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半生(女尊)第14部分阅读
见到镜子,凤墨涵忽然想起了步青澜受伤那一天荣雁行在门外说过的话,心中一动,问赵克贞:“荣大人整天拉了哥哥出去,不是下棋就是逛街,荣公子可有陪在一旁?”
“偶尔荣公子在场,大多时候都不在。”赵克贞答道。
“这大雪天的,他闷在屋里做些什么?”凤墨涵奇道。
“荣公子可不像郡主,他可没天天闷在屋里,每天都出去,荣大人的这些小东西,大半是他买的,还别说,他可真有眼光。”听赵克贞的语气,对荣慕枫的印象不错。
凤墨涵笑了笑,说道:“那当然了,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无尘公子,眼光岂会差得了。”心中却有些诧异,他天天出去做什么?这人看起来是喜静的人,这样的举止有些反常。
赵克贞点了点头,难得地眼中竟无妒忌之色,还将荣慕枫夸了一通,末了说了句可惜。
“可惜什么?”凤墨涵问道。
“可惜他已被皇上许给了三郡主啊,否则与六郡主您倒是天生一对。”江萧颖接过了话去,笑嘻嘻地说道,在他心中,也只有荣慕枫如此品貌的男子才配得上这位天人般的师傅。
“贫嘴!这话要是传到三郡主耳中,你还想不想在王府里呆了?”凤墨涵沉下了脸,严厉地看着江萧颖。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扑通”地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着:“郡主饶了我吧,是萧颖说错了。”
“你别仗着平日我宠你,便可以随口乱说,自己掌嘴,让你也有些记性,免得将来祸从口出。”凤墨涵眼如寒星,冷冷地注视着他。
赵克贞本想为江萧颖求求情的,对上凤墨涵的眼心里就打了个突,不敢说话了,这位六郡主严厉起来,俨然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威严,令人不敢斜视。
江萧颖抬手,重重地扇在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不一会儿两边面颊就肿了起来。
凤墨涵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着赵克贞:“对了,你先下去吧,哥哥和荣大人回来时,你告诉他们,就说我想看看无尘公子手上的那面铜镜。”
赵克贞大气也不敢出,正正经经地答应了,躬身而退。凤墨涵这才转向江萧颖:“行了,打这几下,提醒你以后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师傅!”江萧颖小声地答道,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以前与凤墨涵说笑惯了,却从未见她如此严厉过,也不知今日她是怎么了。
“我那小包裹里有药,自己拿来敷敷脸,”她放柔了声音,“瞧你脸都肿了,不过……对自己狠些也好,好过将来别人对你狠。”
江萧颖见她不生气了,心下稍安,自去房里擦药了。
凤墨涵想要去看看步青澜,伤口余毒清除后他就离开了驿站,她一直忙着研究千丝万缕,也没去看他,心中却时时记挂着,也不知他是不是听她的,没有继续跟下去。
刚要启步,荣慕枫身边的小厮欣儿就来了,他神色慌张,见了凤墨涵“扑通”一声就跪下来:“求六郡主救救我家公子。”
凤墨涵一惊:“你先起来,怎么回事,你家公子怎么了?”
“公子近日感染了风寒,请了大夫看过,本来好些了,今日出去了一趟,再回来这病忽然就加重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才……刚才还咳了血,晕了过去,大人这会子也不在,奴才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来求六郡主救命!”
荣慕枫吗?那个翩翩公子,神仙般的人物竟然也会病?凤墨涵怔忡了一下,安慰那欣儿不要慌张,随着他来到了荣慕枫的房间。
半躺在床上的人这会儿还在昏迷之中,脸上流露着失意之色,紧锁的眉头显得心事重重。
“六郡主,您看看是赶紧去叫大夫还是找人直接送去医馆?”小厮看着荣慕枫苍白如纸的脸,极度不安,只得请凤墨涵拿主意。
她伸指搭了搭荣慕枫的脉象,低头在胸口处听了听心跳,还算正常,摇了摇头,说道:“你别慌,他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实质上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风寒拖久了并不是好事,等下我开个方子,你去按方抓药,给你家公子服下去,会好的!”
