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风景的房间 作者:约耳
第19节
然而飞机可以慢慢打,不急这一时,他们拥抱着看着舷窗歪的风景,晴朗天空中的云层和穿插倾泻的光线,就好像正在享受全世界的时间。
程冬不问原殷之要带他去哪儿,原殷之带他去哪儿他都愿意。
不知不觉,他已经对这个出现在他生命中仅仅一年的男人,全身心地信任了。
“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哦,你之前送了什么吗?”
“越来越贫了啊,都带你打飞机了。”原殷之咬了要他的耳廓。
“那有什么比打飞机更酷的?”
原殷之却犹豫了,程冬怕是第一次看到原殷之红着两只耳朵嗫嚅的模样。他好奇极了,连忙面对原殷之坐直挺腰,像是期待骨头的小狗。
原殷之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因为羞涩而听起来像是少年。
“我给你写了诗。”
程冬睁大了眼睛。
机舱内细微的运转和气流造成的摩擦声都被程冬屏蔽了,他专注地看着原殷之,面前的人英俊而优雅,他低垂的眼帘轻轻抖动,嘴角用力抿了一下,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是啊,让原殷之写情诗,这简直是件比天方夜谭还要离奇的事情。
程冬看着原殷之从西服内袋中抽出一张整齐对折的纸,淡黄色的,字迹是蓝墨色的钢笔字,他在极度的好奇和期待中,听到原殷之读出的第一个音节。
“这世上有一道海峡
它咸湿深邃
翻开浪花像是剥开唇瓣
它遥远无望
吞噬渔船像是含吐乳汁
它火热亦是冰凉
它静静蜗踞并且企图延展
它梦想着天际
这世上有一座山
伫立便是牢狱
在山峦间呼啸的风雪融化汇成冰洋
这世上有一道海峡
有一座山
无法豁免的
是插入”
原殷之抬起眼,程冬愣愣的,在末尾那三个字里还回不过神来,就被原殷之的那双眼睛摄住了。
原殷之眼角的那颗痣生动得发凶,程冬咽了口口水,张开口说:“这他妈……是淫诗。”
“不好吗?”原殷之凑近前来,低下头吻他的额头,吻到眼角:“我学过那种磨磨唧唧的十四行诗,但是要给你写的话,我只想写这个,脑子里只想着插你。”
程冬说不出话来了,他从未见过能理直气壮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人,并且此时此刻,从舷窗可以看到,他们正飞过一片巨大海峡。
“还有最后一句。”原殷之突然在他的耳边说。
“无法豁免的,是插入。得以苟且的,是执手。”
第76章
程冬在海岛上待了一晚就心急火燎地要往回赶,原殷之想尽各种办法包括把人干得下不来床,都还是没能留住人,并且程冬因为腰酸屁股痛,在回程飞机上没跟他说一句话。
这一切都因为,《音阶之上》进入了总决赛备战阶段。
在并不算短的国内选秀节目中,乐队进入决赛争夺冠军都算是少有,网络上流传了各种分析文章,觉得推助图钉乐队的有多方面因素,主唱程冬的同志身份、当红小生夏因消失后被爆料的词曲原作、金牌音乐人兼评委的徒弟、传闻中伯诚老板的男友。总之程冬一人就包揽了《音阶之上》的大半话题度。
然而八卦杂志再如何讨论,也总有清醒的人站出来说,作为乐队能问鼎冠军,逃不开实力。
虽然这种声音总被埋在非议下,但却是让乐队振奋的东立源泉。
程冬捂着屁股走在前头,原殷之气鼓鼓地问他:“到底是我重要还是比赛重要。”的时候,程冬就是这么回答自己的大腕男友的。
“对我来说你是罪重要的,但是对乐队来说,那些愿意期待我们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原殷之默了默,还是决定只听前半句。
决赛采取直播方式,直播前封闭训练两周。司徒青练鼓练得虎口崩裂,程冬用嗓过度被邱余欢大骂了一顿,大夏天的,竟然整个乐队轮流感冒了一番。
原殷之中途忍不了,跟制片打了招呼,偷摸跑到程冬的宿舍,结果程冬正发烧,病怏怏的实在下不去手,本来是偷摸着来做大尾巴狼的,结果最后变成了偷摸着来做保姆。
程冬好不容易被他养得精神了些,决赛日却逼近了,原殷之简直眼冒绿光,每晚回家蛋黄都夹着尾巴不敢上来打招呼。
决赛当天演播厅的票早早卖光,不少被黄牛炒成天价的票也被争抢,节目组个个忙成狗,就是担心直播现场出一丁点儿差错。
当评委献唱的热场开始,灯光动画全部到位,观众的情绪也被一举点燃了。
司徒青在后台抓住莫星的胳膊,上下牙有点儿打架:“妈的,我怎么又开始紧张了,快点,就你有办法。”
莫星回头看他。
“还愣着干嘛,不管是讲笑话还是骂我,都行,赶紧让我镇静下来。”
“怎样都行?”
