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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重生之圣城骑士 作者:千佾

    第5节

    “事实上,金蔷薇骑士团对我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贝里昂接过了话,带着些许怀念的语气说道,“在来到耶路撒冷之前,我只是法国一个贵族的次子,能做的最多的只是骑马在我父亲小得可怜的领地上作威作福。但是跟着十字军东征来到耶路撒冷后,我从一无所有的小子成为了一个男爵,拥有自己的领地和城堡,还有许多的仆人供我调度。我现在所拥有的领地包括那不勒斯、伊贝林和拉姆拉,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父亲的领地。”

    转过头,他继续说道:“孩子,你的能力我也清楚,这次你所给殿下的帮助,作为他剑术老师的我对此感激不尽。鲍德温殿下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觉得很欣慰——这孩子从小便有些成熟,真正成为他朋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我衷心地希望你能成为殿下的骑士——我想殿下也是这样希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说明:历史上拉姆拉的鲍德温(也就是文中的巴德)父亲名为老贝里昂,三子是小贝里昂,也就是电影《天国王朝》的主角,因为版权原因此文不能涉及电影虚构部分,所以重新将伊贝林男爵的名字改回贝里昂,请见谅。

    第22章 训练

    作者有话要说:  1所罗门马厩其实是所罗门圣殿,也就是原先的阿克萨清真寺的地下大厅,小鲍德温将所罗门圣殿的部分地区划分给圣殿骑士团后所罗门圣殿就发展成了集神庙、营房、武器库为一体的建筑。这里蠢作者将所罗门马厩设置到了室外←_←请大家见谅。

    2历史上拉姆拉的鲍德温(也就是文中的巴德)父亲伊贝林男爵名为贝里昂,他的三子小贝里昂也就是电影《天国王朝》中奥兰多布鲁姆所饰演的男主角,因为版权原因本文不会涉及电影中虚构的成分,只借用历史真实人物,因此将男爵名字从“高弗雷”改回“贝里昂”,请大家见谅。

    尽管明白贝里昂劝自己成为莱特的骑士是出于对自己能够保护这位王储的考虑,而这一切对自己也并非没有益处,萧瑜仍旧拒绝了这一建议。

    虽然对未来的麻风王怀有敬意与欣赏,萧瑜却不打算将自己置入耶路撒冷的政局之中。莱特在年少时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他最终只会死于他的重病——这一点萧瑜很清楚。另一方面,萧瑜是真心想跟着骑士团——在他师父死后,骑士团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归属,哈德良、伊兹、威廉等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将其视作亲人的存在。

    告别了有些失望的贝里昂,萧瑜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路上碰到似乎正等着他的巴德。

    巴德在刚刚便已经知道了此次出使的任务,向才从伊贝林赶到圣城的父亲汇报后,他便在萧瑜回房的路上等着了。

    巴德今日穿了一身轻便的长袍,独属于骑士的冷峻和血腥褪去后,呈现在别人面前的就是一个温和容易接近的青年形象。 蜷曲的头发在耳际翘起一个活泼的角度,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萧。”见到萧瑜从小路上走过来,巴德从倚靠着的柱子上站直了身体,向他打招呼。

    萧瑜向巴德点头回礼,同他一起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萧瑜现在住在巴德提供给他的客房中。在刚从皇宫出门的时候,莱特邀请他住进皇宫,他的宫殿旁有多余的房间给萧瑜住,萧瑜拒绝了,毕竟皇宫内没有外面自由。

    房间内宽敞明亮,除了客房原有的家具便没什么其他的物件了,萧瑜自己所带的东西不多,也就几件换洗的衣服,匕首和弯刀等武器他都随身带着。

    踱步来到桌前,萧瑜给巴德和自己倒了两杯果酒,将斟满酒的玻璃杯递给一边的巴德。这是由穆斯林商人从拜占庭带过来的优质果酒,巴德觉得不错便让人给萧瑜送来了一些。

    巴德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将刻着精美图案的玻璃杯放在手中细细地把玩着,微微斜过头,看向萧瑜:“萧,你见过我父亲了吧?”

    父亲在议事厅与自己告别后便径自出门了,路上很有可能会遇到回自己房间的萧瑜,这一点巴德在见到萧瑜来的方向便明白过来。父亲与他之间可能的话题他也猜到一些,毕竟莱特对于金蔷薇骑士团的执着父亲也是清楚的。对于鲍德温王子所重点关注的萧瑜,他的父亲或许比王子本人更加希望这个有着出色战斗力的少年能够效忠于这位已经展现出国王风度的少年王储。

    “嗯,贝里昂大人希望我效忠于莱特,不过我拒绝了。”萧瑜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再接受巴德的劝说——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

    幸而巴德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只是随意点了点头,语气没有什么不满:“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殿下也不会有什么不满的。”

    这个话题就算是揭过了,巴德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并不是继续他父亲的话题以劝说萧瑜效忠于鲍德温王子,他很快就说明了自己的意图:“萧瑜,这次你随着我来到耶路撒冷是因为殿下的病情,现在殿下已经振作起来并准备出使扎尔卡前去打探哈瓦勒的动向,你的打算是什么?”

    确实,萧瑜前来耶路撒冷只是出于对这位还是少年的麻风王的关心,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便没什么理由留下来,他应该尽快回到安条克与哈德良他们汇合。

    “这两日我便会出发回到北边与团长他们会合。”萧瑜答道。

    巴德对于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紧接着他思考了片刻,抬头看向萧瑜,带着点恳切的语气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与我和殿下一起北上前去扎尔卡,随后你可以从那里回到安条克。”

    萧瑜心下计算了一下路程,并没有什么不便之处,而骑士团那边也没有什么紧急事件需要自己尽快赶去,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巴德见萧瑜答应,脸上浮现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我想殿下应该也会很开心的,而且我和他都相信你的能力——毕竟这次的出使任务应该还是有些危险性的。”

    萧瑜明白,巴德与莱特都很清楚自己在刺探情报和隐匿等方面的能力,或许对于这支出使队伍来说这些能力可能会有用。

    随后两人便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巴德便向萧瑜告辞,离开了萧瑜的房间。

    晚上,萧瑜躺在床上,尝试着理了理自己脑海中对于这段时期的历史,然而十七年的时间已经太过长久,自己上辈子的记忆似乎已经隔着一层薄纱,模模糊糊在自己脑海中时而闪现时而消失,待再去细探却又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能够确信的,是这段时期王国与努尔丁方面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战争发生,而埃及已经被萨拉丁掌握在手中,三方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脑海中已经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萧瑜便不再纠结,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萧瑜很早就醒了过来,在任务期间基本都是作息不定,每个人都抓紧时间休息,即便是在旅馆中也是凑合着住一晚,没有什么舒适度可言,然而在巴德府邸,昂贵柔滑的布料做成的被子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睡觉是一件久违了的幸福事件。

    洗漱后出门,萧瑜沿着庭院的路往前厅走,在庭院的小路上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呼喝声。萧瑜转过头看向西边,那是巴德府邸内的训练场,萧瑜见到过巴德在里面练习剑术,这位王国第一骑士不仅因为他的骑士风度而有名,还因为他的出色的剑术和从未失败的决斗而享誉整个王国乃至周边的萨拉森国家。

    穿过宽大的庭院,萧瑜迈步向训练场走去。从圆形的拱门穿过,暴露在眼前的就是一个近乎半个足球场大的空旷广场。广场中央有个由木板和粗壮的树干搭成的演武台,演武台下,则围着一圈由稻草制成的假人,此时几个假人前方,骑士们正挥舞着手中的大剑劈砍着——刚才萧瑜所听到的声音,便是由他们使力挥动大剑时发出的吼声。