“多谢六郡主,我替我家公子谢谢您!”小厮见凤墨涵会医术,又说荣慕枫没事,心总算放下了。
她用左手开了方子,小厮自去抓药去了,一时无人在侧,她只得守着昏睡的荣慕枫。
没有人其他人在场,她正大光明地打量着眼前这张清俊的面容,这确实是一张令人动心的脸,尽管双眸紧闭,她仍旧能感到那震慑人心的眸光,手不由自主地就伸出,停在那道浓郁而英挺的眉上。凤墨涵轻叹,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相似的目光!如果……如果他不是金安的未婚夫婿多好,那么她还可以试着与他相交,可惜两人的相识晚了一步。
荣慕枫的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凤墨涵飞快地缩回手,看着那双眼睁了开来,尤自闪着迷茫的神情。
她放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吓到了他:“荣公子,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荣慕枫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待看清了是她,又慢慢地暗了下去,归于沉静。他挣扎着坐起:“多谢!慕枫无大碍,有劳郡主。”话说得客气而疏离。两人并无深交,她亦不好问何事让他忧心,只得劝了几句:“天气寒冷,公子要注意身体,感染了风寒要及时治疗,一旦寒气入肺,就不好治了。”
荣慕枫点了点头,一时无话,她坐得无趣,想站起身告辞,又有些担心左右无人,荣慕枫有个什么闪失。他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不好,白得发青了,很不正常。正在这时,听得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也许是荣雁行与凤楚辛回来了。
“涵儿,涵儿,你在哪里?”果然是凤楚辛,他大声地叫着,毫无顾忌。
凤墨涵走了出去:“哥哥,我在这里!”
“涵儿!”凤楚辛拉着她的手,神情有些激动。
“发生什么事了?”凤墨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的荣雁行,这两人不会是闹了什么别扭吧,脸色都不大对。
“回去说。”凤楚辛简单答道,拉了她大步离去,荣雁行凝视着两人消失,看了看荣慕枫的房屋,悠悠叹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吓我!”凤墨涵对哥哥说道。
“刚才我与荣大人一道去了拓州府的官衙,父亲托人带来了京里的消息,你自个儿看。”他掏出一封书信,递到了凤墨涵手中。
凤墨涵打开来,是父亲熟悉的笔迹。细细看完,她停顿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难道你愿意?”凤楚辛问道。
“皇帝亲自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她看向凤楚辛,“这位皇帝姨娘,对咱们家真是不错,天下事这么忙了,她还能记着每个侄女的婚事!”
她知道,这一次不同于上一回,上一回的亲事是静亲王提出的,那个是她的母亲,而且后来看出来了,是真心疼爱她的母亲,那人不会强迫她,所以她不愿意,那婚事便作罢。这一次不同,这次是皇帝陛下亲自指的婚,圣旨都下了,若不遵从,那便是抗旨,是要诛九族的,当然皇帝也在她家的九族之内,所以其实要诛,也就是诛父母、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了。
还有一件事她觉得奇怪,于是问凤楚辛:“哥哥,我与六皇子算起来是堂兄妹,难道在月国,堂兄妹可以结亲吗?”
“堂兄妹开亲,并不忌讳,不过月皇曾经立下规矩,皇子可嫁宗亲之女,说起来皇子们嫁予宗室女子的还挺多,皇女却不可娶宗亲男子进门。”凤楚辛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步青澜的心思早已看透,凤墨涵在他面前强调过两人的兄妹关系,他知道她是拿他当哥哥,于是并不点破。
凤墨涵莞尔,这个月皇还真是聪明,让自家的儿子们嫁入宗室,近亲结婚将会导致旁支的血脉越来越弱,天家女子娶的尽是无血缘关系之人,这遗传基因相比就强了不少。看来让她娶六皇子,也是这个意思。
“六皇子我还未见过,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凤墨涵说道,“父亲信中让我们赶快回去,看他的措辞很是着急,看来咱们这趟雪域之行,不得不半途中断了。”
“奇怪,按理说来,你与七皇子走得近,皇上要指婚也该是他啊,怎么会是六皇子!”凤楚辛说道。
“哥哥希望我娶小青么?”凤墨涵想到步青澜,若娶的是他,似乎也不错。
“娶谁都行,只要是涵儿喜欢的,你若不喜欢,我不会准许任何人强迫你,哪怕她是皇帝也不行!”凤楚辛闷闷地答道。
凤墨涵笑了笑:“先回去再说,信既然是与军中急报一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父亲如此急招我们回去,想必还有其他事情,事不宜迟,今晚咱们就走。”
