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导演 作者:无衣yoyo

    第10节

    和方才苍老悲凉的沙哑声音截然不同，孔维的声音清脆甜美，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听就是二十来岁小姑娘的声音。

    这种反差巨大的对比，让人十分印象深刻。

    没错，她的这点小心机就这么摆在了明面上，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反感的，反而只觉得可爱率真。

    朱子墨很感兴趣的问她：“你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孔维落落大方的答道：“我们家祖上是玩口技的艺人，我爷爷是行家，小时候对这个感兴趣，就跟着学了点皮毛，让朱导演见笑了。”

    朱子墨眼睛一亮！

    回到三百多年前，遗憾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其中之一就是，国内如今声优的发展相当滞后，能拿的出手的就是那帮给欧美剧配音的翻译腔们、和给港台剧配音的港台腔们。其他生活化自然化的配音师寥寥无几，至少在他看来，那水平俱都粗糙的很。像阿瑶后来变成一个鸡皮鹤发的妖怪，她的声音自然也要和先时不同，朱子墨本来还想着，得找个合适的配音才好……可再好的配音，又怎么比得上演员本人的水准？

    可能也正是因为口技这个祖传技能，孔维的台词功底相当不错，吐字清晰，韵律优美，这对一个演员来说，是非常加分的。

    几秒钟的时间里，朱大导演不知道在心底转了多少个念头，他照样没有对孔维说出什么确定的答复，只叫她回去等通知，录取没录取，很快就能见分晓。

    孔维镇定的又鞠了一个躬，就出去了。

    杨朵早在外面等的心焦，见孔维出来了，连忙迎上去连跌声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成了吗？”

    那些排在孔维后面的‘阿瑶’也都竖起耳朵留意着这边，不单单是对孔维，如果竞争对手先突围而出了，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儿？于是都盼着孔维赶紧摇头。

    孔维也是这么过来的，如何不知道这些？她故意抿着嘴摇了摇头，之后才拉着杨朵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几分钟之后，两个人又回来，这次是孔维陪着杨朵等。因为已经走了不少人，屋子里显得没那么满当了，但气氛仍然丝毫不见轻松，只见凝滞。

    在阿瑶结束之后，下一个面试的是天蓬元帅，也就是猪八戒。

    这个角色，在朱大导演的想象中，应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温柔帅大叔，他是西游众里唯一清醒看透的那个，也是最黯然销魂、对月怅然的那个，无论是对阿月的情深如许，还是之后对命运的嘲弄，对重逢的怯懦，以及数次微笑着流泪——相对于那只战天战地桀骜不驯的猴子，还有冷漠旁观的沙和尚，猪八戒才是最真性情的那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谁能拿到这个角色，谁就离一炮而红不远了。

    所以，竞争猪八戒的演员，都相当的实力强横，而且相对于紫霞仙子、阿瑶之类基本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竞争猪八戒的大多都已经混出名堂来了，手里至少有几部戏打底，其中甚至包括如今在内地小生里堪称领头兵的严许！

    这个严许，也是达科娱乐公司力荐的演员，他是达科旗下的一哥，各种资源全力培养，如今知名度有了，粉丝也圈的不少，可惜还没有一部让他稳定在一线的经典作品，而《悟空传说》就是目前最好的机会了。

    严许很看重这次机会，他并没有拿架子耍大牌的意思，既然朱导演要求所有的演员一起排队试镜，他二话不说早早过来了，也和那些大大小小的演员们坐在十分宽大的休息室里等，一等几个钟头，也丝毫不见烦躁，到快中午的时候，他的助理还去外面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饮料回来，挨个分发，赚足了好感。只是那些和他一起瞄准猪八戒这个角色的演员们，脸色就十分不好看了。

    因为时间紧张，就连朱子墨四人，中午也没有休息，大家都是草草垫补了一点，想着一鼓作气的搞定之后，晚上再去吃大餐。

    ‘猪八戒’们一个个被叫进去，隔个十来分钟，再神情莫测的出来、离开，演戏本来就是大家的主职，自然不会有谁废物的让人看出情绪什么的，所以朱大导演到底挑中了谁，不到最后公布结果的时候，谁也猜不出来。

    最后一个‘猪八戒’一出来，杨朵紧张的颤动了一下。

    孔维就挨在她旁边，自然察觉到了，她搂上杨朵的肩膀，小声的安慰她：“别紧张，朱导演一点都不严厉，你去了好好演就行了……哎，真不知道你瞎紧张啥，我要长了你这张脸，还有什么可愁的？光在那儿一站，就是活脱脱的嫦娥仙子啊！阿月阿月，那些描写说的不就是你吗？”

    杨朵斜了她一眼，亏她把声音放的那么小，如果给第二个人听见，不知道会不会笑掉大牙呢！

    孔维收到这枚白眼，立刻夸张的捂住胸口，作中箭倒地状：“要死了要死了，亲爱的你不知道你抛媚眼太有杀伤力吗？小生我承受不来啊！”

    她还促狭的用了清越的男声……

    杨朵被她逗得再也想不起紧张来了。

    等叫到她的名字，她深呼吸一口，十分从容镇定的走进了那间屋子。

    这个世界上，美人是有特权的。

    其实孔维说的没错，长了张杨朵这样的脸，其实已不必有任何担忧了，哪怕屋子里的四个人都不算没见识的，也一时被杨朵的容光所慑，几秒钟忘了说话。

    混娱乐圈，除非做特型演员，别说长得丑了，长得一般了都很难混出头。那么多的美人，你得有多大的后台，才能弥补的了容貌上的先天不足啊！

    但与此同时，长得太漂亮了，其实也不算好事。

    想做好演员，就最好有一张可塑性强的脸，简单的变个妆容，就能演坏人、演好人、演少女、演少女她妈，总之演什么都不会有违和感。想做大明星，就最好有一张漂亮而极有辨识度的脸，你无论演什么角色，观众都能一眼把你认出来，顺便还有一部分好你这口的成为粉丝，然后有另一部分讨厌你这款的成为帮你炒话题度的黑子，如此再有一个好点的团队，想不红都难。

