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心]雀灵梦舞 作者:笔墨道不尽情深
第35节
但是。。终归不是她最初喜欢的。
“对不起。。”她回过神,咬唇轻声道,转身急急回殿。
其实若是她能看得再久一些,或许就看到,在那株梨树下,有两道深深的脚印。
☆、第94章 伤疤
赫京城郊,王旗迎风猎猎,今日的楚夏缇一袭贴身劲装,腰系薄剑,艳如桃李,英姿飒爽。
她步入上位,目光扫过在场痴痴望着她的男人们,慵懒地对众人一笑,“那么,开始吧。”
众人在这样明艳不可方物的笑容下,皆摩拳擦掌,脸上浮上一层热血沸腾后的梦幻色彩。
为了得到这样美丽的女人,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也愿意为之一战!
饮一杯灼喉烈酒,男人们纷纷跳上擂台。
很快兵戟撞击声铮铮不绝,当太阳投射在了冰冷的刀戈尖锋之上时,那里就会泛出一道肃杀而刺目的寒光。
“啊”的一声惨叫,又是一名求亲者被那位如铁塔般强壮的北戎族长一刀斩断臂膀,重重踹出擂场,登时腥血狂涌。
“如此,本场又是赫连族长胜!”左大臣朗声宣道。
赫连斛叉着腰站在场中央,一脸倨傲得意之色,志在必得地昂首直视着楚夏缇,大声喝道,
“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上来?!”
楚夏缇脸色差极了,双手攥得发白。
她没想到这个赫连斛竟会如此残暴,招招都这般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赫连族长,此番求亲比武本是讲究点到为止,你又何必非要伤及他人性命。”楚夏缇冰冷地道,眉目间尽是怒色。
赫连斛灼灼盯着楚夏缇,毫不避讳道,“因为我要让他们明白,敢上来跟我赫连斛抢女人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穆昆再也忍无可忍,手一把按在刀柄之上,起身而立,走向擂台。
“穆昆。”她在背后叫他。
他脚步一顿,回过头,对上她欲言又止的眸。
“我只能信你了。”她轻声说道。
穆昆的心登时沸腾了起来,他重重地点头,阔步走向擂台。
赫连斛像似不经意地将目光瞟向一旁的左大臣。
左大臣心领神会地眸光一变,便转身亲自为穆昆倒了一杯烈酒,道,“穆将军三思,喝了这杯酒,上去后可就生死由命了。”
穆昆瞪着台上目光阴狠的赫连斛,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他跃上高台,‘噌’的一声拔/出佩刀,杀意四溢,直指赫连。
赫连斛亦抽出那把昨日欲送给楚夏缇的弯刀,神色凝重而戒备。
他知道,这个汉人是所有人中最不可小觑的。
刀锋起,带动着寒光,两人皆招招狠绝凌厉,惊得人几乎不敢目视。
楚夏缇扶着案台,身子向前倾,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人打斗。
一轮交击后,赫连明显有些不敌穆昆那又重又快的刀法。
穆昆举起长刀,朝赫连劈出万均雷霆的一刀,眼看就要赢了,不想突然间他只感到浑身的气力像被人一下子抽空般,脚下一个踉跄,竟险些跌倒在地。
满头冷汗的赫连这才勾起一丝冷笑,反手朝他挥出一刀,穆昆躲避不及,胸口被划上一刀,捂着胸前倒退了数步。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夏缇忙扶案而起,失声喊道,“穆昆,你怎么了?”