回程
凤墨涵的手藏在衣袖中,母亲给她的那枚虎符就握在她的手中,几次三番,思虑良久,她还是未曾将它交给步青澜,毕竟这东西关系重大,如果交到步青澜手中,他就可以调动静亲王的旧部人马,凤元恩就有了一股忠心相助的力量,但如果有一丁点的闪失,可就会给所有的人带来灾难。其实说起来,就是她能够相信步青澜,但还是不大相信凤元恩。
步青澜知道她要走,也没有问原因,只是走到她的面前,帮她理了理衣领,随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那双清明的眸子郑重地凝视着她:“雪域气候条件恶劣,对你的身体也不好,早些回去也好,小寅,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一路保重,等四公主渡过难关,我就回京找你。”
“你也要保重!那日你本不该受伤的,小青,你出手时,太过心软了。”
“不是心软,小寅,我只是想留活口。”
“以后要记住,先保住自己要紧。”凤墨涵嘱咐他,“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嗯!”步青澜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会的,你也一样。”这个动作还是小的时候凤墨涵教他的,现在他做起来已经是驾轻就熟,毫不生涩,凤墨涵靠在他的肩头,同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记忆里那个单薄的男孩如今长得比她高了一大截,身材匀称结实,浑身充满了活力。
凤楚辛在马车边站着,等两人话别,他的眼神落在两人紧拥的身体上,瞳孔骤然一缩,强迫着自己转了开去。远处的天边飘浮着一层浓重的白雾,看来又要下雪了,他愣愣地看着远处,心头没来由地难受起来,他的小妹妹,终是长大了!
“不如,我送你们一程吧。”步青澜依依不舍地对凤墨涵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反正是要别离的,不用了。你所追查的j细,说不定就藏在附近,你少露行藏的好,拓州守郡派了兵马护送我们出城,你不用担心。”凤墨涵回绝了。
“也好,那么,小寅,再见了!”步青澜对她挥手。
“再见!”凤墨涵转身,走到了马车边。凤楚辛伸手过来,牵着她的手上了车,她掀开车帘回头望去,步青澜站在雪地里,一直目送着马车走远。
“涵儿,舍不得吗?”凤楚辛问道。
“嗯!”凤墨涵点了点头。
凤楚辛拉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别难过,又不是不再见了,咱们把京中的事处理好了,就再来……师傅也还没见着,到时候哥哥陪你。冷吗?”
“不冷!”她笑了笑,依偎着凤楚辛,闭上了眼。这门婚事已成定论,要想摆脱是不可能的,那个她将要娶的六皇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长得像步青澜?皇帝就不怕她是个短命妻主么,竟然舍得赔上一个儿子?这样的社会,连婚姻也无法自主,更别提其他的,没有权力,说什么保护父亲和哥哥,全是白说!如果月皇下旨的对象是凤楚辛,她一样只能遵旨,又能怎么样呢,凤墨涵头一次感到了对这世界的无力,这不是一个自由的世界,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世界!
知道车内之人的身份尊贵,拓州郡守派了一队兵马护送,这队兵马将送他们出了拓州地界才会回返。靠近城门的时候,荣雁行骑马追了上来。
“我来给大世子与六郡主送行,恭喜六郡主了!”她抱拳说道。
“多谢荣大人!”凤墨涵笑道。
“慕枫的病,多亏了郡主的药,服下后现在好多了,他听说郡主要走,托我将这份礼物奉上,多谢郡主赠药之恩。”荣雁行递过来一物,用锦帕包着,巴掌大小,凤墨涵心头没来由地一跳。
见凤墨涵没有伸手来接,荣雁行微笑着看向凤楚辛。凤楚辛接她的礼物是接惯了的,顺手就接了过来,转头却见凤墨涵脸色苍白,手放在胸前不言不语,惊问道:“涵儿,怎么了?”
“墨涵身体不适,失礼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无尘公子客气了,请转靠他,就说墨涵多谢!”她对荣雁行说道。
“郡主身体不适,还是早日回京的好,雁行不多打扰了,告辞,一路保重!”
“荣大人,再会!”凤楚辛对她说道。
荣雁行温柔的眼落在他的身上:“再会,楚辛!”
凤墨涵揉了揉太阳|岤,荣雁行改了称呼?偷偷瞧了瞧凤楚辛的脸,那人走远,他的脸上却似挂了一座冰山,看来荣雁行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凤楚辛打开了层层包裹的绢帕,躺在绢帕中央的,是一面精美的铜镜,凤墨涵紧紧地盯着那铜镜,心提到了嗓子眼。凤楚辛“咦”地轻呼一声,掀开了车帘,把镜面斜对着外面,光滑的镜面被雪光一照,反射出一阵莹蓝的光亮来。就是它!凤墨涵睁大了眼睛,这就是将她的魂魄带来此地的铜镜,它是怎么到了荣慕枫手中?
