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你假发掉了 作者:巫哲
第8节
“她很想见你,一直说,但我觉得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合适会客,”陈医生看着那辰,“只能是约你来谈一下她的情况,聊聊下一阶段的治疗方案,见面只能再找恰当的时间。”
“嗯。”那辰应了一声,眼睛看着陈医生桌面上的书。
陈医生说话语速很慢,用他能听得明白的话给他解释着治疗方案,他时不时点点头,并没有提出疑问。
从他有记忆时起,妈妈就总是不太开心,他几乎没见过妈妈开怀大笑,他一直努力想要逗妈妈开心,可好像从来没有成功过。
这次会想要自杀,他并不意外,很多年前她就说过,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的没意思,那辰靠着椅背,目光飘到窗外,那么漂亮的,温柔的,充满幻想的女人面对自己这样的病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爸爸的事,我建议还是不告诉她……”陈医生依然是不急不慢地说着,“以她目前的状况,这个事没有任何意义了。”
“好。”那辰点点头。
想到这个人,那辰只觉得一阵窒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尽管他从来不去细想,但提到的时候他还是会像是刚从梦里醒过来似的猛地一阵心悸。
死了啊,已经死了啊。
他的爸爸。
他还没来得及怒吼,没来得及证明……那个人就已经死了。
那辰心里一阵发空,四周的事物都淡了下去。
那辰从五院大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安赫刚在车上补了一小时瞌睡,有些迷糊地看着走过来的那辰,觉得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那辰就像是个放风的时候翻了五院院墙逃出来的病人。
“怎么样?”安赫没有急着开车,把烟递过去问了一句,“脸色太难看了你。”
“是么?”那辰放下遮阳挡,对着镜子看了看,接过烟叼着,“没事儿,就我妈咬了自己两口,但没咬死。”
“送你回去吧。”安赫发动车子,突然有点儿后悔问了这么一句。
“嗯。”那辰看上去挺疲惫,上了车就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安赫把车开到他家小区,那辰才睁开了眼睛,往窗外看了看:“到了啊?”
“到了。”安赫点点头。
“这么快。”那辰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要送你进去么?”安赫问。
“不用了,”那辰笑了笑,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把着车门站了两秒钟,又回过头,“我有预感。”
“什么?”安赫看着他。
“算了没什么,今天谢谢你了……”那辰很快地把车门关了过来,后面没说完的半句话被隔在了车外。
那辰的声音很低,说得也很含糊,安赫只听到了“改天”两个字,改天怎么样他没听清,但他没有问,跟那辰隔着玻璃对视了几秒钟之后,他掉转了车头。
那辰这句话说得并没有勇气,或者说,他也许并没打算让谁听清。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安赫没有再弄明白的打算。
我有预感。
你不会再联系我了。
改天我再找你,你还会出来吗?
不会了。
那辰,你根本不会让人有接近你的想法!
这声音在那辰耳边不断地盘旋着,这个永远冷淡地拒绝亲近他的男人的声音,是他从小到大的恶梦。
他的爸爸,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提不起来的男人,比冷漠的话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个永远的背影。
那辰狠狠一脚踢在小区路边的垃圾箱上,垃圾箱发出一声巨响,旁边的一个摄像头动了动,他转过头冲着摄像头竖了竖中指。
那辰在小区的超市里买了点面粉拎回了家。
进门本来想做点东西吃,但整个人都有些疲惫,陈医生的话,妈妈的病情,老爸哪怕是死了也挥之不去如影随行。
还有安赫不动声色的疏离。
累死了。
那辰扑到床上趴着,瞪着眼发了一会儿呆。
安赫送他的兔子就在于枕头边上放着,他盯着看,兔子耳朵上有根头发,他捏起来,比自己的头发短点,应该是安赫的,他把头发塞到枕头下边,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那辰一直睡到第二天快中午才醒过来,懒洋洋地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他遛达进了厨房。
他最爱呆的地方大概就是厨房了,空间小,有火,有锅碗瓢盆,特别让人踏实。
他洗了手,用了两个多小时和面发面,把小面包都烤上了,拖了张椅子坐在烤箱旁边,等着面包出炉的感觉很棒。
烤箱里飘出面包香的时候,那辰闭上眼睛凑过去狠狠吸了一口气。
刚靠回椅子上的时候,手机响了,他飞快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从厨房扔到了客厅的地毯上。
手机响得挺执着,四五遍才算是安静了。
那辰站起来刚想把面包拿出来刷刷蜂蜜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他按着烤箱门,愣了半天才慢慢转身走进客厅拿起了电话接了:“雷哥过年好。”
“我说多少回了别他妈不接我电话!”雷哥的声音充满怒火,顿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过年好!”