    太漂亮了，很容易失于棱角，会变成千篇一律的花瓶。

    但杨朵却绝对是得天独厚的那款美人。

    第50章 吃醋了？

    其实《悟空传说》里的阿月，就是常人认知中的嫦娥。

    提到嫦娥，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肯定是——天庭第一美女。

    能称得上第一美女的人，在相貌上肯定要非常有说服力的。我国许多文学作品里面，都特别喜欢用第一美人这个梗，什么江湖第一美人，天下第一美人……这些作品拍成电视剧或者电影，那个饰演第一美人的演员，肯定会受到最大的关注，当然，同时也要经受最大的压力和挑剔。

    不乏有许多公认的美女，就因为饰演了这样的角色，而被观众们口诛笔伐，被冠上不自量力、脸是有多大的名头，数年过去，依然被许多盘点贴列位笑柄。

    所以在这部《悟空传说》里，饰演阿月的演员，一定要有一种极有说服力的美！而这种美，不能是浓艳如牡丹花、也不能是娇嫩如玉兰花，简单地说，就是一定要有仙气儿，让人见了，就能联想起月光啊寒宫啊什么的——朱子墨为这部作品如此尽心尽力，绝不肯留下半点瑕疵的，他在之前就琢磨着，阿月的演员肯定很不好找，虽然他没看过太多部这个年代的影视作品，但印象中，也并没有哪个演员很符合要求，倒是老一代有几个不错的，可惜斯人年华易逝，在这里却是不怎么适合的了。

    然而，却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运气！

    他见过杨朵的照片，但照片通常只能照出人的外貌，那些气质都是被消减大半的，怎及得上见到真人的冲击力？

    朱子墨递给她一个写着剧情的小纸条，心里琢磨着，只要她演技稍微过得去，再能和基本已经定了饰演天蓬元帅的严许气场相和，阿月就交给她了！

    “暴风已经冲毁了银河，我们几十万年筑起的家园。”

    “天篷回来，要找不着家了，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他，我在这里，他就不会没有家，火焰快要烧过来了，玉兔儿，你走吧，到下界去，那儿有许多天界见不到的神奇，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天篷，请你告诉他，阿月在这等他，让他回家。”

    阿月将手里的玉兔放走，一个人伫立在放着银星的灯笼之前，有风雪、却无夜归人，身着白衣的绝色女子，在执着而寂寥的空等。漫天的火烧过来了，那只猪却因为自己已经是只猪，而胆怯的跑远。然而他终究还是在火燃到阿月身上时冲过去了，阿月从背后抱住那只早已经不是天蓬元帅的猪，她落了两滴泪在他身上……火焰卷过来了……

    杨朵今天恰好穿了白裙子。

    她不是唯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那些有志于阿月的女演员，只要稍微留点心，都穿了雪白的长裙。

    但杨朵，却是其中最有韵味的那个。

    她将这一段表演完毕，仿佛还沉浸在戏中一样怅怅然的忘了朱子墨一眼，就是那一眼，让朱子墨立刻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朱子墨看着杨朵的背影离开，其实他的眼睛里早已经没有那个人了，但因为惯性，在陷入思考的时候，他还是定定的盯住那个方向，其情之脉脉，简直就好像依依不舍了。

    而一旁的沈平章，绝色美女并没有吸引他的半分注意，他的全副心神都凝注在朱大导演身上了。

    越是看，越是眉头紧皱。心中危机感大盛。

    他可不知道，朱大导演是个只对男人有兴趣的纯零，再美的女人对他来说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orz）

    沈平章还以为朱子墨老是盯着人家美少女看个不停，是动了什么心思呢！

    不得不说，他之所以这样患得患失，最大的原因，就是朱大导演这个渣渣，两人都同居这么长时间了，除了滚床单的时候无比的热情，竟还没有实心实意回复一下人家的表白呢！

    可怜的沈平章，连柜都出了，对朱导演的了解实际上却没比别人多多少……寤寐思之，怎能不辗转反侧、草木皆兵呢？

    憋着一腔心事，幸好下面基本就不用他帮忙配戏了，四个人中拿大主意的是朱子墨，曾宇兮在旁边敲敲边鼓，剩下的无论是文昌还是沈平章，基本就是打酱油的状态，以至于他沉默着呷了半瓶子醋，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旁边忙到飞起的朱大导演竟半分没察觉，等结束了试镜会，再吃完了晚饭，回家的路上，朱子墨还十分白目的把今天挖到手的几个演员全方位的一顿夸，这等作死的精神，和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

    沈平章心中存着事儿，于是耳朵也很智能的拣选出关键信息，明明朱子墨是几个演员全都夸了一顿，在他听来，却只留意到了那个杨朵。

    于是更生气了！

    面沉如水！

    一言不发的把车停在车库里，沈平章头也不回的自己一个人先进家门儿了。换了拖鞋，他先拿了一件浴袍，又拿了一条四角的黑色泳裤，进了浴室，不久，哗啦啦的水声就隐隐约约的透出来了。

    朱子墨哪怕再迟钝，此时也觉得沈平章表现的不大对劲儿了。

    这、这是怎么啦？

    蹑手蹑脚的凑近浴室，很有几分猥琐的试着推了推门，结果里面的人防自己如同防贼，早已经从里面反锁了。

    朱子墨满头的雾水，不过别管是因为什么，这还是同居以来，沈平章第一次跟自己闹别扭呢！

    ……他该怎么应对才好呢？

    说实在的，朱子墨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没有经验，可以参考各种二次元的成功案例啊！

    比如：色诱？

    再比如……色诱？

    朱子墨刚想了一个比如，脑子里就跟脱缰野马一样被刷屏般的黄料填满了……

    由此可见，朱大导演对感情的把握是多么苦手啊！他天生就不是纠结矫情的脾气，以前也最看不上那些虐来虐去作来作去的爱情，男人嘛，就应该干干脆脆！就应该直来直去！唧唧歪歪的有个毛线意思？好好过日子就成了，那么穷折腾还不够心累的呢！

    就那么满脑子黄料的扒门上听了一会儿壁角，朱子墨最终还是被水停的声音惊醒的。

    要是闹别扭的沈平章推开门，却看见自己猫腰偷听可怎么好？多尴尬，多没面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闹别扭，在还没找到根由之前，还是别再火上浇油了。