    假人前练习剑术的几人正是萧瑜昨天见到的贝里昂的几个手下。脑后绑着两条辫子的那名骑士正一脸正色,踩着灵巧的步伐向假人奔去,手中的钉头锤重重地砸在假人的头上,很快,假人的整个头就便扫了下来。

    萧瑜很明白这种武器的攻击力,在板甲还没有普及的现在,这种钉头垂砸在身上所能造成的内伤非常严重,像箭支能够在极大的冲击力下撑开链甲的小孔从而射进人体内一样,尽管敌人有着链甲保护,钉头锤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刺入对方体内。在马上战斗时,钉头锤能够将敌方人马轻易斩下马,而对于带着头盔的骑士来说,若是由这一武器砸到了头上,巨大的冲击力对于脑部所造成的伤害甚至比大剑劈砍在身上更加严重。

    另外几名骑士或用斧子,或双手持剑,俱都专注地在假人身上劈下一道道的伤口,他们的脸上此刻已经布满了汗水,在清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刺眼的光芒,身上的亚麻内衬也已经透出了团团汗迹。几人时不时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换下手中的大剑或斧子,抓起系在皮带上的武器继续进行训练。

    训练场南边围墙处,搭着一个简陋的棚子,下面是几张桌子和凳子,桌面上凌乱地摆放了一些水囊和外套,很明显这些是场上几位骑士的物件。而站在棚子另一边眯眼看着场中各人训练的,正是一脸严肃的贝里昂。

    见到萧瑜进来,贝里昂只是转过头看他一眼,向他点点头,然后继续将视线转回场中。

    萧瑜慢慢从拱门出走向贝里昂所在的棚子,与他一起,静静地看着场下众人的训练。

    半个小时后,场中几人慢慢收了武器,陆陆续续回到棚子下面。贝里昂吩咐仆从们端水进来,给几人洗脸擦身体。

    待几人收拾干净后,贝里昂向萧瑜邀请道:“鲍德温殿下今早会去所罗门马厩挑选随行的骑士,你要一起前去么?”

    萧瑜欣然应允。

    萧瑜也知道这件事,自从两年前自己的儿子出使开罗,随行的骑士中出现了阴谋者,阿马尔里克便对鲍德温身边的近卫进行了严格的筛选以确保儿子的安全,而此次前往扎尔卡,鲍德温所带的骑士只有五十人,很难保证不会再次被有心人利用。这次骑士的选拔,除了忠心,同样重要的是可以信赖的能力,对此,鲍德温向父亲提出了自己前去所罗门马厩挑选随行骑士的要求。

    贝里昂带着下属和萧瑜——出门时巴德也跟了上来,一队人很快到达了城外所罗门马厩所在处。

    所罗门马厩虽然被称为马厩,事实上却是一个大型马场,每天早上,耶路撒冷的骑士都会集中在这里进行例行的操练,而步兵,则在不远处的汲伦谷进行箭术和战阵配合的练习。

    开阔的视野中,整齐威严的骑士队伍已经在所罗门马厩1严阵以待。队伍中既有白色罩袍的圣殿骑士,也有穿着黑色披风的医院骑士,皇家骑士们则单独列成一个阵型,统一的蓝色罩袍和金色的十字异常显眼。

    众多骑士都笔直地端坐在马背上,厚厚的皮手套拉住缰绳,左侧身子被巨大的鸢盾或是略小的斗盾遮住,盾面上绘有统一的十字或是贵族的独有纹章。

    骑士们头上罩着带有护鼻的头盔,额头被遮住,露在外面的眼睛在望向前来旁观训练的国王和王储方向时散发出狂热和兴奋的光芒——若是能够成为未来的耶路撒冷国王、现在的王储鲍德温殿下的骑士,对于他们来说会是极大的荣耀。

    皇家卫队驾着马位于队列两边,呈分散状将所罗门马厩围起来,卫队士兵们手中高举着绘有十字的三角旗帜,满面肃容,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中央广场上列成阵型的骑士方阵。

    无数的旗帜在沙漠大风的吹拂下烈烈作响,飘扬在广场上方。卫队士兵们经过长期的训练,所有的动作都呈现出一种统一而有规律的节奏,带给所罗门马厩内所有围观者一种急促的压迫感。

    第23章 老兵

    萧瑜与贝里昂等人相继下马,站在广场的东北角,注视着广场北面高台上正向广场中央的骑士们做御前演说的阿马尔里克,在他身后站着的,便是身着骑士正装的鲍德温。

    鲍德温的身量已经抽高了不少,高挑的他站在身材臃肿的父亲身后并没有显得突兀,周身反而散发着一股沉稳而令人忍不住拜服的气质。纯白色的罩袍柔顺地贴伏在他身上,罩袍下露在外面的是链甲织成的袖子,下面亚麻材质的里衬透过链甲的小孔清晰可见。

    自小便接受王储礼仪训练的他此刻笔挺地站在作为国王的父亲身后,右手随意地搭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上,顺着父亲的目光面容冷峻地扫视着台下众骑士的面孔,身为王储的气度已经在隐约间散发出来。

    与他备受圣城百姓嘲笑的父亲不同,鲍德温王子在其小时候便以英俊的面容和处事沉稳的风格赢得了众多百姓的爱戴——除了刚从欧洲前来的激进天主教徒,只因在对待不同宗教的教徒方面,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提出的几项措施都有效地保障了圣城内各教徒的和平相处。

    很快,阿马尔里克便结束了自己的演说,台下立刻想起了震天的欢呼声——毕竟这位饱经战场洗礼的国王在军队中还是拥有着极高声望的——即便他的私人性格广为诟病。

    待自己父亲下台后,作为王储的鲍德温也作了个简短的演说,他没有像阿马尔里克那般慷慨激昂,他明白自己还没有上过战场,对于这些资历比自己老得多的骑士们,他只能以他沉稳可信的人格魅力来使他们信服。

    莱特结束演说后,下面同样响起了一阵欢呼声。随后,传令官将国王的旨意传达下去,骑士队列井然有序地分为两部分,留出广场中央贯穿南北两方的空地。两方骑士刚站队完毕,周围的皇家卫队便驾马举着手中的旗帜向中央的空地贯穿而过,马蹄踏在广场上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整个广场上空响彻了这一整齐的声音。

    两条拉长的队伍在中间交错后很快又分开,这像是一个讯号般,霎时间,两边站定的骑士们默契地抖动缰绳,驱动胯下的马,越过中间的空地一对一地开始战斗。

    不出片刻,广场上的骑士俱都战斗在了一起,兵刃交接的声音、铁锤砸在盔甲上的声音、骑士从马上摔下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广场上混乱无比。

    广场一旁的高台上,国王阿马尔里克与王储鲍德温俱都沉眼仔细地观察着场中的战斗情况。几名骑士在此次的对战中显得异常显眼,与其他人费力的战斗不同,几人都显得游刃有余,且战斗技巧明显很出色。

    “那个,那个,还有这个。”巴德站在萧瑜一边,看他同样神色专注地看着场中战斗的骑士,便抬手向几个方向指了指。

    萧瑜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发现那几人确实稳稳地占着上风。虽然以一名阿萨辛的角度来看,这些骑士们的战斗动作有些花哨,没有阿萨辛惯常使用的一击毙命的手段,但是考虑到两者性质的不同——骑士在对战时更倾向于光明正大赢过对方,并将骑士的尊严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从他们的动作来看,萧瑜不得不承认,这几名骑士的战斗力确实很强。

