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 作者:文钦

    第20节

    “小姐你别担心！她不会怪你的，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对，我要立刻带她回去！要把我这个做姐姐的欠她的爱都给她！管家，立刻去安排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我要她毫发无损的醒过来！”

    唐琳在看见宋聿兮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一种很神奇的熟悉感，原本想要拿她的头发去做鉴定，却无意中接到了护士拿来的说是宋聿兮的汉白玉项链。

    那一刻，她就可以认定宋聿兮是她的妹妹，那天项链她也有一条。

    只是就在管家准备去安排事宜的时候，唐琳神色忽然有了犹豫，她还是将两根头发递给管家。兴奋过后，她冷静下来，恢复了商人的本性，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做这个鉴定。

    “管家，这个拿去，做一下鉴定。”

    管家从唐琳的手里接过头发，也没觉得意外，毕竟唐琳一向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焦急地站在病房外面等待着，唐琳从没这么紧张过，直到管家那边发来了鉴定结果，确定了宋聿兮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

    心里最后一个戒备消失，唐琳眼角噙着泪，再次走进病房，紧紧握住了尚在昏迷中的宋聿兮的手，迷人的眼眸充满了怜爱。

    “妹妹，我终于找到你了！姐姐立刻带你回去！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出车祸，等姐姐调查清楚，一定帮你讨回公道。不管谁伤害你，姐姐都不会原谅他！”

    昏迷中的宋聿兮带着呼吸机，尚还不知道自己惊人的身世，她此时陷入了昏迷之中，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刚认识秦岚那一会儿，那个时候她们两个还势不两立。

    “岚……我讨厌你……”

    “妹妹，你说什么？”

    宋聿兮呢喃自语，短短一天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充满了戏剧化，不知道她醒来还能否面对。

    ☆、离奇失踪

    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岚，对于发生在宋聿兮身上的变故还一无所知。别墅里，于凤和万小希整整照顾了昏睡的秦岚两天两夜，两个打着呵欠直到秦岚终于睁开了眼睛。

    清醒过来的秦岚一如既往的淡漠，洗澡换衣服，若无其事地用餐，看傻了于凤和万小希。

    “别告诉我你放得下她，连求婚戒指都舍不得扔掉。”

    于凤拿出了项链，搁在了秦岚的面前，晃动的吊坠折射着璀璨的光。

    秦岚接过项链攥在掌心，坚硬的触感硌得她手心发麻，一种难以名状的麻木在她的周身蔓延。她拿冰袋捂着一阵阵发热的额头，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

    这个时候，她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真的不再年轻了。

    “留着不过是个念想，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想要尊重她的选择，沈陌至少有一点说得是对的，我跟宋宋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将我们的生活理念强行灌输给她对她不公平。”

    “总会适应的！现实里的灰姑娘也很多，她们最后不也是跟王子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

    于凤不以为然，丢给秦岚一个白眼。

    沉默片刻，秦岚将冰袋搁在一旁，整个人清醒不少，“凤，你真的觉得我能够给宋宋幸福吗？”

    “当然！”

    秦岚又将目光转向万小希，“小希？”

    “岚，别有太多的顾虑，不需要考虑太多的细节，遵照你的心去做吧！”

    有了两个好友的鼓励，秦岚再次恢复了信心，这一次不管宋宋说多么绝情的话，她也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出发之前，她打电话给宋聿兮，让她惊喜的是，电话响了没几声就被人接通了。

    “请问你找谁？”

    肖雅的声音传来无疑是给秦岚迎面泼了凉水，心往下沉了沉，秦岚声音略显清冷，“是我，秦岚，让宋宋接电话，我想跟她聊聊。”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肖雅似乎很激动，因为诧异而不由拔高了声音，“难道宋宋不是被你派人接走了吗？”

    肖雅一头雾水，昨晚她刚到县城就接到了邻居打来的电话，宋宋昨天被城里来的人接走了，而两个孩子则自己从学校回了家。

    匆忙从县城回到鹿港小镇之后，肖雅以为一直以为是秦岚接走了宋聿兮，一心希望宋聿兮能够跟秦岚和好，所以她也就没有打扰。

    “我没有派人去接过宋宋，她被谁给带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瞬间，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秦岚的脸色惨白，眸中多了几分冷意。