“涵儿,是面古镜呢,看起来很有些年代了,可是保养得很好,这镜上的花纹有些奇怪,曲曲弯弯的,倒像是什么符号,或者是古文字?”凤楚辛说道。
“给我,哥哥。”凤墨涵伸出手,凤楚辛将铜镜放到了她的手中。她拿起铜镜,犹豫着对上自己的脸,镜中人也睁着一双明眸,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发生什么诡异事件,一切如常,她拿起镜子仔细观察了半晌,什么异状也没有,和普通的镜子没有两样,难道曾经看过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荣慕枫爱好收藏古镜,竟然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涵儿,他对你……”凤楚辛开口。
“他总是要嫁进咱们家,兴许也是想着先和咱们处好关系,”她说,“哥哥怎么知道这铜镜贵重呢?看不出来啊,不就一面镜子,能值几个钱?”
“你可别小瞧了这面镜子,看上面的纹路还有镜子的式样,年代应该很久远了,这是古物啊,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装饰,但凭它自身的价值,就超过了多少珠宝玉器。”
凤墨涵将镜子攥在手里,心头有些纳闷,不过是帮他看了看病,开了几副药而已,荣慕枫竟然以这样的大礼相赠,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镜子毕竟是她想得的东西,这会儿寻着了,心下也开心。
凤楚辛见她似乎对那镜子爱不释手,心中却有些忧虑,他不知道妹妹是真的喜欢那面镜子,还是因为送镜子的人是荣慕枫。
马车行走在官道上,因为积雪很厚,本来宽广的官道变得窄了,只在中间给来往的车辆压出了一条道。后面忽然传来驾车的吆喝声,一辆漆黑的马车急急奔过来,冲入了凤墨涵他们的队伍,横冲直撞。
听到嘈杂声,她探头向后望去:“怎么回事?”
担当护卫之责的拓州守军小队长骑马上前回道:“六郡主,后面有辆马车像是急着赶路,路太窄了,和咱们的人马冲撞了。”
凤墨涵沉吟了一下:“让大家往边上靠一靠,给人让让路吧,让他们先过,咱们也不急在一时。”
“是!”护卫领命下去,吩咐了几句,队伍向一侧靠去。凤墨涵让车夫把她坐的这辆马车也靠在了边上,等着那辆黑色的车先过。
车声压着积雪,扬起一阵雪雾,嘎嘎地叫着闪过她的身边,黑色的车帘被一只白净的手掀起,一张脸在马车里含着微笑,对她点了点头,想是对她让路表示感谢。那马车一路往前,急驰而去,凤墨涵愣愣地挑着车帘看着车身消失的方向,半响无言。
她太过震惊,刚才车中的那张脸,她曾经见过,就是被她杀死的九毒派弟子让她透过楼下的机关看到的女人,那个躺在榻上,神色庸懒的美丽女人。她陷入了沉思,到底那女人真是九毒派那个家伙的主子,还是被她所监视的人?对步青澜出手的,会不会是她的手下?她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将自己往漩涡里拉,她不想进去,却不由自主地被牵了进去,越吸越深。
护卫的守军送到拓州边界就回了,他们一行六人,再加上个马车夫,一路向京城方向驶去,遇到有人的地方就下来歇歇,补充一下粮食和水,其他时辰就基本上是呆在马车上,一路疾行,这是凤墨涵的意思,她只想快些回去,不想让父亲等得心急。如此赶路,效率倒也高,比去的时候快了许多,居然比计划的日期提前了三天到京,路上其他的事故倒也没有发生,只除了凤墨涵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到了静亲王府,马车停下,她由凤楚辛抱着进了家门。很快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六郡主寻医问药不成,被雪阻在拓州几日,身体不适,回来了。
林青儿听到这消息,小跑着回到房里,凤金安手中拿着笔,正画梅,他开心地凑到她跟前说道:“妻主大人,您的六妹妹回来了,这老毛病没看成,看来又添了新病,路都走不得了,是大哥抱着进屋的。”
凤金安手中的笔抖了一下,墨迹在原本是梅枝的地方晕染开来,黑黑的一大片,这幅画算是毁了!她抓起画来,揉成一团丢了开去。抬起头时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夫君,给我另备张纸。”
“哎呀,是青儿的过失么?对不起!”林青儿咬着唇说道,赶紧重递了一张画纸过去,帮她铺好了。
“不怪你,是我没察觉,你乍一进来说话,吓了我一跳,”凤金安温柔地笑笑,“叫你不要多事,好好地呆在屋里,你又去前厅偷看了?”