“你发短信我会看。”那辰说,夹着电话回到厨房从烤箱里拿出面包,慢慢地刷着蜂蜜。
“我没那个时间,也按不明白。”雷哥很不爽地说。
“什么事。”那辰刷完蜂蜜又捏了点芝麻撒上去。
“过来我这儿吧,晚上请你吃饭,挺久没见面聊聊了。”雷哥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
“不去。”那辰回答得很干脆。
“别他妈废话,四点之前到,要不我找俩人过去把你架过来!”雷哥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那辰慢吞吞地吃完了小面包,换了衣服出了门。
雷哥叫雷波,那辰认识他有五六年了,快四十的人,没结婚也没固定的伴儿,在步行街拐角上开了家特别装逼的画廊,一个月大概有那么两三天呆在店里看看街景。
那辰把车顶在咖啡店门口停下了,服务员跑了出来,看到是他,笑着说:“我帮你把车停边上?”
“不用,马上走。”那辰下了车,走进了店里。
“你这成心来气他的吧?”服务员在他身后小声说。
“嗯。”那辰应了一声。
那辰推门走进雷波办公室的时候,雷波正在打电话,听到门响回过头,看到那辰的时候,眼睛一下瞪大了,接着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直接把电话往桌上一砸,指着那辰:“你他妈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辰手指勾起一绺假发慢慢转着圈,凑到雷波眼前,“我说了我不想出来。”
“不想出来就不出来!你扮成这样干你妈蛋啊!你不知道我最烦你这样子么!”雷波拿了烟点上,一口烟喷到他脸上,“你别总找不开心成么?”
“不用找,”那辰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烟,“我本来就不开心,我就想别人跟我一样不开心,拉一个是一个。”
“那辰,”雷波夹着烟指着他,“就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子,我没找人把你扔江里算是你运气好你知道么?”
“想扔了随时等你来扔,”那辰勾勾嘴角,靠着雷波办公桌,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串节奏,“我走了?”
雷波盯着他半天,一扬手把桌上的烟灰缸扫到了地板上,吼了一声:“滚!”
那辰笑着冲他抛了个飞吻,踢开摔成了两半的烟缸,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回来!”雷波又吼了一声。
那辰转身回到办公桌前,雷波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包扔到他面前:“压岁钱。”
“谢谢。”那辰拿过红包放进兜里,转身走了出去。
雷波每年过年都会给他封红包,那辰喜欢这种感觉,收到压岁钱的感觉,从红包里把压岁钱抽出来的惊喜感觉。
老爸以前也会给压岁钱,不需要他磕头拜年,像完成任务一样把厚厚一叠钞票给他,连一句话都没有。
那辰并不在乎钱,他只想能像别的兄弟姐妹那样给父母拜年磕头,然后接过父母的红包和祝福,但一次也没有实现过。
他把手放在外套兜里,捏着雷波的红包跨上了车,在路边想了很久,没有目的地把车顺着路开了出去。
乐队的人都要过年,没时间排练,他们也不靠这个赚钱,演出也得是大家都有兴致了才去,所以放假的日子对于那辰来说很难熬。
他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事情可做,很多时候他就开着车在城里兜圈,一圈圈地沿着路往前开,二环,三环,四环,三环,二环,三环,四环……
手机响了一下,有短信进来。
那辰把车停在了路边,短信是李凡发过来的。
老婆回娘家了,过来玩。
那辰想了想,往李凡家开了过去。
李凡跟他媳妇儿还没结婚,过年的时候都是各回各家,李凡家不在本地,过年的时候如果他不回家,他爸他妈就会过来玩,当是旅游。
那辰按响李凡家的门铃,门开了,李凡他妈从门后探出脑袋,看到他就笑了起来:“小辰今天很漂亮啊。”
“阿姨过年好。”那辰笑笑。
“过年好过年好,”李凡他妈把他拉进屋里,“李凡里屋玩游戏呢。”
“叔叔过年好。”那辰又跟屋里正看春晚重播的李凡他爸打了个招呼。
李凡他爸笑着递过来一个红包,他没有推辞,接过来放进了兜里,很满足的感觉。
李凡正在屋里玩游戏,做春节任务,那辰进了屋他才把游戏关了转过了椅子。
看到那辰的打扮他乐了半天:“说吧,大过年的又膈应谁去了。”
“乐意不行么?”那辰坐到床沿上,“烟呢。”
李凡把烟扔给他:“眼睛有红血丝,昨儿晚上没睡?”