    此刻阿马尔里克与鲍德温视线所在之处,一名骑士正半跪在地上,大剑费力地举在肩部高度,抵住从上方压下的大剑。稳稳立在他前面的骑士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大剑,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全面地压制住了他,让他根本无法站起。跪下的骑士脸上因为用力布满了狰狞的青筋,为了摆脱这种绝对的压制,他试着逆着对方施力的方向斜劈而去,却被对方及时撤力避了过去。

    对方往后几步站定,看着原先跪着的那名骑士慢慢站起身,然后他微微向他点了点头以示敬意,下一刻,重新摆好动作,攻击便如同狂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正站稳的骑士手足不稳地抬剑接住对方的攻击,却在一步步紧逼的攻击下显得捉襟见肘,不出片刻,随着“叮——”的一声响,那骑士手中的大剑蓦然脱手落在了一边。

    战斗结束,输了的骑士向胜利的对方低了头,接着转身向高台处站着的国王与王储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然后,他弯身捡起自己的佩剑,一步步走出对战的广场。

    自始至终,那名站着的骑士保持着一派淡定从容的模样,即便是赢得了这场对战,他也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表情,只是保持着良好的仪态向高台行礼。

    贝里昂在一边安静地注视着场内情况,见到了这名骑士战斗的过程与其之后的行为,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一边的巴德想起什么,转头向自己父亲问道:“这些骑士可信吗?”

    贝里昂仍旧保持着视线投向场中的姿势,听见巴德问话,他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回道:“这一点陛下已经考虑到了。场中的骑士,除了几年来在王国内人品可信的,便是刚从欧洲过来的年轻骑士——要知道,这些新来的骑士还深信教会,他们对于皇室和教廷的狂热信仰还不会转变。若是想找能够忠于鲍德温殿下的,这些人会是很好的选择。”

    巴德闻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与父亲一起注视着场中的对战情况,心中分析着备受关注的几人的战斗力。

    不知过了多久,阿马尔里克和鲍德温都下了高台,圣城内圣墓大教堂悠远的钟声慢慢响了起来,传令官命人吹响了号角,不出片刻,广场中缠斗在一起的骑士们慢慢停下了动作,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重新列好队伍面向高台。

    高台下,传令官从国王手中接过一卷纸,快速地走到高台上,环顾四周后展开了手中的纸,特意提高的声音在广场上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谨尊上帝的旨意,以耶路撒冷国王的名义,现特命以下五十人为鲍德温殿下近卫:爱德华、休斯、胡格……”

    寂静的广场上一时只闻传令官高昂的声音,随着一个个名字从他口中念出,下面的骑士依次从队列中上前,排成一列面向高台。手中的大剑都系回了皮质腰带中,他们统一右手握拳轻抵左肩,做出恭敬臣服的姿势。

    近卫队伍既已选定,国王与王储也向骑士们传达了几日后出发的命令,便翻身上马,带着气势汹涌的皇家卫队离开了所罗门马厩,只留身后高高扬起的黄沙和灰尘。

    国王与王储离开后,传令官便吩咐其他的骑士就地解散,没被选上的骑士们有的脸上带着失望,有的却无所谓地笑着,互相搂着肩膀出了广场,其他的,则仍留在广场内继续之前的训练。

    巴德作为此次出使扎尔卡的骑士卫队队长,在确定随行队伍后有义务去接管那五十人,他转身问萧瑜是否随他一起过去,得到萧瑜拒绝后,便独自前去那些人所在的高台前。

    萧瑜则重新牵了马过来,利落地翻身上去,下面正挡了一个人,是贝里昂的手下,这位脑后梳着两条辫子的青年脸上如同往常般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对他,萧瑜还是挺有好感的。他歪了头,向萧瑜做了个哥俩好的动作,抬头问端坐在马上的少年:“一会儿去喝一杯?”

    身后几个同伴闻言都起哄地笑了起来,同样叫道:“喝一杯,喝一杯~”几个人大笑着互相捶了捶肩,然后均带着善意望向萧瑜。

    萧瑜能明显感觉到几人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些常年待在战场上的骑士们最是坦率不过,若是与他们交好了,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很快,萧瑜便抛开了脑中的思绪,笑了笑,回道:“好,希望大家手下留情。”

    下面几人轰然而笑。

    此后几天,萧瑜便在圣城内与贝里昂几个手下玩闹在了一起。这些平均年纪已经超过三十的骑士们虽然看着稳重,却是玩心不小,特别是辫子兄。或许是因为长期待在战场上,没有什么缓解压力的娱乐,在来到圣城之后,他便兴致勃勃地拉着萧瑜钻巷子、爬密道,在几十年前的旧战场上搜寻些没什么用的物件。

    这几天内,萧瑜倒是获得了久违的轻松,辫子兄非常健谈,多年的走南闯北也让他的经历充满了传奇般的色彩,与萧瑜作为一名阿萨辛尽力将自己隐藏于普通民众中不同,这些骑士从来都是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为着荣誉和骑士的尊严而战。

    “有想过自己以后会怎么过吗?”萧瑜望着远处沙漠中西垂的夕阳,唇角轻轻勾起,感受着微风在耳际的抚摸,轻声问道。

    辫子兄左手正拿着一块木头,右手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技艺娴熟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在手掌般长的木头上勾边,闻言他只是随意地抬头望了萧瑜一眼。此刻红色的阳光打在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上,泛出一阵柔和的红色光晕。

    “在这块地方,战争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基督徒,穆斯林,犹太人,他们都对耶路撒冷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多年来的争夺何时带来过真正的和平?七十年前,圣城从萨拉森人手中易手,不知道几年后这里必然又会再次易手,毕竟,宗教的纷争永远存在着。而像我这种老兵,生命中唯一的结局也就是死在战场上。”

    辫子兄重新低下头去认真地削着手中的木头,说出的话却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似乎这些话的内容如同晚上吃什么一样随便。

    萧瑜心下一怔,不错,十几年后耶路撒冷会再度回道穆斯林手中,期间更是战争不断,直到近乎一个世纪后才算是恢复真正的和平。他转过头,看向低头自顾雕刻的辫子兄,语气轻忽地说道:“你知道我想起什么吗?我想起一句话。”说道这里,萧瑜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兵不死,只会慢慢凋零。”

    “老兵不死,只会慢慢凋零……”辫子兄闻言怔怔地抬起了头,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

    “对。”萧瑜点头,接口道,“或许应该是骑士精神永远不灭。在上帝指引之下,你们完成既定的责任,肉体慢慢消亡,骑士精神却永远流传。”

    辫子兄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着萧瑜的目光望向远处,夕阳下漫漫的黄沙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色,在天空下折射出壮丽的光芒。他不由地低声呢喃道:“是啊,骑士精神永远流传……”

    他手中,已经可以看出轮廓的圣母像静静地躺着,周身在柔和的夕阳照耀下泛着温暖柔和的黄色光晕……

    第24章 出发

    几天内,萧瑜与辫子兄他们莫名地建立了某种情谊——对此,萧瑜本人也想不通,他并不是那种很快与人建立友谊的人,与哈德良他们,便是因长期的并肩作战才建立起来的手足情谊。

    另一边,巴德在接受那由五十名骑士组成的近卫队后便全身心投入到了对这支新队伍的训练中,他的想法是,至少在出发的前几天内将这支骑士队伍训练得有近卫队的基本样子。期间莱特多次邀请了萧瑜一同前去旁观这支队伍的训练,贝里昂作为王储的剑术老师,同样也在受邀之列。