“我还不是为妻主你着想,你是世女,将来王府是要交给你打理的,什么样的人是什么心思,你不关心,我总得为你关心着点。”林青儿委屈地说道。
凤金安叹了口气:“青儿,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事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就好好陪着我说说话,写写诗就好。”
“可是,父亲……”
“虽说做晚辈的该听长辈的话,可是父亲的话……以后你听了,先问过我再说,好吗?”凤金安皱了皱眉。
“嗯!我听你的就是!”林青儿看着她俊俏的脸,点了点头。这个妻主是他自己挑的,还未见她人的时候就先爱上了她的名,后来见了人,他便整个地陷了进去。风流倜傥的静亲王府世女,这是他一辈子的归宿,当初要不是家中长辈疼他,差点就被迫嫁给了她的那个病根子妹妹,那他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他想到了不久前下的圣旨,不禁为六皇子可惜,可怜的六皇子,若不是他父亲不自量力与元君争宠,又怎会遭此噩运,嫁给一个废人,还是个活不了多久的废人!
元君是六宫之首,当今太女的父亲,皇上再怎么喜欢最小的十三皇女,她也只是个普通的皇女,地位是越不过太女的,漆贵君因为这个女儿,短短几月内,从良君升到了淑君,又众淑君升到了仅次于元君的贵君,他就得意忘形了,妄想着元君的宝座,如此蠢货,又岂是元君的对手!
林青儿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父亲同母异父的弟弟,去年被皇上封了良君,这位良君人很是机巧,一入宫便向元君表明了忠心,现在是元君的得力心腹。林青儿之所以得偿所愿嫁了凤金安,这位年纪大不了他多少的小叔叔可是从中出了不少力。
凤金安是他心目中的风流才女,是这京中最富才华的年轻一辈,又是皇室宗亲,对男子又极是温柔呵护,可惜的是多情了些,他知道嫁给她,自己的前路将会一片辉煌。
凤墨涵被凤楚辛抱着,一路回到所住的翠林苑,下人早报给了齐思洛知道,他站在门外翘首以望,看着一双儿女归来,眼睛就湿润了。
“涵儿,你有没有怎么样?”他抢上前来,握住了凤墨涵的手,那手冰凉得像地上的雪,他心中惊惶,却见女儿悄悄抬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脸上一片生气,哪里像是病了的样子。
“爹爹,回屋再说吧,外面太冷!”凤楚辛含笑说道。
这两个孩子又在搞什么鬼?齐思洛疑惑不解,却是放心不少,看来无事。张李两位侍卫去向静亲王复命去了,赵克贞和江萧颖带了礼物回来,要送给好友,他二人的好友都在夏荷院,凤墨涵让他们先去了,所以进门的只有兄妹两个。一进了屋,凤墨涵就跳了下来。
“哎呀,哥哥没累坏吧,为了骗骗人,一路上都让你抱着。”
凤楚辛笑着说:“不累,涵儿你得多吃点,太轻了!”
齐思洛了然,他养了一对鬼精灵的儿女。
“涵儿是想以装病来拒绝婚事吗?这招恐怕行不通,皇上若是会为六皇子的幸福着想,开始就不会下旨让你娶他了。”齐思洛笑了笑。
“爹爹,涵儿才不会这么笨呢,圣旨一下,难以收回,这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是去看病的,路上经历了这么大的风雪,病情再重些也是正常。”凤墨涵笑道。
“哦?这倒是!”齐思洛点了点头,“涵儿可是不排斥这门亲事?”
“皇命难违,她说娶,便只有娶了,老实说皇上长得不难看,想来六皇子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凤楚辛一口热茶喷了出来,溅得到处都是,齐思洛也给凤墨涵逗笑了,嗔怪道:“你这孩子,皇上可是乱说得的,小心你那张嘴。”
“不是才有咱家人么,爹爹和哥哥只会护着涵儿,我怕什么,何况我听说,多年前爹爹曾经在朝堂之上骂过皇上,比我这偷偷地诽谤可是英勇多了。”凤墨涵说道。
齐思洛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涵儿,这个六皇子,你绝对不能娶,娶了他,你就是死路一条!”