“对啊。”
于是莫星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亲在嘴唇中央。
司徒青目瞪口呆。
“还紧张吗?”
“……不了。”
无论如何,总有走上台的那一刻。
四个人摸黑走到工作人员已经放好的乐器前,接着做最后调试,台下有熙熙攘攘的人声,他们反复听到一个名字。
“图钉。”
然后灯光亮起来了。
程冬的的黑眼圈没有被妆盖完全,但是他的眼睛很亮,很多歌迷之后都有将视频中的这一幕截了gif用来循环舔屏。程冬环视台下,像是在寻找某个人,然后他笑了一下,温暖得能让人瞬时就化了。
然后他唱了那首歌。
呗他用眼神找到的原殷之曾近听过未经润色的初版情歌,他终于在今天知道了这首歌的名字。
“《只有你》,谢谢。”
四年前的一个夜晚
我只有啤酒和吉他
和一台雪花牌电视机
我不知道欧冠冠军
不知道新病毒
我只知道世界离我远去
四年后的一个早晨
我有工作和山羊胡老师
和一个信号断续手机
我不知道野象来过没有
不知道红衫木几岁
我只知道有人在等我
我是餐前漱口水变琼浆
你是被剥开洋葱露出脆白的小心脏
我猜我看透你转眼又被蒙了眼睛
你是静静的红衫木和不知道来过没有的野象
情歌里唱七彩祥云和长街吻别
哪一个都不是你
高原的风把雾吹散
还有万水千山
信号波幅不是你的手指
能让我抛开疑窦只顾欢愉
白驹踏过的一个夜晚
我只有你
原殷之只听过一次,但是当旋律响起,他却觉得这歌熟悉无比,仿佛又把他带到了那段单纯的仅仅享受当下的恋爱时光。程冬站在美轮美奂的灯光下,对他唱只属于他的情歌,原殷之突然意识到,这恐怕是他人生中只此一回的爱情。
他已经三十三岁,却发现自己只谈过一次恋爱,那个人给了他他能想象到悸动、酸涩、怒意和所有美好体验。
而更加幸运的是,他们互相拥有。
程冬唱完最后那个“你”字,配乐声渐渐弱下来,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要收尾的时候,莫星拨弦的频率却渐渐加快,吉他和鼓点一齐跟上,竟然是又一波高潮。
若前路颠簸世人冷眼
你还有我
原殷之交叠的两条腿互换位置,为了压抑突然而来的,想要冲上台给程冬献花的冲动。
程冬不仅让他了解到恋爱滋味,还顺带附赠了粉丝体验。
结果他这么一忍,就见一个穿着程冬后援团t恤的姑娘跑到台上给了程冬一大束玫瑰,还跟程冬搂满怀地拥抱,原殷之绿了多日的眼睛这次红了绿绿了红好不精彩。
掌声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突然有女生冲到了台上,一把将程冬推开,抢过麦克风大声喊:“程冬作弊!”
