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圣城骑士 作者:千佾
第13节
“我说了,与她决斗,你还在磨蹭什么?!”身后高弗雷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恶意。这种昔日战友刀剑相向的场景似乎极大地愉悦了高弗雷,因此他迫不及待地出口催促亨利开始动作。
闻言,亨利垂下了眼,右手缓缓抬起,搭到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他此刻的想法无人能够明白,但是他与伊兹之间缓缓滋生的紧张气氛不断蔓延着,即便是一边围观的群众也不由自主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屏住了呼吸,自觉地让开,静静等待两人的动作。
“够了。”蓦地,一声低喝止住了两人的动作,也将两人对峙间的凝重气氛破坏殆尽。这声音两人都不陌生,那是团长哈德良。尽管平时的事务管理都是由伊兹和威廉负责,但是在骑士团的重大决策上选择权还是在哈德良手中,而几次下来,哈德良对于时局的敏感度与趋利避害的能力都让团员们不得不信服,因而在骑士团内部,哈德良的命令始终受到众人的认真对待。
伊兹可以无视爱德华的劝说,却无法将哈德良的命令放在一边,只是现在——伊兹紧了紧手中的佩剑,仍旧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亨利,开口道:“团长,我记得你说过,对于叛徒不需要任何的同情与仁慈。”说到“叛徒”两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那其中的讽刺与仇恨几乎遮掩不住。
哈德良穿着骑士团统一的罩袍,除了作为团长的标志,其他的图案与样式与亨利的一般无二,他右手扶着腰间的佩剑,踩着规律的节奏走到两人中间,转过身面对脸色恢复平静的亨利,说道:“我需要他的解释。”
“这还需要什么解释。”没待亨利回答,伊兹便嘲讽地笑道,“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他陷害兄弟的借口。”
“伊兹。”肩上被轻轻拍了一下,伊兹回头,见是萧瑜,这才缓下了脸上狰狞的脸色,回道:“萧。”
萧瑜收回手,同样以劝说的语气说道:“我也想知道他这么对我的原因。”
他的态度与哈德良如出一辙,伊兹撇撇嘴,这才将佩剑放下,双目如炬刺向亨利,说道:“就让我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借口来。”至于在亨利身后发号施令的高弗雷,伊兹表示,管他去死。
第68章 条件
亨利自然是不会因为在骑士团中待腻了这个理由而离开的,更何况他为高弗雷上庭,指证萧瑜是个惯常的杀人犯,这个理由更加说不通。伊兹深深感受到一种被糊弄的恼怒,然而哈德良与萧瑜的神情却让她皱眉。
两人对于亨利随口诌的谎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的神情,而是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
“怎么?”
闻言,哈德良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什么,而是转过身,带着做出某种重大决定般的凝重脸色从伊兹与爱德华之间的空隙走过,向后面围观这一切的莱特走去。
对于哈德良的神态变化早已掌握得一清二楚,见到这一幕的萧瑜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细想之下却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捕捉不到。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然而在他刚打算迈步跟上哈德良时,伊兹上前一步将他挡住,眉头紧锁着不悦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萧瑜这才将紧紧锁定在哈德良身上的视线收回。对面伊兹稍显恼怒的表情,萧瑜才回道:“你刚刚听到他说的话了。”
伊兹皱眉,想了想方才亨利离开时所说的话,依稀记得是一句“我听命的不是你”,想到某种可能,她猛地抬头对上萧瑜暗示般的目光,明白萧瑜与哈德良所担忧的是什么,随后便脸色一凛,沉声说道:“若是针对你一个人的,还能解决,但若是亨利背后的人针对的是骑士团……”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然而这其中的意思两人都明白得很,亨利所听命的人,至少是高弗雷不能违背的,否则在他说出那句话后高弗雷不会满腔怒意却无计可施,只能跟着亨利往回走。
“只是……”伊兹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继续问道,“哈德良说的你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萧瑜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伊兹不曾见过的深意:“你说,在法庭上说出我是伊斯玛仪派教徒的身份是否会比指控我为杀人犯更加有用?”
萧瑜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是轻飘飘毫不在意般,似乎他说的只是一件不足轻重的小事,然而在明白过来萧瑜所指的内容后,伊兹死死皱起眉头,像是从他脸上寻求肯定般怀疑地问道:“所以他并没有真的想让你进监狱?”
自四年前回到金蔷薇后,哈德良、伊兹等少数几人便知道了萧瑜原先的身份——这点在伊兹看来并不难猜测,现在也只是核实而已,而亨利也属于少数人中的几个。若是他真的有心想将萧瑜投进监狱,或是让他被判绞刑,他大可以将他原本是阿萨辛的身份说出来,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尽管还是有些狐疑,伊兹还是若有所思地回道:“但愿如此。”对于亨利上庭指证萧瑜是杀人凶手这一点,伊兹仍旧难以原谅。亨利违背了骑士团的誓言,背叛了兄弟——这毋庸置疑。而经历过背叛的伊兹,最不能容忍的,恰恰是这一点——不管是兄弟,还是恋人。
回头看向站在一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爱德华,正对上他投射过来的视线,伊兹一怔,想起不久前这人风尘仆仆地来到骑士团驻地,死缠烂打要自己原谅的模样。
伊兹恨死自己为什么在当时没有将他撵出去,而是放任他进入驻地,缠在自己身边。对于爱德华恳求原谅的痛苦表情,伊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然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以前的事情放在一边,毫无芥蒂地重新跟爱德华在一起。
她从来都认为,既然放手了,便彻底了断,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再见到爱德华。自来到耶路撒冷后,她便不再有回去欧洲的念头,或许是死在战场上,或许是多年后与骑士团中某个人结婚,继续在中东这块土地上待下去——至少,计划中是没有爱德华。
他有封地,有爵位可以继承,本可以继续待在欧洲,过他的舒心生活,然而现在他却跑到了中东,成为鲍德温卫队中的骑士。
他说,他是来找她的。
对此,伊兹的反应是嗤笑一声,用几乎刻薄的语调说道:“不,我可不值得你不远千里来到中东。你应该待在自己的封地继承爵位,迎娶我那漂亮的妹妹,毕竟——你们曾经那么相爱,不是吗?”
