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妻归来 作者:水墨青烟
第173章 大结局(上)
纳兰卿的盘缠全部用光,背着木箱子,缓缓的沿着官道边上走。
慕容清云躺在华丽的马车上,嗅到了一股子药香味,掀开帘子,便看到一身邋遢的纳兰卿。满面风尘,嘴唇干裂,依旧一步一步的前行,鞋子已经磨破了几个洞,露出一个脚趾头。
见他惨兮兮的模样,慕容清云气不打一处来,吩咐车夫停下马车,睨了眼躺在身侧,双目紧闭的沈青岚,掀开帘子,钻出马车,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纳兰卿道:“呆子,这段时日,你去何处了?”
“将红玉送回了岭南。”纳兰卿耸拉着眼皮,看都不看慕容清云一眼,继续行走。
慕容清云挑高眉梢,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原本打算带着沈青岚回隐族,可夜长梦多,不如……
嘴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抚顺了垂落在胸前的发道:“我捎你回京。”
纳兰卿没有理会,闷头往前走。
“沈青岚在我马车上。”慕容清云风轻云淡的说道,转身,退回马车。
不过片刻,马车帘子被掀开,纳兰卿已经进了马车。看着躺在里头的沈青岚,目光一沉,正欲说话,一股清雅的酒香扑鼻。一只瓷白描金边的酒杯递至手边,纳兰卿喉咙确实干涩得厉害,这一路走来,他都没有进食喝水。便接过桃花酿,饮了几口。皱了皱眉,回味着残留在唇齿间的味儿,脸色蓦然一变:“慕容,你……”话不曾说完,面颊熏染着两抹红晕,倒在了沈青岚的身侧。
慕容清云只手托腮,拨弄着茶盖,深幽诡谲的目光落在并排躺在一起的二人。嘴角微微的上扬,略有些苦涩。
纳兰,你一心信任我,却是到头来被我所算计!
你若是……女子,该多好?
日落后,马车停在京都郊外的客栈外,慕容清云吩咐车夫背着沈青岚去客栈,他则是托扶着纳兰卿进了客栈二楼的雅间。
将二人放在床上,让小二备了一壶水,把挂在脖子上的玉饰摘下来,扭转分开两半,一粒红色的药丸,落入他白皙的手里,放入杯中,完全消融后,亲自喂纳兰卿喝下。
静坐了片刻,慕容清云替二人盖上被子。等纳兰卿面色露出诡异的红,神色痛苦之后,轻轻的笑道:“好好的享受。”起身,深深看了沈青岚一眼,她闻了醉梦,没有四五日不会醒来,放心的离开了房间。
即墨璃祭拜了他的胞兄,见天色已晚,遥遥看见有一家客栈,便让属下一同去客栈。
踏入客栈,瞧见下楼的慕容清云,即墨璃没有往心里去。上楼擦肩而过的瞬间,恍然记起了他为何有些面熟。他曾经在宫中时,见过他从荣贵妃的宫中离开。
心里不禁起疑,他既是与荣贵妃有关,此刻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什么事情么?
而沈青岚与荣贵妃的关系并不融洽,算得上恶化。稍稍驻足,见他去了后院。敛去心思,进了房间。
端起桌上的一壶茶,浅抿了一口,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让身旁的侍卫去调查慕容清云。
而相隔不远的客房中,纳兰卿体内似乎有一颗火种,在炙烈的燃烧,由内而外。浑身的肌肤,灼热而干渴。
痛苦的辗转,触碰到一片清凉,如涓涓溪水般,流淌进心田,渐渐抑制那一股火焰带来的灼烧感。不受控制的想要更多,欺身紧紧的抱着那一团冰凉,脸颊贴在沈青岚的脸颊上。
沈青岚觉得被一团火给包围,挣扎不脱,难受的睁开眼,看到紧抱着她的纳兰卿。心中陡然一惊,连声喊道:“纳兰卿,纳兰卿,你醒醒!”
纳兰卿没有丝毫的反应,双手在撕扯着她手臂上的衣袖。
沈青岚心中大感不妙,他这模样俨然是中药了。回忆起她最后清醒时,身边是慕容清云,而今与他关系极好的纳兰卿与她在床榻之上,不用想也知道是慕容清云搞的鬼!
眼底闪过寒芒,沈青岚抓着斜插在发髻里的金钗拔下来,扎刺在纳兰卿的痛穴。一下,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二下,他不过是动作一滞。沈青岚心中慌乱不已,额头上都急出了汗水,狠劲的死戳了几下,纳兰卿闷痛一声,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看到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人,一个激灵,想要将沈青岚推开,手中的动作与想法相反,反而搂得越发得紧。
“岚儿,你……你拿东西砸晕我。慕容清云这药,极为的凶悍。”纳兰卿眼底布满了痛苦之色,没有想到慕容清云非但没有收手,反而用如此龌龊的行径,心底对他失望透顶!
沈青岚费力的要推开他,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半分。听到他的话,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躺在里侧,而能敲晕他的东西,也就只有桌上的茶壶还有长条凳。
“你能不能翻身?”沈青岚感觉到他的手又开始胡作非为,拿着金钗就对着他的手掌虎口扎去。这一扎,反倒将纳兰卿的手扎松了。
沈青岚心中一喜,翻身要下去。纳兰卿眼底赤红,已经失去了意识,双手拖住她的脚踝,朝床上一拉。
沈青岚一脚踹在纳兰卿的脸上,纳兰卿仿佛没有痛觉,被挣扎的沈青岚,一同拖着滑倒在了床底下。
纳兰卿正巧压在沈青岚的后背上,沈青岚动弹不得。双手紧紧的掐在地面上,眼睛紧闭。脑子里不断的闪过纳兰卿的那句话,伸手拖着长凳,往身后一甩。
“砰”
一声闷响,砸在纳兰卿的头上,同时,长凳也落在她的脑袋上,砸的眼冒金星。
体内的药效还在,沈青岚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岚儿,快逃……”
沈青岚在储存着力气,现在根本无法挣脱他的钳制,询问着纳兰卿道:“慕容清云为何要我与你生孩子?难道是弥补前世的债?”那未免太过可笑了?
纳兰卿抿紧了唇,体内一波热流上涌,排江倒海的翻滚,似乎要爆裂开来。意识也开始渐渐的模糊,依旧回答道:“雪莲属阴,你自小便被智臻换血,以雪莲喂养,改变成至阴的体质。”
沈青岚懵懵懂懂,难道慕容清云盯着她,就是为了她至阴的体质?
“慕容与纳兰家世代交好,且代代联姻。奇怪的是,慕容家每一代都只生一胎,且是男胎,并且活不过二十五岁。而纳兰家,每一代子息不旺,却也不至于像慕容家那般单薄,生出的女子,必定嫁往慕容家。”
纳兰卿咬着舌尖,努力的保持着清明,继续说道:“慕容家学的是巫蛊,这是极为阴损的东西。他们的体质,都是至阴至柔。为了打破活过二十五岁的定律,世世代代都在寻找着破解之法。直到祖父们,钻研出了法子,必须要至刚至阳之人,与至阴至柔之人结合生下的孩子,以他的血为引。因此,我母亲在怀我之时,寻了许多人切脉,都说是女胎。便吃了很多至刚至阳之物。他们以为看到了希望,谁知,生下来我却是个男子。”
闻言,沈青岚神色复杂,难以想象他们付出了许多的代价,抱了至高的希望,最后落空,是怎么样的一种绝望打击!
心底隐约有些同情了他们二人,也能理解慕容清云的癫狂,但不代表就能原谅他那般的设计她!
心思百转,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推开纳兰卿。跑到门边,门扉已经被人锁住,根本就打不开。沈青岚急得满头大汗,看着痛苦隐忍的纳兰卿,不敢拍打门扉,怕不小心将慕容清云引来。只能跑到窗户口,透过微开的缝隙,看到慕容清云横躺在下面的树干上,沈青岚几乎绝望了!
难道她今日真的要被困死在此?
纳兰卿双目赤红,豆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有些已经滚落在眼睛里,一阵刺痛,意识更加的模糊起来。
沈青岚咬紧牙关,将身上的腰帛给解了下来,上前想要绑住纳兰卿的双手。
心中却有些胆怯,怕她的力气不敌他,反倒羊入虎口。背脊紧紧的贴着墙壁走,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岚儿,快点,绑住我。”纳兰卿咬破了舌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溢出,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明。他知道,这次失去意识之后,就算杀了他,也不能唤醒!
沈青岚听出他话中的凝重,紧紧的握着腰帛,汗水洇湿了腰帛。眼底闪过一抹坚定,快步的上前,抓着纳兰卿的手,反扣在身后,绑了一个死结。
咬破了被褥,撕成条,蒙住了纳兰卿的眼睛。沈青岚松了口气,专心的想办法,破门出去。
搬着小板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门扉,门扉开始松动。沈青岚眼底有着惊喜,弯身要去撬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眼底的惊喜化为了恐惧。心陡然一沉,纳兰卿手上的死结已经挣脱,双手如铁钳一般,紧紧的扣住她。
“啊——”
一个翻转,将她压在门扉上。沈青岚吓得失声大叫!
纳兰卿面颊酡红,呼出的气息炙热。急切的对着沈青岚吻去,忽而,门扉被外力撞击开。一袭紫衣的即墨璃闯入房间,身后跟着两位侍卫。
“敲晕他!”即墨璃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眼底怒火翻涌。
侍卫上前,举着剑鞘,敲击在纳兰卿的后颈。
纳兰卿还不曾碰上沈青岚,脑袋一昏,软软的瘫倒在地。
即墨璃将自己的外裳褪下,给沈青岚披上。看着她惊魂未定,眼底闪过一抹疼惜。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猛然望来,涣散的眸子里,慢慢的凝聚光束,温柔的说道:“没事了。”
沈青岚方才是真的绝望了,她身上中了慕容清云下的药散,她虽然清醒了过来,身体里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一样,根本就提不起劲。原本咬着牙撬门,最后被纳兰卿钳制住,就感觉一座山压着她,动弹不得,她以为真的要被慕容清云的算计得逞时,没有想到即墨璃出现了。
心中极为的有感触,前一世她在最关键最困难的时候,是他……当初的怜月,施舍了她两个馒头,救了她。
这一回,又是他在至关重要的时刻出现。
狠狠的闭上眼睛,仿佛又极其了他一袭蓝衣,在客栈里,面色苍白的乞求她救助同伴。那时的她,坚决的拒绝。倘若他亦是见死不救……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他救了!
紧了紧手心,心中百味杂陈,低垂着头说道:“怜月,除了一个要求外,其他的任何之事你都可以寻我。我会帮助你!”
即墨璃眼底闪过一抹涩痛,唇瓣掠过一抹讥诮的笑。他岂会不知她说的那个条件?皇位之于他,从来都是身外之物!她从来就不知,他为何要回来,搅入这场是非!
“好。”心中虽然如是想,即墨璃依旧点头。唯有他应允了,她心中便会好受?
沈青岚整个人虚脱一般,双手环胸,紧紧的拢住披在肩上的衣裳,一只手搀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外走。踏出门外,忽而停顿,低声道:“谢谢。”
即墨璃沉默了良久,看着她脚步虚浮的离开。终究是放心不下,追了上去:“我送你回去。”
……
齐景枫赶到燕王府,燕王一袭黑色蟒袍,面目严肃的坐在正位上。剑眉入鬓,眉峰紧紧的蹙拧,略有些伤愁。
手臂,则是撑在小几上,旁边摆放着白底蓝纹的瓷坛,坛底下,铺垫着一块白色的布。
齐景枫踏进大厅,目光便直直的落在他手边的瓷坛,紧提的心,渐渐的下沉。落到了心底,似乎被利刃给刺破,一阵阵的绞痛。
“景枫,你母亲叮嘱我莫要告诉你她病重之事。让我在她故去后,焚化了装进坛子里,给你带回来,以免你要回燕北奔丧。”燕王眼底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嗓音沙哑,略带着哽咽道:“她若是瞒你一两年,等事态平息之后,再告诉你,她说你定会一辈子不会放下,原谅不了自己。所以,才会有此番举动,让你莫要怪她不见你最后一面。”
齐景枫眼底蓄满了悲恸,母亲终究是了解他,才会这样的狠!
双膝不由得一屈,直挺的跪在地上,对着瓷坛,重重的磕三个响头。
生儿不孝,不能在母亲仙逝,见最后一面送终!