他甫一出声,现场万籁俱静,导演站在监视器前,也呆了。
“程冬靠被包养上位,他没有资格角逐冠军!他是个肮脏的同性恋!”
直播掐断已经来不及了,这两句话早就已经被上千万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听得一清二楚。
程冬站呆立在台上,有工作人员跑上来,拉他的胳膊,想把乐队成员护送下台,因为不了解会不会有攻击事件。
程冬被推着走了几步,茫然地去看台下的原殷之,原殷之脸色凝重,正往台上走。
他又回头去看乐队成员,司徒青举着鼓槌,也还懵着。
“我们不走。”唐真突然说,“我们不下台。”
他抬头给程冬一个坚定眼神:“现在进了广告对吧,我希望广告结束后,观众还能在在这里看到我们,我们没有必要躲,观众也想看到我们的及时回应。”
“说的对。”司徒青握紧鼓槌,站起来,“我们会下台,但不是这时候。”
“当然。”莫星扬了扬下巴。
原殷之站在台下被制片拦住。
“我们这是直播,不搞个人表演,你上去我这节目就毁了,祖宗,算我求你。”
原殷之抬头看了看程冬,后者对他摇了摇头,他才又退回去。
几十秒的广告很快就结束了,节目继续,主持人对刚刚发生的意外表示抱歉,跟进内容会在调查后发布,然后继续点评环节。
程冬站在台上,脸颊很热,这次他不能再推卸给热度很足的灯光了,他脑子里一直回旋着那个女孩儿说的话,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原殷之的关系了,并且那是真相。
哪怕那只是关乎过去的真相。
最后平稳要他们谈谈这首歌的创作初衷。
“歌是程冬以前写的,问他吧。”唐真轻轻巧巧地说。
镜头理所当然地对准了程冬,舞台上方的大屏幕出现他面色不佳的脸庞。
“这……算是一首情歌吧。”他把麦克风举到嘴边,刻意不去看原殷之,“是在我明确自己心意后,写给我喜欢的人的。”
台下变得极为安静,评委没有追问却也没有中断。
“我觉得……每个人都必须要为他做出的决定负责,这是毋庸置疑的。我过去可能做过看上去并不好的决定≈但它让我遇到了好的结果。起因、过程、和结果,我都愿意承认和面对,我只是希望,我和我的朋友们,通过努力来到了这个舞台,并且还会在音乐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我希望这些努力不会被否定,不会被干扰,也不会被玷污。”
他鞠了一躬,说:“谢谢。”
第77章
《图钉乐队与音阶冠军失之交臂,主唱程冬与伯诚董事情起断臂》。
诸如此类的新闻标题霸占了一周的娱乐头版,几家主流媒体还好,纸媒和网页都将笔墨花在决赛失利的分析和程冬的同志身份所具有的正面影响上;但八卦杂志和自媒体分享中,无数次提到的都是“包养”、“潜规则”、“男色”之类的字眼,程冬一时间成为了众矢之的,比起维护和支持以外,更多的还是鄙夷和嘲讽。
有很多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全揭开的话,才是真正的灾难。
别说程冬的私人手机和苏瑾的手机都被打爆,甚至图钉乐队的另外三人都心有戚戚地统一关机。与铺天盖地的访谈邀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所有已经步入正轨的合作项目流产,得到大赛亚军的乐队,竟然一时间门可罗雀。
当代人对出柜的接受度只是刚刚开了个豁,对得到证实的包养却绝对开放不到哪里去的,更别提程冬一下占了两样。
“所以,我们还是解散吧。”
程冬站在那间还没有退租的简陋的训练室里,对乐队三人说。
“什么?”司徒青抬起头,“冬冬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也不一定是解散,你们可以继续组乐队,换个主唱就行。”程冬说,没什么情绪,但是很认真,“我不能再拖累你们。”
“你怎么说话的啊!”司徒青一把将手上的鼓槌砸在地上,“什么叫拖累?这乐队是你一手组建,咱们几个也是你聚在一起的,我们又不是属白眼狼的,这个时候不想法儿帮你,还撇下你,你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程冬抿着嘴,并不动摇的样子。
“你有想过如果这个时候图钉解散,你会怎么样吗?”唐真坐下来,不疾不徐地。
“想过。”
“我们三个单飞也好换主唱也好,可能看上去前景都还不错,但是你就再难起来了,以后这条路上,就不是咱们四个并肩,是你一个人,再加上你刚刚跟原缜谈好工作室,这种又要钱又要人的时候,你一个人,你担得下来吗?”
