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男孩 作者:张迷经
第4节
但程归就知道他第一声喊的归,肯定是乌龟的龟。
李丛木又跟大伙说:“他是我室友,来和大伙一起过圣诞。”
随即有个女声喊起一嗓子:“圣诞快乐!”似乎和刚才叫着“中秋快乐”的是同一个人。
李丛木在位置上站起来,招手让程归过去。
来都来了,程归纵使再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也不能扫大伙的兴致,笑了一下便走过去。
“有酒窝!”有个眼尖的人指着程归叫起来,“有酒窝的男人就能喝!”
这什么逻辑?立马有人反驳道:“瞎扯淡,没科学依据别乱说,我只知道有酒窝的会唱歌。”
程归哪里会较真这些不着调的争论,挤到李丛木旁边后,凑到他眼前瞧了瞧,想看看这家伙是真喝多了,还是在装。
不过,就凭程归这种深浅的城府,自然是揣摩不透一个营销老手的表象。
李丛木伸手推过来一只装着生煎的盘子放到程归面前,眨巴下笑眼说:“这个味儿好。”
程归肚子正饿,夹起来一个放进嘴里,顺便看看这一桌子人。因为喝了足够多的酒,这些白日里被正装束缚的灵魂此时都得到了解放,各自都已找到自在的姿态,有些对饮,有的独酌,有的已经喝晕在了盘子里。
旁边一个自来熟的男人问程归:“哥们,你在哪高就啊?”
程归心想一定不能说“一生置业”,只打哈哈道:“在企业里做财务的。”
但李丛木在程归身后揭底道:“他在一生置业。”
“一、一生置、置业?”那男的舌头都喝肿了,垮着脸,操起一个酒杯举到程归面前,掏心掏肺地说:“一生置业的哥们啊,我对不起你啊,我得敬你,我今天刚把你们的大客户抢走了。”
估计这家伙一顿饭时间都在炫耀自己抢了客户的事情,所以大伙早听得腻烦了,有人驳斥道:“就凭你也抢得来?你t除了会降价啥也不会,还不是木哥帮忙。”
“对对对”,大舌头又把酒杯挪到李丛木面前,“木哥,我谢你,多亏你跟集团讲下来条件,这杯我敬你。”
程归往旁边让了让,见李丛木伸手握住大舌头举着酒杯的手,回旋着推了推,作大尾巴狼状,“你是头功,你先干,今天主角是你。”
等大舌头干掉之后,李丛木已经跟别的人聊起了别的话题,早忘了这杯酒的事。大舌头没介意自己被骗,反而凑到程归面前,十分发自肺腑地说:“你家木哥,真是替哥们我着想啊。”
程归心说这人是黄盖穿越来的吗?一边琢磨着生煎的馅好像是荠菜的,要再尝一个才能确定。
大舌头心里高兴,可是他看了一圈,发现同事们都不愿意再跟他聊他今天的光辉事迹了,于是又把目光转回到程归身上,热情地给程归倒上一杯红酒。
“我刚才敬你,你喝没?”大舌头问程归,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喝了?还是没喝?”
程归刚想说我喝了,就听大舌头一拍桌子“管他呢,我看着你就觉得投缘,咱俩再喝一个。”然后就先干了自己的杯子。
程归只好拿起酒杯喝下一口做做样子。毕竟来这里是为了在李丛木喝多时搭把手,他总不能自己先喝多吧。
为了防止大舌头忘掉这杯再来劝酒,程归悄悄地调整坐姿,朝向李丛木,随口问他:“你白天在嘉定啊?”
“嗯。”李丛木卡巴卡巴醉眼,也夹起一只生煎来吃,腮帮子动着,稍显厚度的嘴唇上蹭起一层浅浅的油光,程归觉得,他看起来活像个坐在山寨里的土匪头子。
这时又有土匪来敬酒了,举杯对李丛木说:“咱兄弟现在还不熟,我来项目也没多久,但以后咱往深了交。”
看敬酒人的模样,表情很郑重,许是不善于逢迎的那类,估计是整张桌子最后来敬酒的人。对待这样脸皮薄的人,和对待那个大舌头不同,李丛木自然是不能敷衍的,起身来迎酒,却发现手头杯子空了,随手把程归刚才喝过的那杯拎起来一口干掉。
程归看着李丛木自然而然的样子,又联想到他宁愿只吃生煎也不愿去夹被别人筷子翻来覆去的鱼肉,内心忽而产生小小的触动。只是小小的一下,却是精准地,凿开了心里一面堵塞的墙,凿出一缕久违的光。也许,李丛木对待自己的真诚,真的还一如当初。
可是,就连程归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当年的食言,受骗的他又怎么会不恨呢?程归清晰记得,几天前重逢时他眼中浮现的凌厉。只是现在,他把恨都藏到了哪里呢?