娶了六皇子就是死路一条,为什么?凤墨涵想不通,难道皇帝让她娶皇子,就是为了杀她?那何必多此一举,赔上个儿子,想杀她直接杀了不就完了?
“可是爹爹,圣命难违啊,圣旨不是都接了么,如何回绝,不娶六皇子,那更是欺君之罪啊!”
齐思洛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事情和你们兄妹俩有关,我不想再瞒着你们,所以急召你们回来,一起商量个主意。”
父亲的过去
“原本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涵儿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奇怪,你娘为何从不涉足这翠竹苑……”齐思洛的眼底浮现出极度的哀伤,他盯着墙上挂的一幅画,思绪回到多年以前,那时候的他,和凤墨涵如今一般大……
凤墨涵静静地听着,她知道父亲揭开的这个秘密,将会与自己有关,并隐隐地觉得这个秘密牵涉了九年前的刺杀事件,看了凤楚辛一眼,他表情严肃,眼帘低垂着,看表情似乎知道些什么,原来一直被瞒着的,只有她一个。
多年以前,静亲王还不是静亲王,月皇还不是月皇,她们只是先皇众多女儿中的两个,静亲王十七岁那年,安国与月国和亲,安国君唯一的妹妹洛王娶了月皇的十六弟,也就是她们俩的小叔叔,两姐妹与这位叔叔年岁相差不大,自小感情深厚,于是逢年过节,但凡有出使安国之事,两姐妹常常自告奋勇前去,顺便探亲。
齐思洛是安国正君之子,当时只有十四岁,长相俊美非凡,美名远播,十六皇子也是难得的洒脱之人,齐思洛与这位小姑父志趣相投,遂常到王府走动,于是与到安国出使的静亲王两姐妹顺理成章地相识了。齐思洛是何等人才,气质品貌皆是世间少有,两姐妹对他都是一见倾心,那时还未登上皇位的月皇,少年风流,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傲视天下,颇有气势,她与齐思洛相知相惜,私定终身。
齐思洛拒绝了安国君为他所准备的妻主人选,一心一意地守着誓言,等着心上人来提亲,十七岁那年的冬天,他将终身托付给了心中的良人,那人告诉他,会在上元节到来之前,迎娶他过门。月皇派了和亲使来宣旨时,他满心欢喜,手掌轻抚着腹部,腹中胎儿已近三月,初显形态,若是再等下去就要露馅了,幸好那人不曾违背诺言。
盛大的送亲队伍将齐思洛送到了月国,在锣鼓喧天的热闹中,他等了没多久,新娘就来到了身旁,象征喜庆与新生活开端的红盖头被一双白净的手掀了开来,他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却不是心上人,而是她的妹妹!
到底出了什么错?他惊讶万分,也顾不得是不是与礼不合,质问新娘为何会是她。静亲王的满面喜色被他一句问话给泼灭了,她问齐思洛:“你心里只有她吗?你知不知道,我也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了……”
齐思洛心头一片慌乱,他已经有了那人的孩子,可是却嫁给了她的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帮我叫她来,我们说好的,说好她会来迎娶我的,为什么会换成了你……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她,为什么要拆散我们?她不知道你娶的是我对不对?对不对?”
“不,只要姐姐愿意,我是争不过她的,是她自己拒绝了。”静亲王说道。
还记得几天前,她去向母亲求娶安国王子,没想到母亲召来了姐姐,她对两人说:“你们两人都想娶那安国王子,但是你们是两姐妹,而那王子只有一个,怎么办才好呢?朕是你们的母亲,不能厚此薄彼,这样吧,朕再附加一个条件,由你们自己选择。你们两位都是正君所出,待朕百年之后,其中一位将继承大统,朕的皇位也只有一个,不想你们姐妹日后为此起了争执,今日就来抉择吧,在皇位与安国王子之间,你们只能选择一个!”