穆昆喘着粗气,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眼前的赫连斛一下子变成了好几个人,而楚夏缇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
赫连斛眸光一沉,咆哮了一声,便举刀砍向摇摇欲坠的穆昆。
“铛”的一声重响,赫连瞪大了眸子,直直盯着眼前这个仿佛从天而降般带着银质面具的黑衣侍卫,“你。。你是什么人?”他的刀被这人用刀鞘抵着,无论他如何咬牙使劲,都动不不了分毫。
那人一言未发,猛一抬手,赫连斛便连连倒退了数步。
楚夏缇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一片,眼睛圆睁,浑身颤抖,直勾勾地盯着那名侍卫。
那侍卫伸手帮助穆昆站稳了身形,似乎完全没把赫连放在眼里。
赫连又惊又怒,大喝了一声,用尽全力举刀挥向这银面侍卫。
没有刀锋相格发出的铿锵之音,几乎像闪电一样,甚至也没有人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侍卫的鞘端已经抵到了赫连的咽喉,若换成一把利剑的话,赫连早就贯喉而亡了。
那侍卫手中微一使力,赫连斛只觉喉口像被人重击般疼痛,向后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片血。
银面侍卫再没多看赫连一眼,只是扶着穆昆跳下了擂台,旁若无人地取过穆昆方才喝过的那支酒樽,便大步走向楚夏缇。
那侍卫放下昏昏沉沉的穆昆,又将酒樽放在楚夏缇身前的长案上,便要转身离去。
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楚夏缇一眼。
楚夏缇扑上前一把抓住了侍卫的衣袍,紧紧的,苍白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根根分明。
她抬起头,笑中含泪,用颤抖的声音喊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心间的名字,“木头。。。”
银面侍卫似乎身体一僵,随后立刻想甩开楚夏缇的手,不想因为楚夏缇实在太用力,衣袍竟‘嗤啦’一声被生生撕裂,楚夏缇被带着重重跌倒在地。
那侍卫忙伸出手要去扶她,但半空中手臂一滞,又狠下心收回了手,头也不回地运功离开了。
“木头!!!木头!!!”
那侍卫闭着眼睛疯狂地跑,任由身后带着哭腔的呼喊渐渐飘散。
不知跑了多久,她才跪倒在一片白茫茫地雪地里,银面下冰凉的泪水纵横,楚夏缇泪眼婆娑的模样让她的五脏六腑都疼得如同撕裂一般。
但她已无法跟她相认,也害怕跟她相认。
因为,她已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慕容颜了。
更何况。。她的身旁已经有另一个人的陪伴。。
而那个人远比自己更适合她,也更能给她一世安稳。
后来,楚夏缇发疯般地命人到处找着那人,可回来复命的侍卫,都无奈地摇着头。
没人能寻到那人的踪迹。
再后来,她干脆也不派人找了。
很快,从赫京传来了消息——女王不日便要大婚。
想来,这算是那位传奇的漠北女王人生中的第三次大婚。
只是这一次,筹备得比当初燕京的那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夏缇似乎有意要办一场盛世大婚,西域诸国的皇亲国戚,甚至连大燕也派了长公主夫妇都纷纷前往赫图尔顿。
至于那位王婿,竟是北戎族长赫连斛。
当脖子上缠满绷带正准备偷偷离开赫京的赫连斛听到自己被楚夏缇定为王婿的时候,他瞪大了铜铃般的眸子,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王上说了,无论族长和左大臣使了什么手段,毕竟就是最后赢了穆将军,她也自当遵守承诺。”宫人们如是说。
赫连斛第一次觉得,他上辈子一定积了大德。
女王大婚那日,他骑着高头骏马,回首望着身后蜿蜒的红色长龙,笑得合不拢嘴。
他趾高气扬地踏进王宫大殿,满脸傲色的和诸国贵胄高声寒暄着,像似生怕旁人不知他就是漠北的王婿一样。
燕国的长公主慕容晴一看到他的那副尊容,登时别过了脸,暗啐道,“这个楚夏缇是不是眼睛不好?这样的人也愿意嫁?”
驸马顾寒倒是一脸轻松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樽,对她道,“别看他现在笑得开怀,一会啊,怕是要哭。”
“什么意思?”慕容晴侧目问道。
顾寒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道,“晴妹,不如等咱们喝完这场喜酒,往后就以天地为家,再不要回那座闷沉沉的皇宫了,好不好?”