第23章 testyht
李丛木放下酒杯,像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见程归停住筷子发呆,便问他:“吃饱了吗?”又把一份刚被端上来的杂粮什锦筐拎了过来。
程归回过神,夹起一只野菜团子,接着刚才嘉定的话,问李丛木:“从嘉定到这里要一个多钟头吧,你们怎么不就近找个饭店?”
“还不是他,”李丛木冲大舌头抬抬下巴,“他想回大本营来庆功。”
大舌头的耳朵倒是蛮灵的,听到李丛木提及自己,立刻接上话说:“我就想给集团那帮吃闲饭的看看,当初不待见老子,把老子发配去嘉定,今年就让他们靠嘉定吃饭。”
大伙听到大舌头的话,作为一条船上的人,自然颇受触动,立刻闹闹哄哄地嚷起来:“对!今年就让集团靠嘉定吃饭!”
时间过了七点半,流连酒桌的诸位,即使有心也已经没胃。李丛木让一个女同事帮把服务员叫过来结清账。
今天做东的还有另一个营销领导,说要带大家去顶楼的ktv续场。李丛木坦言自己喝得过了,胃不舒服。大伙见李丛木脸色不好,知道这位新领导今天是真心拼得够了,就没强留。大舌头还不忘过来,奉承几句“东北人真实在”之类。
一群人走出饭店后,另一个领导关照了程归几句,让他帮忙送李丛木回家,然后就带着续场的其他人乘扶梯上楼去唱k了。
门口冷清下来,李丛木在玻璃护栏上闭着眼睛靠了一会儿。
程归吃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喝过头了,只是觉得从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似乎比往常强烈,也有可能是种错觉,毕竟李丛木又不是有几档调温的暖宝。
等李丛木睁开眼之后,程归问他:“感觉怎么样?”
“高兴。”李丛木说,呼吸间酒气浓重,“兄弟们很长脸,我才来一周,就帮我拉到大单子。”
关于这件抢客户的事情,程归不晓得营销同行间会做怎样评价,他不好妄下评论,况且他现在在税务上得益于这件事,让他更加没有了高尚的立场。
只是,程归对事情的结果还是有一丝好奇,“你们确定已经抢到手了?”毕竟自家项目的那个女经理也不是个好惹的,听说在嘉定一带很有背景。
“合同都签掉了,板上钉钉的事。”李丛木说:“就等着一生把首付退出来,打给传世屋。”
“可是,他和一生也有合同。”
“那是草签的,客户手里连盖过一生公章的东西都没有,这种事情,客户要告一生欺诈都可以。”
程归听着李丛木口口声声里对一生置业的挤兑,心里有些不舒服。这种感觉很没道理,毕竟他刚被一生欺负得彻底,可是如果因此就叛变到传世屋?程归觉得,自己的觉悟应该更高一点儿,比如将两家视之为一丘之貉。
李丛木接着说:“客户也是个没主见的,难得被我们那小子撞上,可是谈出来的价格破了底线。这怎么搞?我弄了个低开高走的价格方案让财务测算一遍。没报啥希望,结果竟被批了,听说是总裁一听是要跟一生抢客户,特批的。算那小子走运。你还记得我说营销靠什么吧?”
程归说:“我记得,靠运气。”
李丛木点点头,又听到程归接着说:“所以,你并没有醉。”
“我真喝多了。”李丛木说得有点儿急,仿佛说他没喝多是埋汰他一样,“这是第一次跟大伙出来吃饭,不喝多那说不过去。”心里还有一句是,要不是酒多了话也多,哪里会忘了你在曹营我在汉。
程归本也没打算跟他较真,“那我送你回酒店吧。”
“好。”李丛木收起刚才事业为重那一套,像个顾家的男人一样,颇有些憨厚模样,跟着程归慢悠悠走去观光电梯。
等了三四分钟,电梯才下来,里面站着不少人。程归站进去,李丛木跟着进去,超重警铃就响了。
换做个脸皮薄的人势必会尴尬地立马退出去,但李丛木却抬起一只脚,很严肃地问程归:“这样会不会轻些?”