“死者为大,可生者最为重要。若为了她的事,耽搁了你们的大事,便是她的罪过。她说你素来聪明有主见,定能看开,明白她的心思。”燕王见齐景枫如此,便将这句原话说了出来。
齐景枫心底悲伤蔓延,他怎么能够看得开?孩子还不曾出生,母亲知晓沈青岚的状况,每日去佛堂祈福,做了许多小孩的衣裳送到燕王府。心心念念的要见上孩子一面,那时京中局势紧张,他便去信说中秋之际,便举家回燕北。
却不想,那一封信是最后的一封信。倘若如此,即使他捎上孩子的画像给她看一眼,也不至于满心遗憾的离世。
紧紧的捏着垂落在身侧的手,松开,握紧。起身神色凝重的抱着瓷坛,去了祠堂。哑声道:“长青,撤了红绸。”
长青看着齐景枫眼底隐约闪烁的水光,和那冷漠的悲伤的身影,似乎承受着打击,却依旧僵硬笔挺,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祠堂的方向而去。
侧头抹去了眼角的湿润,没有人比他清楚,世子爷心中是多么的敬重夫人。虽说夫人将他一个人放置不顾,迁居偏院十年。可夫人也没有一刻不为世子爷打算过!
世子爷心中渴望着温情,被病痛折磨得性子冷清,夫人不在身旁,无人关照,逐渐的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藏。心里对夫人看得极重,虽然表面似乎不太在意。
若是当真不在意,燕王又如何能拿夫人来要挟世子爷?
长青心中多少是矛盾的,夫人去了,燕王再也没有筹码拿捏世子爷。可见到世子爷这么伤心,又希望这是燕王骗人的。
可谁都知道,最不希望夫人去世的就是燕王,他可以拿任何事骗世子爷,唯独这件事不会!
转身出去,吩咐管家去采买麻布白绫。
却在出府的时候,碰见了神色慌张的长福。连忙拦截住:“长福,夫人去了,世子爷在祠堂。有什么事先压下,缓一缓再告诉世子爷。”
长福目光一滞,张了张口,气恼的说道:“夫人去了,世子爷肯定暂时受不住。可是世子妃不见了!”
长青一愣,表情有些滑稽。张口结舌的说道:“你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通知世子爷!”
天啦,世子妃可被世子爷的命还要宝贵。若是瞒着不报,世子妃有个好歹,恐怕世子爷会挺不过去了!
长福面色紧跟着一白,心里有些慌张。是他通知世子爷夫人的噩耗,若是他忍一忍,等世子爷与世子妃回来之后,在告诉世子爷,是不是世子妃就不会出事了?
如今,当真是雪上加霜!
两人不敢迟疑,立即去报告齐景枫。
看到齐景枫跪在蒲团上,目光冷漠,无波无澜,深处隐藏着浓郁的悲伤,一张一张的烧着香纸。
长福到嘴的话,看着齐景枫手背上隐隐浮现的青筋,戛然而止。
他很清楚,若是此刻说世子妃出事,世子爷会疯的,一定会疯!
他心底有着决定,转身出去。调集了火焰楼的人,去搜找沈青岚。可搜找了一个下午,依旧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长福心里开始后悔了。他心底有着不好的预感,那么迟了,是不是世子妃已经出事了?
若是此刻在通知世子爷,那么一切都晚了!
心里如烧红的油,在沸腾,溅出的油星子,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拿不定主意。
最后,牙一咬,长福骑着快马,回到燕王府。却看到沈青岚与即墨璃共骑一马,身上披着即墨璃的衣裳,心底‘咯噔’一下,面色大变!
难道世子妃出大事了?
来不及多想,沈青岚翻身下马,淡淡的睨了眼满身风尘的长福,朝即墨璃颔首,便进了府邸。见到下人将红绸拆下来,沈青岚阴郁的心情,瞬间蒙上了阴霾。脚步一转,打算去祠堂。可看到她自己狼狈的样子,转身回了院子。
换好衣裳,一出门,便看到长福不安的在原地徘徊。脚步不停,却是刻意的放缓了,等他开口。
长福犹豫的说道:“世子妃,您失踪后,属下便打算回禀世子爷。可是夫人仙去,世子爷没有能见夫人最后一面,他心底愧疚难当,属下便自作主张的瞒下您的事,让火焰楼的人去找,结果了无音讯,打算告诉世子爷,碰到了您!”说罢,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说道:“您心里若有不痛快之处,可以处罚属下,莫要怪世子爷没有去找您,他一点也不知道。”
沈青岚面无表情,想到她之前遇到的事,嘴角掠过一抹嘲讽的笑。那只怪她不够强大,怎么能怪齐景枫没有及时救她?
何况,是他母亲出了大事。本来他就打算过春节回燕北,因着她身子不好,便耽误了行程,反倒是未能见夫人最后一面。她本就是一个罪人,齐景枫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她之处,但凡有一点良心,又怎么能狠心怪罪他?迁怒他?
心底心疼着齐景枫,便也没有理会长福,疾步朝祠堂而去。
远远的便看到一身白衣如雪的赫连拉,跪在齐景枫的身侧,满目哀伤,脸上有着未干的泪痕。
燕王笔挺的站在门口,目光悲戚的盯着瓷坛。
见到姗姗迟来的沈青岚,眉头一皱,颇多不满,动了动唇,没有开口,在离开的时候,多看了赫连拉一眼。
沈青岚领悟到他的意思,婆母仙逝,她不在。反倒是一个外人比她这个做媳妇的尽责!
敛去眸子里的思绪,跪在铺垫上,重重的磕头三下。缓缓的走到齐景枫的身旁,跪了下来。轻声的说道:“我请了法师来给母亲做法,明日设灵堂,让众人来吊唁,送母亲一程?”
齐景枫如雕塑一般,跪在原处一动不动,听见沈青岚的话,死水一般哀伤的眸子里,隐有一丝波动。
“你安排就好。”
沈青岚颔首,他简单的几个字,便是对她莫大的信任。他不知她被劫,她这么迟才回来,他没有任何的怪罪与怨言,心中满满的都是酸涩,替他心疼。
“对不起,我没有及时赶来……”
齐景枫沉静的看了沈青岚一眼,沈青岚道歉解释的话,便止住了。那是全心信任的眼神,她若继续解释,便是对他的不信任!
三人一直守到了天亮,沈青岚要张罗各种琐碎的事,便起身出去。赫连拉也紧跟在沈青岚的身后,意味不明的说道:“你能给他的就是添麻烦,若不是你,他何须如此自责、自悔?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你倒是没有守在他的身边,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你除了拖累他,还能给他什么?”一番讽刺的话落下,赫连拉看都没有看沈青岚一眼,留下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一瘸一拐的离开。
沈青岚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也不断的在反省,她说的是事实。等事情平息了,她便安心的做他的妻子,在府中相夫教子。
却没有将赫连拉的挑衅,放进心底,给自己找不痛快!
何况,齐景枫对她无意,没有任何的威胁!
白喜事没有大办,京中名门望族的人,全都不请自来。秦姚来的时候,府中的人,在排队上香吊唁。沈青岚接待秦姚的时候,她的气色更差了,脸白如纸,颧骨高高的凸起,显得她这些时日来,瘦得厉害。
心中有许多话要问秦姚,可找不到时机。等送走了所有的客人,秦姚已经回去了。
心中不禁起疑,以母亲的性子,她应当会留下来,陪她到最后的。怀揣着心思,便听到两个丫鬟在嚼舌根子:“世子妃的母亲来,那些贵夫人都远着她,指指点点,谣言都过去那么久了,也都澄清了,怎得还死揪着人家不放?”
另外一个丫鬟,很不以为然的说道:“京中这些贵夫人都是道貌岸然,心中嫉妒世子妃的母亲,二嫁都这么好,将军也没有小妾,心里肯定就不甘,难免会诋毁孤立了。若是世子妃的母亲过的凄惨,说不定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可怜她呢!”
“唉,当真是可怜!世子妃的母亲,背着沈将军去看了孩子,默默的流泪呢。”
“是啊是啊!都吐……”
忽而,丫鬟见到一旁拢在树影下的沈青岚,霎时住了嘴。
面色苍白,跪在地上请罪道:“奴婢该死,求世子妃饶命!”
沈青岚听着丫鬟无厘头的话,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心里的不安逐渐的放大,又不能去找秦姚。看着满府的白绸,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曳飘荡,心中无比的凄凉哀婉。
安如意下葬的时候,天空阴沉,气氛格外的哀伤。
一直等到回府,全都是心情沉重。
赫连拉一直伴随在齐景枫左右,忙进忙出,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宛如女主人一般的招待客人,亦或是指挥着燕王府中的丫鬟。
沈青岚忙的焦头烂额,也没有理会,她知道是燕王暗中准许,否则,燕王府色奴仆岂会听赫连拉的差缱?
赫连拉离开的时候,毫不避讳的对众人说:“本宫已经奏明了皇上,本宫年纪还小,不愿早早的成婚,三年后再择夫婿。”
沈青岚敛去了眸子里的冷意,齐景枫守孝三年,她三年后再嫁,谁会不明白她的用意?
浑身酸痛的回到院落里,沈青岚看着躺在小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心事重重的逗弄着孩子,由着孩子抓着她的手指把玩。
齐景枫净身出来,眸子里闪烁着一抹光芒,立在沈青岚身侧,清润的说道:“母亲时常说落叶归根,我给她葬的衣冠冢。待中秋之后,我便将她运回故里,守孝三年。”
沈青岚手一顿,她明白齐景枫的意思。守孝三年,是搭建茅草屋,在山上住三年。他说与她听,是在询问她,可要随他一同。
她知晓,她若是摇头,他断然不会勉强她。
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一刻,她很难过。他时时刻刻为她着想,可这句话,却也令她觉得,在他的心中,她是不近人情了,还是铁石心肠了?
这是他的母亲,亦是她的母亲。
她的生母有个好歹,他如亲子般鞠躬尽瘁。反观她……他却在询问她的意思。
“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夫妻。”良久,沈青岚生硬的说道。
身后,许久都没有动静。忽而,独属他的清幽冷香靠近,沈青岚只觉得双臂一紧,被他抱在怀中。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脸贴着她的后脑。
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脖颈里,滚烫的热度,似乎灼烧她的肌肤,猛地浑身一颤。温热的湿濡,在肩头晕染开,沈青岚眼睛里涩痛难忍,紧紧的咬着唇,压抑住哭腔。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低喃,沈青岚再也忍不住,反身将他紧紧的抱住,不断的说道:“是我不对,若我做得足够好,尽到妻子的本份,你也不会如此。是我不好,你无须自责……”
两个人相依偎,静静的拥在一起,睁眼到天明。
沈青岚知道他心中的苦楚,行事更加的小心翼翼。连慕容清云的事,也没有去管,成日里陪在他的身旁,亦或是带着孩子,其他的糟心事,全都扔给属下。
齐景枫却是每日里抄录着经文,愈发的沉默。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日,直到许氏的到来,彻底的打破了这些时日的安宁。
沈青岚满面的疲倦,坐在主位上,喝一口茶提神。睨着拘谨的坐在下方的许氏,淡淡的问道:“你说薄黎生主动提出与你和离?”
许氏心里对这一变故觉得很古怪,寻思道:“他确实如此说,我当时心中不信,你又在忙,便没有来寻你。便在一旁偷偷的盯着他,他似乎在与赫连公主套近乎,可是人家不理他。”
沈青岚眼睫颤了颤,薄黎生不会是想要娶赫连拉?
给薄府增加一个筹码?
若当真是如此,早已是一纸休书,将许氏休下堂,怎得会一反常态,给她和离呢?
“你暂且拖着他,时日久了,若当真有所谋,定会露出狐狸尾巴!”沈青岚搁下茶杯,提议道:“我并不是为了从你手中套取薄家的消息,我倒觉得你此时留在薄府,相对安全,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氏不是蠢笨之人,她岂会不知?正是因为顾虑这一层,才会来试探沈青岚的口风。若是沈青岚叫她和离了,断然会差人保护她,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现下看来,还要隐忍,与薄家人周旋。
从袖中掏出一叠宣纸,摆放在小几上,许氏起身告辞。
沈青岚翻阅着许氏留下的罪证,眸光微闪,交给陆姗,让她收好。
陆姗折叠好,塞进怀中,神色凝重的说道:“世子妃,皇后娘娘扶持贤王。”顿了顿,觑了沈青岚一眼,见她没有异样,犹豫的说道:“贤王接受了帮助,近日来,与薄府一脉的人,走得极近。”
沈青岚挑眉,目光晦涩。
就在这时,长福行色匆匆的走来,禀告道:“世子妃,婉妃在桃园扑蝶,遭受齐大爷非礼,被下大牢了!”