“这些我都想过。”程冬说,他站得直直的,两只手垂在腿侧,拳头一直握着,“我自己犯的错误,不能让你们跟我一起扛,要是台前发展不了,我也可以做幕后,但是你们现在正式借势的时候,不能耽误。”
司徒青急得又要骂娘,唐真抬手安抚他,接着对程冬说:“好,你想清楚了也好,不过乐队解散这种事,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的,这些天不止是你在想,我们也都有想过,不过我们都是想着怎么继续走下去,而不是解散。如果我们说不动你,你也不可能说得动这里的三个人。”
“就是。”司徒青抬抬下巴,发现一旁的莫星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推了对方一把,“你怎么说啊,你也要表态啊。”随即压低声音,“我警告你啊,要是你敢想着解散,我就弄死你。”
莫星睨他一眼,满脸的无所谓,抬起头说:“我就是个玩贝斯的,不好单干,除了图钉,别的乐队我都硬不起来。”
他说“硬不起来”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司徒青,司徒青被那意味明显的眼神给看毛了,也想不起来继续跟程冬吵架。
程冬绷紧的背脊软下些来,他坐到椅子上。
“可是我负不起责,我拖累你们,我负不起这个责。”
“程冬。”唐真站起身,走到程冬面前,握住他的肩膀,“咱们首先是朋友,才是队友,首先是乐队,才是艺人。要是今天图钉解散了,我们都会后悔一辈子的,那个时候你才是负不起这个责。”
“没错。”司徒青梗着脖子,“我特别喜欢图钉,不对,我爱图钉,图钉可是扎了我的脚,我都为图钉流血了,你怎么能质疑我挺不挺得下去呢?”
莫星在一旁笑出声:“你还会双关啊?”
司徒青一头雾水,完全不清楚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聪明话,看着莫星:“啊?”
莫星揉揉他的头,也从凳子上跳下来,举了举贝斯:“我也爱图钉。”
程冬叹口气,要笑又有点儿笑不出来。
这边兄弟情深着,那边突然斜刺过来一只巴掌,一把捂住唐真的脸,就把人以极度难看的方式拨拉到了一旁。
唐真连忙站稳,把盖自己脸上的手扯下来,随即一愣。
原缜面无表情,但是口香糖被他嚼得嘎吱响。
“洗手去。”
唐真一头雾水:“啊?”
“眼睛也洗。”
“啊???”
“别乱摸,也别乱看。”
原缜撂完这话,回头对程冬说:“我找你有事儿,走。”
这人明显是陈醋淋头了。
之前原缜的资金已经到位,还没开始张罗资源,工作室已经注册,却在这当口当家的程冬出了事儿,作为投资方他不仅没有想着明哲保身,反而给程冬带来了一份文件。
“这间唱片公司合并到咱们工作室里吧,你先看看数据,回头去实地看看,加门头之类的装修最好下个星期就开始,把风格统一了。对了,这里头还有三十来人在上着班,招聘之类的不用太急,慢慢找,吸纳艺人那块我也安排人负责了,为了迅速进入回本期,图钉要尽快发专。”
“……你疯了吗?”
原缜停下嘴里的咀嚼,抬起眼看程冬,眼里少见地出现了稍显凌厉的神色。
程冬心想,果然是还在吃醋?
“我是商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怎么回本,怎么盈利,怎么起死回生,懂吗?”