看着站立不稳的李丛木,一电梯的人登时都被逗笑了,包括程归。
两人退出电梯,李丛木见程归的脸上轻松许多,心里也跟着舒坦了。
两人打车回碧园温泉居的路上,没怎么说话,却并不尴尬,因为找回了些许老朋友的感觉,是可以沉下心来沉默以对的。
到酒店门口时,程归本想把李丛木放下,自己接着坐车回家。可是李丛木靠在位置上犯了瞌睡,又不差这么点儿时间,程归就陪他一起进了酒店。
站在电梯里时,李丛木想起问程归:“上次在这里碰到你,你是来干什么的?”
“呃,”程归一时语塞,他又不是有家室的男人,随时都在心里备着几个防止老婆查勤的借口。
李丛木原本没往歪处想,只是随口一问,要是血液里酒精浓度再低一点儿,他再拿出几分当领导的力度,肯定能把程归的小秘密一举查获。可是,这次让程归给溜了。
“那天我同事结婚办酒席,有些客人安排在这里住的。”
“哦。”李丛木也有了点儿印象,“是记得那天楼道里比较吵。”
“你是住在哪间的?”
“802”。
802?原来自己的小秘密就和李丛木一墙之隔啊。程归跟在李丛木身边,走过一间间客房。走到走廊末端倒数第二间停下,当李丛木掏卡开门时,程归忍不住朝旁边几米远的801门口张望。
李丛木已经推开了门,叫程归:“进来吧。”
客房的布局简洁实用,玄关左面是一间宽敞的浴室,经过嵌着衣柜鞋柜的短暂壁廊,里间就是卧室,靠墙的一边摆着一张白色大床,靠窗嵌着一行矮脚木柜,柜上面镶着沙发垫。在木柜与床之间,有一张单支架的实木桌子,上面放着一只撑开的手提电脑。
李丛木拎起床头的电话打给服务台,叫了两份馄饨。
程归说:“你没吃饱?”
“你吃饱了?”李丛木反问。
程归没回答。刚才的几只生煎和松软的杂粮点心,确实不抗饿。
“我去洗个澡,一会儿饭来了,你帮开下门。”
李丛木说完扔下外套,就走进了浴室。
程归坐在木柜上,听到浴室里皮带掉在地上的声响,随后升起哗哗的水声。
自己还真是个不擅长拒绝的人。程归很没出息地反省。程爸曾经安慰过程归,说不善拒绝是好事,那叫顺其自然。可是程爸么,总是把自家儿子当成宝的。
五六分钟过后,门外响起敲门声。
馄饨送得这么快?
程归疑心地去开门,却见是个猴急的男人立在门外。是的,猴急两个字几乎就写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兄弟,有安全套没?”男人说得很小声。
“嗯?”程归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人说:“我就住隔壁,803的,忘买安全套了,能借我一个、两个不?真心着急用。”
“我,”程归下意识地翻了翻口袋,摇头说:“没有。”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翻口袋确认。
猴急的男人像被洋葱呛了眼睛一样痛苦地皱起脸,随即挪步到801敲起来,就像三急的人挨个隔间敲门板一样。可是801没人应,他又火烧屁股一搬往走廊另一端跑去。
和女朋友睡觉,似乎是件压力很大的事情啊。程归关上门,无聊地想着,一转身,旁边的浴室门刚好被李丛木拉开。水汽一瞬间从浴室漫溢出来,扑到程归脸上。
李丛木站在浴室门口,浑身只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裸露的上身有着简单的线条,未经刻意地锻炼,只是天生的宽厚轮廓。
程归看着李丛木漆黑的头发,被水汽与酒意浸透的面颊,还有亮晶晶的鼻子顶端,忽然想起从前他玩完球之后大汗淋漓的模样,嗯,很有一种盛夏的感觉。
“刚才是馄饨?”李丛木问。
程归回过神来,方想起那个猴急的男人,也许是急人所急,没怎么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你有安全套吗?”