    被选进近卫队的骑士们本身能力便不弱,那天在广场上的对战便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实力,缺少的,只是在巴德命令下的统一进退和对王储命令的严格遵守。更重要的——按照巴德的想法,就是对鲍德温要绝对忠心,不能再出现两年前的情况,那已经违背了骑士精神。

    那位在对战中便脱颖而出的骑士爱德华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副队长,对于享誉整个王国境内的第一骑士巴德,他总是跃跃欲试,试图让巴德与他对战——这是骑士的本能,对于强者,向对方挑战以赢得对方同样是一种极大的荣耀。

    对于这些刚从欧洲来到东方的狂热骑士们,战斗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仅次于上帝的信仰,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战场与萨拉森人战斗,以贯彻上帝的旨意。巴德对此倍感无奈,然而身为骑士的尊严让他不能拒绝这些挑战,他也很乐意给这些还有些天真的骑士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清醒过来。

    将爱德华挑下马,巴德紧了紧手中缰绳,挑起了眉看向场中其他跃跃欲试的骑士。事实上,对付爱德华并不太容易,这位年轻的骑士在碰到强劲的对手后总是在对战中不顾一切,让巴德感到不小的压力。然而巴德多的是与别人对战的经验,在一段时间的僵持后,利落地将他击败。

    周围围观的骑士们见自己这群人中对战水平最高的爱德华都被击下马,一时都面面相觑,有些失望。两天前他们接连向巴德挑战却被一个接一个地击败,这让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王国第一骑士的称号不是白得的,同样的,也认清了自己的实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我知道你们很想上战场,大喊着‘上帝的旨意’,然后将萨拉森人斩落下马。但是——”巴德停顿了一下,沉沉的目光扫视整个广场,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我希望你们能够认清一个事实,那便是萨拉森人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弱!几十年来的对阵,基督徒们从来没有成功将萨拉森人彻底征服!在一切对战之前,努力将自己活命的概率提高才是真正的骑士所应该尽到的责任!”

    见众人确实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巴德缓缓抬手,将手中的大剑归入剑鞘中,剑刃扫过金属的声音清晰干脆,映照着巴德凝重的脸色,带给人一股不由自主信服的感觉。他翻身下马,向莱特与萧瑜所在的方向走来。

    莱特向巴德点点头,开口问道:“这几天训练得如何?两天后出发没有问题吗?”

    巴德脱下了手中黑色的皮手套,随意地塞进了腰带中,回道:“这几天我父亲在一边帮忙了训练,现在没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出发,明天我让大家准备一下。”

    “好,既然没什么问题,我就放心了。”莱特转头看向场中的训练情况。场中,骑士们似乎被方才巴德的话所激,两两相对开始了凶猛的对战,霎时间广场上到处是呼喝声与武器交接的劈砍声。

    忽然想起什么,莱特皱起了眉头,向巴德问道:“贝里昂男爵昨日离开了圣城,是因为埃及的原因?”

    巴德点点头:“是,努尔丁这次将几支队伍从大马士革和阿勒颇那边往南方调动,动作太大,埃及那边的萨拉丁不会没有察觉,父亲担心南方不安定,便带人前去查探了。”

    莱特手抵着下巴,思索着此时北方的局势,听得身边的萧瑜开口说道:“前阵子骑士团接了安条克波西蒙德公爵的任务,伏击从阿勒颇南下的近卫军,到现在,努尔丁也没有派人进攻安条克。”

    “任务结果?”

    “全歼。”萧瑜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回道,视线平平地投向广场中央。

    巴德闻言大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萧瑜的肩膀,赞赏地说道:“干得好!就算埃德萨那块地被努尔丁吞了,我们也得让他时不时出些血!看这样子他算是下定决心要对付埃及了,如若不然北方现在还没那么平静。”

    莱特忽然插口:“埃及没那么好啃。”

    巴德停了下来,赞同地点了点头,尽管哈里发是看在萨拉丁身边没有多少势力的情况下任命他为宰相的,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这位年轻的库尔德将领拿捏在手中,反而逐渐失去了对于埃及证据的掌控。

    而大马士革的努尔丁,此刻也只能通过将军队开拔到埃及边境来进行武力震慑——然而这是否有用处,巴德持保留态度。

    三人都明白,萨拉丁的崛起只是时间问题,努尔丁已经不再年轻,他已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勇猛激进,如同沙漠中的老去雄鹰注定会被秃鹫所分食,这位阿勒颇的阿塔贝格正在慢慢失去他对部下的掌控力。

    而年轻的萨拉丁,跟随着他的叔父在萨拉森世界中已然赢得了自己的声望。若是日后萨拉丁接替了努尔丁所辖的地区,一个地域广大的包围网便会毫无障碍地建立——从亚美尼亚到大马士革,再从阿勒颇到埃及,耶路撒冷只会陷入完全不利的境界。

    萧瑜见巴德叹了口气,便明白他所忧虑的是什么,只是随意开口说道:“现在担忧这个没用,毕竟努尔丁现在还没有老到上不了战场。王国的地理位置特殊,若是能跟拜占庭保持同盟以获取舰队支援,抵住努尔丁的攻势应该不是问题。”

    一边的莱特开口结束了这个话题,确实,现在的担忧没有什么用,目前摆在他眼前的,便是前去扎尔卡查探哈瓦勒的动向,看是否与北边或者南边的动态有所联系。

    ————

    两日后,耶路撒冷城外。

    早晨的阳光慢慢从沙漠的地平线上缓缓照射出来,打在整列的盔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圣城外,五十多骑早已整装待发,整个队伍都沉浸在一片肃杀的寂静之中。

    所有人都披着宽大的披风,胸前绣着十字,统一的服饰明显地昭示了他们身为皇室近卫队的身份。此刻骑士队伍的前方,鲍德温驱马向站在城门口的父亲靠近。

    耶路撒冷的厚重城门此时大开,城门外,国王阿马尔里克和皇后康妮娜穿着盛装给这位王储送行。白色的长袍紧紧地贴合在身材高大的国王身上,尽管国王的身材一如既往得臃肿,合适的剪裁与精美的纹饰却仍旧给他身周衬出一种独属于皇室的高贵与英武。

    皇后则温顺地站在国王身边,明显带着拜占庭特色的丝绸长裙给整个沙漠和黄色城墙的背景添上一抹亮色。即便康妮娜戴着风帽,脸上也遮了一张丝绸帕子,她妖娆的身姿、带着风情的双眼以及身周萦绕的气质还是让人移不开眼。

    国王身后的,则是双眼含泪的公主茜贝拉。

    对于鲍德温此次的出使,最不乐意的便是他姐姐茜贝拉。这位由于身处皇室而早就清楚自己和弟弟地位的公主很快从别的渠道得知了此次出使任务的危险性。得知的瞬间,她便不顾皇室礼仪一路跑到自己唯一弟弟的宫殿中,恳求他不要去扎尔卡,然而她也清楚自己这位极有主见的弟弟决定了的事情并不会轻易更改。

    此刻她站在城门口,手中紧紧握着弟弟送给她的手链,嘴中不时祈祷着。

    戴着皮手套的手松了松攥在手中的缰绳,鲍德温翻身下马,在国王身前停下,向父亲低下了头,轻声说道:“送到这里便可,请您回城吧。”

    阿马尔里克此时眼中带着欣慰,他看着一向让自己骄傲的儿子,胸中忽地涌上一股难言的感情,只能顺势点了点头,如同一个担心孩子出远门的父亲一般低声嘱咐道:“路上要小心,若是有什么问题记得先回来,不要贸然冲动。”