    朱子墨踮着脚，悄没声的离开了。

    我去另一个浴室，哼！

    沈平章出来的时候，留意了一下房子里的动静，他刚才在里面冲澡的时候，依稀仿佛听到了朱子墨的脚步声，原来只是错觉吗？

    压下心头泛起的那丝失落，他径自走到恒温的泳池旁边，将浴袍脱掉放在躺椅上，一个虎跃，跳了进去，溅起一朵漂亮的水花。

    为了抒发那点不可名状的郁闷之气，沈平章一口气游了十几个来回，他最近半年有做一些专门的塑型锻炼，这点运动量并不算什么，从水里探出头来，迅速的甩掉脸上的水——外面的气温比池水要高得多，他浸在水里这么久，仿佛还是有些效用的，至少清明了许多。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细白纤长的脚。

    抬起头来，正好和低头看他的朱子墨看了个对眼。

    沈平章一下子联想起朱子墨看杨朵的眼神、还有称赞她‘清雅端丽’什么的，那刚刚才释怀一些的心情，又一次阴霾遍布了起来，面部表情转换不灵，立时成了一个死面瘫。

    朱子墨先是蹲了下来，然后两条笔直的长腿滑进泳池，和僵在那里的沈平章紧挨在一起，朱子墨俯下身来，和沈平章看了个对眼儿，他噗嗤一乐，不正经的冲他吹了口气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来了大姨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沈平章梗着脖子，不示弱的瞪了他一眼。

    要不怎么有个词儿，叫‘出水芙蓉’呢，哪怕沈平章是个男人，可美人不分性别，这么浑身赤裸的站在水里，映着昏黄暧昧的灯光，就算是气吁吁的，这么看上去也是分外的秀色可餐。

    立时便将满脑子不正经的朱子墨看的心头意动了起来。

    还在别扭中的沈平章就想转身继续去游几圈，结果被眼疾手快的朱子墨出手擒住，他勾住沈平章的脖子，伸出右脚在水下轻轻的踢了踢沈平章，就要再问一问。

    没想到偏就这般不凑巧，他踢中的却是沈平章那脆弱的小兄弟。

    用的力道很轻，并不会痛，反而裹挟着水流，有一种反复被按摩了一样的诡异快感。

    沈平章一张脸刷的就红了。

    他做贼心虚一般后退半步，叫道：“你干什么干什么！”

    “对不起，不是有意哒！”朱子墨憋着笑道歉，他又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底为什么闹别扭？怕你跑了，腾不出手，只能用脚……不疼吧？”

    沈平章又是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朱子墨多聪明啊！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沈平章的弱点，这回倒是不直接上脚了，而是非常有心机的小幅度快速用双脚拨水，角度自然正对着某人的关键部位。

    沈平章被作弄的没有办法，他也是被‘犯了错还敢这么嚣张’的朱子墨气狠了，也不再躲，直接上前一步，用双腿把朱子墨不老实的两只脚夹住，他凑近朱子墨，色厉内荏的低声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儿！”

    朱子墨受气包儿一样的答曰：“哦……”

    两个人就以这种诡异的姿势停了半分钟，气氛越来越不似初衷起来。

    朱子墨又问了一次沈平章到底闹什么别扭。

    沈平章吭吭哧哧半天，才终于问出来：“那个杨朵……”

    嗯？这个时候竟然提一个外人？朱子墨还没反应过来，他嘟起嘴来，立刻就抱怨沈平章不解风情。

    沈平章哪想到竟会被倒打一耙，急声道：“明明是你！又是盯着她看，又是死命的夸她漂亮！”

    朱子墨这才明白过来沈平章的意思，他讶声道：“原来你吃醋了！”

    沈平章怒视着他，倒是没有反驳。

    朱子墨一下子扑进了水中，紧紧地抱住了沈平章的腰，大声宣布：“我才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

    第51章 只等开拍了！

    沈平章浑身肌肉绷紧，他潜伏在水下，如同一头正处于捕猎状态的猎豹，眼尾处都透出血红色，盯紧与自己仅有几厘米之隔的朱子墨，哑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受此气氛感染，朱子墨也跟着不自觉得紧张起来，他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并不算突出的喉结轻轻地滑动几下，这次却再也不是那般轻描淡写的大喊了，他用几乎是耳语的音量，又郑重的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对面的沈平章做出的回答，就是猛的一低头，张口噙住了朱子墨的喉结。

    在此之前，朱子墨可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的喉结竟是这般敏感的位置！

    他先是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但却被沈平章轻而易举的制服了，湿滑的唇舌在那突出一点的顶端上反复扫过，朱子墨耳鼓处一阵铺天盖地的轰鸣，不知何时，他的脚已经软了，在水中面条一样瘫挂在沈平章身上，喉咙里不自知的发出一连串幼兽哀鸣般的暧昧声音……

    这天晚上，从那一汪游泳池中，再到浴室、卧室、阳台……总之，朱导演那满脑子的黄料终于得到了见天日的机会，全都被挖出来实践了一遍，直让他欲仙欲死，至少一周之内，那是饱的再也不敢胡乱撩拨某人了，哎呦他的老腰啊……

    尤其苦逼的是，都这样了，还得去按计划给接下来还没着落的角色试镜！

    第二天，是金蝉子、小白龙、东海龙王、如来、玉帝、西王母、菩提老祖……

    整个西游，其实都是起源于如来和金蝉子的一个赌。

    三清彻底闹翻之后，小乘佛教就此兴起。

    小乘佛教的宗旨，就是‘只修己、不度人’。于是西天的佛祖们和天庭的神仙们合成一块儿的自私虚伪，以众生为棋子和供奉，理所当然的掌控人界所有生灵的命运，期冀这千年万年的安享富贵荣华——而这时，由天地而生、受天地眷顾的妖族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障碍了，谁让妖族不听话呢？

    金蝉子是如来的大弟子，他看不惯这些自私的神仙，也不喜欢如来的小乘佛教宗旨，决定下界寻找一种普度众生的方法。于是如来趁机和金蝉子打了一个赌，然后偷偷派出卧底金翅大鹏王，命他想办法在西游时把妖族领导权抢到手。