程冬理所当然地摇头:“我不懂,作为合伙人,工作室的任何重大决策,我也有发言权。”
原缜默默地用锡纸放在嘴边,捏了口香糖。
“你当初来找我,除了有报复原殷之的心思,还想了些什么?”
程冬被这么当面戳穿,有些尴尬,也还是正色道:“我认为工作室需要一个更擅长把握商机的人,我从原殷之哪里听说过你,你在国外是做互联网的,而娱乐业跟互联网紧密相关。”
“嗯。”原缜点头,似乎因为得到赞扬而心情舒缓了些,开始慢条斯理地剥一条新的口香糖,“所以你也应该知道,互联网能毁人,也能成事儿。”
“热点总是有价值的,不管是好的热点还是坏的热点,把热点利用起来,懂得拿捏尺度,就能从中获利,这是纯商业纯时效的思维,如果要往长远看,那就必须考量内容,我其实不懂音乐,但我看过很多关于你和图钉的专业评论,哪怕在你被肆无忌惮攻击的这段时间,都没有人说,你的音乐不好。”
“对于生意来说,这就足够起死回生了。”
原缜说完,好似要抽雪茄那样优雅地把口香糖放进嘴里。
“还有,如果有人免费送唱片公司,那简直就是稳操胜券了。”
程冬远远就看到原殷之。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polo衫,看上去就很舒服的灰色裤子,插兜站在车边,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后,就微笑了一下。
程冬走过去,先弯腰看了一眼驾驶室里司机有没有来,然后才对原殷之说:“原缜都跟我说了。”
原殷之装作不在意:“嗯?”
“那家唱片公司,一年前你从伯诚独立出来,作为转移资产的第一步,当时你跟我提过,我没放在心上。”
“嗯。”原殷之打开车门。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时候唱片公司的所有人,你落了我的名字。”
原殷之手搭在车门上,忍了一阵,没忍住:“原缜那嘴就不会歇着吗?整天嚼巴还不够他累。”说着牙都要咬起来。
程冬不说话了,就光盯着他。
原殷之从没有过这种被人盯得背后发毛的情况。
他以为程冬会生气,用什么我要与你地位等同,不需要你的帮助之类的话来让他头疼。但好像又不是那样。
“看什么?”
“看你。”
程冬回答之利落迅速,让原殷之一瞬间恼羞成怒了。从来都是他吧程冬箍怀里调戏,哪儿有让程冬来戳他心尖的时候。
“看我?”他伸手把程冬勾过来,两人离得极近,“知道这么盯着我看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
原殷之生平第一次知道哑然是什么感觉。
“程冬,难不成你这是在撩我?”
“……是的。”
这人答话还会打顿,证明没疯,是憋着劲儿来的,原殷之歪头看看程冬的耳朵,那里已经红透了。
“原殷之。”程冬突然很认真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那个女孩冲到台上来,说我是靠被包养来作弊的时候……我非常地,非常地无地自容。”
原殷之摸摸程冬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那是非常真实的一双眼睛,有悔意、惊慌、难堪,和不躲闪。
“我其实想过很多次,别人,别的很多人,我的父母,喜欢我的歌迷,讨厌我的人,他们知道我是靠那么不光彩的手段走过来的时候,他们会怎么想,或者说,他们的想法会让我变成什么样,我想过,想不出结果,只是会觉得害怕。”
“就算我可以对自己说,也可以对任何人说,我们现在是相爱的,但那也不能改变,我当初是个打算贩卖自己的人。”
“我没有借口,我无地自容。”
原殷之的手放在程冬头上,刚想说什么,被程冬打断了。
“我经历过很多无能为力的时候,觉得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希望,但是这次,这次不一样了。”程冬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微微的有些察觉不到的笑容,“我本来应该在一年前就跌到人生谷底的,并且还选择了一条最糟糕的路。但是我所遇到最幸运的事情,也是在那个最糟糕的开端,我遇到了你,你给了我一切,我从未想过的东西。”
“所以你把那些东西从我这里再拿回去的时候,我以为是我不配得到,我以为是你认为我根本就不配得到,所以我打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的。”