    鲍德温恭顺地低头聆听着阿马尔里克的嘱咐,然后点头回应。

    长时间的叮嘱后,皇后康妮娜上前将手搭在阿马尔里克的手臂上,带着笑意说道:“陛下,莱特已经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您的关心他自然知晓,只是若是您再说下去估计会误了他们的行程呢。”

    阿马尔里克闻言一怔,看向鲍德温身后肃穆的队伍,失笑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是啊,你已经能够担起王储的责任了。既然如此……”阿马尔里克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眼前少年的肩膀,轻声道,“你出发吧。愿上帝保佑你。”

    鲍德温右手握拳轻触左肩,向父亲行了一个礼,然后快速转身,踏着马镫上了马,靴底踏在铁质马镫上的声音清脆无比,同时,他身后披着的长袍在空中划出一个的弧度。

    “请父亲保重。”说完这句话,鲍德温便拉着缰绳控制着胯下的马转身,轻踢马腹,驾马向北边驶去。

    身后的骑士队伍默契地让出一条通道,两边静坐在马背上的骑士目送着鲍德温的马匹穿过整条队伍,随后,两边的骑士们从靠近城门处开始,一个个驾马跟了上去,队伍很快远离城门,只留后面漫天的黄沙,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朦胧了城门口所有人的视线。

    队伍在进了沙漠后便降下了速度,随着太阳的升高,沙漠中的温度也快速地上升,众骑士们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灼热的太阳晒伤,都罩上了帽子——毕竟头盔在太阳下暴晒会让里面的皮肤烫伤。鲍德温和萧瑜两人,因为还是少年人的身体,皮肤在太阳暴晒下很快便红了起来,不得已,两人只能罩上面纱,将脸部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鲍德温与巴德的马。萧瑜驾马靠近两人,微微扯了扯不舒服的面罩,嗓子因为长时间的干渴而有些沙哑:“今晚到哪儿?”

    鲍德温听见他沙哑的声音,歪过头看他一眼,然后从马鞍处众多水囊中解下一个,递给他,口中说道:“如果今晚能够赶到卡加,就在那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启程过约旦河。”

    萧瑜马鞍上其实同样系着水囊,只不过莱特的手已经伸到了跟前,他不好拒绝,便伸手接过,撩起面罩喝了一口,随后挂在自己的行李边。

    之后,整支队伍便在长时间的寂静中不断前行。

    第25章 尤利安

    卡加城是个沙漠小城,从远处沙坡上往下看,这个小城镇是大片的沙漠中唯一的一片绿洲。斑驳的城门因为长年的风沙侵蚀已经濒临倒塌,但到底还是撑了下来,只是那整片剥落的城墙总是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危机感,让人毫不怀疑在萨拉森人仅仅一轮的冲锋之下便能完全崩塌。

    前去探路的骑士很快驾着马跑了回来,手中手势不停,示意城中没有什么问题。接着,巴德在鲍德温点头的姿势中抬手挥下,骑士们立刻收紧的缰绳向下俯冲过去,浩荡的队伍从远处不断接近城门。

    进城后,巴德便安排人前去城内的交易处,看是否能够换到一些有用的物资。城内的旅馆太小,鲍德温命人盘下了靠近城门处的几间房子,让骑士们略作休息,明天早上继续上路。

    萧瑜和鲍德温住在同一个院子,毕竟他不是卫队的骑士,只是作为鲍德温朋友的身份同他们一起上路。巴德和爱德华这两个近卫队长则住在另外的院子中,以防晚上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来不及处理。

    院子中的嘈杂声音慢慢息了,骑士们陆续从外面回到了住处,走动和武器碰撞的声音时不时地发出,可以判断出原本或闲聊或在院中练习着劈砍的骑士们正陆陆续续回到自己房间准备休息。

    萧瑜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物件,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坐在桌前。放在桌子上的,是他并不常用的一把匕首,与他那把精美的大马士革完全不同,这把匕首没有任何花纹,只在手柄处被人粗糙地刻了几刀,全是凌乱的刻痕。刀刃因为长期的搁置已经变钝,泛着暗淡的光泽,刃身处甚至还有几个豁口——这完全是一把粗制滥造的普通匕首。

    只不过送这把匕首的人并不简单。

    萧瑜叹了口气,缓缓伸手抚摸上匕首的刀刃,入手处一片冰凉,指尖甚至还能感觉到初得到这把匕首时刺骨般的冷意。隐藏在记忆深处多年的场景蓦然翻涌出来,排山倒海般将萧瑜的思绪淹没,画面中那人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毫无波澜——即便是自己撞见了他杀人的场景。

    即便当年的自己已经看到过比那更加惨烈的场景,却还是被震得全身冰冷,无法动弹,他甚至已经做好对方将自己击杀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那人并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反应,黑沉沉的眼睛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间便毫不在意地移开,继续手中的动作。

    这种古怪的对峙在那人结束手头的工作后戛然而止。萧瑜在一旁看着他抬起手中滴滴答答淌着血的匕首,用袖子随意地擦干。动作间,对方悠悠地转头看向角落中的萧瑜,手中微动,忽地将匕首朝萧瑜甩了过来。

    匕首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向萧瑜所在处落下,已经接受过诸多训练的萧瑜很轻松地就接住,目光相接间,那人牵了牵嘴角,划出一个妖艳的弧度。

    萧瑜一向知道这人面貌是如何地吸引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毫无瑕疵的线条与完美的轮廓,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一种将人狠狠拖入地狱般的魅惑感,让人毫无顾忌地上前献祭。

    萧瑜很少会去在意一名男性的长相,然而对于这人面貌的印象如此深刻,却是因为他的遭遇。

    与其他人一起被搜罗进组织进行培养,年仅六岁的他便已经有着让人惊艳的容貌,很快便赢得了组织中培养人的注意。随着年龄的增加,他的魅惑姿态在专门针对他的训练中越来越明显,身周也越来越弥漫着一股勾魂摄魄的气息。从十二岁开始,在同他人一起训练刺杀技巧后,他便会被带走接受其他方面的训练。

    与他同期进来的孩子们曾经不止一次地嫉妒他受到培养人的重点照顾,萧瑜见状却只是讽刺地笑笑,心底回道,若是你们知道他所遭受到的“照顾”是怎么回事,怕是只有恐惧的份了。

    那孩子心底很骄傲,萧瑜从一开始就知道——尽管他不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骄傲从何而来。每次“训练”回来,他都能从对方几近颤抖却强自咬牙站立的姿势中猜测到他所遭遇的事情。即便是额头渗满了汗水,那孩子也从来示弱过,对于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他只是轻轻哼笑一声,便让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有意或无意的议论。

    当众人都开始接任务时,原先嫉妒对方待遇的人都慢慢从周围老人们隐晦而色情的议论中明白过来,那名孤傲的少年的“训练”到底是什么内容,于是,原有的羡慕与嫉恨都转化为了对于对方的鄙夷与嘲笑,有些甚至与那些老人一起,开始觊觎那少年的身体。

    事实上,萧瑜曾经见到过组织里的一些老人是如何玩弄那名少年的,那场景淫靡而血腥,那些老人似乎也并不担心被人发现——毕竟少年的“任务”在组织成员之间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

    见到有人撞破他们的好事,那些人随意地扫一眼站在一边的萧瑜,然后毫无顾忌地低下头继续身下的动作。对那场景仅仅是瞥了一眼,萧瑜便低下头,退了出去,然而深深刻在萧瑜脑子里的那一幕,却是少年隐忍无力却又兀自咬牙忍耐的模样。