    菩提老祖能预见未来，但他没有力量去改变未来——他没有那个胆量去和整个神仙界作对，于是他曲线救国，偷偷帮助了天地宠儿孙悟空。他虽然成了猴子事实上的师父，却一直不肯让猴子这样称呼他，唯恐神界之后迁怒他。

    玉帝是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从来不干人事儿的傻逼，西王母是个‘我说梅花夏天开，谁敢说不是就弄死谁’的神经病，整个神仙界沆瀣一气，‘游戏人间’……

    小龙女遇到了金蝉子，她化身白龙马，却从来没有让金蝉子知道那白龙马就是她……

    东海龙王刚刚把能保护唐僧尸身不腐的宝珠交给女儿，随后就被尾随而来的‘恶’悟空一棍子打死……

    神佛高高在上的看着脚下的棋盘，一切的众生悲喜，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一场或觉得有趣，或觉得无聊的游戏。

    然而，那些苦苦挣扎的棋子，却最终还是吼出了那句话——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我要那众生，都明白我意！我要那诸天神佛，都烟消云散！

    整个《悟空传说》，其实就是一部轰轰烈烈、带着几分悲情的抗争史，期间还点缀着几段纵上天入地仍不离不弃的爱情，英雄悲歌、美人垂泪，这样的作品，当然会引起轰动！

    在此之前，多少人觉得西游记就是一部适合儿童看的、嬉笑怒骂的神怪故事？

    而在此之后，又有多少人猛然顿悟，那看似歌舞升平、一路碾压的取经路，其实只是一出早就被排练好的木偶剧呢？

    你原本以为看了一个傻白甜的爽文，结果看完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作者坑死人不偿命，白白赚了多少眼泪，合上书页之后，你大概只想叫作者放学后不要走，大家去天台好好谈谈人生……

    在之前，朱子墨就已经想好了，像玉帝、如来、西王母之类的重要配角，肯定要选那些能撑住场面的老戏骨，他们在戏份上或许比不上几个主角，但重要性上却丝毫不弱，若是这几个角色处理不好，整部电影肯定会显得单薄无味。

    若说从新人中挑高个儿还不算容易，那挑几个老戏骨就很简单了。在公众看来，许多演技好行事低调的演员并不算出名，许多人看电视，经常看到那些熟面孔一闪而过，但几乎没有谁会去留心记忆他们的姓名——甚至，如果让观众们挑出几个演技好的演员，这些人也一般都是榜上无名。

    真正的好演技，是一点都不浮夸的，润物细无声，比如演一个普通的老头儿，演一个阴狠的黑帮老大，你不会觉得这个演员是在演戏，你会觉得这人本来就是这样吧？在老一辈的艺术家们看来，戏如果用‘演’的，就说明不成功了，因为只要‘演’，就肯定会有斧凿的痕迹，你得‘成为’那个角色，这才能天衣无缝。

    但如今这个年代，有这样风骨的演员越来越少了，做演员有什么好？明星才是真正的名利双收呢！

    而有这样风骨的演员，其实都可以称为‘艺术家’了，圈子里的人不像外行人，稍微懂点道理的，都会称呼他们为‘老师’。

    朱子墨本人也是非常尊敬这些老戏骨们的，对待他们，当然不会像对待小演员们，让他们排队等叫号，朱子墨都是一个个定好了时间分别约见的，个别几个还干脆是登门拜访，表示出了十足的诚意。

    这么脚跟打后脑勺的忙乱了好几天，才算是把所有的演员架子搭了起来，一一通知好了拍定妆照的时间，《悟空传说》的拍摄日期终于提上日程了。

    而在朱子墨忙着面试演员的时候，中方这边的毛葛平老师、王喜忠老师，和欧美那边的多明戈等特效化妆师，这些天也都聚在一块儿，汉语英语混杂着，守着一屋子仿真塑料模特，在紧张的协调这部电影所有角色的造型模式。

    负责给他们翻译和打下手的崔俊和小艾真是痛并快乐着啊！毕竟谁能有他们的运气？几位大师别管谁说句话，对他们这样有志于投身电影圈做化妆造型师的人都是金玉良言，他们俩一人捧着一个小本子，每天就是记记记，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副过目不忘的脑子，把他们漏出来的知识和经验一丝不漏的全吸收进去。

    幸福是真幸福了，那痛也是真的痛。

    这里就不说他们那越交流越觉得匮乏的词汇量了，反正旁边还守着一个专业的翻译，剩下的连蒙带猜也不至于耽误了正事儿。

    主要还是两边儿的各种观念分歧啊！

    比如现在，又来了。

    中方代表毛葛平老师：你们看过西游记吗？就在那里大放厥词！看看你们设计的底稿，这是孙悟空？有这么怪异的孙悟空吗？他是去菩提老祖那儿学的艺，又没去你们西方学！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我们东方人根本没这种画法，简直不伦不类！

    西方代表多明戈老师：你不能怀疑我的专业精神！西游记原本我看不懂，可电视剧、电影包括动画片我都看过了！我认为您设计的方案太过保守，这是一部新的电影！朱的电影注定要走向国际，孙悟空是个非常有反抗精神的角色，如果像你那么设计，根本突出不了这个特点！而且和之前的几部作品也没有太多差别！最后，恕我直言，您的特效化妆技巧，已经落伍了！

    中方代表毛葛平老师年纪毕竟挺大了，被多明戈气的一口气没上来，还在那里抚心口呢，旁边的王喜忠老师自然接过了棒子，继续和那群红眉毛绿眼睛的白人理论。

    可问题是，王喜忠老师的想法，其实和毛葛平老师也有差别，两个人虽然都是国内化妆造型界的泰斗，但却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毛葛平老师今年都快七十了，而王喜忠老师才不过三十多岁，正当壮年，他也喝过几年的洋墨水，这观念一表达出来，俨然就像是在和稀泥。

