这个女儿。”
蒋氏顿时愣住,顾老爷说的这番话,她曾经多少次做梦都想听到,这位大小姐一向嚣张惯了,蒋氏恨不得狠狠地削削她的锐气,看场好戏,可此刻,她却满肚子的疑惑,心里琢磨道:不对,真是不对劲,老爷这转变也太快了些,难道,老爷虽是想息事宁人,所以出面摆平了白氏那事儿,但仍怀疑是这丫头做的,所以对这丫头冷淡了?
蒋氏脑子飞快地转,回想着那天的一幕又一幕,唇边忽地扬起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这样……也好。她当日将一切都推到宝龄身上,除了脑子转得快,为求自保,不正是想一举两得么?至于白氏真正的死因,仿佛,她是知道些的,因为当时,她也在场,所以那些天她一直是提心吊胆的,直到听到阿旺的说辞里没有自己,心底那块大石头才总算落了地……此刻,她心里纵然还有迷惑,但一想到事不关己,心思便微微一定,将心底藏着的那件事,缓缓压了下去,如同看好戏般望向宝龄。
宝龄一直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微低着头,抿着唇,并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远非表面一般平静。
纵然是顾老爷叫她禁足时,她心底也没有如此刻这般五味杂全过。因为那一刻她对上顾老爷的目光,分明从里头看到了信任、安抚与宠爱,她忽然明白过来,顾老爷表面上让她禁足,其实却是为了她的安全;将她与其他人隔离开,表面上是不信任她,其实却是不信任拂晓园之外的人。所以,即便她那时心事重重,却依旧安静地待在拂晓园里,除了原本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等待外,她更是深信,顾老爷不会叫她受不白之冤,一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宝龄并不清楚顾老爷从前对顾大小姐纵容到何种地步,一切只是耳闻罢了,但就算她穿越过来,顾老爷也是她第一个看见的亲人,从见她醒来时那种焦急、心痛,欣喜若狂,到后来仁福堂里促膝长谈,为了她对连生的暗中维护,顾老爷对她的宠溺之情,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所以才会渐渐地将他真正当做了自己这一世的亲人。
然而这一刻,却仿佛什么都变了。相比顾老爷犀利的语言,更叫宝龄无法适应的是他生分的眼神,与前几次拒而不见的凉淡。就连此刻,若他怒气冲冲的骂她、质问她,她还没什么,然而,就算是说话时,顾老爷也几乎没望过她一眼,那种疏离,与仿佛发自内心对她的失望,才是最叫她错愕与难受的。
闹了这么一出,一稀饭谁也吃得没什么味道。最先离席的是顾老爷,顾老爷走后,阮氏朝身后的贾妈妈道:“叫翠镯去吧,这丫头聪明伶俐,从前也伺候过老爷几日,叫她去看看,老爷心情不好,没人在身边怕是不行。祥福叔毕竟年纪也大了,白天的活儿又多,叫他早些歇息吧。”
贾妈妈一愣,抿着唇,匆匆退下。听到阮氏的话,蒋氏腾地抬起头,望着贾妈妈消失的方向眉心微微一动,心里忽地隐约升起些不安来,刚要开口说什么,只见阮氏已朝宝龄走去,温软一笑,握住宝龄的手:“娘有些累了,你扶娘回去吧。”又吩咐一个婆子先送宝婳回云烟小筑。
宝婳起身看了宝龄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却终是跟着那婆子走了。
宝龄抬起头看到阮氏关切的目光,心里知道阮氏是怕她难受,想安慰她,于是轻轻一笑:“娘,我没事。您先回去歇息吧。”
阮氏看了宝龄半响,细语道:“你爹怕是这几日为了生意上的事烦恼,脾气大了些,过几日便好了。”
宝龄点点头,虽然明知阮氏是安慰自己,但仍浮上一丝微笑:“女儿明白。”
宝龄慢慢地沿着长廊回拂晓园,招娣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她,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是憋了回去,因为她不知该怎么安慰小姐,同时对今日饭桌上发生的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老爷今日是怎么了?
回到屋子里,招娣飞快地帮宝龄铺好床,又出了院子打水,走到门口,忽地被一个黑影吓到:“谁?”
“是我……”那黑影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招娣,是我。”
招娣借着园子里微弱的光线看清眼前人,不觉怔了怔:“碧莲?”
宝龄靠在床上,良久,吐了口气。从长廊上慢慢走回来,她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无论如何,她相信顾老爷这么做,总归有他的理由。何况,想太多又有什么用?此刻,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刚准备躺下,却见招娣匆匆而来:“大小姐,那个……碧莲来了,说要见大小姐。”
碧莲?宝龄不觉错愕:“她来做什么?”
“碧莲说……”招娣苦着脸,仿佛有些难以启口。
“到底说什么?”倦意袭来,宝龄微微有些不耐。
“碧莲说,想请大小姐收了她,来咱们拂晓园伺候小姐!”
招娣一口气说完,宝龄不觉怔住,良久,失笑道:“这算什么事?”
招娣见大小姐一脸的莫名其妙,开口道:“咱们府里,老爷自从很久之前那批下人遣散之后,身边固定的就一个祥福叔,而太太惯了贾妈妈与翠镯伺候,二小姐更是不近生人。三姨奶奶如今不在了,太太本想将碧莲拨去二姨奶奶房里,可二姨奶奶说有一个鸳鸯便足够了,前几日打发碧莲去了浣衣房,这才做了没几日,据说就将二姨奶奶最欢喜的袄子洗得褪了色,二姨奶奶要将她赶出去,想是,她一时想不开,所以……”
原来如此。白氏出殡那日,碧莲哭得稀里哗啦,先别说碧莲与白氏相处了一年,有多少感情,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她当时便想到了会有这么一日,为自己的前途而忧心忡忡。碧莲跟在白氏身边的那段日子,本就不属于那种安分守己的,白氏有喜之后,她狐假虎威的估计也得罪了不少人,如今靠山忽然没了,蒋氏还不乘机将她赶出去?