    分配给少年的任务目标经常带有“好色”和“豢养娈童”的标签,组织的目的很明确,希望少年通过自身的外貌优势来完成。少年每次都完成得很好,只是谁也没办法从少年那冰冷的脸上看出对方是否真的用组织希望的方式完成任务。

    萧瑜以为,或许少年的傲骨会一次次地被那些侮辱给磨平,然后彻底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又或许,这位心性坚毅的孩子最终能够彻底颠覆这一切,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直到组织中一些老人一个接一个地在任务中莫名离奇死去,死因都是意外,毫无疑点,其他人对此困惑不解,萧瑜脑中却隐隐有个猜测,直觉告诉他,这孩子的报复开始了。

    直到撞见少年将当年凌辱自己的组织老人杀死的那一幕,萧瑜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面对这名妖艳如同罂粟般的少年。

    少年将匕首扔给萧瑜后,便低头随意地将满手的鲜血擦到了一边的窗帘上,牛皮的靴底在空旷的房间中踩出响亮的回音,成为这片空间内除了两人轻弱的呼吸声外唯一的声音。房间的床上,吸水度极佳的被子已经完全被红色晕染,被角处,露出一段沾着血沫的手臂。

    侧眼看着萧瑜,少年手中动作不停,慵懒的语调在房间中响起:“维德尔,阿尔里克的徒弟,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萧瑜的手握在匕首的手柄上,那上面还滴着的血迹无可避免地沾在他手上,粘稠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很讨厌手中沾着血的感觉。

    听到少年饱含深意的话,萧瑜将视线从手中匕首转到对方身上,面对着对方眼神中暗含的某种危险的情绪,他只是面色平静地回道:“你可以选择在刚才就杀了我,而不是现在费这些口舌。”

    少年闻言轻声笑了起来,瘦削而线条优美的双肩微微抖动着,落在耳际的黑色短发随着他的轻笑而轻快地颤抖着。他一步步地向静立着的萧瑜走过来,口中说些无关的话:“去年一年内你的任务是五个,完成了三个。另两个任务确实不容易完成,只不过,两次任务失败却都能够顺利躲过追捕,这不是其他人能够做到的。”

    少年站在萧瑜面前,他的脸上挂着异常甜美的笑容,只是眼中闪烁着的恶意与兴味却不容忽视。他抬起直接分明的手,缓缓抚上萧瑜的颈间,在颈动脉处轻轻按了按,然后微微合拢,抬起眼皮直视着仍旧脸色淡然,背部却已经完全僵硬的萧瑜。

    “从你刚进组织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你了,行事低调老练,训练中从不出头,保持着中等水平,但是私下里的技巧却完美得无可挑剔。你可比其他任何人都聪明呢。”

    “看来我需要谢谢你的欣赏。”萧瑜不动声色地抬起手,面对面抓住扣在颈间,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自己脖子拧断的手——他毫不怀疑少年的力量,然后将那只手从自己的致命部位移开。

    “放心,我今天什么都没看到。”移开对方的手,萧瑜才从全身绷紧的状态中放松下来。

    少年只是轻笑了一声,仍旧语调慵懒地说道:“就算你说了什么我也不在意,我所做的这些事想必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了,只是找不到证据证明是我。不过——”

    少年忽然伸了个懒腰,如同一个真正的少年般调皮地朝萧瑜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地说道:“就算他们找到了证据,我也不怕什么。”

    说完这话,少年便闲庭信步般走出了房间,只留萧瑜站在房间里。

    “不处理下现场?”

    “不,我现在巴不得他们都知道这是我做的。”远处传来少年无所谓的声音。

    经过多年的经营,少年已经爬上了组织重视的名单,即便其他人找到了少年动手的证据,少年本身的价值已经足够组织放弃追究这些事的责任了——毕竟,少年的容貌对于组织来说是很大的优势。

    房间内点着的蜡烛忽地跳动了一下,爆出清脆的声音,将萧瑜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望向泛着寒意的匕首,萧瑜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到底是为何将这把匕首保留下来的,或许是因为出于欣赏,看着这少年几年下来从来没有折下自己的傲骨,而是隐忍不发,直到自己真正有能力时发动致命一击,让所有给予他侮辱和不堪的人击杀。

    而让他将这把早就封存的匕首拿出来的原因,便是今天进入卡加城时在城门处见到的人影。即便穿着黑色的罩袍,拉下了帽子,萧瑜还是从对方精致的轮廓中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似乎是感受到萧瑜的目光,走到转角处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过头与他的视线对上——萧瑜清楚地看到对方那缓缓拉起的嘴角。紧接着,那人做了个手势,随即转身消失在了街道上,留在萧瑜视线残影中的,仅仅是对方墨色的袍角划起的一个高扬的角度。

    “尤利安……”萧瑜低下了眼,唇角是只有自己听得清的呢喃声。

    蓦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萧瑜站起身,将它放进床前摆放着的行李中,然后推开了房间的门,向院子外走去。

    此时的院子中已经彻底恢复了宁静,只有两个仅穿着内衬的骑士还坐在一边擦拭着手中武器和盔甲,见萧瑜出门有些惊讶,却还是保持沉默没说什么,只是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继续手头的擦拭工作。

    出了院门,萧瑜习惯性地在对面墙壁上寻找着阿萨辛用于传递消息的图案,随着他一步步地靠近,墙角半隐在黑暗中的图案很快呈现在了萧瑜眼前。

    第26章 未婚妻

    循着尤利安留在墙上的标记,萧瑜转过沿着城内的主干道,几个拐弯便到达了一间破落的天主教堂。

    在这个时代,每个城市都建有一座教堂,城镇内所有居民的生活都围绕着教堂展开。事实上,原本坐落于城市各条主干道交错中心的,是一座圆顶清真寺,只不过在卡加城被十字军攻下之后,清真寺被改建为天主教圣殿,用于教徒的平日祷告。

    然而与穆斯林之间的战争使得这里多次易手,期间圣殿又被该回清真寺,在梅利桑德女王时期,各城市对于穆斯林的禁令放松了不少,清真寺重新被穆斯林修缮,而天主教徒们则在不远处修建了一座天主教堂。

    教堂的大门只是虚掩着,从门缝中透出些微弱的烛光。萧瑜抬手推开了门,心下有些疑惑,尤利安为何会选择在教堂中碰面——毕竟他们两人的身份都是阿萨辛。

    哥特式教堂内部是高耸的天花板,精美的湿壁画在两边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而狰狞,两侧立柱上,圣母雕像的脸部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悲悯的神色,静静地看着下面走进教堂中央的人。

    而正前方的圣坛上,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雕像静静矗立着,周围众多的烛光将这一圣坛照得通亮,耶稣像身体上的脉络和骨骼在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靴底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堂内异常清晰。萧瑜径直向前走着,圣坛最前方,青年正背对着萧瑜站立着。

    “在这里见面,你不觉得太过讽刺吗,尤利安?”在青年的身后停下,回荡在教堂中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萧瑜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尤利安微仰着头,似乎沐浴在圣光的照耀之下,嘴角微微翘起,整张脸都散发着神圣般的光辉,让萧瑜觉得无端讽刺。

    听到萧瑜的声音,尤利安没有回答,仍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似乎正进行着某种仪式。

    静谧在片刻后被打破,尤利安转过头,优美醇厚的声音缓缓响起:“在我看来,教廷只是上位者用以统治的手段。教廷以上,则是信仰——若说信仰,于我来说只需要一个值得敬畏的存在即可,他可以是安拉,也可以是上帝,甚至可以是梵天。”已经不复少年时的声音如同多年岁月积淀下来的美酒,香醇的味道缓缓倾泻而出。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尤利安斜眼看向萧瑜,眼角处风情彰显到极致,让人轻易沉沦。

    “你的所作所为却不像是有所敬畏的表现。”萧瑜冷静地指出。

    “因为啊——”尤利安重新转过头,看向静穆的耶稣像,语调仍自带着轻松与无谓,“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名字不会蒙受真主,抑或是圣彼得的召唤。”

    萧瑜静默,他清楚地看见对方眼中汹涌翻滚着的,是与他轻松的语调南辕北辙的痛楚与懊悔。

    萧瑜想,或许,他还是渴望救赎的。

    “呐——”尤利安忽地转了话题,打破了两人间凝滞的气氛,“我一直都清楚,你不会甘于在组织中做一个刺杀工具的,开罗的任务结果我始终持怀疑态度,直到知道了‘萧’这个名字,才确定你的身份。今天在这里看到你,也正好印证了我的想法。所以你现在已经是一名骑士?”