    难道是伯母那边还不死心吗？

    “怎么会？那现在怎么办？宋宋岂不是很危险？”肖雅顿时乱了方寸，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么说来宋宋是被陌生人给带走了。

    “我会尽快找到她的！”

    “岚，怎么又出事情了？”于凤在一旁听得清楚，忍不住哀嚎一声，“该不会又是沈陌吧！她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表姐，我用我的人格担保不是我，我有那么无聊吗？伯母现在已经决定不再管你的事情，我就更没有理由为难你们！”

    被突然出现的秦岚堵在家门口，沈陌显得很无奈。

    秦岚冷哼了一声，伸手推开沈陌，径直走进她的房子，上上下下将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宋聿兮的影子。

    “表姐你是急糊涂了吧！就算我绑架宋聿兮也不会将她藏在我家里。”

    “以你的性格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秦岚擒住了沈陌的手腕，盯着她懒散的面容，语气犀利，“我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人在哪里？”

    费力甩开秦岚的手，沈陌揉了揉被捏得红肿的手腕，拖着脚步从包里抽出票据扔在她的面前，“喏，这是机票，我今天早上才回来，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将你那小情人藏起来。你耗在我这里，还不如快点去找人。”

    没有放过沈陌飘忽的眼神，秦岚依旧冷着脸，“你突然回国的原因是什么？”

    背影一僵，沈陌转过身，冷酷的面容有些不自然，“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被逼婚吗？家里也给我安排了婚事，我回来是为了见我在国内的未婚夫。”

    “你不是不婚主义？为什么看你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秦岚嘴角勾出一个清清冷冷的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幸灾乐祸。

    沈陌耸耸肩，看向秦岚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表姐，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是同情你还是羡慕你。你怎么不问问我的结婚对象是谁？”

    “谁？”

    “海天集团的总裁——朱江，你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秦岚瞬间收起了笑容，而沈陌却见状却是越笑越开心，她一本正经地走到秦岚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上挑的眼尾勾起细纹。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着急了吧？因为我很肯定，就算我什么都不做，那位朱总也不会愿意娶我。也许过两天，我们就会将婚约取消，而理由大概就是他想娶的人是你。”

    沈陌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些说不出口，没想到告诉了秦岚之后她的心里却畅快很多。

    表姐这下肯定会更加焦头烂额吧！

    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表姐惹上麻烦！

    “不会的，我跟他只有合作关系，过了这么长时间，他早该对我死心了。找到宋宋之后，我会跟她去英国登记结婚，谁也阻止不了我们。”

    “是吗？到时候婚礼我肯定回去参加，毕竟我也算见证过你对她的一片深情。”

    “那倒不必，你还是好好准备跟朱江的婚礼吧！”秦岚拿起搁在沙发上的风衣，理了理头发，朝着门口走去。

    “叮铃铃——”

    步子还没迈出去，门铃忽然响了。

    原本倚着墙壁的沈陌目光陡然一亮，抢在秦岚的面前去开门，手臂蹭过风衣的衣角，她回头对着秦岚露出一个浅笑，“表姐还是再坐一下吧！因为我看你来了，所以刚刚就通知了朱江，大家总是要见一下的对吧？毕竟是这么复杂的关系。”

    “你——”

    不顾秦岚杀人的目光，沈陌出去将朱江领了进来。

    朱江一贯从容淡漠，唯有落在秦岚身上的目光，深邃而幽暗。

    他的手上捧了一束花，粉白相间，红晕湿透，修剪过的根茎上尚且留有细小的刺。

    “蔷薇？表姐的最爱。你来见我这个未婚妻却送花给别的女人？”沈陌浓密的睫毛垂下，淡淡的语气看不出情绪。

    朱江扫了一眼沈陌，低声开口，“抱歉。”

    而秦岚望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朱江，顿觉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一个个唱的是哪一出。

    蔷薇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冷下脸，“朱总，好久不见，你跟沈陌两个人好好聊，我有事先走了。”

    她迈开步子，而挡在她身前的朱江却没有挪开的意思，她板着脸，斜睨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岚儿，你误会了，送你花没有其他意思，而是我想向你道歉，上次是我情绪太过激动了，事隔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想通了。我们情侣做不成，难道朋友也不能做了？”