    “就算是要走向国际，但别忘了，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你让一个中国猴子，长出了欧美的特点，这肯定惹人笑话。但墨守成规当然也不对，像是这一点、还有这一点，我觉得改动的就非常有意思，新意有了，又不会有太多违和感、但这里、还有这里就不成了，一看就是门外汉想当然搞出来的……再至于技术方面，说句实在话，若我们样样都行，朱导演也不至于把你们千里迢迢的请来，可老法子有老法子的妙处，咱们还是取长补短吧！”

    每当这个时候，小喽啰崔俊和小艾就万分庆幸，幸好还有一个王喜忠老师在中间做润滑剂啊……不然还不天天吵成乌眼鸡？

    那些角色的化妆方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磨合出来的。

    第52章 外景地

    拍《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因为景色要么是在水下宫殿，要么是在星辰大海，要么干脆就是在宇宙飞船里面，加上朱子墨囊中羞涩，所以所有镜头都是在摄影棚内完成的，也就是说，他完全是仗着手里的黑科技，蛮不讲理的碾压了现如今的大部分电影。

    也许别人看着那些特效，会觉得相当震撼、旷古烁今，但朱子墨骗天骗地也骗不了他自己，那部作品他一点都不满意，简直敷衍的不忍心看。

    现在他有钱了。

    《亚特兰蒂斯》和之前的《海底漂流记》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回报，而且眼看着他的鲲鹏集团已经实现盈利了，在可见的未来里，这会成为一个吸金巨兽——要不都说有钱任性呢，换了谁，已经有能力穿一万块钱的裙子、开三百万的豪车，却偏偏自虐般的穿着地摊货骑自行车呢？

    等剧组一拉好，朱子墨就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开去了湖南张家界。

    张家界景区简直处处都是奇观，包括终年都有云雾缭绕、一派仙气纵横的群峰；包括各种瀑布、溶洞、地下阴河、奇石名珍；包括各种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的动植物、奇葩地貌，还有道教与佛教文化相结合的普光禅寺、古老而气势恢宏，总之，那里是所有资深驴友们穷尽一生都不能探索完毕的天然宝地。

    朱子墨前世今生都没来过这个地方，但他实在是垂涎已久。

    还有什么样的镜头，能比天然雕饰的磅礴景色更能令人震撼？！

    而这个久享盛名的地方，也的确没有让朱子墨失望。

    虽然停车住宿的地方离真正的美景还远，但极目远眺，却已经能够隐约的看到那些群峰的轮廓了，空气清新的仿佛过滤过一般，吸入肺中简直是一种享受，四周除了偶尔的一点人声，静的很，然而仔细留意的话，那些鸟鸣声、虫鸣声，却是早就化入了背景中，不但不会觉得吵，反而更是衬托出了这种极致的幽静。

    美景总是醉人的，朱子墨迎风伫立在宾馆门前，眼瞅着就要赋诗一首，以来讴歌一下此时此刻振发的心情什么的。

    谁知道，到哪儿都有些不解风情只知道煞风景的无趣之人，那些刚从大巴车上下来的家伙一个赛一个的嗓门儿大！

    “杨朵亲爱的！快看那边！有一个穿着小红褂的小猴子！天呐太可爱了！”

    “那些设备很脆弱的！轻拿轻放啊！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

    “好清新的空气！听说进了山会更清新！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呀！坏了！我忘记带厚外套了！装好的行李箱忙乱中竟然忘了拿！让我死吧！”

    这些大呼小叫的，当然都是那些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年纪轻、精力好、玩心重，跑来拍外景，尤其是这么美的地方，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旅游了。

    而随后，就又有陌生的惊呼跟着响起来了——

    “啊～～～是严许！！还有沈平章！！！还有还有……”一大串的人名。

    “他们竟然来这里拍戏了！！！天呐我们竟然这么走运！！！”

    朱子墨通过两部戏，已经初步建立了威望，他接下来要拍《悟空传说》，自然被那些媒体全方位无死角的报道过了，包括真真假假的选角风波，谁谁据说要出演哪个角色，再加上一些边儿都挨不着的明星借机捆绑炒作，总之，还没开拍之前，市面上就到处都是烟雾弹了，观众们买账，再不靠谱的消息都有人爱看，于是各种报道更是铺天盖地。

    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选了在武陵景区拍摄。

    这会儿其实还没有放暑假，所以并不算旅游旺季，他们订下的旅馆挺偏僻的，虽然已经打好了被人发现的心理准备，但暴露的这么早，还是够让人郁闷的。

    严许和沈平章之类比较有名气的演员，其实都戴了帽子和墨镜，这样都能一眼看出来，只能说这念头，粉丝们的侦查能力越来越彪悍。

    眼看着好几个女游客围过来要签名了，几个刚刚还大呼小叫闯了祸的小演员全都吐了吐舌头，一哄而散的撤离犯罪现场了。

    严许一边给几个女游客签名，一边笑眯眯的说着：“要记得保密哦，要是太多人知道我们来这里了，说不定会影响拍摄进度……”

    其实他也就是稍微嘱咐一下，并不奢求有什么效果，反正拍摄地点又不是在这里，他们稍微休息一下，就要往里走了，深入腹地什么的——所以说那几个小新人简直天真的可爱啊！还旅游……过几天他们就知道拍摄外景时候的苦了。

    ……

    往拍摄地点去的交通工具，是毛驴小板车。

    小板车上摆放着各种需要用到的设备、服装、道具，还有露营用的帐篷、一些生活物资、医疗急救包什么的，东西太多，一共十辆板车都装满了，于是所有人就只能迈着两条腿跟在后面，大几十个人浩浩荡荡的，穿行于层峦叠嶂之中。

    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年纪最大的也才五十来岁，又是轻车简从的，在一开始的时候，不光看不出有什么吃力的，好些人还唱歌、谈笑，遇见个蝴蝶啊小兔子啊什么的，就会童心大起的过去扑，那叫一个兴奋欢快啊！

    如果朱子墨是个靠谱的、有经验的领头人还好，可惜他自己也是这欢快作死大军中的一员——连领导都撒欢了，其他人当然有样学样！于是哪怕文昌副导演再怎么大声疾呼，也是效用寥寥……经过这么几次之后，他干脆放弃了挣扎，就这么和那些资深演员一起，颇带着些等着看好戏的心情，冷眼旁观起来。