    萧瑜摇头:“不,我只是一名雇佣兵。”其他的不再多作解释,以尤利安的能力,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行踪不足为奇,他不用多作解释。

    同样地,萧瑜想起对方的性格,尤利安不是个会专门跟自己这个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已故同伴”叙旧的人,他大可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上报,或是以此威胁自己,但他此刻却没有任何动作。

    “说吧,你见我的原因。”

    尤利安闻言只是抬手随意地拨弄着自己垂在眼前的头发,歪着头,带着兴味的笑容说道:“只是给你提个醒,组织里接到了一个刺杀任务,你猜是谁?”

    萧瑜心里“咯噔”一声,不安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泛上来。自己从卡勒城堡下一战后直接到了圣城,待在圣城的时间并不长,阿萨辛的情报在非刻意的情况下必然还没有快捷到获知自己跟随着鲍德温的队伍这一消息,而让尤利安特意提醒的,必是与自己相关的人。

    “哈德良?”萧瑜皱眉。

    尤利安点点头,“金蔷薇在北边的行动太显眼了。”

    萧瑜脑中转过几个念头,结合这次不正常的俘虏交易,脑中某种可能隐隐成形,努力去探究,却仍旧隔着一层薄纱,让他窥探不到那后面的真实情况。见尤利安看好戏一般的表情,萧瑜决定直接开口问他:“与南边的动态有关?”

    闻言,尤利安挑了挑眉,赞赏地点点头,回道:“反应很快。”

    既然尤利安掌握的情报比自己要多,萧瑜便不再费心思猜测,直接问道:“哈瓦勒这次到底是什么打算?”

    尤利安眨了眨眼,挺翘的睫毛在空中扇动着,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竖起食指贴上嘴唇,作出“噤声”的姿势,笑着回答道:“这可跟我的任务有关,不便透露。”

    说完,尤利安便拢着手,转身朝教堂大门走去,特有的醇厚嗓音在教堂中回荡着:“提醒已经带给你了,你好自为之吧,下次再见。”

    出了教堂大门,尤利安的身影便消失无踪,只剩教堂内的萧瑜站在耶稣像前,心下思索着对方所说的几句话。

    尤利安对于哈瓦勒动向的缄口不谈,让萧瑜确定了两件事情必然有所联系,本打算立刻与莱特告别回去,北上与哈德良会合的念头立刻被压下,换成了随队伍一起前去扎尔卡查探穆斯林目的的想法。至于哈德良——萧瑜相信他的能力。

    “咯吱”一声,教堂的边门被打开,打断了萧瑜的思绪,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门外进来,关上了身后似乎摇摇欲坠的木门。

    从对方黑色的修士长袍和胸前的十字吊坠可以看出这是一位神父,萧瑜向对方低了低头,语带尊敬地唤了一声“神父”。

    老人佝偻着身子,年迈的身体似乎已经撑不起完整的人形,在颤颤巍巍的走动中无端带给人一种随时可能会倒下的紧张感。

    老人听到声音,抬起浑浊的双眼,眯起眼睛看向前面站立着的少年,瘦如枯柴般的手颤抖着从怀中伸了出来。老人凹陷的脸颊抖了抖,唇部蠕动着,发出了含糊的声音:“年轻人,你有什么想要忏悔的吗?”

    萧瑜费劲地分辨着老人的话语,终于听明白对方所说的是什么。在老人带着宽容与慈爱的目光中,他只是轻声笑了笑,道:“在我死前吧……”

    ……

    回到住所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街道上没有什么人走动,只有时不时一闪而过的黑猫的残影,那些小小影子头部泛着的绿色光芒在黑暗中闪烁着,带给人一种彻骨的阴森感。

    见到院门口身影的时候,萧瑜的脚步停了下来。

    坐在远门前台阶上的,是爱德华。原本合体的贴身长袍此刻凌乱地散开着,露出大片胸膛,平时的佩剑也被他随意地丢在一边。此时的他不见白天的淡定与从容,而是低垂着头,手中紧紧握着什么,身周围绕着一股颓废与沮丧的气息。

    清凉的月色打在他的发梢上,反射出一股冰冷的金属质感。

    听到脚步声,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爱德华无意识地抬起了头,眸中毫无焦距,茫然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年。

    萧瑜心下有些惊讶。在他看来这位自信坚毅的骑士展现在人前的从来都是自制内敛的形象,不像是会在黑暗中独自神伤的人。看他的神情,受的伤似乎不轻,更大的可能还是情伤。

    挑起眉,萧瑜对于别人的感情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这种情形已经属于隐私范畴,此外,萧瑜也没兴趣去开导对方。于是,他只是对着仍旧坐着的爱德华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向自己所住的院子。

    “你说,被你伤害过的人,还会原谅你吗?”在萧瑜踏入院子大门的前一刻,身后似是呢喃又像是询问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充满着不确定和迷茫,让萧瑜的脚步顿了下来。

    问出这句问话的爱德华并没有期望对方的回答,或许是因为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让他有了某种安全感,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倾诉欲望,将自己所烦恼痛苦的事情告诉眼前这个并不熟悉的少年。

    他的脸上缓缓漫上一股追忆与痛苦混合的复杂情绪,让人难以辨别。

    “她叫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爱德华将那名字重复了两遍,语气中纠缠着深深的情愫,似乎只要不断的重复就能让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随着这个名字的重复,他的嘴角缓缓地翘起。

    “她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别人还在苦恼第二天穿什么裙子好看的时候,她在家庭老师的指导下进行剑术训练;别的女孩子挑选饰品和宝石的时候,她在马场练习马术;别的女孩子穿着华丽的正装长裙各自攀比的时候,她总是穿着一身干练的骑装……别人都嘲笑她是个不识礼仪的野蛮人,而非一个优雅的贵族小姐……但是,她用她标准的宫廷礼仪回复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说到这里,爱德华低下了头,视线投到手中的物品上——那是一条银质的项链。

    银色的链子缠绕在爱德华的手腕上,被他紧紧握在手心的是一块棱形的绿色宝石,周围金色的镂空花纹将绿色的宝石架在正中,宝石下方,则是一块同样颜色的泪滴形宝石。

    此刻整块宝石静静地躺在爱德华手中,在月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而握着他的人,如同对待情人般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条项链的每一条纹路,眼中弥漫着温柔的情意。然后,他缓缓低下头,闭上双眼,带着虔诚的表情轻轻吻上了手中的项链,轻轻一触便离开,似乎多触碰一刻都是一种亵渎。

    萧瑜此刻已经转过身,他面色平静地望着眼前满脸温柔的男人,同样语调平淡地问道:“那么,你是如何伤害了她?”