“睡了。”那辰点上烟走到了阳台上站着。
“跟谁?”李凡用脚蹬着地把椅子滑到阳台上问了一句。
那辰叼着烟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楼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安赫。”
“操,带哪儿去的?车场还是酒……”
“我家。”
“你家?”李凡抬起头,脸上有些说不清的惊讶,“带你家过夜?”
“嗯,”那辰对着阳台玻璃整理了一下假发,“你吃醋了么。”
“我靠我吃醋都吃撑了好么,打饱嗝了都,我都没在你家过过夜,他凭什么!”李凡很夸张地喊,往那辰屁股上蹬了一脚。
“那你今天晚上来让我干一次。”那辰说。
“你大爷。”李凡骂了一句。
那辰突然笑了起来,李凡愣了愣也跟着笑了,俩人在阳台上嘎嘎乐了好几分钟,眼泪都笑出来了才算停下了。
“哎……”李凡拉长声音叹了口气,又喘了半天,“到底在笑什么啊!”
“我哪知道。”那辰坐到椅子扶手上,脚蹬着阳台栏杆。
李凡又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那辰。”
“嗯。”
“你喜欢那个安老师。”
“嗯,有什么奇怪的么。”那辰抽了口烟,在烟雾中眯缝起眼睛。
“我意思是你是不是真喜欢了?不是说以前那些随便玩玩的。”李凡挺严肃地问。
“我以前随便跟谁上床了?”那辰看着他。
“操别装傻行么,你知道我说什么!”李凡晃了晃椅子。
那辰挺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
“反正我知道你以前从来不带人回你家,去车场都不乐意呢。”李凡啧了一声。
“真不知道,反正也不会有下文了管他呢,”那辰声音有点发沉,但只是一瞬间,他转过着拉着头发遮住半张脸冲李凡抛媚眼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出去浪会儿么凡哥哥?”
“其实没下文了也挺好的,”李凡没有接他的话,还是很严肃,眉头都皱着了,“我一直说那人跟咱不是一路人,再说你这性格来一个就得跑一个。”
那辰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没有说话,李凡说话一直这样,也是唯一一个敢随便在他面前这样说话的人。
“我真不知道。”那辰声音很低。
“知道了也一样,”李凡点了根烟,“看着都跟玩儿似的,谁愿意。”
“滚蛋。”那辰笑了。
“离那人远点儿吧,就算是玩,你也未必玩得过人家,”李凡很认真地看着他,“那个安赫,看着挺好接近的,其实正好相反,你不觉得么,他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这种人深着呢。”
那辰笑笑没说话。
“走吧,哥哥带你去打两杆儿,”李凡站了起来,“就咱俩,到七点回来吃饭,我妈做了你的饭。”
“好。”
李凡家旁边的小区有个桌球室,地方不大,但桌都是新的,他俩经常上这儿来打桌球,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不过今天一进桌球室,酒味扑面而来,靠门口墙边的那桌有四个人,一看就是中午喝大了过来的,地上还放着几个酒瓶子和一兜吃的,也不打球,就叼着烟聊天,看到他俩全都转过了头,还有人吹了声口哨。
李凡犹豫了一下想回头,但那辰已经走了进去,他只得也跟着往里走,过年除了这儿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那辰打桌球跟李凡水平差不多,不过今天他不在状态,连着两局都输。
“专心点儿行么?”李凡撑着球桌,“你这样我玩着都没意思。”
那辰笑笑,弯腰瞄了瞄,那边几个人正往这边盯着他瞅,他打出一杆球落袋的时候,口哨又响了起来,还有人鼓掌。
李凡扭头看了看那边,大年初一跑这儿来呆着的都是闲人,这几个人估计不光闲,还闲得想没事找事。
他又看了看那辰,那辰没有动静,手架着杆瞄着,如果是平时,碰上这样的人,李凡不会担心,但今天不一样,他还算了解那辰。
今天那辰是真的心情不好。
“饿了,去超市转点儿吃的?”李凡问了一句。
“打完的。”那辰轻轻吹了吹挡在眼前的头发,推了一杆,球慢慢滚进了袋口。
那边口哨带怪笑声就没消停过,大过年的还有人这么找事,李凡听得很烦躁。
那辰没什么反应,站在桌边拿杆比着角度。
不过这杆没有打进,那边几个人跟起哄似地笑成一片,还有人说了一句:“要哥哥教教你么?”