    朱江将花放在一旁的桌上，扶了扶脸上的金边眼镜，削薄的唇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他转身走到沈陌的身边，猝不及防勾起了她的腰。

    “而且我跟沈陌已经订婚了，未来她会是我的妻子，这样还不能证明我已经对你死心了？”

    秦岚蹙眉，“既然是这样，你就没必要对我解释这么多，好好待表妹吧！我祝福你们！”

    “表姐已经走了，你可以放手了。你的演技连我都骗不了，还想骗过表姐。”秦岚离开之后，沈陌推开了朱江，毫不掩饰地反感。

    朱江瞅了一眼沈陌，有些漫不经心，“你怎么确定我不是真心想跟你结婚？”

    “要让我相信，至少收起你看表姐的眼神，你的眼神就像狼盯着猎物。”

    “她不是我的猎物，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明白，我才是唯一能够让她依靠的人。”

    见朱江信心满满，沈陌也不想继续说什么，只在心中暗暗嘲讽他，这么多年他好像都没弄明白，表姐从来不需要依靠别人。

    “对了，顺便提醒你一下，我表姐现在有女朋友，虽然暂时失踪了，但是表姐对她一心一意，最近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找人。”

    “那个女人我知道……我会帮岚儿处理好她的……”

    朱江不以为然，在他眼里，宋聿兮只是秦岚一时任性，寻找的玩具。

    朱江漫不经心地一句话，却让沈陌眸光一亮，她可是心理专家，很快捕捉到了朱江在提及宋聿兮时候语气的起伏。

    这么说来，宋聿兮的失踪跟他脱不了关系了？

    捏住桌上蔷薇，攥在手心里，孩子气地看着花瓣散落，想通了什么，沈陌就差兴奋得拍手，看来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秦岚之所以急匆匆地离开，是因为于凤给她发消息，已经有了宋聿兮的下落。

    草坪上直升飞机缓缓升起，轰鸣的马达声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秦岚一向喜欢保持低调，鲜少动用直升飞机，这次她确实是着急了。

    “已经找到了宋宋车祸现场的坐标了？”

    “对！而且已经分析出了距离最近的几家医院，根据当时的路面状况，宋宋最有可能是被送到了这家医院。”

    “那我们现在立刻赶过去！”秦岚一颗心悬着，眉头几乎挤出一个川字，得到宋宋消息是好事，偏偏伴随着的是宋聿兮出车祸的噩耗。

    于凤坐在副驾驶位，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见秦岚神色疲惫，她有些不忍心，“岚，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会叫醒你。”

    秦岚闭了闭眼，然后摇头，视线朝下看去，林立的建筑物、起伏的山峦和明亮的湖泊，清晰可见。

    风吹过耳边，她的脑子陡然清醒了一些，“你说是有人发信息告诉你，宋宋出车祸的消息，这个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我甚至觉得宋宋出车祸不是意外。”

    “我想我们到了那里，很快就能调查清楚。”

    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一家医院，前台的护士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最近的病历，有些无奈地对着两个相貌出众气势逼人的女人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医院并没有接收过叫宋聿兮的病人。”

    “不可能，麻烦你看清楚一点，我们基本上不会弄错。”

    秦岚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起，寒彻入骨的嗓音多了几分威胁意味。

    护士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一股寒气陡然都后背升起，她苦着脸再次埋头去查找资料，路过不少医生病人也被这边森穆的气氛给吓到，纷纷避开这里绕道离开。

    察觉到了好友现在的神色堪比煞神，于凤同情地瞅了一眼眼泪冒出来的小护士，拉了拉秦岚的胳膊。

    “那个……要不我们再去附近的其他医院找找。”

    冷哼了一声，秦岚微长的刘海滑落，遮住了她犀利的眼眸，被她随手拨开，冷着脸一言不发朝着门口走去。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走出最后一家医院，秦岚的脸色沉到了谷底。她紧紧咬着唇，血腥味在在口腔里面蔓延开，她却像是感觉到不疼，一双深邃的眸子忧心忡忡。

    “都说没有？怎么可能？”

    在秦岚歇斯底里之前，于凤也找的满头大汗，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难不成真的是有人可以搞鬼？

    忽然一拍大腿，于凤想到了办法，“打电话给警局，他们一定知道。”