沈青岚心中一沉,即墨璃与皇后为伍,紧跟着齐家便受牵连……
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冷声道:“事情彻查清楚了?”
“婉妃确实在桃园,齐大爷觐见了皇上,出宫的时候,被人引去了桃园,方才一进门,婉妃便衣衫不整的撞进齐大爷的怀中,恰好被皇后娘娘看见,二话不说,便定夺了罪名。”
沈青岚眼底闪过深思,婉妃她没有琢磨透过。她方才进京,便对她有着一股子敌意,而后处处争对她。在暗处也将矛头指向齐家,当初她以为是因为平阳郡主的缘故,最后因为盛府。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若是因此,便是有着血海深仇,婉妃便不会暗中与她合作。
齐浅裳在舟山王府之所以如履薄冰,在齐浅裳故去之际,她便查了,其中似乎有婉妃的手笔。
她曾经一度猜测过婉妃这样做的用意,后来她将齐府一系列不顺的事情开始查起,便发现自从齐浅裳退去了真正贤王的婚事后,便开始争对!
她便隐隐觉得,婉妃争对她,是因为她与齐府关系近,对她构造成了威胁,她才会动手。
可婉妃并不像因着拒婚的小事,便会如此大动干戈。不得不猜测真正的贤王去了何处,为何将怜月寻来替代!
“你去查以前的贤王!”
长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即领命离开。
不过半日,便将沈青岚要的东西查清楚。前任贤王算是得宠的皇子,除了太子之位,呼风唤雨,却是在齐浅裳的婚事上,踢到了铁板。心中郁气难消,便与人结伴喝酒浇愁,夜宿在花街柳巷,意外猝死。
因此,婉妃便将贤王的死,归咎在齐府的头上。
虽然怜月也是她的儿子,可终究不是自小养在身边,没有多大的感情。对当初的贤王,心中有极大的抱负,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给她带来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找回了怜月顶替,可怜月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好,而且还出生她痛恨的红楼楚馆,对齐府的恨更深了一层!
但是因为不能明目张胆的报复,所以她将目标放在沈青岚的身上。只要揪住了她的错处,犯了大错,是要受到株连,定然能够让齐家一同受到灭顶之灾。她便由盛将军与沈青岚的恩怨,明目张胆的对付!
看完资料后,沈青岚面无表情,猜不透她此刻心中想着什么。
过了半晌,沈青岚起身,让人更衣,坐着马车去了贤王府。
婉妃白日里随着贤王入宫,用完午膳,便会送回贤王府。此时,应当是在府中。
到了贤王府,管家见到沈青岚,想到贤王的吩咐,也没有通传了,直接将人领进去。
“我自个去便是,你去忙!”沈青岚挥退了管家,进了即墨璃住的院子,看着门扉紧闭,微微蹙眉,伸手正欲敲门,便听到门扉里传来争执声。
“母妃,大哥的死是个意外,他若坦然受之,又岂会有这些个事?若不是你在其中唆使了盛府暗中使绊子,对付沈青岚,盛府又何至于遭受灭顶之灾?”即墨璃不温不火的劝解。
婉妃一阵冷笑:“你是被沈青岚迷了眼,才会替她说话。她救了你,我便没有再针对她,甚至帮助她。我为你做了这样大的退步,你却反过来教训我!当真是我的好儿子!”
即墨璃一阵无奈:“母妃当真有将我当儿子?你与她合作,不过是夹缝求生。你若不妥协,怎得能安然在这里与我争执?又怎么能陷害齐家老爷?”话语里多了几分凄凉,略有些讽刺的说道:“其实你恨我,你抱有希望的儿子,没有能送你坐上尊贵的位置,却死在了青楼。你遗弃的儿子,在你走投无路后想起,却出生在青楼,看见我,你便想到了死在青楼里的儿子。你装疯卖傻,有时候你也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真傻还是假疯?那个位置就当真好?如今的太后,又有几分的光鲜尊贵?”
沈青岚第一次听见怜月这般咄咄逼人,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声,随后,便是一阵打砸,推开门,就见到婉妃对着怜月又踢又咬又打,癫狂的说道:“是有如何?就算你大哥咎由自取,那么盛府呢?你外祖母暴尸荒野,连一捧土栖身都没有,这笔账难道就算了!”话语中,充满了浓烈的恨意。
怜月一动不动,任由婉妃发泄。
沈青岚抓住婉妃的手,冷声说道:“除了你大哥三弟,盛府其余之人,全都未死。”
婉妃一怔,满面泪痕的看着沈青岚,仿佛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我与盛府本就没有深仇大恨,那些‘仇恨’不过是因着重重的误会,被其他人算计而成。你大哥与三弟对我误解颇深,不死不休,对我做的一些事,我也没打算放了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收心,留着终究对我是个祸害。因此没有放了他们,而盛府其余的人,都是因着他们牵连的无辜,便没有赶尽杀绝。”沈青岚淡淡的说道,径自走到书架旁,执笔写下一个地名,放在婉妃的手中。“你若想见盛老夫人,便去这个地方。”
婉妃看了看手中的地名,看了看沈青岚,确定不是骗她后,一时茫然起来。
“你心中之所以迁怒齐家,不过是你二十多年来仰仗的支柱倒塌,若是没有给你支撑下去的信念,你怕是也不会挺过来,早已崩溃了!”沈青岚能理解婉妃的心思,她深爱着即墨擎天,但是即墨擎天因着盛家的原因,对她并不宠爱。而是因为前任贤王的缘故,得到了即墨擎天的注目。她便心思活跃起来,对前任贤王也寄予了更高的期望,甚至产生了虚幻,认为贤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极有可能继承大统,那时候她便是太后,能葬进皇陵,离即墨擎天最近的位置。而当这个维系她与即墨擎天关系的桥架断裂,她所有的构想都成泡影,便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只有仇恨,才让她从崩溃中挺过来。
至从她陷害沈青岚不成,反中自己的计,当着即墨擎天的面与侍卫轻薄,被打入暗牢装疯卖傻开始,心底渐渐的对即墨擎天失望了。更因为怜月不如前任贤王那般对婉妃言听计从,后来又遇上即墨擎天昏迷将近一年,这些时日来,让婉妃清醒了许多,一点一点的从她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抽离。
“你只是不甘心罢了。”沈青岚淡漠的说道。
婉妃颓然的靠在墙壁上,眼底布满了凄清。进宫的女人,便是等死。她从小便是娇养的小姐,自认处处不比旁人差,为何就不能得到即墨擎天的宠了?为此,她费尽了手段,可终究子离子亡。若不是她暗中唆使盛彩兰尖酸刻薄的谩骂沈青岚,为了让大哥对付沈青岚,不惜杀害了亲侄女,也不至于让盛府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看在过去我帮你的份上,帮我逃出去。”婉妃眼底晶莹闪烁,被沈青岚这一番抨击,令她如梦初醒。
沈青岚明白婉妃话中的意思,逃出去,便是这世上,永远也没有婉妃这个人。
目光淡淡的扫了眼即墨璃,点了点头。
翌日,便传出疯疯癫癫的婉妃,夜里不知怎得突然惊厥,跑上了贤王府五层楼高的望月楼,坠落了下来,落入了下面的湖中。而那条湖与府外的护城河相通,生死不明。
当日午时,便有人在府外几公里远的芦苇丛中,将泡得面目全非的婉妃打捞上来!
简单的安葬了婉妃,之后贤王便与皇后联系更为的紧密。
沈青岚阖眼,斜靠在榻上,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血玉镯。
陆姗静静的候在一旁,不敢催促,贤王最近在朝中拉帮结派。暗中拜访了不少大臣,其中的意味不明而喻。
只是,贤王与世子妃关系微妙,不知该如何处理。
沈青岚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痛,上次本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去寻即墨璃,谁知被婉妃的事扰乱,没有询问他。之后便一直没有机会,而今却是到了两难的地步。
抬手揉着太阳穴,慵懒的说道:“暂时莫要管他。”
陆姗了然,世子妃很为难。毕竟,贤王上次救了她。若转身变脸对付,未免显得太过无情无义?
沈青岚倒不是因为为难,而是什么事情都不能看表面,以偏概全。
即墨璃并不像要竞争皇位,若是当真贪恋那个位置,必定不会放婉妃离开。婉妃虽然不太得宠,可在深宫摸爬滚打二十几年,多少都是有人脉关系。
陆姗似乎窥出了沈青岚所想,忍不住插嘴道:“世子妃,人不可貌相。逍遥王,你看他之前还不是个风流浪子?谁知他野心勃勃!让我说,贤王放婉妃离开,怕是能够更加没有顾虑的与皇后联络。到时候承了皇后的恩情,被皇后推上了皇位,一边又是生母,这得如何安排?谁大谁小?不是左右为难?”
沈青岚但笑不语,摸出了许氏给她的资料,细细的翻看。
忽而,合上资料。眼底闪过一抹暗芒,立即叮嘱道:“陆姗,你立即去联系许氏!”
陆姗瞥了眼资料,心陡然一沉,不敢耽搁,立即离府。
不到片刻,神色匆匆的回来,冲沈青岚摇头道:“许氏没有在薄府,属下打听了一下,说是已经和离了。”
沈青岚面色紧绷,冷声道:“继续查!”
手指抚摸着资料,眼底闪过阴霾,恐怕许氏不是和离了,而是已经死了!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沈青岚接到消息,许氏至从那日从燕王府离开后,便被薄黎生休弃赶出府,坐着马车经过巷子,便被人抓走了!
沿着线索找去,陆姗在乱葬岗找到了衣不蔽体的许氏。
沈青岚猜测,薄黎生为何这样急切的将许氏休了,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世子妃,王爷唤您去书房一趟。”这时,燕王身边的丫鬟翠屏过来通传。
沈青岚敛去了心思,随着翠屏去了书房。
翠屏打开书房,待沈青岚进去,斟茶后,便退了出去。
“坐!”燕王坐在书案后,指着书案前的一张椅子,继续翻开着兵书,开口道:“景枫对他的母亲甚为敬重,办丧事的时候,赫连公主一直伴在身侧,不顾清誉,忙进忙出,为你减轻了不少事情。本王见你们关系也极为的融洽,相互辅佐,定能让燕王府光耀门楣。”
沈青岚心中冷笑,燕王的那句‘相互辅佐’,指的是让齐景枫将赫连拉迎娶进门。
当初,燕王府一家子都不同意齐景枫继承世子之位后,由她担任世子妃。是齐景枫力排众议,才不至于让她贬妻为妾。
如今,燕王旧事重提,以赫连拉的身份,不可能做妾。而世子妃只有一个人,那么她就要做妾。
“王爷说的是,偌大的王府,没有一个主母,许多事物上打理的不周全。王妃故去了一年有余,王爷若要娶妃,也是可以的。夫君定然也乐见!只不过,赫连公主说要三年之后出嫁。以王爷的声望,向皇上开口,皇上必定会欣然同意下旨赐婚。”沈青岚刻意的打太极,将赫连拉推到燕王身上。
燕王面红耳赤,怒斥道:“这件事切莫再提。”
沈青岚唇瓣掠过一抹笑,应了一声:“是。”
燕王烦躁的合上了兵书,端着茶,喝了一口,直言道:“赫连公主相中了景枫,你如何看待?”
“王爷,你方才也说夫君敬重母亲。母亲尸骨未寒,您便让他纳妾,岂不是对母亲的不尊敬?不说夫君不同意,就算儿媳拼了性命,也不允许夫君做这不仁不孝之人。”沈青岚说的大义凛然,堵得燕王哑口无言。
她不是妒妇,不准夫君纳妾,不过是成全他的道义。
燕王心中悔恨不已,齐景枫过继给他,安如意便算不得齐景枫的母亲。可他为了与齐景枫修复关系,便让他认回母亲,以儿子之名,将安如意送出殡。
这本不合礼数,可燕王府的威严,令他人不敢多言。燕王只得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王爷还有其他的吩咐么?”沈青岚见他面色铁青,许久不语,心下不耐烦。
燕王找沈青岚说的只有这件事,说不成,也没有其他可说,挥了挥手,继续埋头钻研兵书。
沈青岚福身告辞,退出了书房,便瞧见齐景枫眼底含笑的立在书房外,心情极好,想来是将方才的一番话给听了去。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会被齐景枫取笑,唬着脸道:“怎么?高兴能娶新媳妇了?”