    果然，一个小时之后，那些欢快的身影有了蔫菜的迹象。

    两个小时后，蔫菜的身影拖行如同死狗。

    队伍中频率最高的声音，就是——

    “还有多远啊？”

    “还要多久啊？”

    牵着小毛驴的向导们总是乐呵呵的回答着：“快了快了，马上就到！前面不远了！”

    绵延的山路，在一开始的时候，是绝美的风景，然而现在，却成了艰难险阻、漫漫且多艰了。

    等好不容易抵达了目的地，多数人都是直接栽倒在地，根本不愿再多动一下。至于此处的风景？哈？有什么风景吗？谁还在乎什么风景！

    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好好地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在柔软宽敞的席梦思大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啊！

    可惜，没有热水澡可以泡，倒是有一条涓涓的溪流，但伸手进去试试，那叫一个透心凉。也没有席梦思大床可以睡，倒是有帐篷和睡袋，可惜还都紧紧地绑在驴板车上，想用？搭好才能行！

    朱子墨摊在沈平章身上，他这种废柴小宅男体质，也就是最近一年锻炼出来一点了，但极少运动的后果还是表现的非常惨烈，要不是身为导演，不能做出坏榜样，毕竟那么多娇滴滴的小女生看着呢，要是停在半路，找不到事先规划好的宿营地，不但会影响之后的拍摄计划，还有可能招致一些不必要的危险——自然景区里，可是同时生活着不少动物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沈平章在一旁扶着他，总算是艰难的走过来了。

    旅游，对一个宅的残酷意义，尽在于此。

    他表现的也就跟几个小姑娘平齐吧，还不如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沈平章从驴车上拖下了一个布艺行李箱，里面盛放的是朱子墨和他两个人的换洗衣物，塞得满满当当，摸起来还算是柔软，他将行李箱放在朱子墨身后，让他靠在上面，缓口气。然后他才放心的离开，去帮着那些向导、还有几个有余力的后勤人员去搭帐篷去了。

    他穿着军绿色的帆布裤子、墨绿色的运动鞋、还有黑色简单款的短袖t恤，但他身材足够好，线条流畅优美，加上拖着朱子墨走了这一路，很是出了一层薄汗，在头顶斜斜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晶晶发亮，那种呼之欲出的男性荷尔蒙，不但让死狗一样的朱子墨看直了眼，好几个留意到的女演员也跟着红了脸。

    到中午时分，十个大帐篷终于错落着搭起来了。

    朱子墨他们这些废柴也都缓过了那口气，跟着帮忙埋好锅灶，处理中午的饭食。

    他们毕竟不是来旅游的，不可能有那个闲工夫悠悠然的天天做好吃的，已经和一个供应外卖盒饭的饭馆商量好，每天分两次过来送饭，送到之后，派两个人用锅灶蒸蒸、加热一下，大家先这么凑合凑合，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嘛，拍外景时只能委屈一下，想快点解脱，那就少ng，加快拍摄进度，等回到摄影棚，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这次的盒饭，是他们自己带过来的，草草的蒸了一会儿，效果很一般，最后的饭菜都只是微温，但累了半天，大家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没心情计较什么，全都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大吃起来，竟然还品出了几分香甜的感觉……

    吃完了，稍微收拾收拾，就开始了第一天的拍摄。

    这个时候，大家才有心情看一下身周的景色。

    第53章 张家界拍摄日常

    他们选择的露营地，是三处山峰中间的一小片缓坡谷地，不远处有一个巨口形状的山洞，那山洞并不算深，一眼即能望到底，上面有开着紫色小花的藤蔓遮遮掩掩的垂挂下来，向导交代，如果天气不好，比如要下雨什么的，就可以暂时去洞里避避。因为现在并不是雨季，就算有降雨也是阵雨，所以完全不必担心。

    就在左手边，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溪流从其中两山的夹缝中缓缓流过，如果顺着溪流往上走，最多五百米，就有一个落差足有三十多米的瀑布，当地人直接称为水帘洞的，因为景点还没彻底开发好，以至于名气不显，但绝对不比任何‘水帘洞’差。瀑布下面有一个冲积形成的深潭，里面有一种巴掌长的小银鱼，吃起来滋味儿很棒。

    而再往前多走一段路，就是著名的张家界黄龙洞了。黄龙洞全场75公里，里面共分为四层，整个黄龙洞内是洞中有洞、洞中有河、洞中有山、洞中有瀑布，什么石笋、石柱、石钟乳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可以说，任何地质奇观在里面都能找到样板，可谓是包罗万象，被许多人推崇为神奇的地下魔宫。

    在朱子墨的计划中，黄龙洞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采景地点。稍微变一下形，天宫、地府、妖精洞，都不必费神再去寻什么地方了，一个黄龙洞全部可以搞定……等拍摄出来，一定非常壮观！

    他们吃过午饭之后，时间差不多就到下午两点钟了。

    废话不再多说，道具组开始在导演的指挥下布置场景，摄影师架好摄影机调焦距和色调，化妆师们去给将要出镜的演员上妆，演员们一边老老实实地坐下任凭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一边在心里默念着第一幕的台词，免得上了场临时忘掉，惹来导演发飙就惨了。

    在里，《悟空传说》就是时间线交错混乱的，很可能上一段还在说五百年前猴子大闹天宫的事，下一幕就是师徒四人走在西天取经的路上了，然后接下来又会描写几十万年来天蓬元帅与阿月的默默相守，继而马上就是一头落拓的猪在唧唧歪歪的不肯去化缘。

    和电影中的蒙太奇有异曲同工之妙。

    开机的第一个镜头，说的是师徒四人走到一处密林，前方已经没了路。

    唐僧叫悟空去找点吃的，悟空却说他在忙着看晚霞，不肯去，猪八戒叫悟空不要欺负秃头，以免把他饿死去不成西天，诅咒永远无法解除……一只猴子一头猪先是斗嘴，继而动手，旁边的沙和尚叫他们滚去一边吵，不要打扰他困觉——于是唐僧只能自己去找吃的，“最好叫妖怪吃了我，那时你们就哭吧！”三个妖怪在后边幸灾乐祸的大笑。