慕容晴心中一动,柔唇微颤,“你是认真的,还是又想消遣本宫?”
顾寒笑而不语,只是握着慕容晴的手更加紧了几分。
这时,楼兰王摩耶烈和公主摩耶桐也踏入王殿。看到慕容晴和顾寒时,彼此之间微微颔首,于临桌坐下。
顾寒望向摩耶烈,拱手道,“多年不见,王上更显英武。”他又望向摩耶桐,眨了眨眼睛,接着道,“公主殿下也愈加美丽动人。”
话音刚落,他就‘哎呦’一声,被慕容晴狠狠掐住了大腿。
摩耶桐捂唇而笑,道,“多年不见,顾驸马倒是又恢复了本性。”
摩耶烈也朗笑道,“能再见故人,本王亦感欣慰。”
慕容晴望着摩氏兄妹,问道,“本宫素闻,楼兰与匈奴交好,王上兄妹二人更与她从小就相识,如今得知她要嫁给这样的人,难道不为她感到难过吗?”
摩耶烈挑了挑眉,斜眼望着那个魁梧似熊的赫连斛,道,“夏缇妹妹向来我行我素,一旦下决定的事,任何人都劝阻不得。与其感到难过,不如去支持她。”
摩耶桐也点头说道,“相信这一次,夏缇姐姐定会抓住幸福。”
慕容晴有些摸不着头脑,顾寒伸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取笑道,“你啊,真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黄毛丫头。”
一道黑色的身影急急地翻过宫墙,飞快地潜入赫京的后宫。
而另一边,还没拜堂就被灌得醉熏熏的赫连斛被侍卫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被送进那座灯火通明的殿室。
说是女王传召,想快些见到他。
宫人关紧门扉,他色迷迷地望着床榻上端坐的新娘子,想都没想,就迫不及待地朝她扑了上去。
。。。。。。
夜,越来越黑;雪,越大越大。
她终于奔到她的寝宫前,大口大口地呼着白气,死死盯着门扉上贴着的大红囍字。
里面已无灯火,她的心一下子被拎到了嗓子口。
她还是悄声推开门,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里面很暗也安静,她的掌心都是冷汗,她慢慢靠近床榻边的繁复帷帐。
她伫足,颤抖地伸出手,却不敢掀起。
她生怕自己来晚了。
良久,她一咬牙,还是猛地掀开帷帐。
她一愣,被褥整齐,空无一人。
她还未回过神,便听到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回头,烛光亮起,伊人正坐在桌旁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找我啊?”楚夏缇的眸中流转着璀璨的光,紧紧盯着那人脸上的银面。
她怔怔望着穿着鲜红嫁裙,在红烛下美艳无双的她,薄唇颤了又颤,登时有万般难描难绘的感觉皆涌上了心头,那种久违的血液涌上脑门的感觉,那种浑身无处不感受到剧烈心跳的感觉,那种想要凝视想要将她的面容深深刻入心底却又始终不敢直视的感觉。。。
许久,她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攥了攥拳,用近乎逃跑的方式向殿门奔去。
“慕容颜你这个杀千刀的胆小鬼!”楚夏缇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喝道。
她脚步一滞,垂下了眸,涩然哑声道,“你。。认错人了。”
“呸!”她冲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领口,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木头!你以为带上面具我就会不认得你了吗?你的这双眼睛,即便化为灰,我都认得!”
她琥珀色的眸子明显得一痛,勉力别过脸,“我真的不是你说的慕容颜。”
“如果你真的不是她,那请你告诉我,你为何今夜要来找我?”楚夏缇的一下子红了眼眶,神色变得更加激动,她死死揪着她的领口,身子抖得厉害,“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谎。。我们分开的时间那么久,生离死别也都经受过,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再见,可为何你还要躲着我?”