齐景枫扶额,颇为无奈的说道:“有你一个便够了,再多可就吃不消。”
这是说她难伺候了?
沈青岚不高兴了!
“你怕是巴不得吧?人比花娇,那身段儿柔的能对折。皮肤好的能掐出水来,小眼神儿忽闪忽闪的娇滴滴的喊你几声,心都化了,魂儿都给丢没了,怎得就吃不消?我瞧着那几日,将你伺候的挺好,比我这个妻子还要尽心尽力。”沈青岚一顿排揎。
齐景枫这回真的头犯晕了,无奈的一笑,捋顺她散乱的发丝,温润清和的说道:“你错了,她是王妃。”
沈青岚一愣,嗔怒的横了他一眼。
捡着她的话来堵她!
齐景枫揉了揉她的发,眼底闪过一抹宠溺,陪着不是道:“今日里着实不该取笑夫人,就罚……陪夫人出府消气?”
沈青岚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是甜滋滋的,甩了甩他的手,没有甩开,顺势挽着他的臂膀,朝后院走去道:“罢了,看在你这般有诚意的份儿上,饶你一回!陪我一道去看看孩子。”
这一转眼间,孩子都半岁了,姐儿长得极快,哥儿依旧是清瘦弱小,没有姐儿结实。
姐儿半岁已经开始长牙,口水更为的肆意,喜欢咬东西。
上一回,抓着哥儿的手,咬了两个小小的牙印儿。好在她的小牙齿只是露出一点点白,并没有完全长出来,才没有伤着哥儿。
方才踏进院子,便被暗一拦住。
“世子妃,夫人快不行了!将军府来人,让您过去一趟。”暗一急切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夫人与将军在园子里散步,突然吐血晕厥,吓得将军立即变了色。
那个上战场英勇杀敌的男人,双手发颤,脚步蹒跚的将人抱进了屋子里。
闻言,沈青岚心骤然提了起来,顾不上其他,转身朝府外奔去。
齐景枫吩咐他们备好马车,紧随着沈青岚而去,只希望不要传出不好的消息!
到了将军府,沈青岚脸色苍白的去了主院,进了屋子,里面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秦姚面色如纸,两眼紧闭的躺在床上,沈长宏守在身旁,眼底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仿佛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
笔挺僵直的背,微微佝偻。沈青岚适才发现,父亲年纪大了。
怎得经得起母亲这般反复无常的折腾?
沈青岚一想到母亲若去了,父亲该如何承受?心底颤抖,她甚至不敢去想。所以才会在听到流言的时候,来探望了一下。那时候,秦姚面色染着淡淡的薄粉,气色还行,怎知一转眼,才几日光景,便病得这样厉害!
“母亲身体,一直是这样?还是突然……”沈青岚哽咽,喉咙发紧,后面的话,说不出半个字。
沈长宏眼底只容得下秦姚,屋子里来来去去的人,丝毫没有打扰到他。沈青岚的话,也充耳不闻。紧紧的握着秦姚的手,一瞬不顺的盯着她。生怕一个眨眼,秦姚便会消失不见。
看着他的这份小心,这份谨慎,沈青岚眼眶湿润。微微侧开头,看向桂枝。
桂枝咬着唇,泪水滚落,哑声道:“夫人听到流言后,便咳血。一直都小心翼翼,没有给老爷发现。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上次郡主吊唁,夫人去了,听着那些人的言语,心中郁结难消,回来后昏睡了一日,到晚间后半夜才醒来。吃了两口稀粥,又睡了过去,天快亮了,整个人滚烫的烧了起来,浑浑噩噩。今日才退了热,夫人说胸口闷得慌,要出去走走,老爷放心不下,带着夫人去园子里,没走几步,就突然吐血昏厥了。”
沈青岚强作镇定,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连忙询问道:“大夫呢?怎得还没有来?”
“已经遣人去请了!”桂枝抹着泪,从煎药过来的丫鬟手中,将药端回来,一勺一勺的喂给秦姚喝下去。
不多时,大夫便请来了。
这回请来的大夫,是宫陌钥。
沈青岚难掩诧异,他还不曾回西域?这是失信与她?
可现在他在何处不重要,拉着他的手臂,走到床头:“你快点给我母亲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陌钥水蓝色的眸子,淡淡的扫了眼被沈青岚抓着的手臂,微微一闪,伸手替秦姚把脉。良久,眉头一皱,收手道:“晚了!”
宫陌钥这句话,无疑是判了死刑。
如炸弹一般,在众人耳畔炸响!
沈青岚觉得她是幻听了,怔怔的看着宫陌钥,企图看出他说的是玩笑,骗他们的!可他凝重的神色,与紧拧的眉头,无不再说,方才的那句话是事实!
沈青岚双腿发软,无力的扶着身旁的床柱。她费尽了心思,为了改变命运,延续齐景枫与母亲的生命。结果,母亲好不容易幸福了,却终究难逃宿命!
眼前阵阵发黑,都是因她而起。
每一次,都是因为她!
沈青岚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宫陌钥的身上,极尽哀求的说道:“你医术高绝,一定能救好我母亲,对不对?对不对?”
宫陌钥看着她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能清晰的看见她皮下的血管,心中微微一动。却依旧是摇头:“她的身体本就不好,你也清楚,体内积累着毒素,虽然解了毒,但是还残留着余毒。本来受孕极难,可她却意外的怀上。按理说孩子身上也会从母体带着胎毒下来,但是孩子很正常,这已经很不易。”
“不可能!当初慕容清云给母亲调理了,她的身体……”沈青岚辩解的话,不曾说完,便被宫陌钥给打断。
“这就对了,怕是毒素被母体吸收了,加重了她身体的负荷。她不适合再受孕,年纪也大。可孩子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安然生下,你们该庆幸。”宫陌钥心中钦佩秦姚,从沈青岚的话中,不难猜出,这一切秦姚是瞒着他们,将孩子生下来。
沈青岚两耳嗡鸣,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一遍一遍的回荡着慕容清云说的一句话:“你母亲能生出一个平安健全的孩子。”却没有说:会母子都平安!
脚步踉跄,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托扶住她下滑的身体,听到清雅的声音询问道:“不可治愈?”
宫陌钥摇了摇头:“她身体极虚,毒素已经在体内蔓延,到了心肺。最近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也是极重要的因素。我会尽力,延长她的寿命。”
沈长宏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沈青岚泪眼朦胧,看着沈长宏鬓角丛生的白发,心里阵阵绞痛。
宫陌钥写下药方,看到桌子上残留药汁的碗,端着放在鼻端轻嗅,对齐景枫说道:“莫怪她的毒蔓延得极快,这药里有一味药,加重了份量,加快了毒素蔓延。”放下碗,便告辞离开。
沈青岚听到这句话,心中似乎被重重敲了一锤。千防万防,终究是让人得逞了!
立即让人下去暗中彻查,满脸冷酷,打算出去。
转身的瞬间,听到一声极虚弱的话:“岚儿,你们怎么来了?”
秦姚缓缓的睁开眼,眼皮子厚重的睁不开,耸搭着眼皮子,嘴唇干裂的看着沈青岚与齐景枫,眼底有着诧异。随即想到她吐血昏厥,心一沉,握着沈长宏布满厚茧的手,虚弱的笑道:“看把你们紧张的,生死有命,你们伤心也罢,开心也罢,要走也是留不住,何不开开心心的,让我看着心情也好一些?”
知道瞒不住了,秦姚倒也舒了口气,坦然的说道:“我已经很满足了,若不是岚儿突然转了性,我怕是早就走了,哪里能与你相遇,嫁给你做妻子,生下咱们的孩子?”
秦姚精神不济,脸上溢着笑容,眼睛弯弯的带着笑纹,极为温柔和蔼。
沈长宏将脸埋在秦姚的手心,秦姚手指微颤,那滚烫的泪,湿濡了她的掌心。秦姚费力的睁开眼,逼回了眼底的泪水,怔怔的看着帐顶。心里在慕容清云对她说下那席话,她就做好了准备。可是,真正面临的时候,这满室的悲伤,她满心的悲凉。
她如何不眷念?可到底都是命!
她从不曾想过,今生能见到沈长宏,能够继续少年时那无缘的婚事。她真的很满足了,不能够再贪心。
或许,就是她的贪心,才让原本以为她死了的沈长宏,再次经历生离死别!
再承受一遍彻骨的痛与伤。
“长宏,我们这一段时光,算是上天给的恩赐。即使我不在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的抚养他长大成人,教他为人处事,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秦姚含着一口气,说出一大段的话,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闭了闭眼睛,动了动唇。
沈长宏浑身一震,眼底蕴藏着浓烈的痛色,重重的点头。
心,却像是被尖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划破削成片,血肉模糊。
紧紧的握着她冰冷的手,看着她再次的陷入昏睡。浑身痛得难以抑制,转身冲出屋子,飞掠去练武场,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宣泄着积压在心底要爆裂的伤痛。
齐景枫放心不下沈长宏,看着他强大的摧毁力,被自己的真气震伤。继续放任下去,恐怕会震断了心脉。齐景枫落在练武场上,与沈长宏打斗,耗尽他的力气。
沈长宏咄咄逼人,招招致命,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齐景枫只守不攻,几百个回合下来。沈长宏身上的暴戾之气骤增,一拳砸向齐景枫的太阳穴。
齐景枫避之不及,若是反击,定会伤了沈长宏。眼看着要击中,沈长宏拳头一偏,重重的砸在地上,青砖四分五裂,他的拳头血肉模糊。
“父亲,只此一次。母亲,定不愿见你如此。”齐景枫完全能体会沈长宏的心情,当初沈青岚便要将他折磨疯了。若是不给沈长宏宣泄,今后又怎么承受的住更大的打击?
秦姚原本可以活,为了孩子,她选择了后者。对沈长宏又何尝不是扣上了沉重的枷锁?悔恨自己害了秦姚!当初得知秦姚怀孕有多惊喜,那么现在便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恐怕,这把沉重的枷锁驻扎进他的血肉,终此一生!
夕阳西斜,将沈长宏沧桑、悲恸、绝望的背影,拉的长长的,格外的寂寥落寞。
沈青岚站在远处,看着一站一蹲的两个身影,眼底似乎吹进了风沙,生涩的痛。桂枝说母亲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知道哪一次昏睡过去,便永远也醒不过来。
所以,桂枝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唤醒母亲。不过一刻钟,甚至一刻钟不到,母亲便又抵不住的昏睡过去。
沈青岚终于明白,其实心底最柔软的是母亲。最狠的,亦是母亲。
她选择这样决裂的方式离去,对父亲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宫陌钥说,若是孩子落掉,便能有活命的机会,可她却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沈青岚在秦姚进京时便已经猜到。秦姚是个心思极细腻的人,又心思极重。她那样娇柔的花,在这流言蜚语如尖刀的地方,怎可能不会枯萎了?
“世子妃,人找到了!”
陆姗看着身影纤细的沈青岚,心中不明白,明明看着这么娇弱,为何就能承受这麽多的危难,依旧坚韧不屈!
沈青岚拭掉了眼中的湿润,眸子里凝结着冰霜,径自朝厨房走去。
一个丫鬟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眼底布满了惊恐,见到沈青岚,情绪激烈,呜呜的直叫,似乎在喊着她冤枉!
沈青岚让人拔掉她嘴里的破布。
“大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根本就不知道夫人药里有问题。求求您饶了奴婢,饶了奴婢!”丫鬟嘴里一松,立即磕头求饶!
沈青岚眉梢微动,看着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就知道是心思活泛,鬼点子多的人。冷声道:“将这水倒进她嘴里,聒噪得厉害。”
丫鬟吓得打挺,看着沸腾翻滚的水,死死的闭着嘴巴。
沈青岚手中拿着铁丝,抬着丫鬟的下巴,端详了一番道:“瞧这如花似玉的脸,定然也长了一副玲珑心。就是不知这嘴里说出的是人话,还是鬼话!”