爱德华的神情在瞬间黯淡了下来,他从来没有奢望能够轻易打动伊兹的心,让她再次接受他,然而听到这样讽刺的话语时,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伤心的情绪中。
那次的谈话无疾而终,此后爱德华却坚持留在了骑士团陪伴伊兹,希望能够用自己的一举一动证明自己的心意。
伊兹看着爱德华棱角分明的脸,一阵恍惚。印象中这张脸上还没有如此多的胡茬,也没有如此深刻的褶痕,那时候,他绝对没有现在这般萦绕在身周的浓浓沧桑感。岁月似乎在他脸上刻下了异常深刻的痕迹,见证了他从一个男孩到一个男人的成长。
只是,伊兹低下头,过去发生的一切不能轻易抹去,她所受到的伤害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愈合,这种伤口,一旦触碰了,便会再次裂开,化脓,腐烂,一切痛楚都会再次重演,而她,早已抛弃过去,更不想再次与过去有所关联。然而几天下来,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没有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将他从自己身边撵开,没有一开始便将他的书信都扔了——若是自己坚持的话,他绝对不会再死缠烂打。
伊兹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抚平了心头的情绪,这才重新抬眼,直直撞上爱德华担忧的视线。
“身体不舒服吗?”对方脸上的担忧之色更加明显。
伊兹摇头,低声回了一句:“没事。”
被爱德华紧紧黏着,伊兹在一路过来的途中不是直接无视爱德华便是对他恶语相向,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还是第一次,爱德华似乎没料到伊兹会是如此的反应,听到那句低语后怔愣了片刻,下一刻,明白过来的他便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止不住的喜悦从他弯起的双眼中漫溢出来。
见到对方露出与自己成熟外表丝毫不符的孩童般的笑容,伊兹心下无端涌上一股懊恼的情绪,暗自啐了自己一口:真是疯了。
萧瑜在一边看着两人的互动,见眼下的情况,明白过来爱德华确实已经让伊兹的态度有所软化了,若是两人的误会能够解开,对两人来说都是皆大欢喜,他也衷心希望伊兹能够获得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对了。”萧瑜想起伊兹和爱德华忽然出现在阿卡城,疑惑地问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跟着亨利过来的么?”
闻言,伊兹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她从腰间口袋中掏出一卷信纸,递给萧瑜:“你自己看吧。”
伊兹的脸色夹杂着凝重与愤怒,甚至比面对亨利时还要难看。见着她的表情,萧瑜心下升起些许不好的预感,很快伸手接过,将信纸展开,快速浏览起来。然而刚看了开头,萧瑜便同样沉下了脸,眉头紧锁,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
“这些情况都属实么?”萧瑜的声音很冷。
伊兹点头:“现在为止已经有二十人退出骑士团,成为了其他贵族的骑士。他们所效忠的贵族很零散,我无法查明到底是否有什么人在背后策划这一切。”
“亨利呢?”
“亨利与他们的情况都不同,他并没有像其他几人一样做出足以被告上法庭的事情。他在一次任务后提出要脱离骑士团,我以为他是被人胁迫,但事实证明他是自愿离开的。”顿了顿,伊兹还是忍不住心中愤怒的情绪低声骂了一句“该死”——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亨利,才继续说道,“我感到很疑惑,便跟着他过来了,没想到他来到阿卡城,是为了作为证人对你进行指证的。”最后几个字,伊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你是如何判断他是自愿离开的?”
“其他人都是出任务期间被人陷害,进了监狱,但是他没有。而且他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被关押或是胁迫,他的所有行为在那之前都很正常。”
“团长知道这件事吗?”萧瑜将手中的信纸叠起,抬眼看向远处。那里,哈德良正与莱特说些什么,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脑海中猛地闪过之前哈德良向他说的话,萧瑜猛然意识到两人所谈的内容会是什么,忙问道,“哈德良什么反应?”
伊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两人所在处,回道:“团长之前有给我来信询问是否有骑士退出骑士团,成为其他贵族的手下,这封信我在途中就收到了。”
“控告骑士团的成员,然后以贵族的身份将他们保出来,条件是他们退出骑士团,效忠于这些贵族——如果这真是什么人的阴谋的话,还真是大手笔。”萧瑜想到自己的情况,同样是被高弗雷男爵控告,若是莱特没有坚持将整个案件仔细审理,只怕自己的结果也会是如那些人所安排的一般,被迫脱离骑士团,唯一让他遗憾的是,自己并没有如对方所愿,失去了查探这件事的可能。
萧瑜将手中的信纸塞入腰间的袋子中,向莱特与哈德良走去。
第69章 事因
“殿下。”几人身后,巴德的声音传过来。他紧锁着眉头,脸色凝重,快步从远处走向莱特所在的位置,宽大的披风在他身后大幅扬起,划出一个飞扬的角度。他身后,是将那些孩子送回去的埃林和路德维希。
与成人相处完全不同,路德维希对于孩子的接受度比其他人要高得多,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帮助埃林安抚那些不安的孩子,让他们能够上庭作证的原因。此刻见到萧瑜,他奔跑着上前,没有扑进他的怀里,而是重新躲到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见状,萧瑜也只能无奈叹口气,任他抓住自己的衣角,抬手拍了拍他的头。
另一边,巴德还没靠近莱特,便抬手,将手中捏着一卷信纸递给他:“这是从耶路撒冷过来的信件。”从他脸上凝重严肃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对于信中所说的内容已经有所了解。
莱特伸手接过信件,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用眼神示意了巴德与埃林等人一眼,便转身往驻地走去。众人也明白此处不是什么谈话的地方,便快速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
在王国境内发布的各式公文或是信件都会盖有代表耶路撒冷王国的火漆印,但这封信的封口处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绘有鸢尾花纹的印记。萧瑜对于王国境内诸贵族的家族所使用的纹章并没有详细的认识,但是这一象征着三位一体的标志性鸢尾还是让他一眼便认出了其拥有者——阿格妮丝。
莱特在任命雷蒙德为摄政后便离开圣城来到阿卡,对于可能出现的情况已经有所预料。激进派对于雷蒙德担任摄政必然是有所不满的,但以雷蒙德的能力,压下这些不满并不是什么难事——作为摄政,莱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温和派贵族与激进派之间的矛盾早已存在,在这次任命之后将会引起的风波也不会平静,事实上,这也是他乐见其成的发展——前提是不因此与萨拉丁对上。
将信件快速浏览一遍,然后折叠收好,莱特直接转头问萧瑜:“迈尔斯的案子没法继续下去,我要尽快回到耶路撒冷,你是否愿意与我同去?”