“然后你又出现了,说真的,如果那时候你对我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你不会来找我了吧,然后我们就完了,我只要想到这个,就觉得,这才是他妈最可怕的事情。”
“然后我就突然想通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失去你更可怕的事情,那其他的有什么好担心,不过是经历,总会结束,只要你不结束就行了。”
程冬超前倾身,紧紧抱住原殷之,把下巴卡在原殷之的肩窝,用力收紧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紧紧地抱着原殷之。不是占有的拥抱,不是惶恐的拥抱,也不是愉悦的拥抱。
是比那些都更单纯的,想要抱住眼前这个人,全世界也只想抱住这一个人的那种拥抱。
“不知道为什么,我比任何时候都确定,你不会离开我,然后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原殷之觉得脸颊上凉了一下,他抬手抹了抹,发现那是眼泪。
他有些吃惊,但很快就不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程冬会让他这样,只有程冬让他觉得生活那么美好,莫名其妙的眼泪都变得不让人觉得尴尬。
他也抱紧了程冬。
在程冬耳边说:“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第78章
程冬在录音室里工作,把原殷之关在了外头,因为要试录一些deo为图钉发专做准备,是绝对不允许有杂音的,所以原殷之连门都不敢敲,只能抱着蛋黄在客厅地毯上玩。
当他把蛋黄的脸揉得跟皮蛋一样的时候,翟洁打来了电话。
原殷之一手捏着蛋黄的嘴壳一手接了电话,翟洁在那头说:“黄文尧要见你。”
原殷之放开蛋黄,靠到沙发腿上。
“暂时不回复,拖两天,你手上的工作继续。”
“明白了。”
翟洁挂掉电话的同时,程冬也从录音室出来了。这是他搬回棕榈公寓的第二周,除了原殷之,两只宠物也像是治愈了抑郁症一样,蛋黄伙食丰富明显胖了一圈,原殷之更加喜欢呼噜它。
原殷之刚刚起身要继续程冬进录音室之前的活儿,程冬连忙挡开他。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原殷之立刻不乐意了:“有什么事?”
程冬抬头看他一眼,原殷之那双愠怒的眼睛里有一大堆滔滔不绝的控诉。之前程冬比赛封闭训练原殷之已经忍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比赛结束又要搞什么工作室新专辑,原殷之想着那好,把早就送出去的唱片公司拿出来总能减轻程冬负担多匀点儿时间给自己了吧,结果程冬整天往外跑,回家了也是一头扎进录音室,他瞪程冬,瞪着瞪着眼里又软了,变得有点委屈。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程冬也完全清楚了原殷之的性情,他大概也只会在程冬面前露出这种跟蛋黄似的表情。
程冬想了想,凑上去捧住原殷之的脸,好好亲了亲他。
“我一定会在晚饭前回来的。”
原殷之长那么大,连秦岚都没可能把他哄乖,偏偏程冬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觉得心田滋润。
他故意板着脸,然后点点头。
但是程冬失约了。
黄文尧早就跟陈淑曼说过,以夏因的智商,早晚得让那根把他们栓一起的麻绳着火,留着夏因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特别是在夏因怂恿赵总一行人把程冬强了之后。
当时让夏因复出是陈淑曼的主意,那个时候黄文尧已经在着手自己做工作室,要逼程冬归顺自己的公司,让夏因在他面前嘚瑟也是触发条件之一,而且手里握着夏因,让两个死对头都做黄文尧的人,也是相当好看的制衡场面。陈淑曼是以多年的职业经纪人的经验为出发点的,所以当黄文尧说把夏因暂时扶上去可以,留着就不妥的时候,他以为黄文尧是私心作祟,因为旁人再怎么看,黄文尧对程冬都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不提旁人,就连黄文尧都说不清自己对程冬是怎么回事。