丫鬟心底发毛,那根黑黝黝的铁丝,看在她眼底,犹如一条毒蛇,狰狞的张大嘴,下一刻就要咬死了她。
脖子一痛,吓得丫鬟尖锐的大叫,立即哭喊着说道:“奴婢招了,奴婢招了!是安平公主让奴婢下加重份量。她说不是毒,就是能让人出虚汗,做做恶梦。”
“拖出去,吊死在国师府!”沈青岚不管丫鬟如何得知幕后之人是安平,但是确信是安平无疑了!
一个丫鬟,与安平无冤无仇,断然不会无故的冤枉她!何况,还是在丫鬟惊恐的状态下!
丫鬟瞳孔一缩,凄厉的哀求道:“大小姐,奴婢错了,求求你饶了奴婢一命……啊……”嘴巴被堵上,暗一将人拖了下去。
沈青岚心中怒火翻涌,饶了你们一命?谁饶了她母亲?
既然选择了,就要承受该有的代价!
——
国师府
安平在花园里修剪着花枝,忽而,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走来,禀报道:“公主,门口……门口吊死了一个丫鬟。”
安平手一顿,剪掉了一朵盛开得正艳的花骨朵。冷眼睨着丫鬟,吓得丫鬟跪在地上,慌忙解释道:“那个丫鬟是将军府,给秦姚煎药的丫鬟。”
“哦?”安平眉头一动,将剪刀扔在身后丫鬟端着的托盘上。扯下腰间的帕子,擦拭着手指道:“这么说,秦姚要死了?”
丫鬟惊愕的张大嘴,立即低垂着头。
安平似乎没有看到丫鬟吃惊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沈长宏萎靡不振了?”
丫鬟点了点头:“一直守在秦姚的身旁,不曾离开!”
安平极为满意,拍着手道:“将人扔到乱葬岗去,怪晦气的。”转身,进了屋子。坐在书案后,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暗卫。
暗卫将信送到了郊外的一栋破旧的宅院,有节奏的敲门,门扉打开。一个穿着滚金边墨袍的男子,接过信顺势关上门,转身进了屋子。另外一只手臂,空空荡荡,随着他的走动,轻飘飘的摆动。
拆开信,看清楚里面的内容,阴邪的一笑。
“回府。”
——
薄宗石进宫见了皇后,随后,领着贤王一同回了薄府。
见到薄黎希回府,神色复杂,没有了往日里的骄傲和器重。不冷不热的问道:“有事发生?”
薄黎希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嗯。”
薄宗石径自紧了书房,端着丫鬟沏上的热茶,浅啜一口。对着即墨璃说道:“皇后说的话,你听听就可以。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与睿智,你若要继承大统,少不得薄府的帮衬。”
即墨璃谦和的笑道:“本王惦念着侯爷的知遇之恩。”
薄宗石满意的捋着胡须,笑着说道:“那你今夜听指示便是。”说罢,起身从书架上挑拣着书籍。
即墨璃眸光微闪,心知薄宗石提点他一番,并没有完全对他放下心来。见他话说完,起身告辞。
薄黎希‘啪’的将手中的信扔在桌子上:“今夜操练士兵。”
薄宗石脸一沉,极为不悦。
“成败在此一举!”薄黎希说罢,起身打算离开。他不过是颗废棋,又有谁还会对他多看一眼?阴鸷的目光,落在空落落的手臂上,薄黎希眼底有着毁天灭地的煞气!
“慢着!”薄宗石蹙眉,细致的看着信,确实很心动。部署了许久,就等待着时机,如今时机已然成熟,没有必要错过。
二人商量完细节,已经到了晚间。
薄黎希离开薄府,他们商谈的消息,便如数的落入了沈青岚的耳中。
听着暗一事无巨细的全都托出来,沈青岚表情莫测,似笑非笑的说道:“他们要造反?今夜就逼宫,扶持贤王上位?”
暗一点头:“确实如此。”心中觉得世子妃的表情太过奇怪。
沈青岚点了点头,摆手道:“你下去。”随后,吩咐长青,立即去薄府一探虚实。
长青潜伏进薄府,看到假山里的缝隙中,隐约有火光闪动。靠近了,听到震耳欲聋的兵器声。打算撤离,脚步声缓缓的靠近,薄宗石的声音响起:“通知贤王,今夜子时行动!”
长青心底‘咯噔’一下,立即回了燕王府。
并没有看到,薄宗石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世子妃,今夜子时行动!”长青将消息全都传递给沈青岚。
沈青岚看了眼天色,还有半个时辰,就子时了。
“调集金甲卫!”沈青岚带着人,立即进宫,护驾!
而薄宗石,听到眼线汇报沈青岚调动金甲卫进宫,眼底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过了今夜,这大越皇朝,就属于薄府!
至于燕王府,便要从此消失。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薄宗石知道沈青岚在等待子时,才会冲进宫‘护驾’。而那个时候,他也要进宫,抓拿‘乱贼臣子’!
“咚!”
铜钟敲响,子时到!
薄宗石打开假山的机关,让里面的侍卫,全部出来,随他一道进宫。
就在这时,薄府火光冲天,一万禁卫军,高举着火把,将薄府整个包围住。几千禁卫军闯入后院,看着薄宗石身后两千身着盔甲的侍卫,禁卫军首领眼一眯,道:“长宁侯私下遂养兵马,意欲谋反,拿下!”
薄宗石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场变故,不是他故布疑阵,让沈青岚以为他要造反。然后在子时进宫护驾,而他在宫中也安排了人手,只要见到沈青岚的人,便会厮杀起来,制造逼宫的混战。他再适时的出现,捉拿沈青岚一干人等,燕王府这次必定难逃杀头灭族之罪!
可谁知,皇上的禁卫军,反过来私闯他的宅院,将他当成乱贼臣子抓拿!
“万顷,你是不是弄错了?皇宫有人逼宫,本侯去宫中救驾。若是耽搁了时辰,皇上有个好歹,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薄宗石怒斥道,心里莫名的有着不好的预感。
万顷冷笑道:“侯爷,你老糊涂了?宫中何时有人逼宫?若是本统领不及时捉住你,恐怕就当真要逼宫了!”大手一挥,禁卫军四处散去,将薄府的主子们还有丫环奴仆,全部都抓起来、
薄宗石脸涨成了猪肝色,怒道:“燕王府要造反,你们不知么?”
“侯爷,莫要含血喷人呐!”一袭白色纱裙的沈青岚,缓缓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万顷身侧,看着死撑着的薄宗石道:“贼喊捉贼,也莫过于此。幸好我得到了风声,向皇上禀明了情况。皇上认为咱们恩怨颇深,并不相信忠心耿耿的侯爷会造反,便命人来探查,谁知侯爷当真有了造反的心思呢!”
“一派胡言!”薄宗石见到沈青岚,牙龇目裂。恨不得食其血肉!
“侯爷在宫中四个门,都安插密布人手,不是为了里应外合?”沈青岚脸上露出一抹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幸而那次她闲来无事,看了许氏给她的资料。上面有一大半的消息,她都有。恰好有几条,是错误的。
她知道许氏是真的要与她合作,断然不会拿假的来糊弄她。于是,让陆姗去查,果然许氏死了。她心中起了疑心,明明许氏与她说是和离,转眼回薄府,就被休弃杀害。这并不是巧合,兴许是薄府的人,早已看穿了许氏的心思,索性将计就计,利用许氏将假的消息传递给她。而后让许氏告诉她和离的事,若是她发现许氏不见了,肯定第一想到的是可能和离,许氏回了娘家。
可薄府千算万算,错算了她手中也有薄府犯罪的消息!
她也不动声色,打算静等薄府下一步的动作。没有想到母亲病发,揪出了下药的人。她也就顺从安平想要的消息,直接将丫鬟吊死在国师府。
安平没有行动,恐怕就是忌肆父亲手中的几十万兵马。而母亲性命垂危,父亲无暇顾及,安平就会有动静,让薄府出手。
果然,没有等久,薄府就出手了。薄宗石打算瓮中捉鳖,她也没有子时进宫。让人装扮她的样子,带着金甲卫候在宫门口。她其实早已让暗一带着飞掠进宫,将罪证全部呈现在即墨擎天手中,早薄宗石一步,坐实了他造反!
薄宗石大受打击,沈青岚这句话,无疑是告诉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中!
沈青岚心中一点也不痛快!为了扳倒她,忌肆父亲,便从母亲身上下手!这一点,就不值得她手软!
“统领,一百五十六口人,长宁侯世子不在。”
沈青岚沉吟道:“薄黎雅,是将齐少征招婿进薄家。”
万顷转瞬明白沈青岚的意思,心中觉得沈青岚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这是要斩草除根,一个也不放过!
“去抓捕!”
“是!”禁卫军领着一队人离开,去抓人。
沈青岚听着哭声震天的薄府,满面冷酷。今夜若不是她早就觉察出端倪,伏诛的是整个燕王府。
薄家被抄,全部都打入大牢。
沈青岚忽而有种历经沧桑之感,大越不可撼动的势力,就这样被端了,心中竟有些不真实。每一个位极人臣,亦或是骁勇善战的枭雄,在宿命的面前,都是那般的渺小而无力抵抗。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皇后得到消息,疯了一般朝乾清殿跑去,被侍卫拦截在殿外,根本见不到即墨擎天,甚至被禁足。
六神无主,立即将即墨璃宣进宫。
即墨璃踏入宫殿,一只装满滚烫茶水的瓷杯,迎头盖来。
利落的退出宫殿,将门一关,瓷杯砸在门扉上。
“啪——”
清脆的碎裂在地。
“好!好!好!本宫当真是瞎了眼,选了一头白眼狼!扶持你上位,被你反咬一口!”皇后气得胸口要炸裂,剧烈的起伏。
她之所以看中即墨璃,就是看着他没有脾气好拿捏,又没有外戚。到时候,这还不是他们薄家的天下?
剩下的逍遥王,是个有心眼,有主见的人,岂会被他们拿捏?
谁知,最后的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即墨璃平时温驯,对他们言听计从,暗中却是汲汲营营,取得他们的信任后,拿到把柄,交给即墨擎天,将薄府一锅端了!
即墨璃神色微变,谦和有礼,翩翩君子般,对着勃然大怒的皇后行礼。而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一厢情愿,强加在我身上罢了。”
皇后气得快要吐血!
得了便宜还卖乖,无非说的就是即墨璃。
即墨璃毫无愧色,他对权欲,没有任何的见解,也没有任何的野心。
坦然接受,不过是因为她需要,他就帮她。
至少,证明在她的眼中,他还是有用!
也不枉他不顾一切,来京都帮助她。证明他不是只能拖她的后退,起码还能发挥一丁点的用处。
嘴角掠过一抹淡雅的笑,神色格外的柔和。
皇后见他如此,便知他的心思飘远了。满目狰狞,召唤出死士,剿杀即墨璃。
刀光剑影,凌厉的直逼即墨璃。
即墨璃不躲不闪,他进宫就知道,恐怕有来无回。
千钧一发之际,兵器撞击声,闪出火花。即墨璃看着突然出现穿着黄金色衣衫的侍卫,便知这就是传言中的金甲卫。
一股推力,拍打在他的胸口,将他推了出去。
看到站在庭院中,衣袂飘飞的人儿。一轮圆月,成了她的布景。衣裙雪白如皎,仿若迎风站在玉阙之上。
即墨璃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她。在几步之远的地方站定,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沈青岚面对他,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真傻。”
是啊!
怎么会这么傻?
当初她救他出红馆,不过是一笔买卖,之后他请求她救他的同伴,她拒绝了。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弃自己的利益不顾,舍生忘死的救她?
即墨璃也不知道,当初就是觉得她是一个奇怪且大胆的女子。竟会提出那样让人惊诧面红耳赤的要求。
为了逃离红馆,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同意了。而后请求她救同伴,瞥见她眼底那一抹冷酷、嘲弄与几不可见的悲凉,他将她眼中的嘲弄理解为他一个伶人的不自量力,便似着了魔一般,想要扭转了她对他的看法!
所以,当婉妃的人,找上他的瞬间,他便答应了。
“我是很傻,傻的以为你是个冷酷的人。可后来,我知道错了。你之所以冷酷,那是他们没有走进你的心里。”即墨璃眼底有着嘲讽,他不过是一个伶人,又凭什么得到她的注目?那时竟是龌龊的生出了以色诱人的想法!如今想来,当真是愚不可及!
她要的,不过是将心换心!