她终于有了细微的动容,但还是推开了她,“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嫁给那个赫连斛。”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再出现?”楚夏缇直直望着她,泪水扑簌簌地滑落了下来,“你既然就在漠北,为何不来见我,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她的眸中隐隐也有泪光在闪动,但她逼着自己冷声道,“我看见你的身边有他,我不想打扰你们。”
“你!”楚夏缇高高扬起了素手,伤心欲绝地盯着她,良久才颓然收回手来,幽幽地道,“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过,要忘了你,去爱别人。可总在不经意间又反悔对自己说,再等等吧,万一你有一天来找我了呢?难道你希望看到我变成第二个冷岚歌吗?即便旁人再好,终究不是你。”
在那一瞬间,她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她痴痴地望着她,多想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啊。
她抬起手,一寸一寸地抚上她光洁明艳的脸庞。
楚夏缇一手将她沧桑又温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另一手也缓缓伸向罩于她面上的银面。
不想刚刚触到那副冰凉的面具,她便感到她猛地一震,立马抽出了手,生生倒退了一步。
“你。。你就当不曾见过我罢。”她眸色悲恸地道。
说完,她便又要走,楚夏缇一咬牙,伸手拦住了她。
“不许走!”
“咣当”一声,她打掉了她脸上的面具。
她忙蹲下身子去捡,她便抢在她前面按住了面具,可抬眸望向她时,她呆住了,心底剧烈地一颤。
一道又长又深的暗红伤疤布在那人原本清俊无双的脸上。
那人赤红着眸,望了一眼楚夏缇惊怔的表情,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面具,便夺门而逃。
大力推开殿门,白色的雪花飞旋着袭了进来,她仓惶地冒雪踏了出去。
才踏了一步,下一瞬,她便感到一个娇软的身躯贴到了自己的脊背上,紧紧地箍着自己,不让她走。
“傻瓜!”她抵在她的背上,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衫。
“忘了这个样子的我罢。。”她仰起头,哑声道,“我配不上。。配不上你。。”
“傻瓜,傻瓜,傻瓜!”她伸手捶着她的肩,大声泣道,“难道你认为我爱的只是你容貌吗?你我战场相识,没人比我清楚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疤痕,难道因为今日你脸上多了一道伤疤,你便觉得我不爱你了吗?你把我楚夏缇当成什么人了?只要你还活着,我又怎会还计较这些!”
“若是我也命不久矣。。。”她喃声道。
“若你活,我便与你桑榆暮年步履蹒跚,若你死,我便同你黄土白骨藏地为安。”她定定地打断道,“这一次,上天既然安排你我再见,无论生死,你我可否别再错手?”
雪花漫舞,静静落满两人肩头。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慢慢转过身,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个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女子。
月光落在她的眸中,化为媚人的光泽,她的心跳得是前所未有的快,
“小缇。。”
听到她终于唤了自己的名,她微微扬唇,对着她甜甜一笑,
“抱抱我吧。”
她却像个不懂情/事的青涩少年般,瞬间微红了脸,木手木脚地愣在原地。
她瞧着她有些窘迫的样子,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把勾住她僵直的脖子。
“真是个木头。”她轻声嗔道,踮起了脚尖。
起风了,雪花围绕在两人身边,她的吻热烈而浓郁,带着最炙诚的温度一点一点融化了她心中的冗冰。
她终是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她,不顾一切地与她唇齿缠绵。
这样绵长的吻中,她终于感到了安定。
就好像,雨落下来汇成了大海,沙落下来化成了大漠。
她遇见她,再不分离。
“慕容颜。”她唤着她。
“叫我阿木。”她认真道。
世间再无慕容颜,只有阿木。
赫连斛如恶狼般扑倒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可触手却不是温软,反而生硬。
他一把摘掉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登时酒醒了大半。
怎。。怎么会是一个木头人。
正迷糊地想着,他只觉得后脑勺一疼,便晕死了过去。
穆昆冷冷望着他,发令道,“来人,把他扔到河里去。”
“是。”
“就说王婿醉酒,不慎溺水而亡。”
“是。”
这时,有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旁悄声说了数言。
他登时落寞地神色一暗。良久,才沉声道,“新婚之夜,王上得知王婿死讯后,受不住刺激,亦坠河自尽了。”
说完这话,他便迅速步入风雪之中。
没人看见从他刚硬的面颊上落下的那两行清泪。
半月后,楼兰,孔雀河旁。
她微微张开手,闭着眼睛站在河旁,习习凉风里夹杂着阵阵花香,拂面而过很是舒服。
她的右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但看起来并不可怖,反而带着一种很特别的吸引力,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此时此刻,她觉得无比安心,不远处好像有人在哼唱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身后传来一个踮手踮脚的脚步声,她听到了,唇角微微一扬,但没有睁开眼睛。
一个柔软滑腻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身后的人装模作样地粗着嗓子,“可知我是谁?”