    闻言,爱德华猛地闭上了双眼,脸上的温柔瞬间褪下,变得苍白,毫无血色。他紧紧地握紧了手中的项链,似是不愿去回想,艰涩地回道:“在我与她订婚的前一晚,我被人设计……与她的妹妹……恰好被她看到……”

    “于是她就离开了你?”萧瑜挑眉。

    爱德华艰难地点了点头,双手猛地插入两鬓,痛苦地说道:“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礼仪课有一点错误,她都会多花费几个小时不断地练习,即便她的腿因为训练而红肿。剑术课上若有一点不标准,她也会用整个下午练习,直到将动作练习到完美。她对我,同样容不下一点背叛……”

    “那你之后重新让她接受你了么?”萧瑜看出爱德华只是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已,便继续开口引导着话题。

    “我来到这里便是为了见她的。”沮丧的声音闷闷地传出。

    “她来到了叙利亚?”萧瑜这次有些惊讶了。

    爱德华艰难地点点头,目光呆滞地望着手中的项链,回道:“订婚那一天,她带着自己的马和武器孤身上路了,只留给他父母一封信,告知他们她来了耶路撒冷。”

    “那你找到她了么?”

    爱德华摇头:“已经七年了,七年内我从来没有得到她的只言片语,事实上,我根本不知她是生是死。这次,我将家族事务交给了表弟,来到了耶路撒冷,只是想来看看她是否还活着。若是她还活着,我便放心了,若是她……若是她已经不再,那我便带着她的遗物回到欧洲,不至于让她孤身一人在外飘荡。”

    最后一字落下,已是语句破碎,带着压抑的呜咽声,爱德华缓缓地将自己的脸埋在双手间。

    “她姓什么?”

    “加勒特,她姓加勒特。”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蠢作者忽然发现,萧瑜一直在当知心哥哥——开导艾利,开导莱特,开导爱德华,说好的酷帅狂霸拽呢!(╯‵□′)╯︵┻━┻话说不知道是不是蠢作者电脑的问题,这两天根本打不开大丁丁网的网页,能不能登上完全看人品,现在能登陆后台但是打不开文章页面和首页什么的,也是醉了…

    第27章 受伤

    第二天一早,众人喂好战马,装满水囊,一切准备完毕,随时可以上路。

    萧瑜出门的时候,莱特已经站在了院子中,指挥众人将必须的物件装上马鞍。见到萧瑜装好了行囊出门,他弯了弯嘴角,轻声打了招呼,眸中闪烁着温和的光芒。

    萧瑜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昨晚他回房间的时候,对方的房间也传来轻微的响声,莱特应该已经知道他晚上出去这件事,不过他并没有对此提出什么疑问,尽管整支队伍第一次来到卡加城,理论上没有人会熟悉这里。

    院子中的队伍很快整合完毕,萧瑜的东西很少,很快便随着整装的队伍出了院门。

    门口,爱德华正带着另外一支队伍在街边等着。

    走出院门的时候,萧瑜和爱德华都似有所感般抬起了头,视线交接的瞬间,两人眼中都没有什么波动,眸中默契在这一刻达成——两人都将昨晚的一番谈话抛之脑后,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很快,队伍在骑士们嘈杂声中整合完毕,莱特和巴德驾马立在队伍前面,待队伍最后的骑士翻身上马,便下令队伍前行。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门出去,继续前行,消失在沙漠深处。

    随着队伍靠近约旦河,两边的风景慢慢从无边的黄色过渡到浓郁的绿色,出现在众人眼中的,不再是漫天的黄沙,而是陆陆续续的绿色植物。正午的太阳也不再是灼人皮肤般让人难以忍受,众人在不时出现的绿荫中都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将不断吸热的帽子,或是遮住脸部的面罩扯下——毕竟,在高温中戴着这些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队伍在黄昏时分到达了约旦河,巴德安排的人前去与附近的渔民交涉,顺利地租到了足够的渔船以载整支队伍过岸。

    过岸后天色已经暗下,巴德手中的地图显示周围并没有什么城镇,队伍若是贸然前进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向鲍德温请示后,巴德建议队伍在前方树林中驻扎,鲍德温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在黄昏时从远处看去绿意森森,让人感到心情舒畅的树林在此刻黑暗中却并没有那么美好,骑士们在林中的小路上小心翼翼地控着马,不时留意着从周围伸展出来,横亘在整条路上的枝条,以防自己受伤。若是行得太快,猛然间被这些突出的枝条打到脸上或是刮出伤口是很容易出现的事情。

    所幸今晚的半空中没有什么阴云,清亮的月光从林子上空投射下来,尽管被繁茂的树叶挡住了部分光芒,用于队伍认路却也是足够了,月光所照射不到的角落,骑士们则陆陆续续点起了火把。

    树林中的这一角落被火把所照射出的昏黄光线照亮,在黑暗中极其明显。

    出于一名阿萨辛的习惯,萧瑜本能地觉得不妥,然而看巴德与莱特两人如出一辙的淡定表情,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安,息了告诫对方的想法。

    很快,前面传来一阵骚动,探路的骑士传话过来,前方百米处有一个较空旷的地方,适合众人搭起帐篷。在巴德的命令下,原本就难以忍耐夜间前行的队伍瞬间情绪高涨,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向前方奔去。

    搭帐篷的时候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众人在一整天的行军中已经疲惫不堪,将睡觉的地方搭好,很多人便胡乱朝肚子里塞了些干粮,转身便钻进了帐篷,倒头就睡。其他人则围聚在一起,准备热食以做晚饭,或是例行擦拭着手中的盔甲。

    萧瑜对这个时代的热食从来都是抱着敬谢不敏的态度,在金蔷薇骑士团中,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一般都是自己做饭做菜,从不会委屈自己的胃。

    一开始哈德良还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进食太少而导致身体虚弱,然而在偶然间发现萧瑜竟然自己做菜,并且味道比之骑士团原有的晚餐更加美味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萧瑜开小灶的队伍,就算之后被亨利用一双控诉的眼睛看着,他仍旧一脸的无辜与纯良。

    自那之后,哈德良、威廉等人便成了萧瑜的专属投食队伍。

    萧瑜看着分到手中食物,暗自叹息了一声,手中是黏糊糊的土豆泥,味道并不好,但是能让人吃饱。只是想到现下的处境,没什么可让他讲究的,萧瑜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将这些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抬头,不远处正坐在火堆边的莱特正皱眉看着手中的食物。

    萧瑜四处望了望,看见巴德在另一处的帐篷前与爱德华商量着什么,眼下也无法顾及到这边的状况。

    站起身,萧瑜走到莱特身边,随意地坐在树叶上,轻声地问仍保持原有姿势的少年:“不习惯这些吃食?”

    少年摇摇头,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只是有些不舒服。”

    萧瑜正打算说什么,忽然眼神一凝,眉峰狠狠地皱起,他快速伸出手,掐住少年的胳膊,将整条袖子掀了起来。

    莱特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转过头,疑惑地看向紧紧盯着他手臂的萧瑜。

    “怎么?”

    萧瑜将莱特的手臂举到他的眼前。出现在少年眼前的是一大片红色的血迹,袖子的布料因为吸水度较好已经呈现出一片暗黑色,流血量可想而知。莱特抬了抬肘部,一眼便见到了那里横亘着一条狰狞的伤口,中间的皮肉已经外翻,已经干涸的血迹在皮肤上留下一条蜿蜒的痕迹。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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