沈青岚不知他心里的千肠百转,只是担忧他的归处:“你是婉妃找来帮她夺宠,为了死守着秘密,让你去给荣贵妃唱曲。如今,尘埃落定,你该想想你自己今后的生活。”
即墨璃眸子里闪过一抹黯淡,笑道:“我早已想好了去处,你莫要担心。”
“你总是能让人心生歉疚,却无法弥补,徒生无力。”沈青岚摊手,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对即墨璃,终究是有点心疼。这样的一个男人,会找到属于他的那一份归宿。
是么?
即墨璃笑了笑,缄默不语。
沈青岚动了动唇,看着他眼底的平和,竟抵不住的要逃。结果,她真的逃了,转身,就离开了皇宫。
有些东西,没有必要看透。看透了未必就真的好,所以一旦知道是自己没法接受的东西,便莫要去究根结底。
回到府中,沈青岚心神不宁。
陆姗站在她的身后,见她拿着狼毫,在宣纸上乱画。忍不住开口道:“世子妃,贤王出家了。”
“啊?”沈青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看向陆姗,等琢磨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时,手一顿,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她设想过无数的结果,却没有料到,即墨璃选择了出家。
想到上次,没有与他说完的话,沈青岚一片怅然。
想着到底要去再见他一面,毕竟,亏欠他太多了。
即墨璃出家的地方,就在皇宫里修建的小寺庙。沈青岚去的时候,他已经剃度了,老方丈拿着香,在他头皮上烧戒疤。
烧好后,老方丈诵经,给他赐了法号——净空。
即墨璃见到沈青岚,丝毫没有意外,嘴角依旧是噙着一抹清雅淡笑,将她引到禅房。率先说道:“你无须自责,从我逃离了红馆,便想好了这一条路。不过是多贪享了一年荣华富贵,此生再也没有憾事。”
沈青岚心底百味杂陈,生的富贵命,因着婉妃一念之差,便沦落风尘。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通透的人出家,到底是可惜了。”沈青岚总觉得这不属于他的路,这样温和而令人心疼的人,该是要有好的宿命,而不是后半生,常伴青灯古佛。
即墨璃将苦笑咽回肚里,望着天际那一抹白云。笑的缥缈:“我半世红尘污浊,只希望后半生,能在这一隅清静之地,洗去一身的脏污。”略有些忧愁阴郁的目光,落在沈青岚的身上,惨淡一笑:“干净而来,干净而去。”
只祈祷着,若有下一世,让我有个干干净净的身份,与你相识,便好!
“怜月……”
“施主请回吧!”即墨璃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转身出了禅房,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滚落,滴落在灰白的僧袍上。
断了红尘。
——
沈青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不断的回荡着他那句:半世红尘污浊,只希望后半生,能在这一隅清静之地,洗去一身的脏污。
他是有多憎恨自己的曾经?
她想对他说,只要心净,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干净。转念一想,她没有立场。
一只手,从后面伸手拦住沈青岚的腰肢,肩膀一重,他的下颔抵在上面。随着他说话,她的肩膀一颤一颤。
“想什么呢?”
齐景枫最近亦是累及,去寻找救治秦姚的法子,命人查慕容清云的下落。孩子又因长牙而发烧,整夜抱在手中。看着孩子难受,他心中也不好受。沈青岚只与他说一声宫中有事,便不声不响的端了薄府。
他已经没有心力与她计较。
只希望等事情结束后,便带她远离这里的一切,好好的弥补成婚以来,她对他的疏忽。
沈青岚翻转着身子,靠在他的怀中,低叹道:“怜月出家了。”
齐景枫颔首,他已经得到了消息。
“与你无关。”齐景枫揉着她的头顶,觉得她有时候就与姐儿一般,当成闺女来哄。
“可是……”沈青岚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她是那种别人对她好,因她而受牵连,心中便一直放不下。他人若对她狠一分,她绝对会回敬三分甚至十分过去!
齐景枫低头凝视着她,眼中布满了疲惫,隐隐有着一丝涟漪晃动,伸手将她拥得更紧了一分,轻声安抚道:“你也就对我没几分良心。”
沈青岚手指缠绕着他的墨发,编着小辫子,低声嘟囔道:“是是是!冷落了世子爷,是妾身的罪过。”情绪依旧有些低落,口气难免有些不好。
沈青岚在齐景枫面前,没有丝毫的掩饰,将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
齐景枫蹙着眉,轻轻的叹气。
沈青岚抬头,见他神色极为的疲惫,眼底布满了血丝,清隽秀雅的面容染上了霜尘。心里不禁暗自责怪自己,顾着自己的感受,忽略了他的心境。
原本对他是小心翼翼,这一年来,被他宠溺纵容坏了,以至于处处没有将他摆在第一位。
心中不忍,抚平了他眉宇间的皱褶,双手圈着他的脖颈,吻上他的薄唇。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端,微微发痒。良久,并没有如她所想的回应她。沈青岚睁开眼,他双目微阖,呼吸平稳的沉睡。
沈青岚嘴角弯弯,他说的对极。自她有身孕之后,对他确实没有‘几分良心’。他向来对她温柔体贴,不曾在谈话中睡去,这次定是累极了。
凝注着他的睡颜,沈青岚只觉得岁月静好,希望时空就停留在这一刻,亘古不变。
——
大街小巷,贴着黄色的告示,通缉薄黎希。
每处画像下,人山人海,全都拍手叫好。只因当初薄黎希在京都作恶多端,欺辱女子名节。
薄黎希带着斗笠,看着通缉的画像,目光阴沉,杀机隐现。
他终究是一直低估了沈青岚,每次以为了解她之后,都会让他再一次的刮目相看。而正是这份轻视与低估,让他次次落败。
紧紧的捏着左手拳头,看着空落的右臂,心里一阵屈辱的隐痛。
一字一字的反复将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咀嚼,脸上浮现一抹阴冷的笑。身影如鬼魅般,撤离人群,朝国师府而去。
门仆见到是薄黎希,直接将他领进正院。
安平眼皮子也不掀一下,她心里是瞧不起薄黎希,三番两次落在那个女人手中。若是下得了狠手,沈青岚早已没命了!如今,薄黎希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咎由自取!
“薄府,本宫已经给你们提供了机会,却没有掌握好。我也自身难保,帮不了你!”她此次动作太大,引起了宫里头那位的注意,这些时日一定要小心。
薄黎希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冷声笑道:“你是要反悔了?”
安平不以为然,完全不将薄黎希放进眼底。
薄黎希身上的戾气一收,低低的笑出声,仿佛之前那剑拔弩张的气势,不是他所释放。细长的眸子上挑,高深莫测的说道:“今日来,与你做一场交易。就看公主,敢不敢赌!”
安平唇一勾,应声道:“本宫等着!”
盈盈起身,打算送客。薄黎希岿然不动,漫不经心的说道:“公主打算坐享其成?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
安平心中微恼,将竹筒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薄黎希手紧捏成拳,目光阴鸷的盯着地上来回滚动的竹筒。今日之辱,他日定要加倍的奉还。
夜凉如水,新月如钩。
燕王府一批批的侍卫巡逻,格外的静谧。
忽而,从墙角下,草丛中,有东西晃动。窸窸窣窣,所过之处,压倒一片花草。
无数条毒蛇,朝正院主屋隔壁的屋子里快速的蠕动而去。其中,为首的是一条通体漆黑发亮的蛇,比其他的个头大,三角头上,有一个王字,大约是领头的毒蛇。
嘴巴张开,露出猩红的蛇信子,两颗尖利的毒牙,从微阖的窗户里爬了进去。
“嘭——”
一声闷响,毒蛇从窗户上飞掠而去,咬着照看孩子嬷嬷的脖颈,浑身发黑的倒在地上。
毒蛇缠绕着孩子的脚,黄豆大的眼睛,泛着幽绿色的光芒。尖利的毒牙,咬向姐儿白嫩的小腿。忽而,哥儿的脚打了过来,毒蛇毒牙刺破了哥儿娇嫩的皮肤。瞬间周围泛黑,迅速的蔓延。
“哇——”
姐儿看着虎视眈眈的毒蛇,放声大哭。
下一刻,毒蛇直挺的倒在地上,火把扔在地上,毒蛇纷纷后退。
竹笛声响起,毒蛇撤离。
“抓住头上有王的蛇!”宫陌钥的声音响起,齐景枫不敢疏忽,袖中的银丝飞射而出,卷住了那蛇王,掷晕在地上。
沈青岚抱着哥儿,哥儿浑身泛着黑气,呼吸已经渐渐的微弱下去。
宫陌钥拿出瓷瓶扔给齐景枫,按住蛇王的头,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毒蛇的肚皮,取出了蛇胆。撒上了粉末,吃了下去。
齐景枫喂哥儿吃下了药丸,毒得到了抑制。宫陌钥替哥儿把脉,紧蹙的眉头松开,取出了蛇王体内的蛊,种在了哥儿的身上,笑道:“因祸得福!”
安平就是靠着这个蛊,操控着蛇王,蛇王能控制着其他的蛇群。而这只蛊不是子母蛊,而是寄养在蛇王的身上,吸食它的心头血,染了蛇王的气息。到时候取出蛊,种在安平的体内,到时候便不用蛇王,也能直接操纵着毒蛇。
而恰好哥儿被蛇王咬了一口,毒素在他的血液里,染了蛇王的气息。而后,又种下了吸食蛇王精血的蛊,日后哥儿长大了,便能操纵毒蛇。就算他如今还小,也不怕被人暗算,一些毒蛇会蛰伏在他的身旁,保护他!
沈青岚紧提着的心,松了下来。紧紧的抱着哥儿,依旧心有余悸。当时看到他与姐儿被毒蛇环绕,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看到他被毒蛇咬了,心里一滞,恐惧油然而生。幸好,幸好无碍!
听了宫陌钥的话,沈青岚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安平!安平!又是她!当真是阴魂不散!
而安平将毒蛇撤走了,去了郊林的深山,打算把蛇王体内的蛊取出来。
却如何也召唤不出蛇王,安平心底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猜测着蛇王是因为咬中了那两个贱种,被齐景枫斩杀了么?
满目扭曲,那个蛊她种在蛇王体内三年,怎得能就这样让蛇王死了?那么她这几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不行!
就算死了,齐景枫他们应当不知其中的秘密,她要找回来才是!
安平打算去一趟燕王府,可身边的毒蛇,突然躁乱了起来。她如过往一样,蹲下来伸出手。
“嗖!”
毒蛇尾巴一动,飞掠到安平的身上,尖利的毒牙咬在安平的脸上。其他的毒蛇,也纷纷飞跃而上,咬破了她的脸,脸蛋瞬间红肿如猪头,泛着黑紫。
安平尖叫一声,捂着脸,浑身开始麻痹。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气,她明白这些蛇被人操控了。而唯一能操控这些蛇,便只有蛇王。
心陡然一沉,难道他们发现了蛇王的秘密?
立即吃了配置的解毒药,可脸上的伤口,开始溃烂。安平掏出铜镜,就着清冷的月色,看着她的脸,肉眼的速度腐烂,结成脓包,心里燃烧着浓烈的恨意。
她当初之所以不练成毒人,就是因为毒人浑身无一完好,血液里也不像传言里那般有毒。而是她脸上结的脓包里,含有剧毒。若是练成了毒人,她整个人都要长满这样黄豆大小的脓包。这般丑陋,才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如今,她的脸毁了,真的将她逼上了这条绝路?
皎白的月光下,她原本的花容月貌,此刻如一张烂蛤蟆的脸,格外的狰狞可怖,安平愤怒的将手中的铜镜砸碎。
眼底如淬了毒一般,散发着阴冷幽绿的光芒。宽大的衣袖遮面,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
薄家谋反的罪名,证据确凿。皇上震怒,废黜了皇后之位,三日之后问斩!
皇后当即不服,大理寺卿是燕王府的人,屈打成招。要求重新审理案件!
薄府算得上是即墨擎天心头的肉刺,不拔不快,可不知皇后与他说了什么,竟是同意了亲自审理此案!
薄宗石大喊冤枉,那两千侍卫是皇上当年给的恩典。至于宫中安插的侍卫,他一概不知,一口咬定是被人构陷。
他是接到有人举报,燕王府会逼宫,适才会操练侍卫,打算进宫护驾。
即墨擎天沉吟了半晌,冷声道:“这么说来,是朕冤枉你?”