他有时候想弄死程冬,看那个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健康的体魄甚至健康的精神的青年被糟践,这种奇怪的施虐欲他从没在程冬面前表现过,也没有对别的人产生过,他想自己要么就是无聊,要么就是程冬这个人,他身上好像总能全身而退的感觉太让人心痒了。
程冬他总是显得无辜,明明也是个欲望很强的人,要不就不会为了留下而跟了个男人,但却要在不该坚持的地方坚持,从来都不做真正妥协的事情,黄文尧觉得,与其是程冬的运气看上去太好,不如说,程冬他太狡猾了。
那些真正知道自己要什么,不会被生活左右的人,都太狡猾了。
黄文尧以为自己大概是有些讨厌程冬的,因为程冬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嘲讽。
黄文尧是个私生子,不知道爹是谁也不知道妈长什么样,被年迈的外婆养大,但事实上那老人眼瞎腿瘸,黄文尧自懂事起就在照顾外婆,因为吃穿用度是用外婆的积蓄,所以他小时候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养你用的钱,我都可以去雇一个保姆了,换尿盆还比你勤快。
然而那些微薄积蓄是断然请不到保姆的,更别提肯一天几十次地换尿盆的保姆。黄文尧在畸形的环境中长大,却在还未成年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让别人看清你的真面目。所以参加选秀,他懂得轻描淡写却直击要害地渲染自己的身世,他彬彬有礼,看上去又聪明又温和,没有人会知道他小时候会每星期都光顾楼下的小卖部,在那里顺走足够卖给整个班级的泡泡糖。
他那对该死的父母也算待他不薄,给了他好皮囊和好脑子。
然后他红了,亲生父亲却找上门来。
当他问起,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父亲的消息时,那个被派来接他到本宅的管家,言辞中透露,他的父亲风流债太多,早已不记得在哪里留了种。
然后黄文尧就明白了,他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生命中重要的存在,没有任何人在意他活得是否精彩。
他的歌手事业,他突然拥有的豪门背景,他的歌喉和外貌,都变得没有意义。
除了那个早就过世的每天都骂骂咧咧的外婆,没有人会对他说那么多话。
然后他就遇到了程冬。
他以为他大概是讨厌程冬的。那时候他刚刚开始随心所欲,就算唱片业不景气他也不走双栖,就要磕死在歌手这条路上,结果程冬跟他参与了同一档节目,据说是被伯诚高层送来的,看着生涩稚嫩,在综艺节目上唱歌却拿出好像要面对两万听众的的认真来,他站在一旁,就知道要做一个歌手,他是没法超越程冬了。
而后他与程冬来往过密,让程冬本来可以一帆风顺的事业频生枝节,刚开始他还觉得自己像是演提线木偶局的那个木偶师,觉得这种游戏玩起来很是满足操控欲,然而程冬却仍旧是那个给一束聚光就能变得光芒万丈的、好像从未被挫伤的人。他也开始发觉,自己大概并不全然是讨厌程冬。
直到夏因的助理也是他的眼线打电话对他说,夏因好像怂恿赵总去钱柜ktv玩明星,是个出柜的男明星。他彻底慌了神。
在把包厢里的人全部轰走后,看到瘫在沙发上头破血流,裤子被解开的程冬时,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个瞬间他知道他不讨厌程冬,他大概已经太久没有对别人感兴趣,所以忘记了被吸引是什么感觉。
他走过去把程冬扶起来,检查程冬的伤口,将程冬的衣服穿好,一边庆幸自己来的及时一边不受控制地,伸手碰了碰程冬的脸。
他可能,有点喜欢他。
但是他无聊又无趣的命运好像并不想让他如愿,程冬不仅拒绝了他的邀请还将他的投资人撬走,然后就和那个男人重修旧好了,这一系列脱出掌控的事情让他恼怒,他必须做点什么。
夏因不是被雪藏,事实上是被逐出了娱乐圈,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关心,黄文尧同样不关心,他只是在夏因离开直霖之前派人去问清楚了原殷之从夏因口中套到了哪些信息;他只是偶然得知有夏因的死忠粉丝在伯诚闹了三天,最后被请到派出所的圈内闲谈,他派人找到了那个女孩儿,告诉他夏因是因为得罪了某个人,被其背后的金主封杀的“幕后真相”。