李凡回头冲那边盯了一眼,说话的人立马站了起来,挑衅似地抱着胳膊。
“走。”那辰直起身,放下了杆子往门口走。
李凡赶紧扑到收银台结账,他知道那辰不会是直接走人这么简单,把钱拍到收银台上的时候,他看到那辰冲抱着胳膊的那哥们儿勾了勾手指,然后走出了门外。
那哥们儿愣了愣,但很快就跟了出去。
要揍人了还浪呢!
李凡在心里骂了一句,追着出门的时候只听到了一声惨叫,那人捂着脸摔倒在地上,鼻子里流出来的血糊了一嘴。
那辰慢慢收回腿,从兜里拿出钱包,抽了一叠钱出来,往赶出来的几个人面前一扬手甩了过去,红色的钞票在风里飘得跟下雨似的。
几个人连带地上坐的那位都愣了。
李凡不想在大年初二就惹出什么事来,趁着这会拉了拉那辰的胳膊:“赶紧走吧那爷!”
一直到他俩跨上那辰的庞巴迪,那几个人才回过神来,想要追又有点儿犹豫,那辰撒出去的钱和这辆车估计让他们有些迷茫。
那辰轰了一把油门,车窜了出去。
安赫睡得很沉,一直到下午才醒,整个人都睡得有些发闷,脑袋沉得都有点儿抬不起来。
过年期间他家没什么亲戚需要走动,补瞌睡的好机会。老爸常年失踪云游四海,老妈常年隐居修炼麻神第十阶,亲戚之间早就已经没有了来往。
坐在床上发愣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许静遥打来的,说是过几天班上的同学要一块儿过来给他拜年,他有点儿犯愁,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打完电话他继续发愣,但因为电话是许静遥打来的,发愣的时候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辰。
他叹了口气,并没有刻意控制自己,任由那辰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了老半天才站起来走进了客厅里。
肚子饿了,但他对着一堆的方便食品没什么胃口,反倒是想起了那辰的那壶果茶。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毅然决定去超市买点材料,煮一壶。
刚要去换衣服,手机又响了,看到来电是老妈,安赫有些意外。
“妈?”他接起电话。
“你认不认识杀手!”老妈在那边咆哮着。
“什么?”他愣了。
“杀手!杀手!多少钱都行!”
“不认识,”安赫皱了皱眉,“大过年的你杀谁啊?”
“谁让我大过年的不舒服我就杀谁!”老妈很激动,一直在喊,“我要杀了安志飞!”
安志飞是老爸的名字,不过安赫猛一下差点儿没想起来,他捏了捏眉心:“怎么了?”
“他小小小小小不知道小几老婆找上门来了!逼着老娘离婚呢!我呸!离个鸟蛋!你马上回来!”