在见到巴德神色凝重地将这封信递交给莱特的瞬间萧瑜便有所感知,此刻听莱特如此问道,他还是有些犹疑。毕竟骑士团的情况现在算不得多好,以他对哈德良的了解,他必然是要尽快回到总驻地查明这些情况,并且尝试保住剩下的成员的。自觉是骑士团成员的他在此刻也理应跟随哈德良一起回去。
但没等他说出什么,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静默站在一边的哈德良便开口:“萧,你随鲍德温殿下前去圣城,我先回去驻地处理那些事情,之后再去那里与你汇合。”
萧瑜对于哈德良的安排有些不解,但是出于对哈德良的信任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点头,回道:“那好,我在耶路撒冷等你。”
伊兹在一边皱眉,她隐隐感觉到哈德良对于这件事不对劲的情绪,却说不出哪里有什么问题,只能问道:“那亨利呢?”对于亨利,伊兹还是憋着一口气,他不愿意相信他背叛了骑士团,但事实放在眼前不容狡辩,她也只能咬牙,希望他别再碰上自己。
听到亨利的名字,哈德良眸中猛地沉了下来:“亨利的事不急,他身后的人没那么容易暴露。而且我有一种直觉——”哈德良抬眼直直对上伊兹疑惑的目光,“在耶路撒冷,或许我们会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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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特对于耶路撒冷那边的事情似乎很担忧,因此命人随意地收拾后便带着仅剩的十来名卫队成员上路了。
一路的风尘仆仆后,队伍在七日后中午回到了耶路撒冷。
萧瑜跟着莱特刚回到皇宫的住处稍作休息,侍从便报告阿格妮丝前来的消息。莱特一边抬手清洗着双手,一边吩咐侍从让她进来。多日来因为队伍急于赶路,两人的身上都沾染着许多灰尘,清洗完双手后,莱特命人换些水,以便萧瑜能够继续清洗身上的脏污。
“莱特。”阿格妮丝脸带喜悦地推开门,视线在捕捉到大厅中央的萧瑜的瞬间,她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随后便快速放松了下来,径直向莱特走过来。
“殿下。”萧瑜识趣地向这位女性躬身行礼,接着便打算退出房间。坐在一边的莱特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在他走向大门前便拉住了他的手。
“你无需避讳。”这句犹如神谕般的话是莱特带着身为王者的气势说出的。在向哈德良提出那个条件时,他便已经确定,不管是萧瑜自己的考虑,抑或是哈德良对于金蔷薇的担忧,萧瑜会成为他的骑士——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莱特对于“自己的”这一词几乎带着魔怔般了的执着。自己成为国王后册封的骑士不会少,但是萧瑜将会、也一直会是自己加冕后第一个属于“自己的”骑士。因而自己所做的决定,不会避开萧瑜。
似有所感的阿格妮丝转眼间正瞥到这一幕,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光芒,只是她并没有说什么。
这位王储母亲一如既往地穿戴着颜色鲜艳的丝绸长裙,袖口与领口处的花纹带着浓郁的拜占庭风格,将她整个人点缀地如同黑夜中盛开的鲜花般迷人——只是那带着攻击性的魅力,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阿卡城的事情处得怎么样?”说着,阿格妮丝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萧瑜。对于莱特固执地坚持要去阿卡城的原因阿格妮丝也有所耳闻,原本她以为莱特前去的目的是为了查明迈尔斯被刺杀的案件,但传回来的消息却让她有一种微妙感。
作为母亲,尽管多年来并没有多么亲密,阿格妮丝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有所了解的。原本他以为莱特对于萧瑜如此信赖是因为对方曾经救过他。但是阿卡城的消息却让他忍不住皱眉。莱特对于萧瑜的庇护与倾向太明显,甚至是在拿自己王储的身份作赌注。
但是她没有在此说什么,只是非常自然地询问。
察觉到阿格妮丝目光的萧瑜只是抬头向她点了点头,接着便往大门处走去——那里,侍从正将盛好清水的脸盆端进来。萧瑜拍了拍侍从的胳膊,示意对方将脸盆交给自己。对方在一时的错愕后便明白过来,顺从他的意思将脸盆递给了他。
萧瑜在这时走开只是为了避嫌,因此拿到脸盆后没有立刻回到莱特身边,而是转到另一边的桌子上,开始清洗自己的双手。
另一边,莱特面对阿格妮丝的询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萧的事情已经解决,只是迈尔斯的事情,我还没有查出什么。”
阿格妮丝自然是知道莱特查探迈尔斯的案件到底是为什么,此刻听到他的回答,倒也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眸色变得有些深沉。
“查不出来什么倒也正常,你没事就好。”说完,阿格妮丝便弯下腰,怜惜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莱特颇有些不自在,略微扭动着身子,转移话题道:“母亲,你来信所说的内容具体是怎么回事?”
自努尔丁去世后,远在埃及的萨拉丁便很快统帅手下的众多埃米尔北上,试图收复大马士革,王国内大部分贵族原本以为这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毕竟努尔丁圣王多年来发展的势力并不是一个年轻的阿尤布能够掌握的。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萨拉丁在仅仅几个月内,便一路北上,用第纳尔接手了努尔丁原有的诸多势力范围,而作为努尔丁权力中心的大马士革,也被萨拉丁以5万第纳尔的条件不费吹灰之力接管。
“他们做出这些事也是因为雷蒙德发出的政策。”阿格妮丝有些无力地辩解道。然而他与莱特都明白,在萨拉丁势力不断强大的时候纵容贵族的骑士团抢劫穆斯林的商队并不是什么聪明的事情,反而愚蠢至极。
“什么时候拉丁国家的军队竟然做出跟贝都因强盗一样的勾当来了?”莱特的神色很冷。他可以忍受激进派与温和派贵族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却不能忍受众多激进派贵族毫无头脑的行为——尽管这一行为在很多贵族那里都是一种默认的规则。
“他们现在在哪里?”
“现在还被关押在大卫塔的监狱中。”
阿格妮丝很清楚莱特在涉及到王国事务的时候是不存在什么私心的。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几名贵族是激进派中的几名代表,也是与她关系较好的几位。这件事一开始便是因为几人不满雷蒙德担任执政,在他发布上任后第一条政令——也即禁止对路过耶路撒冷王国的埃及或是大马士革商队进行抢劫,否则处于绞刑——之后,出于对雷蒙德的不满,明目张胆地违反了这一政令。
而事实的发展比他们所想的要严重,雷蒙德对于这一政令的坚持出乎他们的意料,他坚决要按照这一条令对这几名贵族处以绞刑——这也是为什么阿格妮丝写信请求莱特尽快回来的原因。
对于雷蒙德发出这一条政令,莱特是持肯定态度的。
第70章 上药
“雷蒙德是什么反应?”