问出口,程归才觉得这句话在此时此景中似有违和,而听闻此言后,本就被酒意蒙蔽了大半神智的李丛木就真的有些变成木头了。
静默中,花洒里积累的一汪水砸落在浴室的地上,发出声响。
李丛木如梦刚醒,嘴唇动了动,讷讷地说:“我去买。”
第24章 testyht
“嗯?”程归以为回答应该是有或者没有,没想到李丛木竟然还想要出去买,隐隐觉得这对话的走势不太正常,两个人根本没在同一个层面上。
“不用买的,”程归晃晃脑袋,“刚才住你隔壁的人来借安全套,我看他挺急的,就随口问问。”
“哦。”李丛木搞明白了怎么回事,似有点儿失望,同时又松了一口气,低头紧紧腰上的浴巾,问程归:“你要洗澡不?”
“不用。”程归莫名其妙,其实李丛木也是一瞬间不在状态随便问的。
浴室里溢出的水汽已经凝结在穿衣镜上,刚才还满满盛夏的讯息,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模糊。
“要么我先回去吧,我还不怎么饿。”程归说着转身。
李丛木想留人,一时间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被酒劲与刚才的尴尬双重影响着,营销的老手也失了应对的自如。
程归推开门,李丛木跟出来送。
“你进去吧,”程归笑着说:“你都没穿衣服。”
“怕啥,我皮厚。”李丛木弯起嘴角,笑容里少了人前的精明,多了份本真的醇厚。
程归走到电梯口等候,见李丛木还远远站在走廊深处的门口,站在桔黄色的灯光中。忽然之间,竟然有些不舍。
真奇怪,又不是要经年久别。程归心中叹息。也许,只是久别的一点点后遗症罢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里面风风火火冲出来一人,正是刚才猴急的那位,手上还抓着一盒安全套,见到程归的同时也见到走廊深处的李丛木,挤眉弄眼留下一句“怪不得你没有。”就匆匆跑进了走廊里。
回到家之后,程归打开空调脱掉外套,才猛然记起今晚在百联买过一只大件,把手伸进大衣柜里扒拉外套的口袋,左掏掏,右掏掏,愣是没找到那颗红丝绒的小盒子。再翻翻裤子前后的口袋,也没有。
难道刚才挂衣服时,从口袋里掉了出去?程归猫腰在衣柜的底端翻了翻,也没找到。
这就奇怪了。
程归坐在床上回想,到碧园温泉居给出租车结账时,记得小盒子还在外套口袋里。和李丛木在酒店里也没什么大动作,何况口袋很深,不太可能在走路时颠簸出来。
难道是——
程归脑子里浮现出那个猴急男人的脸,当时被这个借东西的人搞得措手不及,自己还胡乱地翻了翻口袋。很可能是那时候掉到门口的。
程归拿起手机给李丛木打电话。对方接通后,程归赶紧说:“你到门口去看看,有没有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什么盒子?”李丛木口齿不清,似乎正在吃馄饨。
“我的,八成翻口袋时掉出来了,你帮我去看看。”
“好。”
过了几秒,程归听到开门声,似乎李丛木正在检查玄关和门外的走廊。
“有么?”程归问:“走廊的地毯上?”
李丛木没立即回答,似乎找得仔细,然而,一小会儿之后,李丛木说什么也没发现。
程归纳闷了,自言自语说:“那能掉到哪里去呢?”
“到底是什么东西?”李丛木问。
“一个戒指。”
“送……女朋友的?”
“不是。”程归不打算解释这个纪念品的来历。
李丛木说:“我再买给你一个吧,要不是送我回来你也不会弄丢。”
“不用不用。”程归没料到李丛木会这么提议,又不是他的错,“反正我也没打算戴。”
“贵不贵?”
“就1000块钱,我们公司发、发的购物卡,正好在百联那里刷掉。”
“说真的,我买给你一只吧,明晚你和我再去一趟百联。”
“真的不用。”程归在电话这端甩甩头,忽然开窍了,自己最近不是正在练绕弯的沟通技巧么,用在李丛木身上试试:“这样吧,戒指就算你头上,等你结婚时候,我就不再随礼啦。”
程归说完,都觉得自己这次反应够机智。说实在的,程归毕业以来随过的几次份子,多少还是有点儿心疼的。因为他自己的婚姻根本就是个未知数啊,这完全违反了礼尚往来的传统精髓,当初设计份子习俗的人真是留下个巨大的bug。而如果单纯为回收份子找个人结婚,又似乎不太合法。
程归脑袋里溜着号,没仔细留意李丛木那边的反应,听到个“好”之后,就把电话挂了。然后穿上外套,拿着手电筒,出门去把回来的路再走上一遍,终于排除掉戒指丢在小区的可能。
看来,这1000块的意外之财,终究不是自己命里该有啊。程归在寒风中摇头叹息,不知道小夕会不会算这方面的呢?