安赫拿着手机还在吃惊,那边老妈已经挂了电话。
“靠,这年还过个屁啊。”安赫很郁闷地扔了手机去换衣服,心里的烦闷堵得他一阵阵地想吐。
第十六章 00:00
安赫赶回家里时,在门口没有听到麻将声,这让他猛的有点儿不习惯。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没有老妈的麻友,但两个麻将桌还没收拾,堆得乱七八糟。
老妈叼着根烟坐在麻将桌边,对面坐着个挺瘦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妆化得很精致。
两个女人不知道是在用意念交流还是用眼神战斗,安赫进来之后,她俩都没有动。
安赫走到老妈身边,捏了捏她的肩,“怎么了,”
“把她给我赶出去。”老妈弹了弹烟灰,用烟头指指那个女人。
“大姐,事情总要解决的,”那个女人看了安赫一眼,“叫你儿子来也得解决,我不是来吵架的。”
“少给我装有素质,心里憋得不难受么,大过年都憋不住要上我这闹了还装呢,”老妈冷笑一声,“当个第三四五六七八者的还当出优越感了。”
那女人也笑了笑:“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也该想开了吧,守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有什么意思?你连他的电话号码都不知……”
“出去,”安赫打断了她的话,指了指门,“出去。”
“今天事情没解决我不会走的,”女人提高声音,“我跟安志飞有感情!你们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放各自一条活路?”
“要离婚让安志飞自己来说。”安赫看着她。
女人没说话。
安赫心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老爸老妈折腾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提过离婚的事,虽然安赫想不通他们这是为什么,但也很清楚这应该不是老爸的意思。
“出去。”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我来了就不会轻易走。”女人很平静地说。
安赫盯着她看了几秒钟,走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把菜刀。
没等她明白过来,安赫抬手一刀砍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菜刀的一角深深地没入了桌面。
“啊!”老妈喊了一声,手里夹着的烟都掉在了地上,“我的桌子!”
那女人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上,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出去,”安赫又说了一次,“我脾气不太好,最烦有人在我放假的时候让我没得休息。”
那女人看了看桌上的刀,慢慢站了起来,原地又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转身走出了门。
“干得好!”老妈在桌上拍了一巴掌。
安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跟着那女人出了门。
“你还想干什么!”那女人站在门口扭头看他。
“你要愿意,你就这么跟我爸混下去,不愿意就滚蛋,”安赫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想离婚让我爸自己回家来说。”
“这意思是他要肯回来说,你妈会放他自由?”女人转过了身。
“我不知道,”安赫笑了笑,“他敢回来说,我就敢杀了他。”
女人愣了几秒,脸上表情写满了惊讶:“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有什么权利……”
“他们欠我一个家,”安赫收起了笑容,声音依然不高,“哪怕是个空壳,也必须给我留着,谁敢破坏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女人盯着他,慢慢往后退着,最后转身顺着走廊往楼梯跑过去:“疯子!”
安赫回了屋,老妈还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菜刀出神。
他过去把菜刀拔了出来,放回了厨房,穿上了外套,没再跟老妈说话,打开门走了出去。
“安赫。”老妈在屋里叫了他一声。
“嗯?”他站在门外没动。
“……没什么,走吧,”老妈扒拉着桌上的麻将,“哎坏了我一天的心情。”
安赫关上了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到老妈打电话召集麻友过来的时候,他才慢慢溜达着下了楼。
安赫回到自己那儿的时候感觉很闷,路上他把车窗打开,寒风吹得他牙都疼了,也没能缓解那种从身体最深处涌上来的憋闷,气儿都快透不过来了。
回了屋他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好,开了音乐,随便挑了首钢琴曲放着,从柜子里翻出了去年教师节学生送他的那套玻璃茶壶,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材料进了厨房。
他要煮一壶果茶。
菠萝,百香果酱,柠檬,茶包。
安赫没煮过果茶,光把菠萝切丁就切了好半天,等切好了他喝果茶的欲望都快被磨没了,菠萝丁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他不知道那辰是怎么能把菠萝丁切得那么整齐划一跟一窝出来似的。
不过好歹也切完了,他把材料全都倒进了壶里,堆了半壶,加上水之后看上满当当挺有成就感。
可等煮出来之后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安赫举着壶,有些迷茫地研究着壶里诡异的水果糊和深棕色的液体。
这跟那辰煮的果茶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他尝了一口,味道……
于是本着不能随便浪费的原则,安赫把这壶茶晾凉以后放进了冰箱里,打开了一罐果汁。
放假的日子还是这么没劲,安赫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地在床和浴缸之间消磨了几天时间,老妈没有再打电话来,老爸也依然没有消息,那个找上门来宣战失败的女人也不再有动静。
安赫觉得这日子就跟凝固了一样,黏黏糊糊地没完没了。
一直到班上二十多个学生涌进客厅,才算是把他给拉回了现实里,想起来之前跟学生说好了是今天来拜年。
“安总新年快乐!”学生们一个个都挺兴奋,进了门就喊成一片,俩男生把两盆金桔放在了他客厅正中间。
“快乐,谢谢,”安赫把金桔拖到一边,顺手从树上揪了颗金桔,“挺好,我就不招呼你们吃东西了,自己摘吧。”
“渴死了安总你家水在哪儿呢?”张林拉开了冰箱门,“有冰的吗?”