他知道什么最能挫伤程冬。
没有人能从这个充满利益纠葛和阶级错综的圈子里全身而退的。
程冬也曾经低贱过,他不该就这么忘记,如果他忘了,那么自己会提醒他的。
然而与此同时,黄文尧发现自己那间本已经停止注资的工作室牵涉进了洗钱案件,父亲的生意也出现问题,他的根基受到动摇,要解脱莫须有的罪名都很难,他知道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是谁,这个时候只能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把夏因踢开。就是因为捎带了夏因,当初他才选择抹掉监控记录暂时包庇夏因,因为想也知道当时把所有牵涉了那件事的人都弄得生不如死的原殷之到底有多赶尽杀绝,他那时候的心力都花在怎么把程冬套过来,没有余力去堵住很可能牵连到他的的夏因的嘴。
很快的,黄文尧听说程冬正在调查一年前的那次舞台事故和包厢事件的细节,反应过来原殷之没有将针对自己的一系列动作知会程冬,程冬大抵还没弄清楚自己都做过什么,这两人是在分头行动。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机会。一个可以得到程冬的机会。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来电显示是翟洁,他接起来,预料之中听到了翟洁回复他说原殷之不愿意见面,他笑了笑,对电话那头说:“如果我说原总他今天不来,就永远吃不到程冬做的晚饭了,他还会坚持吗?”
黄文尧说完就挂了电话,他坐在咖啡店内,看到程冬等过了红灯,从街对面小跑过来。
第79章
程冬走进咖啡厅,看见黄文尧朝他招手示意,便走过去坐下来。
“喝点什么?”黄文尧把菜单递给他,服务生也走到桌边。
“一杯黑咖啡。”程冬没有看菜单,快速说道,服务生转身一走,他就对上黄文尧,“你找我什么事?”
黄文尧照旧是那副看什么都好生无趣似的笑容。
“那么久没见了,不要那么大火气。”
“我不是来跟你寒暄的。”
黄文尧佯装无奈,说:“好吧,不过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还是耐心把咖啡喝完吧。”
这时正好服务生上了咖啡,程冬被看穿其实连杯子都懒得碰的心思,只好拿过来呷了一口。
“我听说你的工作室新并入了唱片部门?前身是伯诚的唱片部?”
“你想说什么?”程冬抬起眼看他。
“我知道你最近都查到了些什么,程冬。”黄文尧神色轻松,靠到沙发上,“不过你光想着查我,也不想着多盯一盯自己的工作室,那间唱片公司可是被某些部门调查过的。”
“你就想说这些?”程冬露出十分不理解的表情,“黄文尧,我已经知道那些事情了,那次演唱会雇用了七个临时工,而且都是集中用在专业性要求最高的舞台搭建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直到我想起来,当时我正在排练《斑马》,而且周昱正好回国,陈淑曼跟周昱联系了,告知他还处在保密期的舞台剧制作人员名单,所以,你当时是想让我受伤然后理所当然被换掉对不对?”
黄文尧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皱眉的程冬,这个人眼里的愤怒和厌恶直直刺着他。
“没错。”
程冬纠结的眉间渐渐松动了,他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松的。
“我想我已经没必要问你为什么了,我对原因不感兴趣。不说多么交心,我好歹也算把你当做朋友过……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让娱记写太多就行。”程冬说完,起身便要离开,黄文尧立刻探身抓住他的手腕,只是刚刚碰到,就被程冬迅速甩开。
“别惹火我。”程冬扭过脸,一字一顿地说。
黄文尧神情僵了一秒,很快恢复。
“今天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他这话说的十分诚恳,脸上也没有了那种让人恼火的笑容。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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