“还是我在信中所写的那样,他坚持要将这几人处死。”阿格妮丝踯躅片刻,犹豫着是否该向莱特求情。她在信中所写的内容已经很清晰——这几位都是她在耶路撒冷政局的同伴,这次的处决,若是雷蒙德有任何的私心在里面,便能发展成激进派与温和派的角斗。
迈尔斯被刺杀一事还没有明朗,就算是她怀疑这件事是雷蒙德所指使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也无法做出任何有用的动作。只是,若是如此放任雷蒙德对同自己一边的贵族施以绞刑的话,她在今后的政局中将会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
最终,她还是略带艰难地开口:“莱特,我知道这样要求有些过分,只是他们几人罪不致死。以往有许多做出这些行为的贵族,你父亲也只是对他们做出了警告而已。况且你就快加冕了,雷蒙德这般作为完全是不将你放在眼里。”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莱特眸色一凛。阿格妮丝在刻意将事情放大,他不是不清楚,她所说的内容,作为王储的他同样不能忽视。姑且不论雷蒙德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对那几名贵族施以如此严厉的惩罚,作为不久后就要被加冕为耶路撒冷国王的他,必须对此事作出明确的态度。
沉吟片刻,莱特转头直直对上阿格妮丝的目光:“母亲,我对于穆斯林的态度,你是知道的。萨拉丁现在已经将大马士革纳入掌中,在这个时候触犯他的利益,即便是我也无法原谅。”
“莱特……”阿格妮丝死死皱紧眉头,颇有些急切地开口。然而不等她说出些什么,莱特便抬手制住了她的话,继续说道:“至于雷蒙德,我会与他谈谈,关于那几人的刑罚我会再斟酌一下,你先回去吧。”
阿格妮丝闻言一愣,莱特拒绝的态度很明确,对于这件事的认知也很清晰。看着眼前眉眼间依旧精致,只是慢慢变得刚毅起来的儿子,她胸中除了一阵憋闷的同时,奇异地也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这既像骄傲,也像失落,对于儿子已经能够准确地看出问题并且优秀地处理这些事情感到骄傲,也为他没有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而感到伤心。
雷蒙德成为摄政以来,温和派贵族从原本被激进派所压制的局面中缓过来,重新开始慢慢占据优势。许多贵族所属的骑士被雷蒙德收回,领地也不得不重新面向穆斯林开放,或者对穆斯林免去税收——这使得他们失去了财政来源。她对于耶路撒冷现有局面的掌控力度也越来越小,这让她不可避免地有些烦躁。
莱特是她与雷蒙德之间博弈的中心点。尽管她明白莱特在王国政事方面不会因为私人亲疏关系而有所偏颇,但是在面对如此紧迫的情况时她还是想试试以莱特母亲的身份让他能够稍微偏向于自己。
结局在意料之中。
明白莱特做出的这个决定没有变更的可能,阿格妮丝便不再说什么,而是笑了笑,站起身重新在莱特额角落下一个吻,轻声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接着,她重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待阿格妮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萧瑜才端着侍从重新送上的水,来到莱特身边。后者一直保持着坐在桌边的姿势,他紧锁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右手垂在身侧,无意识地捻着罩袍的一角。
“若是那几个人被处以绞刑,麻烦的恐怕不止是那些贵族——抱歉,我听到了你们谈话的内容。”萧瑜将脸盆放在莱特身边,抬眼望他,“现在,你可以把那些事情放一放,你需要换药。”
听到萧瑜的话,莱特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见萧瑜站在自己身边,左手拿着一块帕子,右手还捏着一个瓷瓶,见到自己看他,他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瓷瓶抬了抬向自己示意:“你自己不方便,我给你上药。把衣服脱了吧。”
几天来的奔波让莱特后背原本有所好转的伤势又加重了些,在路上的时候便是萧瑜帮助他处理伤口、换药,此时听到萧瑜的吩咐,莱特很自然地转过身,抬手将罩袍脱了下来。
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温度,莱特明白是萧瑜的手在抚摸着自己伤口周围的皮肤,之前几天在路上换药的时候,因为他全心都是尽快回到耶路撒冷的念头,因此在换药的过程中并没有注意到萧瑜的手温度如此得低。
他只是没有痛觉,并非感知不到萧瑜的温度。
现下他的书房中只剩下两人,这一触感在静谧的空间内不断放大,不断清晰,他甚至在脑海中依着后背感知到的温度描绘出萧瑜那只手的动作。那只手并不粗糙,因为被主人保养得很好,贴在自己皮肤上的触感也很细腻,但不知道是那手的温度太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萧瑜的手再次碰触到伤口的瞬间,莱特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那动作很轻微,若是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只是将手放在莱特背上,仔细查看着萧瑜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这一动作,略带疑惑地问道:“怎么?”
莱特忽地产生一种做坏事当场被人抓包的窘迫感,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方才一瞬间产生的慌乱感在心头挥之不去,不断压迫着他的神经。
见莱特确实没什么不适的反应,萧瑜便也不再留意,继续手中的动作。
“几块痂已经脱落,没什么大碍,只是有几处伤口裂开了。”简单查看完莱特后背的伤口,萧瑜便拿起放在一旁的瓷瓶,从那中间倒出一些膏药放置在掌心,然后小心地抹在莱特后背裂开的伤口处。
莱特感觉后背被萧瑜按压部分的触感越来越清晰,心底窜上的慌乱感也越来越汹涌,勉力压下这种怪异的情绪,莱特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口说道:“关于你说的,我确实也是这么认为。”
萧瑜手中的动作不停,只是抬眼看了眼前背对自己的少年一眼。少年能够清晰地认出整件事情最核心的问题,并且能从整个王国的角度来看待、处理这件事情,不得不让萧瑜心中激出几许赞赏。
“我以为你至少会限制雷蒙德的动作。”
“雷蒙德在王国事务上的判断,我还是能够相信的。”莱特垂眼,翘起的睫毛扑扇下来,从窗户中透过的阳光照射在他整个人的侧面,那精致的面庞与睫毛间筛出的彩色光影让萧瑜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个词汇——神圣,如同教堂彩绘玻璃上、湿壁画上所描画的圣徒形象。
仅仅是一瞬间,萧瑜好笑地摇摇头,将脑中浮现出来的想法挥走,这才回道:“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若你认为雷蒙德所做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如何处理那些违反政令的贵族?”
“就像你说的,若是将他们处以绞刑,麻烦的不止是激进派那些人,我的麻烦可能更大。但若不处理他们的话,雷蒙德和拥护他的贵族那边没法交代。你说,我该怎么办?”莱特猛地转过头,直直盯着萧瑜,那眼中闪烁着什么光芒,让人一时难以分辨。
他突然做出的动作幅度太大,萧瑜一时没有收回手,在他转身的瞬间不小心碰上了还裂开的伤口,换来莱特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还是别动吧。”萧瑜有些无奈,重新倒出些膏药,擦到伤口上。抬头见对方仍然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中“你不回答我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的含义太过明显,让他忽略都不可能,因此萧瑜叹了口气,语气平板地说道,“你心中早就已经有所定论。现在的情况只能先保住那几人的性命,再作定夺——毕竟,你所希望的并不是某一派的完全压制。”