只不过碧莲倒也有趣,她凭什么肯定自己就会收留她?宝龄皱皱眉:“叫她回去,告诉她找我也没用,二姨奶奶说什么便是什么。”
难道,碧莲想叫她与蒋氏作对不成?
招娣点头道:“招娣这就去叫她回去,大小姐您歇息吧。”
宝龄走到窗前,只见碧莲直直地站着,见招娣出去,一脸期待,不知问了什么,忽而又一脸失落,下一秒,却腾地跪了下去。
宝龄见招娣有些束手无策,无奈只得走出去,碧莲见了宝龄,眼睛一亮,跪走了几步到她跟前:“大小姐,您就醒醒好,收留碧莲吧!”
宝龄不想与碧莲纠缠,她有自己要保护的人,但并非每一个人她都要去维护,纵然她想,也没这个能力。她不是圣人,她的仁慈心无法普照大众。何况,从她见到碧莲那一刻起,就对这个女孩子没什么好感,这样的人留在拂晓园,除了自找麻烦,没有一丝好处。要撵走碧莲是蒋氏的意思,她若要留下碧莲,就必定要与蒋氏周旋,她又何必为了一个碧莲,让蒋氏得意?
只是碧莲此刻凄惨的模样也叫人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怜,宝龄暗叹一声:“你走吧,若再不走,等我叫了人来拖你走,岂不是更难堪?”说罢,转身便要走。
身后却忽然传来碧莲的喘息声:“大小姐,碧莲有事要告诉大小姐,若大小姐肯叫二姨奶奶将碧莲留在拂晓园,碧莲就全告诉大小姐!”
宝龄这才明白碧莲为何会来求她,原来是仗着自己知道一些秘密,想用这些秘密作为交换,以此留下来。宝龄脚步微顿,并未转身,身后的碧莲却犹如打了一支强心针,急着道:“碧莲一直跟在三姨奶奶身边,三姨奶奶的事儿碧莲全都晓得!三姨奶奶根本没有怀孕,那徐大夫便是她叫来串通演戏的!为的就是嫁祸二姨奶奶,让所有人都以为二姨奶奶想害她……”
“够了!”宝龄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她甚至怀疑,这个碧莲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愚笨;是真想留在她这拂晓园,还是想整死她!深更半夜的大声囔囔,明儿整个顾府,一准连扫地的婆子都知道了,是觉得她的麻烦还不够多不成?
其实,碧莲跟着白氏将近一年,也不算太过愚笨,只是情急而已,因为她知道若再不说,便真的要被赶出去了,如今这是最后的希望。而她心底还有一件事,是最后的筹码,此刻被宝龄低声打断,不觉万分的不甘心,却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大小姐,还有一件事,连三姨奶奶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碧莲却看得出来,让碧莲进了屋子告诉您……”
“招娣,叫人来,将她撵走。”宝龄眉头拧成一个结。
听了宝龄的话,招娣顿了顿,暗叹一声,匆匆而去。而宝龄更再没有停留,径直便回了屋子,关上门。
留下碧莲,后半句话被风吹散,微不可闻,她实在想不通,大小姐为何对她说的一切仿佛没有一丁点的好奇,她当然不知道她刚才所说的,宝龄其实早就晓得了,就算不晓得,宝龄也不会任由她这么说下去。
只是,碧莲不知道,若一开始她开口说的便是最后那句话,宝龄或许会震惊万分,只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碧莲不知站了多久,听到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想到要被人拖着出去,心一凉,颤抖地站起来,心里想着,自己孤身一人,以后,又要怎么活下去?茫然地走出园子,眼前仿佛什么闪过,她却失了魂一般浑然不觉……
肆拾肆、碧莲之死
正文 肆拾肆、碧莲之死
躺在床榻上,宝龄翻了个身,问招娣:“走了?”
招娣道:“招娣叫人来的时候碧莲已经不在了。”顿一顿道,“大小姐,碧莲说的那些话……”
“她想让我收留她,许是胡乱说的罢了,睡吧。”宝龄淡淡地道。
有些事,知道了对她有好处,至少可以让她有所防范;有些事,知道多了反而不好。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碧莲这般。若她当时听了碧莲的话,无论是真是假,对她来说都只有弊。若是真的,反而会让她成为目标;若是假的,听了岂非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在最后一刻,宝龄不得不撵走碧莲,碧莲走出拂晓园后会如何,不是宝龄所能顾及的。或许,碧莲想通了,今夜便出了府去,或许,还要做最后的挣扎,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么一想,宝龄便沉沉地睡过去。只是宝龄没想到,碧莲选择了一条她意想不到的路。
晨光初照,宝龄被招娣的叩门声惊醒。站在门口的招娣一脸的惨白,哆嗦着嘴唇道:“碧莲……碧莲……”
“又怎么了?”难道,碧莲还不死心,又来跪着了?宝龄朝门外望去,门外是一片死寂的黑。
招娣道:“碧莲上吊死了!”
……
浣衣房门口围满了人,各个胆战心惊、面如银纸。宝龄飞快地走进去,脚下顿时定住。碧莲由一席草席草草地裹住,正由几个伙计抬出门口,经过宝龄身边,那本来左顾右盼、灵动狡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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