静亲王抢先开了口,毫不犹豫地选了安国王子,长幼有序,她与姐姐一父同胞,虽然不是没有在心中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但也没有想过同室操戈,母亲如此做法,已经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放弃,这样也好,姐妹俩各有所得,她只是怕姐姐不肯放弃齐思洛。
没想到姐姐听她先说出口,却仿佛松了一口气。
“妹妹看来对安国王子是极为喜欢,我们是同胞姐妹,我亦不想与妹妹争执,既然如此,安国王子,就是妹妹的了!”她说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怅然,没有再说别的,起身告退。
静亲王想到姐姐谦让于她,在姐姐心中看来姐妹情更重一些,心下一直颇觉内疚。
“你胡说,她怎会拒绝娶我,我们早已互许终身,我非卿不嫁,她非君不娶,我……我……我有了她的孩子!”齐思洛说了出来,反正一切都瞒不住,他也不想瞒,这桩婚姻不是他想要的。
静亲王仿如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只觉得全身发寒,她死死地瞪着齐思洛,一颗心如坠谷底。这时节她才明白自己错了,他们两人分明早已山盟海誓,齐思洛也已珠胎暗结,有了身孕,姐姐怎么能那么平静地就将心上人让给了她?这并不是为了成全她这个妹妹,而是对姐姐来说,皇位比齐思洛重要得多,她傻乎乎地先做了选择,姐姐不费一丝一毫就如愿以偿,还在月皇的眼中落了个好姐姐的形象。
她用悲悯的目光看着齐思洛,心中伤痛万分,她在母亲面前宁肯放弃天下也要得到齐思洛,他记挂的却是那个为了天下舍弃他的姐姐,到底这是他的悲剧,还是她的悲剧?
静亲王在洞房花烛夜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她冲到了姐姐府上,两姐妹关起门来吵了一架,回府后她便搬出了专为新婚修建的翠竹苑。
这一场婚姻,有名无实。静亲王正大光明迎娶进门的夫郎,新婚之夜就说出怀了别人的孩子,而那孩子的娘,正是自己的亲姐姐,这样的打击可真够大的。她的屋里除了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后被皇上指给她的云青航,并无一个侍宠,遇上齐思洛后,心里便只有他一个,没想到如愿娶到了他,却是一场笑话。
她接二连三地娶了一个又一个侧君进府,夜夜笙歌,想借此冲淡对齐思洛的爱恋,只不过越得不到的感情越是难以忘怀,他一直就没有忘记,可是要原谅他,她亦无法做到,最关键的是,齐思洛似乎根本不需要她的原谅。
齐思洛似乎被遗忘在了翠竹苑,除了一个贴身侍卫和服侍他的两个陪嫁小厮,苑里再没有别人。他的心在等待中渐渐冷漠,终于相信了静亲王说的一切,原来海誓山盟终是空,比不得那锦绣江山真颜色。
凤楚辛出生前的一个月,月皇驾崩,在他出生的那一天,新皇即位,齐思洛却面如死灰,躺在床上,由她的贴身侍卫亲自为他接生。
凤墨涵开始来这里时不了解男人怎么生孩子,后来学了医,看了很多医书后,也曾悄悄去偷看过别人生子,这才通过实际情况了解了这门“生”的学问。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她前世所知的剖腹产,怪不得这里的女人要娶那么多男子,为了子嗣的繁衍,也不得不多娶,因为剖腹产子很是伤人,一般也就两次,上三次就有生命危险,四姐凤长瑗的父亲,就是死在生长波的时候。现代科技如此发达,剖腹产尚且有危险,她可以想象到齐思洛生孩子的当天是如何地九死一生!
“这么说来,哥哥其实是皇子……”凤墨涵看了看凤楚辛,怪不得皇帝对两兄妹的态度完全不同。
她在脑子里理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有些晕,这么说来,凤楚辛与元恩、小青也是一家兄弟姐妹?那么自己呢?她对自己的身世好奇起来,月皇对她的态度很奇怪,有些戒备,似乎还有些厌恶,是因为她的娘是别人吗?可是齐思洛嫁的是静亲王,为她生子是很正常的啊,是月皇自己不要爹爹的,难不成她宫中夜夜换美男,还指望齐思洛为她守节?
“涵儿,别把我和那人扯在一起,我只是你的哥哥。”凤楚辛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道。
凤墨涵微微一笑:“是啊,不管你是不是皇子,你还是我的哥哥,想来哥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只是瞒了我……你们是不想涵儿操心吧,那么说来,我和哥哥不是同一个母亲了,可是爹爹,我们都是你生的,不是吗?所以哥哥的母亲是谁,改变不了什么。”
“在……你受伤之后,爹爹就把这些告诉了我,要我好好保护你,”凤楚辛说道,“涵儿,这世上我的亲人,只有你和爹爹。”
静亲王府的这些人,确实与凤楚辛没什么关系,怪不得他对凤金安、凤长瑗都是一个态度,平平淡淡,一点也不亲,原来还真的是不亲!相比之下与凤元恩和步青澜还要好些,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吧。
凤墨涵想到了一个问题,随口问道:“那个为哥哥接生的侍卫,是不是梦绮师傅?”