她故意说道,“是晴妹妹吧?”
“再猜。”她在她耳旁不满地吐气。
“那就是桐妹妹咯。”
她微微蹙眉,一口咬上她的耳朵,嗔骂道,“就知道说你的好妹妹们。”
她吃不消这般麻痒,转过身一把搂住那个绯衣人儿的纤腰,宠溺地笑道,“谁叫你先调皮的。”
她凑得她极近,她用目光亲吻着她浅色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还有那道暗红的伤疤。。。情不自禁的,她伸手轻轻抚上了那道疤。
只一下,她面部一僵,缓缓松开了她。
“你一直没告诉我。。这疤是怎么弄的。”
每次碰到她的这道疤,她都会神色大变,这一次楚夏缇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沉默了良久,才苦笑道,“是我自己划伤的。”
楚夏缇又追问道,“那你为何不肯让桐妹帮你易容消了它?”
她垂头不语,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忽听楚夏缇幽幽说道,
“是跟她有关吧?”
☆、第95章 越人
夜深了,故事似乎也讲完了。
她缓缓闭上了酸涩又沉重的眸,久久未言,好像睡着了。
整座殿室陷入漫漫沉寂。
只留一灯如豆,欲熄未熄。
慕容泠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冷岚歌身上的被褥盖紧,凝望着她历经沧桑耗尽心力的容颜,终是红着眼眶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微微一愣,才发现原来顾泽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站在阴影处。
她朝她摇了摇头,便走向她,示意她一起离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病榻上的冷岚歌突然极轻地喃喃了一句。
慕容泠脚步一顿,猛地转过头,颤声问道,“母后,您方才。。说了甚么?”
却见冷岚歌面上突然涌起了明显的痛色,她用那双干瘦的手几近痉挛地抓紧着被褥,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母后!”
“娘娘!”
有人大声地呼唤着她,有人仓惶地奔进跑出。。。但他们的声音都慢慢飘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个人是要有多傻,才会一直喜欢一个注定无法回应自己的人?
她勉强睁开眸,清泪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下,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满世界的冷都已堆积到了心口。
但她并没觉得害怕,相反她觉得有些解脱。
因为她明白,是时候了。
可突然间,从那片无边无垠的白光之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样熟悉的容颜,那样熟悉的眉眼。
就那样,一步一步,义无反顾地跑向她。。。
今夜,且将烛火剔得明一些,再明一些,好让她彻彻底底地看清她,记住她。
其实她本知烛光无关人事,即便燃尽三千烟火,要想真正记住一个人,也从不是靠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去描摹。
但此刻,在满殿辉煌摇曳的灯光下,至少可以掩去她眸底的涟动和手心的悸摇。
冷岚歌端着杯盏,一步一步走近她。
走近那个正伏案专心批阅着奏章,紧皱着眉,紧抿着唇的慕容颜。
她身上的那袭明黄,看起来似乎太大也太重了,压在她消瘦的身子上,其实并不合身。
唉,她看起来真的一点也不快乐。
她明白,做皇帝,何其不易。治理家国,要操心的事数不胜数,农耕,徭役,赋税,事事都需她亲自上心。再加上冬有雪灾,夏有洪旱,还要提防庙堂阴谋,扫平山野流寇,避免无妄。
而这些,冷岚歌也明白,其实她并不擅长。
直到她走到她的身旁,她才抬起眸,有些疲惫地开口,“歌儿,你来了。”
她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慕容颜放下笔,一手揉着额穴,一手点着案上的几本奏章,对冷岚歌道,“你瞧,这本是说幽州节度使暗储私兵,其心有异。。这本是说兵部有人和漕帮勾结串通,私开盐坊牟取暴利。。以后若是彦儿继位了,你可得留个心,如今朝中武将势力过重,得提醒他多加权衡。。”
冷岚歌端着杯盏,静静听着。
这七年来,她早已习惯,每每在她二人独处的时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慕容颜也总是和她谈着这些家国大事。
可在生死面前,又有什么算是大事呢?