安赫正想说你拿果汁喝吧,还没开口,张林已经把他前几天放在冰箱里一直没动过的那壶果茶拿了出来,也不用杯子,直接仰着头就开始灌,他叹了口气:“有……”
张林灌了半壶果茶下去,抹了抹嘴,往沙发上坐着的几个男生中间一挤:“爽!”
安赫盯着他看了半天,似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这小子是不是没有味觉?
过年的时候学生的拜年活动,其实就前五分钟跟拜年的目标有关系,然后就变成了他们自己的聚会。
安赫坐在一边,听着这帮半大孩子热火朝天地聊天,一开始的内容是压岁钱,说着说着就放开了,这个老师有点大舌头,那个老师身材五五分还老穿短裙,那谁谁跟谁谁谁打啵了,嗨那算什么四班还有上床了的,先去喝酒,完了开房……
“哎哎哎,”安赫打断了他们,“差不多得了,说得跟身临其境似的,过瘾呢,心里是不是特羡慕。”
一帮学生全乐了,笑了半天换了话题,开始研究一会去哪儿玩。
“去唱歌吧。”许静遥笑着提议。
“好!”张林立马喊了一声。
听到许静遥的声音,安赫突然有一阵恍惚。
自从那天陪着那辰去了五院之后,他俩一直没再联系过,就像之前几次那样。
安赫看着许静遥,小姑娘很清秀,但五官跟那辰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那辰的长相精致而张扬,带着冷淡,只在他很难得放松的时候,才能看到他舒展的笑容和有些稚气的神情。
他眼前又晃过那天那辰关上车门后的样子,还有那句,我有预感……
有预感。
什么预感?
虽然已经告诉自己以后跟这人不要再有什么瓜葛,但安赫的思绪还是有点儿飘,他不得不承认,这不长的几个月,几次见面的疯狂,让他受到了影响。
但至于那辰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
学生一直闹到快中午了都还一个个坐着没有走的意思,安赫叹了口气,敲了敲桌子:“你们聊差不多了吧?”
“安总又赶人啊!”有人喊了一嗓子。
“早想赶了,吵死了,这一个寒假都没逮着机会说话是怎么着,”安赫笑笑,冲他们挥了挥手,“你们不是要去唱歌么。”
“是啊,”许静遥看着他,“安总一块儿去?”
“我不去,你们玩吧,”安赫在一片吵闹声中又敲了敲桌子,提高声音,“都给家里打电话汇报一下行程,当我面儿打。”
一帮人都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接着就兴奋地半喊着边聊边走出了门,安赫跟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声唱完就都老实滚回家,正要关门的时候,张林突然退了回来,手扒着门:“安总,提前祝你情人节快乐。”
“……啊,”安赫愣了愣,“谢谢。”
学生们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着,最后全挤进电梯消失之后,四周又回到了几天以来没有变过的安静里。
窗外偶尔传来的鞭炮声显得特别寂寥。
安赫靠在门后,情人节了?