齐思洛眼带赞许之色,摸了摸女儿的头:“涵儿,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凤墨涵想到了静亲王的话,梦绮师傅竟也是爱着齐思洛呢,为了他可以做到默默无闻,无冤无悔,可从她记事起这人就不在父亲身边,当年帮她治伤,好像也是遣人去流云派请了来,不知又是什么样的事,让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卫离开了齐思洛?如果他在的话,真正的凤墨涵想必不会遇刺,那么寅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了。
“爹爹,你说这么多,和我娶不娶六皇子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哥哥是六皇子的哥哥,便不能娶了吗?皇上到底是什么用意?”凤墨涵问道。
“我还没有讲完,涵儿慢慢听下去便知。”齐思洛说道。
凤墨涵于是催他快说,她心里对这个爹是大为佩服,居然敢玩未婚先孕,非常前卫。
齐思洛从凤楚辛出生说起。
凤楚辛是王府的第一个孩子,静亲王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没有丝毫喜悦,人们只道她是想要女儿,却不知道根本的原因,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不过在人前,他们还得装成恩爱夫妻,因为新皇登基,原来只是个王的静亲王被册封为亲王,要带了王君进宫谢恩。
这里有一种植物叫做“子息”,是给产后的男子内服外敷的,只要用药七日,伤口基本可痊愈,刀口之处也只留一道浅浅的痕迹。新皇知道齐思洛刚生产,特赐延期进宫谢恩,七日后,圣旨着他夫妻二人带了刚出生的小儿一同入宫。
宫中再见,金銮宝座上坐的月皇比起少年时更加威严,他看向齐思洛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丁点波澜,却叫内侍抱了凤楚辛上殿,将身上所佩之玉珠解下相赠,并赐名“楚辛”,封为世子。静亲王心中五味陈杂,齐思洛一阵眩晕,只觉得天旋地转。月皇赐下不少礼物,一家三口谢恩出宫。
刚走出大殿,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小跑着上前,手里拿了一样东西递到齐思洛手中:“齐主子且留步,这是皇上赏赐您的,刚才在大殿上忘了,遣奴才给送过来。”
静亲王一看,当时脸色就变了,白得毫无血色,齐思洛看到她贴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又飞快地散了开来,却抑制不住手指的痉挛。
月皇赏赐给他的,是一枚玉扳指,回到王府,静亲王对他说:“这东西你千万保管好,莫要弄丢了,别连累我!”
“不过一枚玉扳指么?”齐思洛嘲讽地一笑。
“你看看后面刻的字!”静亲王说道。
齐思洛看了看,那玉扳指的内侧刻了四个大字:中宫元君!他的脸色也变了,月皇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把象征中宫最高地位的玉扳指给了他,他可是她的妹夫啊!既然舍下了他要了江山,如今江山到手,她又想起他了吗?齐思洛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你怎么了?”静亲王被他的举措弄得不知所措。
“她若是姐夺弟夫,你便任由她吗?你我虽然无夫妻之实,可我是你名义上的夫郎,静亲王啊静亲王,若真如此,你如何在天下人面前抬起头来?”
静亲王愣了愣,随即冷笑:“齐思洛,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嫁我,只想嫁她么?如今正好称了你的意,何必来编排我。”
她拂袖离去,齐思洛怅然盯着苍穹,皱眉思索了半晌,叫贴身侍卫梦绮进屋,吩咐了一番后,梦绮连夜离开了静亲王府,一直到凤墨涵出事,才再次出现。
月皇登基不久,御驾亲征,带着月国兵马,令四海臣服。两年后,挥师东进,安国灭亡,齐思洛的母亲、父亲、姐姐、妹妹,或自刎宫中,或被月军砍了头,就连月皇嫁到安国的那位小叔叔也未能幸免,带着刚出生几个月大的孩儿一道,陪同妻主共赴了黄泉。
“爹爹,你当时接过玉扳指,是不是就预料到了有那么一天,才让梦绮师傅悄悄走了,她是回了安国,是吗?”凤墨涵忍不住插嘴问道。
“月皇连争夺皇位都做得那么冠冕堂皇,让世人交口称赞,你想她会做出争夺妹夫这等事么?她给我玉扳指,不过是想要稳住我,安我的心,可
半生(女尊)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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