    很简单的一场戏，但影视界的规矩即是如此，为了讨个开机大吉的好兆头，导演安排的第一幕戏，一般都是非常简单的，大家一次性过掉，导演高兴了，底下的演员们接下来日子也好过点。朱子墨虽然来自未来，也并不想搞什么特殊化，入乡随俗了。

    化妆化了一个多小时。

    这还是简化了许多步骤的，前期准备毕竟没有白费，中方西方两边的大师较劲了这么些天，不但最后的定妆方案确定好了，还研究出来好几套省时省力的上妆方法，此时一人负责一个演员，快得很。

    拍外景说白了是个苦差事，将近七十的毛葛平老师自然没有来，崔俊和小艾在旁边上蹿下跳的给他们打下手，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候递上恰当的东西，显然，这俩人真的用心学了，收获巨大。

    朱子墨大导演一边忙着，一边还光明正大的隔一会儿跑去临时化妆台那里看。

    演唐僧的，是一个眉眼非常俊秀温润的二线小生，名叫花荣，他来之前就已经剃了秃子，不过一直带着帽子罢了，此时帽子摘了，山里温度比市区要低个至少六七度的样子，小风一吹，凉飕飕的，他就一直忍不住伸手上去摸，化妆师正给他一个个的点‘戒疤’，没干之前让他又给揉花了几次，气的警告他再不老实就给他把胳膊绑起来（……）

    演猪八戒的就是严许，为了方便脸上做表情，他的‘猪头’并不是一整个儿糊上去的，是使用好几种材料小心的拼接在脸上，那感觉可绝对算不上舒服，粘糊糊的就算了，偶尔不对劲儿还会痒，严许毕竟是靠脸吃饭的当红小生，哪怕知道这东西是安全无害的，心理上仍然发毛的很，坐在那里就像是屁股上扎了草，于是同样被铁面无私的化妆师警告了。

    演沙和尚的是老熟人，也就是上部戏里的主角吴君起，其实他比演唐僧的花荣还要惨，花荣只是剃成了秃子，他却是被剃了个河童发型，也就是四周有毛，中间没毛……本来吴君起就不是长得特别帅的类型，他其实算是实力派来着，然后被这奇葩的发型一衬托，好多没戏演的人看他一眼就回头偷笑，吴君起只能装没看见。

    至于演孙猴子的沈平章……朱导演看着看着就是满眼桃心，这才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其实，在外人看来，这个猴子的造型也的确非常不错了。

    沈平章底子长得帅，因为猴子毕竟是主角，造型师们自然会对他的造型反复琢磨，粘上了一圈的猴毛，再在头上戴好金箍，他嘴里念念有词的，显然正在酝酿情绪，脸上一会儿戾气满满、一会儿惫懒无赖，这四人中除了小白脸唐僧之外，就属他形象好了。当然，因为他老是在那里变换表情，粘毛不利的化妆师同样‘教训’了他……

    除了这师徒四人要化妆之外，还有下一个镜头的阿瑶也要化妆。

    阿瑶的出场比较特别，因为她在唐僧的眼中，是‘本来容貌’的，也就是一个有着翩然长发的绿衣美女，而在之后猴子的眼中，却是她‘如今的模样’，也就是苍老丑陋、如同鬼怪。

    孔维穿着漂亮的仙裙，这里条件有限，并没有大块的镜子，她就别出心裁的跑去溪水边照，可惜照来照去都看不真切，不由站起身来，嘟着嘴吧在杨朵面前转圈：“好看吗好看吗？”

    杨朵拉着她的手，真心实意的称赞道：“好看！好看极了！”

    如果孔维原本有七分美貌，如今就已经上升到了九分。

    不单单是杨朵，几乎所有的女演员都围上来了，眼睛里尽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哎呀，什么时候才轮到拍我的那部分呢？

    本来，之前是说要拍定妆照的。

    结果时间赶得仓促，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定制的服装还没有送来，于是没办法，所有的演员都只是稍微试了试妆，至于定妆照什么的，就只能这么混过去了，等之后再好好拍一些海报就得了。

    所以，她们这还是头一次见到电影里的戏服呢！

    先看看整体，造型飘逸漂亮，寸许宽的丝带束在腰上，显得孔维的小腰盈盈一握，凑近了再看看裙子的材料，竟是最贵、效果也最好的一种娟绸！她们也混过几个剧组了，哪个剧组的戏服不是样子货？镜头照出来挺漂亮，但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布料做工都廉价的很，以至于爱美的女演员都养成了随身带着小剪子和针线的习惯，随时可以用来剪剪线头、缝缝补补什么的，以免穿帮了太寒碜。

    但孔维穿着的这身戏服，哪怕再挑剔的人，也得赞一声漂亮！

    把这些女演员们看的个个眼红心热的。

    当下就有好几个人携手去找管理服装道具的刘哥去了，她们扮演的角色，要么是和阿瑶一样的仙女，要么就是女妖精、女菩萨，总之，一听那造型就丑不了，导演既然能给阿瑶做这么漂亮的裙子，怎么可能厚此薄彼呢？

    一顿鸡飞狗跳。

    说话间，这边的主角团都准备好了，就在旁边的树林子里，划出一片来，《悟空传说》第一幕，开拍！

    第一幕很容易就一遍过了。

    朱子墨站在其中一部摄像机后头，对前面的四个人竖了个大拇指。

    后勤把那匹通体雪白的母马牵到一边，喂了两把燕麦吃。

    这马是从当地景区的一家马场租的，朱子墨一眼就瞧中了，性子温顺、关键是长相漂亮，没有一根杂毛，为了说服马场老板，可是花了不小的力气，还承诺好吃好住、除了拍戏必要时可以骑骑，其他时候一律不准负重。

    白马每天吃的料草，也跟着他们的午饭晚饭，一起运送过来。

    来的路上，朱子墨累个臭死的时候，看着那匹悠闲溜达的白马，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啊！这奇葩的马场老板！他是养马呢还是养媳妇呢？一匹马竟比人还金贵、还大爷！他差点就关不住心中恶念，违背承诺骑上去了……