    “嗯！”秦岚点头，“我们还是亲自去一趟，免得他们态度敷衍。”

    县城的交警署显然更加的繁忙而有些杂乱无章，各个村镇的大事小事车祸案件都在这里处理，进进出出的人神情各异，到处都是噪杂的声音。

    整天处理一些鸡毛蒜皮偏偏又很难判断对错的事故，交警处于极度暴躁的状态，一听秦岚和于凤是来找人的，当即虎着脸。

    “事发的时候联系不到人，现在又跑来问东问西！我现在没空，等我有空的时候你们再过来！”

    秦岚何时被人如此轻蔑喝斥过，当即脸色不好看，但为了尽快找到宋宋，她也只能继续和颜悦色，“抱歉，打扰到您，但事关人命，请您务必为我们行个方便。”

    “听不懂人话是吧？我说我现在没空，你算个什么东西，让老子给你找人就找人？”

    警官喝斥了几句被人叫走。

    秦岚愣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

    “岚，你没事吧？”担心秦岚会发飙，于凤碰了碰她的手臂，“别跟这人一般见识，我现在联系a市那边，让他们派点人过来帮忙。”

    “好，尽快！”

    于凤让人从上面入手，一层层压力下来，警署很快就给出了回复，而秦岚也想办法调取了事发地点监控录像，也找到了相应的相关人员。

    “找到了一些目击证人，他们说确实在那个地点发生过车祸，但是在警局的档案上没有记录。警方给出的回复是，当初派去处理事故的警官，突然辞职不知去向，也没有人知道出事之后宋宋被送到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宋宋的去向？这是什么意思？”

    ☆、死讯

    在警署的休息室，秦岚捧着一杯凉掉的茶，愣愣开口，陡然收缩的瞳孔布满了绝望，一瞬间，她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将茶杯摔在桌上，猛地起身，步子还没迈到门口，人已经倒了下去。

    于凤反应还算敏捷，结结实实接住了秦岚，却也吓得不轻，“岚……快来人！送医院！”

    宋宋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遇到危险？车祸？失踪？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必须弄清楚，必须将宋宋找回来，但是为什么手脚无力，眼皮也重得睁不开。

    对了，这又是哪里？她是在做梦吗？恍惚之间，她睁开眼，却已经回到了a市。

    推开别墅的门，原本应该冷清的屋子隐约传来喧闹声，一丝狐疑划过她的眼角。

    走进客厅，陌生又熟悉的格局让她一愣，简单的格调被装饰一新，地上铺着气球，到处是礼花的痕迹。

    透过落地窗看向后花园，总算是找到了吵闹声的来源，一堆堆的香槟塔和特色糕点架，围绕着被鲜花玩偶装饰的白色餐桌，泳池旁围满了年轻男女，大家笑闹着打成一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岚，你回来啦！”

    “这是怎么了？”望着宋聿兮小跑进来的身影，她心里莫名一安。

    宋聿兮化着淡妆，眉目清亮，面对她倒显得有些局促，“那个……你累不累，外面有点吵，要不你去三楼休息，我帮你把窗子关上。”

    “他们是在开派对吗？”

    “嗯！今天是凤和小希的三周年纪念日，凤在这里给小希准备了惊喜。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就答应她了。”

    “傻瓜！说什么抱歉！”她不悦蹙起眉，“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就算不经过我同意也没必要道歉。”

    “可是你不喜欢家里太闹腾。”

    “只要你开心就好。”望着宋宋纠结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

    “岚，你终于回来啦！快点过来，舞会开始了，等着你跟宋宋两个人跳开场舞呢！”眼尖的于凤发现了秦岚，连忙朝着她们招手。

    在宋聿兮错愕的神色中，牵着她的手走到了舞会的中央，伴随着圆舞曲，相互凝视着，她鲜少在公开场合跳舞，但是跟宋宋在一起，做什么都是为所谓的。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天空燃起了无数烟火，绚丽夺目，停下舞步相拥，望着怀中的人，她忍不住低头吻下去……

    只是当她再次睁开眼，却是一人置身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宋宋，你在哪里？

    “岚？醒醒，醒醒……”