冷岚歌竭力稳住有些颤抖的双手,轻轻将杯盏递给她,“先喝点参汤吧,是我亲手煮的。”
慕容颜凝眸望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便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
冷岚歌别过脸,没去看她一饮而尽的样子。她的目光慢慢落在案上的一本厚厚的奏折上,只有这一本,方才慕容颜始终未提及。
“这本是。。”她轻轻问道。
她面色微有一僵,放下了手中的已空杯盏,装作漫不经心道,“不过都是些琐事,不足一提。”
“又是那些大臣们联名上奏要你尽快择妃封后,对吧?”冷岚歌轻声道。
空气一时就像被凝固住了,慕容颜没有回答。
良久,她起身,低叹道,“走罢,去看看泠儿。”
可慕容颜只走了一步,就捂着胸口,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一动不动站着的冷岚歌。
但下一瞬,她便笑了出来,泪水迷蒙了她渐渐涣散的眸,冷岚歌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
她朝她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她,但虚弱地抓了空。
‘扑通’一声,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越来越重的身体,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冷岚歌抱住了她,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愣愣望着她,用目光亲吻她的眉心,鼻尖,下巴。。。
望着慕容颜紧蹙的眉,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年少的慕容颜曾因为自己和她的六哥在雪地里打架,结果败得一塌糊涂,晕死了过去。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抱着她,这样望着她。。。
她颤抖地伸出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双眉。
就如最初那般,一寸一寸,想要抚平她心中所有的忧愁,愤懑,委屈,酸苦。。。
慕容颜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睁开眸子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昏暗。但她还是从刻着梨花图纹的床顶看出自己正躺在昭兰殿的寝殿里。
一阵短暂的迷茫后,她心中倏地一惊,因为她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内衫,不仅如此,她的身体还完全动弹不得。
她只能全身僵硬地躺着,感到四肢冰冷彻骨,有阵阵铺天盖地的寒意刺得她的牙关难以抑制地咯咯打颤。
她的神志渐渐清明便赶紧暗中调息,试图运功抵御,却发觉气息如石沉大海,费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动动手掌。
“当初,你就是用这个‘假死药’将霍笙送出宫的罢?”
黑暗中,一个幽香柔软又温暖娇腻的身子紧紧贴住了她,在她耳旁吐着热气道。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颜猛地一怔,登时心跳如雷,如遭电击。
原本就难以动弹的身体更加不听使唤,此时连根小拇指都抬不起来。
她很想张口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但除了用眼光死死盯着眼前那张凄美绝俗的面庞之外,再无他法。
她本以为,她是想要她的命。
即便她想要她的命,她也毫不意外,能死在她的手上,甚至心甘情愿。
可是现在。。望着眼前伏在自己身上几乎不着一缕的冷岚歌,她却万万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她看着冷岚歌慢慢伸出纤柔的手,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柔情无限地瞧着自己,低低地道,“呆子。。这七年来。。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和泠儿。。”
冷岚歌顿了顿,眸中隐隐泛出泪光,“其实你同我都是可怜人。你明明那么喜欢她,哪知道却不得不天各一方。。而我。。喜欢的人虽然就在身边,可是她的心却。。却。。”
她说不下去,泪滴重重砸在慕容颜的脸颊上,带着腐蚀般的滚烫。
慕容颜也红了眼眶,但除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冷岚歌拭去眼泪,扬了扬唇,勉力笑道,“呆子,过了今夜,我就再也不会为你流泪了。。我会把你还给她。。但至少在今夜。。”
话未说完,她还是落泪了,“至少在今夜。。请你再最后做一次那个只属于我的呆子,好不好?”