“那你说怎么定夺?”莱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副誓要让萧瑜说出他心中所有猜测的模样——他似乎异常享受这种过程。
萧瑜一瞬间感受到这种恶作剧般的态度,面色平静地起身,将手中多余的膏药涂抹掉,并在旁边的脸盆中洗了洗手,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面向目光灼灼直视着自己的莱特正色回道:“鲍德温殿下,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雇佣兵,王国政事这种事情,我是不懂的。”
从萧瑜神态中看出了他确实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的态度,莱特这才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从旁边捞过自己的衣服穿上,手中动作不停,正色说道:“现在的情况下,我只能等。”
等,等什么?莱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两人都知道这所谓的等是什么。萨拉丁需要在刚收复的地区获取威望,获取原属于努尔丁领地中的平民对他的信任,因此这件事情可以作为他针对耶路撒冷态度的突破口。
耶路撒冷方面,除了那些支持宣战的激进派贵族,温和派在目前的情形下还是不愿轻易与萨拉丁起冲突的。而对于莱特来说,若是情况允许的话,他必定会在萨拉丁完成对耶路撒冷王国的包围前便对其进行突击,但是现在的情况对于王国并不是那么有利,阿马尔里克的去世导致的结果,是与欧洲和拜占庭的盟约需要重新签订——而这,恰恰是对他最不利的局面。
第71章 使团
“殿下。”雷蒙德推开大门,迈着大步向莱特走来。在见到他身侧的萧瑜时,同样皱起了眉,甚至是用审视的眼光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阿卡城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鲍德温对萧瑜的袒护态度一开始就很明显,在阿卡城同样耗费了诸多精力为他洗脱罪名——但在雷蒙德看来萧瑜依旧是个杀人犯。而他作为摄政更加担心的,是这个杀人犯会影响这位王储的决定。
“我听说你的判决是无罪。”
萧瑜点头,平静地回道:“是。”
“恭喜。”尽管如此,雷蒙德沙哑的声音中并没有什么恭喜的情绪。接着,他便转向莱特,郑重说道,“殿下,我想亚历克斯几人所做的事情您也有所耳闻了。我对他们的判决,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
尽管对此已经做出自己的判决,但是在王国境内,雷蒙德仍旧只是摄政,这份公文的发布仍旧需要盖上代表耶路撒冷王国的十字火漆印,才能获得认可。因此,尽管雷蒙德的这项判决不容置疑,他还是需要过来想莱特报备,获得他的同意。
莱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状似无意地摆动起书桌上放置的象棋。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异常清晰,一声一声似乎敲击在三人的心上。他的这一番动作似乎像是给不远处站立着的雷蒙德一个警告,抑或是下马威。雷蒙德对此像是有所感知,但是处于他对鲍德温的尊重——至少在他看来,他勉强忍下了对方的忽视。
“雷蒙德,你所做出的决定,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是支持的。”半晌,莱特才在雷蒙德紧皱着眉头,几乎要出声询问的情况下捻起其中一个棋子,抬头看他,这么说道。
“但是?”雷蒙德挑眉,对于莱特所说的后文看似很期待。
莱特用手中的纯白棋子敲击了一下棋盘,示意雷蒙德过来,待他上前几步,恰好能够看到棋盘中间的情形时,他才用手中握着的主教棋子缓缓从棋盘上方扫过。
“你、贝里昂、波西蒙德和亚历克斯、吕西尼昂他们都是我两侧的主教、骑士和城堡,如今你做出这样的判决,从私人的角度来说我很赞成,但是现在的情形是——”莱特指了指棋盘的另一边,那边的诸多棋子已经列好了阵型,做出进攻的姿势。
“你需要我下令将自己一半的城堡、主教和骑士都砍掉么?”说着,莱特一次用手中的棋子点了点国王旁边的三个棋子。
一个,两个,三个。三个棋子依次倒下。
雷蒙德很快明白过来莱特的担忧,他双眼直直盯着棋盘中两方棋子的形势,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殿下对现在的情势有如此清晰的认识,作为摄政的我很欣慰。只是政令的发布并不能被愚弄,他们几人必须受到足以当作警戒的惩罚。”
见雷蒙德有软化的迹象,莱特笑了笑,回道:“我想你对萨拉丁有所了解吧?”
话题一时转变得太快,雷蒙德有些疑惑地问道:“萨拉丁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然而说出口的瞬间,雷蒙德便顿了顿,原本皱着的眉头叠出更加深刻的褶痕,像是一瞬间明白过来一般,雷蒙德猛地抬头,迎上莱特略微带着笑意的目光。
两人在一瞬间达成某种默契,雷蒙德将莱特所提出的建议在脑中过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这确实不失为一种办法。
“既然如此,我可以先将几人的判决搁置。”最终,雷蒙德点头同意了莱特的说法。
————
几日后,如同莱特所预料的一般,他收到了萨拉丁的信件。上面以严厉的口吻叙述了几日前穆斯林遭受王国境内骑士抢劫的事件,并要求王国方面做出合理的解释。
这封信措辞严厉,但是全文内容却还是有着可回旋的余地。将信送过来的使者向莱特说明,几日后会有专门的使团前来耶路撒冷,就这件事同身为王储的鲍德温,以及雷蒙德摄政进行深入的磋商。
萨拉丁的这一表态在莱特的意料之中。他对萧瑜笑着说道:“萨拉丁还没有完全控制整个叙利亚地区,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太过冒险。”
萧瑜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生活得太久,几乎将耶路撒冷相关的历史都忘得差不多。此刻见莱特对于萨拉丁的回信带着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轻松,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少年日后将会经历一场异常凶险的战役。在这场战役中,他会经历危险,也会获得极高的名望。
对于眼前少年的怜惜似乎随着与他相处的时间愈久而愈加深刻,萧瑜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提醒对方,在他十六岁那年,萨拉丁会发动一次全面的进攻。
但是——这也是少年的机遇,是少年“麻风王”的称号响彻基督教和穆斯林世界的最佳舞台。在那个时候,所有的贵族与将领都只会成为他的陪衬,成为他的点缀。
最终,萧瑜只是在心底叹了口气,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拼死保护少年,让他成功击退萨拉丁的进攻,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他了。
信件到达的三日后,萨拉丁的使团便如期来到了耶路撒冷。莱特以王储的身份接见使团,将他们安排在皇宫内的一座宫殿。
“明日便开始谈判么?”花园中,萧瑜全身放松地坐在石凳上,看着远处正逗弄着伊莎贝拉的茜贝拉,随意地向旁边坐着的莱特问道。
两人坐在这里的原因便是茜贝拉的功劳。上午的时候,她硬是闯进了莱特的书房将他拉了出来,说是多让他休息一下,别整天待在书房中处理政务,否则对他的病情也不好。见到自己的姐姐难得有如此高昂的情绪,莱特自然没说什么,顺从地跟着她来到花园,还将萧瑜叫了过来。
对于赏花之类的事情萧瑜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这事毕竟是茜贝拉的主意,而且莱特也在,便没有推脱,答应了下来。
听到萧瑜问话的莱特将视线从茜贝拉身上收了回来,点点头道:“使团中众人的态度还算可以,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这次谈判也算是萨拉丁成为萨拉森国家的共主以来与我的第一次接触。”
虽然名义上商谈的是商队被抢劫的事件,但是他们都明白这是双方对两国事务的第一次试探,今后的诸多事情还需要由这一次的商谈开启。
“使团那边有对那些贵族提出什么条件么?”