    秦岚躺在病床上，紧闭的眼睑上睫毛剧烈颤抖着，她不断呢喃自语，伸手去抓东西，守在一旁的于凤赶忙过来叫醒她。

    忽然有光射进了眼睛里，世界突然亮了，她被迫睁开眼，木然盯着雪白的墙壁，额角落下一滴冷汗。

    刚刚她只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吗？

    “我怎么在这里？”

    于凤帮她将床抬高，调适了一下吊瓶，开口解释，“你突然休克，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医生毫无办法，气得我差点将医院给拆了。”

    “一个星期了？还是没有宋宋的消息。”

    “没有消息也不代表是坏事……”见秦岚想要坐起身，于凤赶忙按住她。

    “我要去找她！”

    秦岚挪开于凤的手，眸色清冷，瞥了一眼手上的吊针，抬手就给拔掉，血珠喷涌而出，在墙角溅了一串，她光着脚就走下床，忍着不适朝着门外走去。

    “岚，别发疯了！”

    “护士拦住她！”

    于凤被秦岚推开，猝不及防，磕到了床脚，疼得龇牙咧嘴，却也顾不上疼，赶忙让护士进来拦住秦岚。

    恰好，门被人推开，万小希一脸的诧异，而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却是直接攥住了秦岚的胳膊。

    秦岚挑眉抬头，看见了朱江儒雅的面孔，当即神色不悦，“是你？放开我！”

    大病之后的秦岚，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她的反抗在朱江眼里不值一提。他瞥见了她一直在渗血的手，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心，大掌扣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松松让她动弹不得。

    挣脱不开的秦岚脸色差到了极点，她将目光转向了于凤，“凤，帮我。”

    于凤从来没见过这般脆弱无助的秦岚，火爆脾气当即上来，不忍心看着秦岚被欺负，刚想要上前，却被万小希给拦住了。

    万小希今天的神色似乎也有些不对，精致秀丽的脸孔多了几分暗色，“别添乱，跟我出来。”

    鲜少见万小希脸色阴郁，于凤诧异之余，被拽了出去，站在空荡荡的廊道里，她的脑袋陡然清醒了几分。

    “小希，是你带朱江过来的？你不知道他对岚是什么心思吗？”

    “我知道。”万小希动了动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这段时间你一直陪着岚，她需要你，这我能理解。你们是好姐妹，这我也能理解。但是凤，我想问你，你把我跟兜兜放在什么位置上？你的心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吗？”

    望着眼前神色犀利的万小希，于凤有些愣住，她记忆中的小希，是温和的，温和到几乎没有脾气，能够包容到她的一切缺点，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要这么咄咄逼人。

    “你一直将兜兜寄养在国外，我可以忍，因为你想要过二人世界，我理解为你爱我，可是就在前天，我高烧不退打你电话打不通的时候，我忽然想明白了。凤，在你的心里，姐妹情谊永远比爱情重要对吧？”

    于凤向来没心没肺，可小希却是个感情细腻到骨子里的人，对于凤，她一直选择包容与忍耐，但是每个人都会有隐忍的极限。

    万小希毫无征兆的爆发脾气，显然超出了于凤的预料，这一刻，她无力辩解。

    唇边浮现一丝自嘲的笑容，万小希的脸上写满了苍白无力，“放心，我不会要你做出选择，岚是你的姐妹，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自愿推开，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一字一句都撞击在于凤的胸口，她不断收缩瞳孔，脑子却还是一片空白，她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

    直到拐角处已经没有了万小希的影子，她才回过神来，猛地追出去。

    繁华的街角，人流如潮，灯光幻影，处在高楼林立的都市之间，她不断地找寻，却连自己都迷失了方向。

    病房里，秦岚瘦削的脸颊闪烁着怒意，手腕上因为挣扎而弄得青紫一片。

    “你不可能一直绑着我，我总会找到机会出去找她。”

    她冷静下来，习惯性用威胁语气，这让朱江哭笑不得松开了手，他一双深邃的眼眸藏在眼镜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岚，我希望你能够冷静的接受，毕竟已经发生了，谁也不想发生的事情，但是谁也改变不了。”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秦岚感觉到额角猛地一个抽搐，疼得她头昏目眩。

    “在那天发生事故的车祸地点山下，警方发现了一具尸体，基本可以确定是宋聿兮。

    “不——不可能——”秦岚灰蒙蒙的眸子里闪烁着微光，她摇了摇头，唇边勾起讽刺的弧度，“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已经帮你去确认过了，尸体因为高度腐烂已经火化，这里是她的一些遗物。”