他走到日历前看了看,还真是,后天就是情人节。
往年的情人节是怎么过的,安赫一下想不起来了,他已经有好几个情人节是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渡过的了,他对情人节的感觉,大概还没自己学生深刻。
每年也就是看到满街的玫瑰了,他感叹一声,情人节了啊,然后情人节就过去了。
对于一个单身挺长时间,又没目标也没心情的人来说,这个日子除了感叹也似乎没什么别的可干的了。
只是今年有些不同,安赫走进浴室里洗了个脸,对着镜子盯了很长时间,今年他不知道是单大发了还是太饥渴,听到张林说情人节快乐的时候,他心里抽了一下。
突然有种深深的悲哀,安赫,你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怎么就这样了呢。
男朋友没有,女朋友也没有,情人节就跟浴缸一块儿过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想到这里,安赫回到书房打开了电脑,他需要从那帮同样单身着的同伴那里寻求点平衡,每次看到大家一块儿哀叹另一半在哪儿的时候,他都会由衷地舒畅起来。
点开q,一堆拜年的消息涌出来,还带着动画,一个新年快乐的动画他连着看了十来遍才总算是把聊天框都关了。
他们几个人的小群里有不少聊天记录,好像是进行过情人节单身聚会的讨论,他刚往上翻了一轮,猛地看到一句话。
煎饼果子:情人节我就不出去了
煎饼果子:我陪她过
“靠!”安赫盯着这两行字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煎饼果子是刘江,这小子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下面都是几个人连骂带恭喜的话,安赫看了几眼就迅速地把q给关掉了。
林若雪年前打电话跟他聊的时候提起了上回带来的李婷,俩人挺稳定,现在刘江情人节也要跟人过了,看刚才的记录,宋志斌他们也都喊着要努力了。
单身小集团的成员一个个减少,这让安赫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哎——”安赫拉长声音叹了口气,起身进了浴室,打开了热水。
冒着热气的水慢慢流进浴缸里,安赫打开了笔记本里的视频,把声音开到最大,然后站到镜子面前,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慢慢脱掉了。
白色雾气在浴室里一点点地弥漫开来,身后笔记本里传出来的喘息和呻吟挑逗着他的神经,安赫闭上眼睛,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滑向身下。
跟着充斥在耳边的呻吟节奏不断地套弄摩挲,安赫的欲望被成功挑起,身体里有跳动着的火,但很快又有些恼火地发现自己眼前全是那辰。
那辰漂亮的锁骨,线条清晰的背,平坦的小腹,紧实的屁股……
安赫低低地哼了一声,低下头,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草原一枝花:真不出来?
吓↘死↙伱:卟ㄋ
草原一枝花:你是不是有人一块过啊?那个老师?
吓↘死↙伱:莈,伱情亽兯哏伱佬嘙濄僦哘,干嘛佬菈着涐
草原一枝花:我老婆不是家里来亲戚出不来么!再说你一个人呆着我多不放心,把你输入法换一下我看不懂
吓↘死↙伱:我在家睡觉
草原一枝花:你给我打电话,现在
那辰犹豫了一下,翻出手机,拨了李凡的号码。
“在哪儿呢你现在。”李凡接了电话。
“车场。”
“后天大好的情人节,真不出来浪一下?”
“跟你出去浪让干么。”那辰从烟盒里拿了根烟点上了叼着。
“靠,”李凡愣了愣笑了,“老子豁出去了,让你干,出来么。”
“不。”那辰笑笑。
“你大爷,”李凡骂了一句没再多说,“那你改主意了给我打电话吧,或者直接沸点,我跟严一大卫他们几个约了沸点。”
“嗯。”那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后天情人节了啊,那辰看着贴在铁皮墙上的一张日历。
日历是他画的,每个月他都会很认真地自己画一张日历,用彩笔把日期都填上,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对照着黄历把忌宜也一块儿写上。
2月14日,这个日期上他画了一个小圈标了出来。
不是因为这天是情人节,情人不情人节不节的他没感觉,这天是他的生日。
小时候他最喜欢的日子,妈妈会在这一天给他订一个蛋糕,还会给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小辰辰生日快乐,又长大一岁了要乖乖的哦。
但这种充满着蜡烛暖黄色光芒的回忆有些模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日渐渐的被所有人遗忘了。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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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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