莱特摇头:“目前还没有,等到了明天吧。”
见莱特不再说什么,萧瑜这才点点头,重新看向庭院中间大笑着的茜贝拉。
不知道是不是家族的原因,已经度过女孩期的茜贝拉发育得很快,身材各处的曲线已经逐渐清晰起来,身为阿格妮丝女儿的外貌优势也在一天天的成熟中越加突出。尽管只有14岁,她已经同她那妖艳魅惑的母亲一样,举手投足间都已经散发出一种足以令男性疯狂的迷人气息。
此刻,她正将怀中的伊莎贝拉高高举起,口中逗笑般叫道:“飞!飞!”随后便开始缓慢地旋转着。穿在身上的丝绸长裙在她反复的动作中荡出一片波浪般的形状,作为装饰的银链挂饰都在这一旋转中叮当作响。伴随着这些的,则是被茜贝拉抱在怀中的伊莎贝拉兴奋的“咯咯”声。
伊莎贝拉如今才两岁,但是继承自她母亲康妮娜的眉眼已经完全展开,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尊水晶般的娃娃精美,惹人怜惜。萧瑜不明白为何对康妮娜一直很冷淡的茜贝拉会对伊莎贝拉如此关爱。对此,莱特只是轻声笑了笑,语气悠远得如同山间的回音,带着难以察觉的苦涩:“她只是想给这个同样是父亲的孩子一个足以怀念的童年而已。”
没过多久,花园的一座拱门内猛地窜出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向茜贝拉扑去。周围负责守卫的侍从见到这一幕,快速地上前,将那人拦下。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侍从才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中的武器,低声向那人问好。
坐在石凳上的莱特与萧瑜在人影从拱门中出来的一瞬间便看清了那人的身份——正是伊莎贝拉的生母康妮娜。被侍从拦下的康妮娜正面色焦急地向他说些什么,从她时不时瞟向花园中茜贝拉所在地方的动作便可看出她所请求的是什么,只是侍从职责所在并没有放她过来。
注意到那边动静的茜贝拉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伊莎贝拉抱回怀中,转头看向拱门的方向。她怀中,精致漂亮的女婴仍旧在“咯咯”地笑着,口齿不清地从喉咙中吐出一个“飞”字。
莱特皱眉,起身向康妮娜走去。而正向侍从恳求的康妮娜在见到莱特过来的时候终于猛地推开了身前挡着的人,叫了一声“鲍德温殿下”,便快速向他走过来。
莱特示意被推到一边的侍从退下,向康妮娜低了低头:“殿下。”
“请殿下把伊莎贝拉还给我。”康妮娜快走几步上前,紧紧地抓住莱特的袖子,紧接着她就像是意识到自己这一动作对对方有所冒犯,立刻将手抽了回去,然而她脸上的焦急与慌张没有丝毫的减少,“请殿下和茜贝拉公主把伊莎贝拉还给我。”
被担忧情绪所支配着的康妮娜似乎也只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双眼中几乎含着眼泪,看向茜贝拉和她怀中的孩子。
康妮娜只是从自己住所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就被告知伊莎贝拉被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抱走了,这一消息几乎将她脑子炸开。这一情况在近期发生得并不少,茜贝拉似乎是喜欢上了与这个仅仅两岁的妹妹相处,总是带着强势将她从康妮娜那里抱出同她玩耍,逗她笑。尽管她没有对伊莎贝拉做出什么伤害,在皇宫中已经失去仰仗的康妮娜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应付着。
阿马尔里克已死,新王将立,却不是她的儿子。
见到茜贝拉抱着自己女儿走过来,康妮娜焦急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只是急切之下她仍旧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做出接过孩子的动作。
“公主……”
第72章 故人
之后几天,莱特便忙于和萨拉丁使团的谈判。事实上,雷蒙德是作为谈判的一方代替莱特与他们进行商谈的。作为摄政,他所拥有的权力还算不小,莱特目前还没有正式加冕,诸多政治事务都需要由雷蒙德出面解决。在这一件事情上,两人难得统一了想法与动作。
不出他们所料,使团对做出抢劫行径的贵族作出了严厉的职责,并要求王国对他们进行严惩。在五千第纳尔作为赔偿,并收回了那几名贵族五十多名骑士作为条件后,使团方面才勉强同意这事的和解。
努尔丁去世所造成的北部政局的变化与耶路撒冷旧王与新王更替的局面也需要双方进行一次谈判,以换得边界暂时的平静——但是事实是,周边与萨拉森国家毗邻的诸多贵族都时不时地进攻萨拉丁驻守的军队。
因此,这次的谈判是必要的——至少在明面上。王国需要一定的时间稳下局势,萨拉丁也需要在这段时间内收复努尔丁旧有部下与领地。
“事实上,我更希望的——”莱特转过头,神色认真地对萧瑜说道,“在萨拉丁立足未稳的时候发动攻击,将他赶回埃及。”
此刻两人正在内城的街道上走着,目的地是圣墓大教堂——阿格妮丝在政务上不敢过多干涉莱特的决定,但在私人生活上她总是努力尽到一名母亲的责任。她的打算是自己陪莱特前来圣母大教堂做礼拜,只是被他拒绝了,换作萧瑜陪他前去。
从皇宫前往大教堂的路并不远,两人并肩走着,往苦伤路的方向走去。
萧瑜没有看他,而是自顾往前走,口中随意回道:“但是以雷蒙德为首的温和派是不会轻易同意你的主张的。萨拉丁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大,尽王国之力也不一定能够将他打退。毕竟,他一路北上被没有什么重大损失。”
“是啊。”莱特苦笑了一声,带着些许无奈,“他能够用第纳尔开路,一路北上,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努尔丁的旧有领地,甚至连大马士革都被他兵不血刃地买下。”说到这里,莱特担忧地皱眉,“阿勒颇是叙利亚的门户。萨拉丁已经将大马士革收入了手中,若是阿勒颇再被他打下……”余下的话他没有继续下去,萧瑜却很清楚他的担忧。
一旦阿勒颇被攻陷,耶路撒冷将会彻底陷入三面被围的境界。
让他注意的是,萨拉丁在北上的过程中将原属于努尔丁的诸多将领都收归麾下,其中就有他的老熟人——哈瓦勒。
哈瓦勒在近几年的作风更加肆无忌惮,不知道是否是四年前的原因,他在此后对上十字军时变得更加狠绝,四年下来损失在他手上的十字军比原先多了一倍。因为这,他在十字军中的名声变得更加恐怖,许多年轻骑士宁愿去北方更加凶险的战场,也不愿对上哈瓦勒的队伍。
垂下眼,萧瑜掩去眸中的情绪。四年前迫于形势没有将他击杀是他的失策,现在的情况下,他俨然已经成为了萨拉丁备受器重的将领,他不确定这位“血狼”是否会给耶路撒冷带来更加糟糕的局势。
萧瑜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猛然间胳膊被拉住,他抬眼看去,见到的便是莱特冷凝的脸色。他的视线投在两人前方不远处,眉间紧紧皱起,似是在犹豫什么。
“怎么?”顺着莱特的视线看去,萧瑜见到前方不远处一队人马围在一起。一边是披着骑士团长袍的骑士,他们后背绘着的红色以及白色十字可以看出那队人马正是圣殿与医院骑士团的成员。另一边对峙着的队伍则身着黑色劲装,带着帽子——很明显是穆斯林马穆鲁克的骑兵。他们围成一个圆形的队列,似乎是将什么人围在中间。
圣殿骑士团一直是激进派的中坚力量,这群抱着狂热宗教信仰来到耶路撒冷的骑士在战场上永远是不顾性命身先士卒的,他们对穆斯林战士的仇视似乎继承自战场上已经死去的先者的力量,一代代的仇恨积累下来已经形成了死结,即便是在主张穆斯林与天主教徒和平共处的耶路撒冷城内,他们还是会时不时地找穆斯林麻烦。
因此对萧瑜来说这种圣殿骑士联合医院骑士可以找穆斯林茬的戏码并不少见,只待内城的巡逻队经过便能解决。然而正转头的瞬间,眼角瞥见的人影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脑海中电光火石间想到某种可能,萧瑜立刻抓住莱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低声问道:“那是谁?”
被马穆鲁克围在中间的是名面容妖艳的青年,毫不逊色于康妮娜迷人的气质,却与之完全不同。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朦胧的诱惑,像是一种有毒的香料,即便是在深远的巷子中,也不断吸引人前去查探,诱惑着他人将其珍藏——直到那上面带着的剧毒彻底渗入那人的灵魂。
莱特惊讶于萧瑜急切的表情,带着点不解回道:“那就是优素福,萨拉丁派过来的使团首领。你之前便问过我,怎么,他有问题?”