    没错，马场老板专门派了一个人随身伺候大白马……

    下一场戏，就是化（找）缘（死）的唐僧和树妖、和阿瑶（年轻漂亮版）的戏了。

    唐僧碰到了一棵怪树。

    这棵树长了一张人的嘴，这是它三百年前吃一个人吃剩下的，用树枝浸泡不使它腐烂，然后捡起它，装在自己身上，树就会说话了。

    树身上依附的藤蔓缠住了唐僧，准备将他吃掉。

    它允许唐僧说最后一句话。

    唐僧说：“你哪那么多废话？早死早超生，我才不怕呢！不过你真想听我最后一句话？”

    “救——命——啊！！！”

    徒弟们忙着斗嘴动手，谁也不理他。

    唐僧叫了无数声救命，数句花言巧语，徒弟们还是没来，阿瑶却来了。

    救了唐僧，唐僧赞阿瑶长得漂亮。

    阿瑶却嫌弃唐僧又好色又油嘴滑舌，她告诉唐僧，听说有个叫金蝉子的曾质疑小城佛法，结果却走火入魔，陷于万劫之中。

    唐僧笑着说：“因为金蝉子很笨嘛！”

    阿瑶变了脸色，做出狰狞的表情，说要吃掉唐僧。

    然后孙悟空出现了，他嘲讽阿瑶是个丑妖怪，说着就要使金箍棒打死她。

    阿瑶流泪了，可惜猴子早已经不认得她，这个猴子是‘善’的那个，他无趣的将‘又疯又丑’的妖怪放过了，然而，‘恶’的那个却终于在阿瑶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一部分真像，于是他干脆的把唐僧敲死了。

    这就是《悟空传说》的开篇，一个引子。

    虽然情节挺轻松，看着都是各种无聊的对话，但里面的信息量其实很大，在那些无聊的对话里，其实处处都有隐喻、都有五百年前的线索，而且一个出场，所有人物的性格就已经表现分明了，比如猴子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天真又残忍，比如八戒就像一个浪子一样无谓又放纵……

    这一幕戏里，难点就在于，唐僧要对着一团空气演。

    那棵树精，自然是要后期来合成的。

    这边拍着唐僧，那边，便捷版的威亚钢架搭起来了，沈平章如今已经不是第一次吊威亚，他驾轻就熟的来回转动了几下，以调试松紧度，因为有了上一次未遂的那场事故，朱子墨对片场安全问题十分注重，他之后又测试了几次，才放心的让沈平章离地而起。

    沈平章在两三米的高度，突然低下头看了朱子墨一眼。

    其时朱子墨也正在仰头看着他，因为马上就要开拍下一个镜头，所以这个对视只是蜻蜓点水般一划而过，但两个人却均是心头一动！

    朱导演在众目睽睽之下，莫测的走神了三秒钟，这才举起手中的大喇叭，喊道：“开始！”

    第一天的拍摄，算得上十分顺利。

    他还抓住时机，拍了好一段天边灿烂的晚霞，直到天光消隐。

    有戏拍的几个演员此时都累的够呛了，见天都黑了，自然雀跃着准备去吃饭、休息。

    结果朱子墨却制止了他们。

    今天晚上天气良好，夜空中繁星点点，只缺了一个角的月亮，融融光辉洒在地上，似笼罩了一层朦胧的轻纱。良辰美景岂能辜负？周扒皮附身的朱导演又无情的加拍了一场夜戏，这才满意的让大家散伙。

    营地的另一边，围着灶台的位置，已经圈出了一条防火带，那里刚入夜的时候就点起了一丛篝火，没有被朱导演押着去演夜戏的人们围成了一个大圈，可能是怕吵到朱导演拍戏，大家说话走路都是细声细气的，有一些自负厨艺比较好的人，正拿着一串串的烧烤食材，站在火堆旁边，小心谨慎的转烤着，此起彼伏的劈啪声，然后就是溅起的朵朵小火花，一阵浓郁的香味就那么传出来了，平时不知道多光鲜的大小明星们，盯着不住的咽口水。

    大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吗！

    不过也有好消息，那就是朱导演良心发现，刚刚让人送来的食材，竟然是串好的羊肉、鸡翅等等烧烤用食材！还特别有人性的附赠了几瓶酒！那些食材都是腌制好的，新鲜的很，稍微放在火上烤一烤，就是扑鼻的香味，他们中午只凑合着啃了点凉饭凉菜，现在哪还能经得起这种考验？咕叽咕叽的声音都连成一片了……

    听到那边的动静，数十号人都扭过头齐刷刷的望过去！橘红色的火光映照的各人眸色都发出了红光……

    朱子墨差点被吓一跳，然后他远远地高声谴责他们：“你们竟然吃独食！太过分啦！”

    演西王母的周萍老师也扯着嗓子谴责朱子墨：“要不是为了等你们，咱们至于现在还不开动吗？不过既然导演都认为咱们吃独食了，那不吃一回还真对不住他，你们说是不是啊！”

    围成一圈的人齐声哄笑：“是——”

    “呀！你们这是要造反啊！”朱子墨笑骂道，“知不知道得罪导演有什么下场？”

    还是周萍，扯着嗓子回敬道：“朱导演，你知不知道犯了众怒有什么下场？”

    几个摄像师也都把自己负责的摄像机安全的装起来了，闻到这边的香味，谁都站不住了，一路小跑着赶过来，却恰好听到周萍老师的叫板，立刻集体叛变，跟着已经团团坐好的战友们一起冲着朱扒皮起哄。

    朱子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小跑着挤了个位置坐下，说着：“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行了吧？快点，谁手艺好，赶紧一块儿进去烤！烤好了记得先孝敬我一串儿！”

    朱子墨在平时的时候，和在拍戏的时候，那形象是相当的不一样，跟他不熟的人还稍微有点拘束，那些熟了的，却已经可以和他开些玩笑了。

    一个年纪很小的女演员听了朱子墨的话，立时回过身打趣道：“我们辛辛苦苦烤出来，为什么要先给你啊？”

    朱子墨神采飞扬：“当然因为我是你们的衣食父母啦！别忘了，这几大袋子肉是谁提供的！”

    好几个小姑娘也跟着有样学样，和朱子墨调笑起来。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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