    朱江的手里一直提着一个公文包，他当着秦岚的面打开，将里面用塑料袋封好的物品一一拿出，手机、衣物还有一张照片，是她们曾经的合影……

    “哐当！”

    身体瞬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秦岚捂着眼睛，甚至连再看一眼那些遗物的勇气都没有，她几乎是狼狈地俯着身体，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许是从来都没有看见秦岚这么痛苦的样子，朱江原本淡漠的脸上掠过一丝心疼，在他弯腰碰到她的那一刹那。

    她沙哑着声音嘶吼，“出去！你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我出去，你别做傻事。”

    朱江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手上的遗物，还是将它们放在桌上，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病房。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最后看了一眼不住颤抖的秦岚，眸色一暗。

    岚，别怪我，我是为你好，趁早忘了她，你才能有新的开始。

    门被合上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房间都空了下来，秦岚的心也空了下来，原本蜷缩成虾米状的身体，一点点舒展开来，她仰面望着天花板，一阵阵天旋地转。

    模糊的视线中，隐隐约约有闪烁的光点，是橘黄色的，很温暖的感觉，她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一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冷，很冷，冷得她几乎觉得自己呼出的都是寒气。

    这个梦好可怕！她到底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那个只要有一点高兴的事情就会笑得像孩子的宋宋，就算再难过再痛苦也不会肆意流泪的宋宋，会给她做饭给她买花的宋宋，那个曾经承诺过会陪伴她一辈子的宋宋……

    就真的这样离开了吗？用这种最为惨烈的方式，甚至不给她任何挽回的余地？

    “岚，热水已经放好了，你可以来洗澡了，为了避免你又睡着，我特地给你设了三个闹钟，看……”

    耳边恍惚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秦岚从地上站起身，走进了洗手间，望着镜子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她愣了愣，目光空洞。

    “头发不吹干睡觉会头疼，既然你怕麻烦那我帮你吹，还不行吗？”

    “岚是在找丝袜？我看你丢在地上就给你洗了，收在了你房间柜子抽屉里。”

    “创口贴！快点我给你贴上！流了好多血，疼不疼？我吹吹？”

    ……

    眨了眨眼，她仿佛又看见了在她身后来来回回走动的宋宋，好像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总是碎碎念着，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宋宋……你害怕吗？没有我在身边？”

    你不怕吗？可是我好害怕，害怕面对接下来没有的日子？

    “碰！”

    洗手间的门猛地被人撞开，朱江愣在门口，雪白的墙壁上到处是斑驳的血迹，一串串，犹如泼墨的梅花，秦岚就这样坐在浴缸旁，脚边是刀片，而手臂上满是刀痕，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

    “你真的是疯了！不想活了吗？”

    下一秒，朱江反应过来，冲了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拿过了浴巾牢牢堵在了她手腕的伤口上。

    “医生！救人！”

    幸好是在医院，伤口及时被止血，医生告诉朱江，要是再晚一步，秦岚就可能失血过多，回天乏术。

    “为什么要救我呢？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不好吗？宋宋一定还在等着我！”

    望着躺在床上羸弱的秦岚，朱江铁青的脸色有所缓和，搁在床边的手却紧紧握成拳，他想不到那个女人在秦岚的心中占了这么大的分量。

    “傻瓜！别再欺骗自己，也别再给自己找借口！如果她还活着，绝对不会想要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一句话便像是触碰到了秦岚的逆鳞，她猛然瞪大眼，情绪失控，一把将床头柜上的东西扫落一地。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提到她！给我滚！”

    漠然站起身，他面无表情，摔门而出。

    太阳从地平线上消失，夜色陡然降临，霓虹灯照亮了都市，车水马龙还在继续。病房里拉上了窗帘，透不进一丝光，阴影一点点爬上了墙壁，淹没了床上微微隆起的身影。

    ☆、生无可恋

    嘈杂热闹的酒吧，灯具光怪陆离，厚重的音乐撞击着人群，舞池里男男女女扭动着身体，沉浸在夜晚的旋律里。

    吧台的角落，男人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微醺的眼里明确写着，生人勿近。

    “哇塞！快看！有美女！”