“优素福……”萧瑜低声呢喃了几声,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向莱特寻求确定的答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优素福是萨拉丁的名字。”
莱特点头:“对。”萧瑜对这名年青人的关注超乎他的意料,让他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丝犹疑,“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
萧瑜转过头,双眼沉沉地盯着被马穆鲁克围在中间,却始终一派淡然,带着仿佛只是出门散步般的轻松表情的优素福,低声回答莱特的问话:“优素福这个名字,应该是萨拉丁赐予的。至于他的身份——”顿了顿,萧瑜低头,摊开莱特的手,在他手中写下了一个单词。”
手掌间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莱特有些不自在地往回抽了抽手,待萧瑜感受到他的动作抬头看他时,他顿时严肃了脸,重新将手往前松了松,让萧瑜继续。手中酥麻的感觉在萧瑜结束后并没有彻底消失,反而像是带着些许余韵,让他心中也升起一股痒意。
萧瑜对于莱特的失神有些疑惑,皱眉问道:“你不惊讶?”
“咳咳——”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神,莱特颇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想了想刚才手中的触感,一瞬间明白过来手心的词是什么意思。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萧瑜:“这是真的?”
对此,萧瑜郑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莱特面色一凛,转头看向那名年青人所在的方向,眸子已经沉了下来,将其间的种种思绪都压制在了平静的脸色下。
“你说他的名字应该是萨拉丁赐予的。”
“对,他的本名——如果算是的话——叫做尤利安。”
阿萨辛是个以宗教异端出名的刺客组织,如同正规的贵族一般,他们有自己的驻地和军队,能够与哈里发或是苏丹的军队进行正面对抗。而其中更加重要的,则是众多的刺客——这就是阿萨辛开始声名鹊起的缘故。越是优秀的刺客,组织的控制就越强,尤利安便属于排名前几,备受重视的一类。
但是如今他却以萨拉丁的埃米尔的身份前来耶路撒冷与鲍德温、雷蒙德进行谈判,萧瑜不得不对此做出最糟糕的猜测。
两人还在这边暗自猜测着什么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了一片混战。起初是两名骑士试探性地动手,只是他们低估了马穆鲁克的战斗力,很快便被弯刀压制住。很自然地,后面的骑士见状便都开始拔剑冲穆斯林冲过来,两方人马之间紧绷的气氛在一瞬间炸裂,原本对峙着的人彻底混战在一起。
萧瑜和莱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担忧。莱特担忧的是萨拉丁所派遣的使团在耶路撒冷遭受攻击,对于正在进行的谈判并不是什么好事,而萧瑜担心的则是以尤利安优秀的刺杀技能,将这群骑士斩杀并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他真的毫无顾虑这么做了,只怕会引起医院和圣殿两大骑士团的众怒。
像是无形的默契般,两人都加快脚步,朝混战的队伍那边走去。
两人还没接近,便听到了几声高亢的惨叫声,紧接着,混战的队伍像是被这声音刺激一般,互相攻击地更猛了。尤利安原本被围在马穆鲁克中间,神色始终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直到两方人马碰撞在一起,他才迅猛地出手,快捷地游走在众多骑士中间,换来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声。
骑士们双手举着大剑,发狠般朝他身上劈去,然而没等剑身落下,尤利安便已经快速地上前,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大剑毫无杀伤力。下一刻,尤利安便如同鬼魅般出手,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骑士便举着大剑重重地倒了下去。
这一情景似乎刺激了其他的骑士,几人猛地格开与自己对战的穆斯林的弯刀,朝尤利安这边冲过来,而被围攻的尤利安对此却依旧淡然,他只是挑了挑眉,唇角慢慢弯起,做出一个准备攻击的动作。
“住手!”莱特上前几步,沉声喊道。他的声音算不上大,至少比不上旁边抱着肋骨处惨叫的骑士,因此众人仍旧处于混乱的对战之中。
莱特皱眉,正想再说什么,旁边的萧瑜却抬手制止了他。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莱特看向倒在地上的几人,那些骑士虽然都捂着伤口惨叫着,却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多是腿部或是腰腹间的伤口,顶多休息几天就好。
对于尤利安这种顶级的刺客,一击毙命的方法多得很,他并不需要用这种麻烦的招数让人无法动弹,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也有所顾虑,没有将人击杀,挑起耶路撒冷与萨拉丁之间矛盾的打算。
两人便在一旁看着队伍继续缠斗在一起。
没过多久,骑士这边的队伍几乎全都倒在了地上,马穆鲁克这边虽然有几人受伤,大部分还是完好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击人。而最前面的青年,则嘴角含笑,用温柔无比的声音说道:“嘴贱最是要不得,你们刚刚都说什么了?要不要再说一遍,嗯?”
第73章 冲突
“尤利安。”
青年原本用力的动作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顿了下来。
这声音对他来说不算熟悉,却也并不陌生,几年前他与声音主人在边陲小镇中最后一面的情景在一瞬间重新浮现在他脑中。接着,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慢慢走近的两人。
两人的神色并没有初见这一幕的震惊或是愤怒,可见已经在一边围观过一段时间。
尤利安并没有将手收回,而是仍旧保持着眼下的动作,挑了挑眉,道:“有事?”
莱特在得知尤利安身份的时候颇有些担心几名骑士的安全,毕竟以尤利安阿萨辛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与心慈手软四个字毫不相关。萨拉丁使团在耶路撒冷街头将圣殿骑士击杀,这一事件不止是对圣城民众的冲击,更是激进派贵族对萨拉森人发动进攻的一个绝好的借口。
之后的事情发展证明了尤利安并没有下杀手,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对这名骑士确实起了杀心。
“他们确实言语不当,但罪不致死。”莱特上前一步,与尤利安对上,脸上是一片肃穆。身为皇室王储的气势在一瞬间释放开来,几乎让众人喘不过气来。
尤利安蹲在地上,不得不抬头对上莱特的视线。少年黑色的短发垂在耳际,眉眼间尽是不容置疑的肃然与坚定,周身隐隐散发出的凌然气势也让人忍不住拜服——却不包括他。对于生死场上摸爬滚打的尤利安来说,眼前的未来国王虽然已经撑得起王储的称号,却依旧有些稚嫩。
另一边,在听到莱特那句话的瞬间,倒在地上的几名骑士便认出了莱特的身份。
“鲍德温殿下。”
几人捂住伤口,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向莱特行礼,只是额角渗出的大滴汗珠和略微扭曲的脸庞显示出了他们做出这一番动作并不轻松。
仍旧被尤利安扣住喉咙的骑士见周围同伴都陆续站起身来,而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放过自己的打算,忙心惊胆战地朝莱特叫道:“鲍、鲍德温殿下!”试图提醒莱特将自己从对方手下救出来。
听见手下骑士稍带着颤抖的声音,尤利安只是勾起唇笑了笑,继而重新看向莱特,回道:“他冒犯了我,而我与他进行决斗,现在的结果是我赢了,那么我取他的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知道这是你们骑士的逻辑,不是吗?”