慕容颜自然无法再拒绝,她慢慢解开她身上的内衫,解开她紧缠于胸口的布条。
然后,她抬手伸至背后,缓缓挑开肚兜的系带。
慕容颜望着这一切,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
恍惚之间,她那曼妙晶莹的玉体便贴紧了她,那两片柔软湿润的的柔唇也贴上了她的薄唇。
她与她之间,或许早该像这般抵足相爱,抵死缠绵。
只可惜,总归是爱的不是时候,不是地方。
所以无法陪伴很久,不能留到最后。
冷岚歌泪眼迷离地望着慕容颜,紧紧拉住了她渐渐变得温热的手。
不知是她的泪,还是她的泪,苦涩地淌入两人炙热的唇齿间。
在那一瞬间,慕容颜却感道有一把利刃一齐划过了两人心头,然后两边的心脏同时滴出血来,迅速交融在一起。
天快亮的时候,她趴在她的身上,轻轻喘息着。
“我要忘了你。”
她微微撑起了身子,用手轻轻抚摸上慕容颜依旧苍白的脸颊,然后倏地拔/下发间的那根梅花簪,攥在手中。
“我真的要忘了你。”
她又坚定地说了一遍,虽然执簪的手有些颤抖。
她双眸通红,但没有再落泪,她把簪尖抵在了慕容颜清俊的脸颊上。
“我要忘了你。。忘了你。。忘了你。。”
她每说一次‘忘了你’,就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在她的脸上深深划下血痕。
因为她要亲手杀了那个慕容颜,亲手埋葬自己对她所有的情感。
慕容颜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的手掌慢慢攥成了拳,但她没有阻止冷岚歌。
因为她明白,这道伤疤,才是她馈给自己最好的送别礼物。
忘川河畔,曼珠如烟。
她踏上彼岸石桥,有一老妪递给她一碗热汤。
她呆呆站着,没有去接。
“此生如梦,何须执着,来世轮回,再逢南柯,如是而已。”那老妪望着她,静静地道。
“老婆婆,若真是人生如梦,此生我却欠了一个人一场梦,若有来世,可否让我还她一场旧时好梦?”她恳求道。
那老妪沉默了许久,还是一字一字道,“轮回有命,莫再多言,速速饮下此汤。”
她长叹了一口气,只能接过仰头而尽。
有一滴泪,从她眼眶里坠入碗中。
老妪接过碗,望着那个削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迷雾茫茫的三途河畔。
有一只黄雀落在她的肩头,叽叽喳喳了几句。
那老妪低头瞧着碗中那滴晶莹的泪珠,原本沙哑的嗓音登时变得慵懒优雅,“怕什么?咱们又没坏了地府的规矩。孟婆汤不是给她喝了么,我无非是想留下些东西罢了。”
她的周遭泛起了层层白雾,很快一位冰骨玉肌的美人从白雾中踏出,她勾唇一笑,对着肩头的黄雀轻声道,“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她也转世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燕京的夜,星辰灿烂。未央的殿,灯火通明。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眼前那条通往灯火璀璨的宫中长廊。
“大小姐,您怎么了?”她身后的白衣家仆困惑地望着她,“咱们得赶紧了,陛下和诸位殿下都在等着看您的表演呢。”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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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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