    忽然酒吧里安静了几秒，所有人目光的都集中在了门口，一个面容绝艳的女人款款走了进来。她不仅美而且有女人味，凹凸有致的身材不由让人感叹造物主的偏心。

    无视四周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唐琳甩着一头挑染成酒红色的波浪大卷发，似笑非笑地朝着男人走过去。

    感觉到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头，朱江不悦地扫了一眼，看见是唐琳，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推了一杯酒过去。

    见唐琳默默喝酒，朱江主动开口。

    “你确定那个女人是你的亲妹妹？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巧？我是不这么觉得，要是当初我选择跟秦岚合作，而不是跟你，或许我会早点见到我的妹妹。”

    提到秦岚，朱江脸色沉了沉，又抿了一大口酒。

    “你已经将我妹的死讯告诉她了？她现在情况应该不太好吧？”

    朱江没有回答她，忧郁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他的嘴边难掩苦涩，只能借着喝酒来麻痹自己。

    “看见她那样不忍心了？”唐琳完美无瑕的面孔多了几分怒气，她一把夺过了朱江手中的杯子，语气森冷，“别有所动摇，我是绝对不会容忍，我的宝贝妹妹跟她在一起。我们唐家失而复得的宝贝小公主，必定是要嫁给一个足够完美的王子。”

    摘下了脸上的金边眼镜，朱江阴鸷的眼眸瞬间恢复了清明，他勾唇冷笑，“你那妹妹嫁给谁我不敢兴趣，但是有一点，你最好不要做出任何伤害秦岚的事情。”

    “哟，你还是挺痴情的，当初不是还要和我联手，击垮秦氏的吗？你现在这样心慈手软，以后如何能成大事？”

    “这是另外一码事，我自有打算！你快走吧！你应该也不想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朱江又点了一杯酒，视线环顾四周，时刻关心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唐琳点点头，与朱江达成了一致，半是威胁半是叮嘱，“你最好尽快跟秦岚结婚，不然我没法给兮儿交代，指不定就会想出什么招数对付秦岚。”

    “办法用不着你想，我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

    将高脚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朱江半眯的细长眼写满了算计。

    第二天，身体尚且还虚弱的秦岚，却独自一人出了院，她回到了别墅，强打起精神，为宋聿兮准备葬礼。

    这是她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

    “秦总，这是你要的，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帮你找到的。”尖嘴猴腮的男人一早就敲开了别墅的门，殷勤地将一个用黑布包裹的骨灰盒送到了秦岚的面前。

    “这是支票，要多少自己填。”

    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秦岚的声音低沉沙哑，随手甩给了男人一张支票。

    男人慌忙接住了支票，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这秦总不是再开玩笑吧？再三确认这支票是真的，他顿时激动得心脏快要跳出来，刚想要说几句奉承话，门却陡然在他鼻尖一寸处，重重地合上，险些将他鼻子给撞断。

    秦岚穿着一身白衣，头上别着一朵白绢花，难得的素雅模样，她将骨灰盒紧紧搂在了怀里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宋宋，你先留在这里陪我，等到哪天我不行了，我就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还记得，我们在青藤巷养老院种下的那棵老槐树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安眠于树下，再也不分开。”

    秦岚抱着骨灰盒，一直呢喃着，她不是爱说话的人，现在却多起来，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她有太多的话想要说而没有说。

    放在床上的手机仍然在震动着，是她的朋友亲人发来的，所有人都在担心她会想不开。

    其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活着为了什么而死就能解脱吗？

    “宋宋，我会监督养老院完工，完工那天，我带你去看看，它是我们曾经共同的梦想，也是我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若是没有青藤巷，我也不会遇到你。”

    除了修好养老院，秦氏巨大的资产她也需要安排，如果按照她本人的医院捐给福利机构，董事会那帮人也会阻拦，现在看来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拒之所有人于门外，秦岚的状况让人担心不已。

    于凤这几天也在度过人生中最艰难的几天，一面牵挂着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一面却又要想方设法挽回自己的爱人。