莱特转眼看了一眼周围歪歪斜斜的众多骑士,从刚才尤利安所说的话中他便明白过来这场混战的起因到底是为何。圣殿骑士因为人数众多,各人品行也是参差不齐,许多骑士在平日对着平民作威作福惯了,养成了欺凌弱小的习惯。
而尤利安身形单薄,长得又是妖艳魅人,仅仅走在街上便能吸引大半条街上男人的目光,理所当然地会受到这些骑士的注意。因此他们在对上尤利安的时候说出任何粗俗的话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尤利安所说的“冒犯”只怕是说轻了。
接收到莱特带着警示意味的目光,众骑士纷纷不自在地低下来眼,错开他的视线。侮辱对方不成反被对方全方面碾压这件事比让他们在战场上输掉整场战役来的还要憋屈。而被鲍德温王储撞见这件事情更让他们心下懊恼无比。
收回视线,莱特点点头,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按照道理来说确实如此,只是我想提醒你,他们都是圣殿骑士团的成员。”
“你觉得我会怕圣殿骑士团?”
“不。”莱特坦诚地摇头,“我只是认为,你不会想与圣殿骑士团作对。一是因为他们的团结;二是因为他们的财富。”
圣殿骑士团毫无疑问是兄弟会的一种,若是尤利安在今天杀了这名骑士,将来遭受到的可能是整个骑士团的仇视与围攻,这并不合算。而第二个原因,便如莱特所说的,圣殿骑士团的财富在多年的积累下已经越来越多,许多从欧洲前往中东的朝圣者将钱财寄放到骑士团,打算到达目的地后才取出来,然而十字军东征以来,安全抵达中东,或是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导致的结果便是圣殿骑士团财富的逐年累加。
骑士团在积累财富方面,除了保管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的财产,也会对外进行贷款——这并不仅限于基督徒。
听到莱特的话,尤利安终于将手从那骑士的颈间挪开,赞赏地看着莱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莱特客气地点头:“优素福大人过奖了。”
被尤利安放开的骑士见状,忙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往莱特的身后躲去,对此,尤利安只是眼带深意地瞥了他一眼,立刻换来对方一个激灵。
“尤利安。”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萧瑜上前一步,与莱特并肩而立。
“维德尔,好久不见。”尤利安在面对萧的时候,褪下了之前讽刺般的笑容,而是带着明显揶揄的神色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上次问你是否是骑士的时候你可是否认了。”
萧瑜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哪一次,皱眉摇头道:“现在依然不是,你多虑了。”
“维德尔?”这是莱特疑惑的声音。
“呵——”见莱特脸色明显有些不悦,尤利安笑得耐人寻味,“原来殿下你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维德尔啊?”
萧瑜拿不准尤利安为什么叫自己以前的名字,只是对于这些他并不在意。
“我早已经改名,现在的名字是萧瑜,我想你应该清楚。”
尤利安双手举起,笑得如同妖孽:“好好好,这是我的错,萧瑜——”
尤利安对自己的态度太过诡异,让萧瑜不自在地皱起眉头。只是下一刻,他便将心头莫名其妙的感觉挥开,向对方问道:“鲍德温殿下跟我说你是萨拉丁的埃米尔。”
说到正事,尤利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便褪了下去,他无所谓地反问道:“既然你可以离开,我为什么不可以呢?至少——萨拉丁这位库尔德人,在穆斯林中是少有的强者,不是吗?”
说完,也不待萧瑜说什么,他便微微低了低头,朝莱特说了一句:“那么,鲍德温殿下,我先告退了。”便带着身后的几名马穆鲁克骑兵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呸——婊子!”待几人走远,身后的骑士中有人啐了一口,愤愤地骂道。
莱特沉下脸,转过身直直盯着眼前这群有着不同程度伤势的圣殿骑士,嗤笑了一声道:“十几名圣殿骑士围攻不到十名的穆斯林,却差点被对方杀死,圣殿骑士的战斗力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另外,我记得雷蒙德有发布政令,禁止十字军对圣城内的普通平民做出威胁吧?”
“他是肮脏的婊子!”尽管对于自己十几个人被打趴下感到丢脸,几个骑士还是愤愤不平地低骂了一声。
“你可以跟他决斗。”莱特面无表情地回道。
这句话终于让几人噤声。从刚才的一战中,他们已经明白自己并不是那个看着像个娘儿们、只靠卖屁股的男人的对手——至少他们被他刺伤的地方现在正火辣辣地疼着。那人快速利落的手法恐怕是在场所有骑士都不及的,单独跟他决斗——那得是他们想不开了才会这么干。
“特殊时期我不想再出什么问题,所以管好你们自己,若是再出现这样的行为的话,我不介意将你们交给穆斯林。”冷冷地抛下这句话,莱特也不管几人难看的脸色,便带着萧瑜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转过街角,莱特的眉间的褶皱仍旧没有消掉。萧瑜明白莱特的担忧在哪,他也想起来,鲍德温四世去世后没过几年,萨拉丁便因为圣殿骑士团的强盗行为找到借口,对耶路撒冷进行全方面的进攻,最终收复耶路撒冷——而这又导致了第三次的东征。
“不管怎么样,尤利安至少不会对圣殿骑士团做出什么来。”
见莱特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萧瑜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
闻言,莱特脸上肃然的神情褪去了稍许,赞同地说道:“确实。萨拉丁收复努尔丁旧有领地靠的全是第纳尔,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此行北上的钱币都用得差不多了,圣殿骑士团的财富至少可以帮助支撑他之后的统治。而埃及方面,若是贸然提高税收,难保不会出现什么突变。”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莱特转头,朝圣殿山看去,远处所罗门圣殿的钟声正好敲响,响彻整个圣城东北角的上空。尽管已经被改造成圣殿骑士团的驻地,但是那圆形的穹顶却几十年如一日,在时光的冲刷之下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形状,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它原本便是清真寺。
“我担心的是,一旦萨拉丁将领地安顿下来,耶路撒冷将会陷入比以前更加不利的境地。”
“但是你目前无法做什么。”
莱特点头:“是啊,拜占庭的盟约需要重新签订,与欧洲的同盟没有建立,而能够抵抗埃及的舰队还在热那亚。若是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耶路撒冷并没有多少胜算。”
“至少萨拉丁也是同样的想法。”
“嗯。”
从街道口走出,呈现在两人眼前的便是众多口中低声吟唱、背上负着十字架往圣墓大教堂走去的基督徒——依旧是苦伤路。两人一瞬间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四年前共同走过苦伤路上的场景似乎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时候的莱特还处于刚得知自己患有麻风病的绝望情绪中,而萧瑜,则是帮助他振作起来的人。
第74章 突变
尤利安带领的使团在几日的谈判后便离开了,谈判的结果至少让雷蒙德与莱特满意——耶路撒冷除了给使团赔付五千第纳尔外,还剥夺了几名贵族的领地与骑士,萨拉丁一方只是为了做出警告,因而并没有过多地为难,毕竟平定刚收复的领地仍旧需要一定的时间,若是耶路撒冷这边主动发动攻击,虽然以他们的兵力不至于被击败,但是给他们造成的麻烦还是不小的;而耶路撒冷这边以雷蒙德为首的温和派贵族也希望达成和平,对于使团所提出的合理要求进行了满足。
谈判完成后,使团便离开了,萧瑜则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哈德良的信。信中交代了骑士团众成员的现状——许多骑士仍旧遭受陷害,被迫通过效忠于贵族来获得保释,并声明自己会在几日后到达圣城。让他感到奇怪的,便是哈德良在信中一句话:你与鲍德温殿下相处得如何?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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