薄宗石连忙趴伏在地上:“微臣不敢!”
即墨擎天目光深沉晦暗,他是接到沈青岚给的证据,还有贤王给的指证,才命人查探,果然将他安插在宫中的人,一一拔除。若不是皇后手中拿捏着他当年谋朝篡位的证据,他也不会重新推翻证据确凿的案件。
可若是不推翻,皇后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心里有了主意。看了眼端庄品茗的皇后,目光回落在薄宗石身上:“哦?谁构陷与你?”
薄宗石琢磨不透即墨擎天打什么主意,依旧咬牙说道:“定是燕王府世子构陷,恐怕是他们谋朝篡位败露,便反栽赃给本侯。请皇上给本侯做主,还本侯一个清白!”
即墨擎天正中心意,面上却颇有些为难。
“你可有证据?”
薄宗石心一沉,他哪里有证据?有证据还等到现在才推翻案件?他嘴上这么说,不过是即墨擎天一个台阶,而后好将他给释放。谁知他还当真挖根究底!
大理寺中,一片寂静。
薄宗石满头大汗,事情似乎没有他预想的这么顺利。
就在他内心备受煎熬时,有人送来一份燕王府谋逆的‘罪证’。
薄宗石霎时松了一口气。
对皇后投出一抹赞赏的目光,连罪证都伪造好,到时候还怕他脱不了罪?
皇后心中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薄黎希伪造的。涂抹猩红胭脂的红唇,微微上扬,淡淡的说道:“皇上,罪证可都齐全了,还不传燕王世子?”顿了顿,不经意的说道:“听说那晚,世子妃的金甲卫可是候在宫门口。”
即墨擎天眸光微闪,那日是沈青岚故布疑阵,他若说出来,不但没有效益,反而更加落实了沈青岚造反不成,反咬薄宗石一口!
“传燕王世子与燕王世子妃。”
薄宗石觉得即墨擎天当真是要除掉了薄府,没有纠察,就将薄府抄家,全都打入天牢。而燕王府面临着与他一样的境地,不过是传唤齐景枫与沈青岚。若是即墨擎天有心要释放了他们,断然会命人去抄家!
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想到他居然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中,心中那口恶气如何也咽不下去。
最可恨的是他居然看走眼,养虎为患!谁能想到天底下当真有对皇位不屑一顾的傻子?才让他落败?
思索间,齐景枫与沈青岚相谐而来。
沈青岚看到即墨擎天与皇后都在,大理寺卿恭候在一旁,地上跪着薄宗石一人,便知是在审案。可这案件审理的方式,太过奇怪。颇有些儿戏!
心思百转千回,沈青岚知晓即墨擎天怕是有把柄被皇后攥紧在手中,才会妥协。而心里却不愿意放了薄府,顺从薄宗石的口供,将他们传来,怕是要借他们的手,力压薄宗石!
冷哼一声,算盘倒是打得响!
“燕王世子,这是怎么回事?”即墨擎天将桌子上的罗列齐景枫‘造反’的证据,甩在他的脚下。
齐景枫睨了眼地上的罪证,面色不变,眸子里一片冷然。看了薄宗石一眼,缓缓的说道:“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并无二心。近日来,因着生母病逝,一直在府中闭门谢客。却不知,授人以柄,趁机构陷本世子。”
薄宗石冷笑:“谁都知世子爷好福气,娶了个女中豪杰,你没有出面,不代表你妻子没有带领密谋!”话里略带着讽刺。
“夫君听到风声,留守在京都,没有及时赶回燕北见母亲最后一面。心中自责不已,心里放不下朝堂之事,可夫君在守孝期间,不能大动干戈。作为他的妻子,我便自作主张的进宫,给皇上通风报信,谁知一片赤诚,却教人咬定有二心,泼了脏水!”沈青岚将孝字抬了出来,堵住了薄宗石的话头。
薄宗石面色铁青,沈青岚半句不说他的不是,却依旧能从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看出她对他的嘲讽。齐景枫为母守孝,又忧心朝事,两面为难,若是插手庙堂,是对亡母的不敬。沈青岚不想夫君难为,便不得已的替他‘护驾’。而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夫人故去,非但没有让她入土为安,反而为了陷害沈青岚,对她做了许多不敬之事。两相对比,他才觉得沈青岚在讽刺他!不是人人守孝间,能筹划大事!
沈青岚在此刻才觉得文臣的重要性,一般两相对峙,口才的优劣势便能体现出来。若是口若悬河,将对方堵得无话可说,你便赢了。
莫怪父亲每次上早朝,但凡遇见争执之事,都是黑着脸回府。
而现在,无疑就是这样一场口舌之战!
“若是护驾算是谋反,那我们便罪不可赦!”沈青岚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踩着地上散落的纸张,不卑不亢的看着即墨擎天道:“皇上,呈上罪证之人,居心叵测,歪曲事实。要迫害贤臣,其心可诛!”
众人嘴角抽了抽,看着沈青岚的目光,意味不明。
齐景枫眼底眼底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睨着薄宗石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眉目舒展,淡声道:“燕王府的使命,守护大越江山。若当真有野心,当年随太祖皇打江山,便要分得半壁江山,而不是拱手相让。”
这句话,令众人哑口无言。
皇后见薄宗石良久没有反驳,眼底闪过狰狞,冷声道:“事过境迁,谁知燕王府是否依旧忠心如一?若当真忠心耿耿,世子妃可要将属于皇家的金甲卫交出来,以表忠心?”
沈青岚眼底闪过阴霾,皇后这是整不死她,也要咬下她一层皮。
金甲卫若是交给皇家,在京都可有她沈青岚的活路?
沈青岚目光流转,笑吟吟的说道:“皇后娘娘难道不知金甲卫是守候历代皇上陵墓?当初臣妇便与你说过。您眼下叫臣妇将金甲卫交给皇上,岂不是……”最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可在场的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即墨擎天脸色刷的黑沉下来,这个传言,他曾经耳闻过。一直以为是传言,又因沈青岚调动金甲卫保护,便动了心思,想要收服。
“皇上知道汴州是金甲卫的藏身处,您可知汴州是什么地方?”沈青岚心知即墨擎天的疑心之处,便顺着这条线引导过去。
反正前朝皇帝死了,下葬后,外祖便将他葬在汴州,外祖母病逝后,也一同安葬在那边。可那边盗墓贼猖獗,为了怕那些人挖墓扰了外祖母的清静,便让金甲卫守着,久而久之,那些吃了苦头的盗墓贼摸清楚了墓穴里之人的身份,便流传出了一则传言。毕竟没有几个人见过,只流传了一段时日,便隐匿了下去。
而今,沈青岚为了留住金甲卫,便极有技巧的询问即墨擎天。
即墨擎天自然知晓前朝的皇帝埋葬在汴州,而金甲卫也藏身在那里,曾经他也遣人去那边寻金甲卫。如今,被沈青岚这一说,联想起来,倒也像这一回事。
虽然心底多少还有一点疑心,可是不急,今日他的目地不在金甲卫!
“这件事日后再议。”即墨擎天目光锐利的扫过皇后,皇后心惊胆颤,因为她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可不管真假,沈青岚扯出这一个话头,必定会让它成真,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
沈青岚捡起地上的纸张,看着上面的罪名,啼笑皆非道:“燕王府遂养兵马……”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说道:“燕王府只有掌管朝廷的三十万兵马,已经比皇城的兵马多出二十万,若要造反,何须私下遂养浪费银两?”
薄宗石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双手紧捏成拳。
即墨擎天知道沈青岚说的事实,可她这么直白,倒真的让人很无语。
皇后双目简直要喷出火,暗斥薄黎希怎么做出这等蠢事?
沈青岚指着第二条,呵呵笑了几声:“唔,燕王与燕王世子离开封地,指使边关鞑子来犯,擅离职守,罪应当斩。”点了点头道:“侯爷不知我们是奉旨进京,不得皇上的旨意,擅自离京,才会被杀头!如今,你是否要参奏皇上一本?含沙射影皇上为了一己的安慰,弃燕北百姓不顾?”
薄宗石吓的冷汗涔涔,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这本罪状,上面说的头头是道,却不能给燕王府定罪。
这是怎么回事?非但不能给薄府脱罪,简直是要置薄府于死地!
皇后亦是手一颤,掌心捧着的茶杯,里面冒着热气的茶水晃荡了出来,溅在了她的身上,烫得皇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盯着罪状。
皇上冷笑连连:“薄爱卿要朕下罪己诏?”
“皇上,微臣是被陷害的,绝没有此意!”薄宗石额头青筋爆鼓,若到了此时,他还不明白那份‘罪证’是沈青岚搞的鬼,他白活了!
即墨擎天一言不发,浑浊的眸子里晦涩不明。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敲击着桌子。目光在两方人之间来回穿梭。动了动身子,调换了坐姿,一手搭在扶椅上,神色疲倦的说道:“薄爱卿,你说燕王世子构陷你谋反,刻意歪曲事实。可这是从你书房中搜出的通敌叛国的信,还有大量卖官受贿的银两,你当如何说?”
薄宗石正准备反驳,即墨擎天冷声打断道:“那薄黎希去见了鞑子,被奉为上宾。朕都不曾有这份礼遇,你该如何解释?被抓去做客?”
薄宗石哑口无言。
沈青岚感受到齐景枫情绪微动,心中一颤,鞑子在燕北边界。而若是薄黎希与鞑子关系密切,那么当初安振啸战死,是因为薄黎希与鞑子里应外合,才导致安振啸亡故?
最可恨的是,伪造安振啸是与人争夺青楼女子,斗殴致死,名声臭到了极致。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薄府?
当初,她一直以为是当今皇上所为!
“皇上……”皇后难以置信,即墨擎天怎么会知道这些?即使贤王,也不可能从他们手中,得到这些消息。因为,并没有记载下来。这都过去一年多,并无人提及。
“皇后与侯爷认定是燕王府叛乱造反,你们可有何证据?”即墨擎天已经失去了耐心,揉着隐隐胀痛的太阳穴,久等不到他们的回答,见他们怔忡的愣在原地,直接宣判道:“薄府通敌派国,谋朝篡位,诬陷忠良,罪加一等。打入死牢,明日午时问斩!”
拂动袖摆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道:“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朕赐你毒酒一杯,留个全尸。”说罢,便摆驾回宫。
薄宗石瘫软在地上,被禁军给拖了下去。
皇后浑身发颤,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前一刻尊贵无比,下一刻,便沦为阶下囚。
悲凉的大笑了几声,狰狞的对沈青岚喊道:“你且莫要得意,本宫在地下等着你,等着看你们能得意风光几时!”挥开钳制她的禁军,脚步踉跄的离开。
沈青岚心中唏嘘不已,犹记得第一次见皇后,端庄优雅,贵气逼人。为了那把皇位,斗个你死我活,落得这个悲惨的下场。
可一想到薄家倒了,紧提的心松了下来。还剩下荣贵妃与安平,眼底闪过冷芒,若不是慕容清云将荣贵妃救走,她怕是早已是香消玉殒。
等皇上驾崩,凤鸣上位,斩杀了安平,一切便会落幕。
“回府?”齐景枫握紧了她的手,侧身询问道。
沈青岚摇了摇头,低着头说道:“我想去将军府,看看母亲。”想到母亲大限将至,沈青岚心中一酸,嗓子里堵得慌。
她刀光剑影,阴谋诡计皆不怕。唯独怕至亲至爱之人,离她而去,撒手人寰。
齐景枫岂会不懂她的痛?仰着头,眼底的水光隐动:“我陪你一道去。”
沈青岚颔首,走了几步,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开口道:“景枫,你说我与你在一起,是因为愧疚和报恩。殊不知,不论前世今生,都是你为我在付出。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因着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而心存遗憾。母亲……是你那些年,挺过病痛折磨唯一的信念和温暖。你从来不曾说,但是你在为了我们默默的对燕王妥协,可最后终究是选择我而弃了母亲。你的情之重,哪怕是穷我一生也不能偿还,又谈何弥补?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此生守你一人,陪你终老。”
齐景枫紧紧的捏着拢在袖中的手,眼底墨色翻涌,如漩涡一般,似要将她给卷进去。
不可否认,这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心中悸动,没有预期的狂喜,而是泛着酸,隐隐的揪痛。在宿命的面前,除了随波逐流外,便是要顺从天命与本心。天命将她带到他的面前,他顺从了本心,紧紧的抓住了机会。他才得以执她之手,一路披荆斩棘,走过今后的岁月。
沈青岚心底轻松了许多,缓缓的朝宫外走去。
暖暖的金阳,倾洒在二人身上。将两条影子,紧密相随的投射在地上,那样的融洽与和谐。
——
将军府,气氛一直凝重,至从生下小公子后,便没有传出过欢笑声。
今日里,秦姚吃了宫陌钥送来的药,精神格外的好。翻出了一袭银红色的长裙,沈长宏给梳妆画眉。
府里的丫鬟奴仆见此,衷心的欢喜。见夫人大病见好,做事也有了精神头。忙进忙出,将物件儿全都搬出来晒一晒。随后,做了一桌子秦姚爱吃的食物。
秦姚心里填充得满满的,却忍不住酸涩得想要落泪。但是她知道,这样的时日不多了,断然不能露出一丝的悲伤,坏了大家的心情。
一顿饭,明明吃不下,依旧在沈长宏的注视下,一口一口的笑着吃下去。
沈长宏似乎有所察觉,拿开她手中的碗筷,放在一旁,擦拭着她的唇角道:“你这些时日吃的都是清淡的,即使喜欢,也不能吃太多,不然肚子里会难受。”
秦姚心里盈满了感动,眼睫颤了颤,将眼底的水汽眨去。夹着沈长宏喜爱吃的五花肉,递在他的唇边。
沈长宏喉结滚动,张嘴慢慢的咀嚼,艰涩的咽下去。端着碗,味同嚼蜡,大口大口的吃下去,搁下碗,起身扶着她走出偏厅道:“你想去哪里?”