    这种矛盾让她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

    星罗密布的夜空，微凉的晚风徐徐吹拂，a市顶尖酒店的露台上，布置精美的餐桌上点着蜡烛，堆着迷人的花朵，一旁乐队整齐地演奏着优美的旋律。

    穿着一身白色修身连衣裙的于凤心情颇为忐忑，直到她瞥见了一露脸就准备离开的万小希，赶忙飞快跑过去，将她搂住死也不松手。

    “你闹够了没有？”万小希穿着简单蓝色便装，齐耳短发别再脑后，一张脸颇像精灵，“我的选择已经告诉你了，所以我请你尊重我的选择，于小姐。”

    “我已经知道错了！小希，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原谅我，我这个人性格你该知道，从小就仗义而且岚为了我也做了很多事情，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么能不帮她。”

    听了于凤的话，万小希不知该觉得自己可悲还是该庆幸于凤的诚实。

    “我知道你们的感情，也感激岚为我们做的一切，但是我真的接受不了你对我的冷漠和忽视。”

    “我怎么可能忽视你？小希，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唯一，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是外人，我以为你懂我……”

    于凤神色少有的急切，她紧紧攥着万小希的胳膊，生怕她离开。

    “彼此给彼此一段时间静一静吧！我需要想清楚，你也需要想清楚。”万小希深邃的眼眸柔和了些，她从来都是理智的，看问题总是那么透彻。

    “不，我想得很清楚。”于凤猛地摇头，桃花目盈盈如水，“这好比一个问题，你跟岚同时掉进河里，我会救谁。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并且有了选择，我会先救岚，但之后我会跳下水陪你一起死。”

    许是被于凤真挚的目光打动，万小希不满嘟哝了一句，“什么死不死的！尽说些胡话！”

    “小希，你就原谅我吧！岚她现在已经痛不欲生了，我们当真不管她吗？”

    “这么说来，宋宋的死是真的？”万小希这两天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在于凤确认之后，脸色变得苍白，眼角噙上了泪花，“她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呢？”

    “完全预料之外的结果，谁也想不到。”于凤无奈叹息，神色也难掩忧伤。

    沉浸在悲伤之中，于凤与万小希的隔阂消除了不少，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又觉得庆幸，能够像她们这样走到最后真的很难。

    “要不要去看岚，让她一个人呆着，我也有点不放心。”忽然觉得此前自己太过小题大做，万小希蹙眉提议。

    “岚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们暂时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秦岚的逐客令使得整个葬礼安静而平和，至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着，洁白的雏菊、复古的长明灯、冗长的信件都是她亲手准备的。

    取下脖子上的项链，将其中一枚戒指搁到了骨灰盒里，她愣愣望着，一看就是大半天。

    紧闭的大门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交流。

    临近中午，忽然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别墅的门口，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抱着一个东西，隐约可以听见微弱的哭声。

    “朱总是要我们把孩子放在这？”

    另外一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伸手堵住了婴儿的嘴，省得他引起别人的注意，“没错！把他丢在这，我们赶紧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抱着孩子的人比较心软些，盯着怀中白白胖胖的孩子瞅了几眼，动作有些犹豫，“可是万一那女人不收留这孩子怎么办？”

    “那就只能怪这个孩子命不好了！”

    另一人将孩子抱过去，扔在了别墅的门口，按响门铃之后，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两个人飞奔上了停在草丛里的车，很快就没了影子。

    秦岚躺在二楼房间的窗口边，脑袋昏昏沉沉的，听到了门铃声，半睁开眼却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又闭上眼。

    “哇哇哇——”

    突然婴儿的哭声变大，一声声撞入秦岚的耳膜，她蹙起眉头，过了几分钟，清瘦的手指撑着地毯坐起来。

    空荡荡的别墅里，一个清寂的背影缓缓下楼，走到了门口，面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秦岚一开门就看见了躺在眼前的婴儿，被一块碎花小布包着，看见她忽然就不哭了，睁着一双黑亮的眼怯生生地打量她，抹了，他转了转眼珠子，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啃起来。

    “你从哪里来的？”

    终是叹了一口气，弯腰将他抱起来，走出院子，四下看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难道是觉得我的生活还不够乱吗？”

    望着怀里冲她嘿嘿傻笑的婴儿，秦岚的脸色沉了沉，眼底写满了疲惫之色。

    勉强给自己梳洗了一下，秦岚瞥了一眼被他放在桌上的婴儿，见他没有动静，心里一惊，急忙跑过去，发现他还在抱着脚丫子啃得正欢。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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