秦姚微微浅笑,从桂枝手中拿出一副卷轴,打开里面紫衣女子焚香抚琴,男子倚树而立,正是沈青岚从孝亲王府拿出来的画。
“我想抚琴。”眼睫颤了颤,看着自己削瘦的十指,轻柔的说道:“已经许多年没有抚琴,不知生涩了没有。”
沈长宏颔首,命人将藏在书房的琴给搬出来。
秦姚看着那把焦尾琴,眼眶一红,没有想到她的这把琴,被他妥善收藏着。席地而坐,试弹了几个音,秦姚的手缓缓的搭在琴弦上,目光有些茫然。
她弹不动琴了。
几个音,如同她为时不多的生命,发出呜咽声,在清风中颤抖。
“怎么了?”沈长宏听着她拨弄出几个微弱的音律,缓缓的走来,放下手中的埙,调试着古筝。
秦姚敛去了心神,嘴角弯弯的说道:“我不想弹了,突然想听你吹埙。看一看,这么些年,可有退步。”
沈长宏眸光一暗,唇边掠过一抹苦笑。他在边关行军打仗,便喜欢坐在荒山上吹埙,只有那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她似乎就在他身侧,听着他吹埙。
双手拿着埙,放在唇边,古朴低沉的音律响起,透着沧桑。低音哀婉,似乎伴随着隐痛。高音清远,零散着女子的嗔怪。
秦姚听着泪水滚落了下来,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妆台秋思。静静的趴伏在焦尾琴上,聆听着他吹奏的音律。勾起了许多过往的事情,心中悲凉凄婉。
情绪涌动,一口腥甜涌入喉中。秦姚拿着帕子捂着嘴,抬眼间,瞧见了朝这边走来的沈青岚,紧紧的捏着帕子,起身走到沈长宏的身边,按住了他的埙。
沈长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手指顿了顿,缓缓的说道:“可要去屋子里休息?”
秦姚点了点头,她体力不支,出来已经很久。就怕突然又昏过去,吓到他们。
沈长宏见她点头,不禁舒了口气。打横抱着秦姚,直接进了屋子。沈青岚与齐景枫后脚跟着进了屋子,看到沈长宏替秦姚搓手。
沈青岚握着秦姚的手,冰冷如寒冰。吩咐人去那个手炉来,给秦姚捧着。
秦姚摇了摇头,眼底掩饰不住的倦色:“大抵是吹了一会子风,坐一坐就好了,不用麻烦。”
沈青岚抚平了她鬓角的发,抿紧了红唇,心里隐隐有着想法,不知慕容清云可有法子救好母亲?
实在不行,纳兰卿呢?
说到纳兰卿,便想到了客栈的事,脸色一沉,不愿见他。
齐景枫亦是神色莫测,慕容清云对沈青岚做的事情,他都调查清楚,并且已经让人去岭南,将隐族慕容氏给抓捕。此刻若是没有出现偏差,定然已经返回了。
眼底闪过阴霾,他警告过慕容清云,却一意孤行,那么必定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沈青岚不知齐景枫所想,纳兰卿那糟心事,她不愿说出来,膈应了他。
两人各怀心思,沈青岚犹豫着可要找慕容清云给秦姚治病。他若能治好,过去的事,她能一笔勾销。
“母亲,你气色好了许多,慢慢的将养着,会好的。一定!”沈青岚不知道后面那肯定语,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安慰着秦姚。
秦姚笑了笑,没有多说。能多活一日,她也不嫌多。少活一日,她也无力抗争,只能尽她所能,在有限的生命中,陪伴在沈长宏的身边。
但是,她现在躺在床上,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渐渐的被抽离。心底蓦然笼罩着恐惧,却不能流露出半分,拼命的压在心底。
沈长宏眼底闪过亮光,他是希望沈青岚能有法子,找到人医治好秦姚。看着瘦弱的孩子躺在摇篮中,沈长宏心中难受。这么小,就要失去了母亲,怎么不残忍?
心中是怪秦姚心狠,不顾他们的想法,独自做了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她离开。
更多的是无奈。
他能保家卫国,给百姓一片安宁,却不能挽留她。
那一刻,绝望与无力感几乎要将他给压垮。
可她的心愿是要开开心心的走过接下来的路,他又怎么能不满足?再多的苦与痛只能往心里藏!
“宫太子说有机会。”沈长宏将这几个字从喉中挤出,说着他都不相信的话。
沈青岚点了点,心里有了决定。
秦姚将沈长宏支了出去,留下沈青岚与齐景枫。让他们两个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虚弱的说道:“岚儿,你命比母亲好,所以要惜福。景枫对你的好,母亲与你父亲全都看进眼底。你们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夫妻一体,一致对外,莫要给人离间的机会。母亲就是缺少了勇气,若是能有一个人承担生下你的责任,忍受得了他们的闲言碎语,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田地。”
每每回想,秦姚依旧会选择嫁人,虽然会后悔,但是她不能预知未来。不能够让她的孩子承受他人歧视、鄙夷的目光。那需要太大的勇气,而她却是缺少了这份勇气。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她终究是要为当年的选择而付出代价,再一次的退怯了!
她真的是个很自私的胆小鬼,将所有的痛与伤,留给他们承受。
沈青岚摇头,咬紧了唇,她未必有母亲做的好。她之所以能与齐景枫继续这情缘,全都是因为走错了路,老天爷给她重走的机会。
“你父亲是个莽夫,脾气亦冲动。但是有的时候,心思又很细腻。照顾你弟弟,难免会有些不周全之处,你们若是能顾暇得了,便常回来走动。”秦姚说到这里,侧头看向窗外,那一抹佝偻的身影,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他老了,适应能力变差了。府中那么热闹,一下子冷清,他会寂寞。你们有时间,就多来陪陪他……”
沈青岚捂住了秦姚的嘴,她说的这些话,沈青岚心底不安,仿佛秦姚在交代遗嘱。心里有着荒缪的想法,只要她不说出来,就不会有事。
秦姚摇了摇头,费力的抬手,拂落她的手,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她:傻孩子。
齐景枫紧了紧拳头,握着沈青岚的手,面容严肃的承诺道:“母亲,您放心,景枫不会让岚儿委屈了。”
秦姚安心了,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
沈青岚心底强烈的不安,转身跑了出去,吩咐金甲卫去找慕容清云。若是能够留下母亲的性命,即使回想那一段屈辱,又算的什么?
回到燕王府,得到的是慕容清云去向不明,不知所踪。
心中气馁,依旧没有放弃,给凤鸣去了书信,沈青岚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势力,掘地三尺也要将慕容清云给找出来。
可是没有等到她找到慕容清云,府中却是来了不速之客。
赫连拉打扮的花枝招展,来燕王府做客。打着看孩子的幌子,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来到沈青岚与齐景枫的院落。
看着哥儿与姐儿,赫连拉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脸蛋,肌肤柔软滑腻,极为的舒服。可是心底却升腾着一股子邪念,恨不得毁了这张长得与沈青岚相似的脸。轻轻捏着哥儿脸颊的手,缓缓的加重了力道。
哥儿盯着赫连拉,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露出可怕的表情,长大嘴巴想要哭。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赫连拉松开了手,哥儿的脸上,有两个红红的手印。闻到沈青岚身上的气息,哥儿放声大哭。
赫连拉皱眉,嫌恶的起身走远点。
沈青岚焦急的抱着孩子,看着他脸上的指印,可见赫连拉用了多大的力气。冷眼扫过屋子没有嬷嬷,心中大怒,厉声道:“陆姗,将擅离职守的人,全都杖责四十,赶出府!”
陆姗立即领命,知道世子妃是动怒了。
赫连拉见沈青岚宝贝孩子的模样,心里一阵嫉妒。不禁后悔,当初没有坚持来,而是让吕宝儿来大越联姻,耽搁了时辰,否则哪里轮到这两个贱种出生?
“孩子挺可爱的,只是男孩子这般娇生惯养,长大了定是个废物。”赫连拉尖酸刻薄的说道,心底因着有燕王的支持,底气十足。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燕王府的主母,并没有把沈青岚放进眼底。
沈青岚阴冷的看了眼赫连拉,赫连拉脖子一缩,觉得背脊发凉。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
“公主说的是你么?不用提醒,我早已瞧了出来。与孩子计较的人,又怎得会是常人?”沈青岚懒得与赫连拉做戏,直接撕破脸,反正是迟早的事。她早先便叮嘱过宫陌钥,将赫连拉带走,否则,她一定会杀了赫连拉,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她今日对孩子动手,已经到了她容忍的极限,那便没有必要再忍!
“你——”赫连拉气歪了嘴,指着沈青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送客!”沈青岚直接下逐客令,抱着孩子就走。赫连拉哪里肯放沈青岚离开?王后得知她要三年后再嫁人,下达最后的通牒,这次就是为了解决了沈青岚,好嫁给齐景枫。
“究竟谁是主,谁是客,现在还未必!燕王已经打算拟了奏折,打算向皇上请求赐婚,到时候以你的身份,顶多就是一个平妻,那也是屈居本宫之下。若是本宫不能容人,你要想留下来,只能为妾。”赫连拉昂扬着她高傲的头颅,指着哥儿说道:“到时候我要将你的孩子过继到名下教养,你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沈青岚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狠绝,心知她对哥儿起了杀意。抱着哥儿后退了两步,防备着赫连拉。
“公主?你别忘了,西域王将你送来联姻,不过是为了巩固地位,是对大越的臣服,避免被大越蚕食,不是大越怕你们西域。一个区区的小国公主,便如此嚣张,忘记了身份。别到时候怎么丢了性命,也不知!”沈青岚好心的提醒,越过赫连拉,就朝外走。想着等下便出府一趟,去找慕容清云。
而赫连拉的怒火被沈青岚的言语刺激挑起,面对她的无视,目光狠唳。这个贱人凭什么不将她放进眼底?她不是很在意那小贱种?她若抓着小贱种,掐死他,这贱人会不会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哀求她?
想到此,心底一阵快意,冲上前去,一只手抓着沈青岚的肩膀。一只手成爪,抓着哥儿胸口的衣襟,就要往外提出来,赫连拉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一痛,双手紧紧的掐着脖子。双目圆睁,脸上因痛苦而狰狞扭曲的倒在地上,断了气。
沈青岚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赫连拉,唇边掠过一抹冷笑,都告诉你别太嚣张,否则怎么死也不知道!
“处理了!”
扔下这句话,沈青岚抱着孩子回了正屋,觉得有那些蛇也挺好,心中那点毛毛的感觉也消散了。有时候简直比暗卫还管用!
把孩子给了陆姗,换了衣裳,走出府,差点撞上了行色匆匆的齐景枫,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齐景枫拉住手腕,上了马车:“快,母亲不行了,父亲让我们去见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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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大结局(上)
第173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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