远在外滩狂欢的小夕,举着红酒杯假装陶醉的小夕,突然打了一个痒痒的喷嚏。
【微型番外2】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经历了李丛木醉酒、李丛木围浴巾、李丛木吵着要去买安全套等等与李丛木相关的一系列事件之后,当晚,程小归做了一个梦。
(李丛木:是不是梦到我啦●w●)
(梦君:并没有╮(╯▽╰)╭)
程小归梦到,一个举行婚礼的庄园。
“当当当~当当当~”婚礼进行曲飘荡在梦境里。
两个小花童正撒着花瓣走过人群簇拥的草坪,一双新人跟在后面,男生穿着挺拔的黑色燕尾,女生穿着花仙子一般的泡泡纱裙,手挽着手。
程小归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双新人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原来越远。
他却一动都不能动,因为他要守护在门口——收份子钱!
“嘿!叫你呢!霍霍,来婚礼晚了就算了,先把份子钱交上!”
霍霍很不情愿地把一只大红包塞进了程小归怀中的红箱子里。
程小归抱着箱子颠了颠,里面应该有十万了。财务出身的,就要有这种靠重量来识别金额的特殊技能。
想着这么多年往出送,今天终于有了回头钱!程小归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之中。
然而,突然间,婚礼进行曲停了。
宾客消失了。
新娘不见了。
只剩下,新郎的背影,还有一个外国牧师。
“难道美梦要醒了吗?”程小归抱紧怀里的红箱子,好紧张,却忽然听到洋牧师远远地叫自己:“撑小贵,遮湿你的接指么?”
他说的是啥?程小归好想听清楚,一着急,就醒了。
从被窝里露出脑袋,程小归琢磨着牧师的话,终于搞明白了。牧师是在问他,这是他的戒指吗?
唉。程小归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份子钱无法避免,可是自己最近怎么老是丢东西呢?”
此时,趴在窗外的神秘人和李丛木,偷听到了程小归的话。
神秘人:照片是我偷的,我骄傲。
李丛木:戒指是我偷的,我自豪。
神秘人:初吻也是我偷的!
李丛木:……
神秘人:怎么样,服不服?
李丛木:……
神秘人:干嘛这么看我,想从我嘴上抢回去吗?请先吃块薄荷糖!
李丛木:你怎么知道那是初吻呢?我可是高中时就认识程小归了呢●v●神秘人:o____o
第25章 testyht
周四这天,程归测算的嘉定地块将公开拍卖。
接近下午两点,拓展部的t小鲁在群里发布一条链接。程归点开后,是竞拍现场的视频直播。画面里大部分都灰突突的,因为拍卖厅里很空,只在前排坐着零星的几伙人。
程归测算的时候就清楚,这块地的起拍价太高,周边还有高压线等明显的不利因素,小地产商拿去恐怕连本都卖不出,就算对一生置业这样知名的开发商来说,能接受的溢价也很有限。
两点整,画面传出声音,竞拍从底价75亿开始,最小增幅100万。
第一个举牌的就是殷经理,但他尚未得意几秒,就被人追上100万,殷经理立马再举牌,对方再加码,就这样你追我赶地较起劲来。
程归看明白了,现场竞拍的就三伙人,一伙以殷经理为代表,与他竞争的一伙名头里带个“传”字,估计是传世屋的子公司,剩下的一伙人完全就是来打酱油的。
竞价很快追近8亿,几欲到达程归测算的顶点。不过,测算只是一种参考,总裁会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后,决策一个绝密的最高价,授权给殷经理去参拍。
最终,殷经理以81亿竞拍成功。
“ohyeah!”一声欢呼响起。
程归摘下耳机,才发现自己身后已经围了一圈同事。他们估计只看到最后拍卖师与殷经理成交时的哑剧,就已经兴奋起来。因为不论成交价高低,只要能拍到地,对于大伙来说未来就不是无米之炊,所以都把消息当成喜讯来传。还有几个同事好奇地向程归打探地块的各方面信息,仿佛第一次知道程归测地一样。
现实就是如此,对于拍中的地与没拍中的地,程归付出的劳动都是一样的。但之前的十几块地没被拍中,对其中辛苦便无人问津,而此时拍中了,程归似乎瞬间就变成了财务部的吉祥物。
就连杜总都从隔间里走出来,跟大伙宏观伟略地交流几句,还拿着茶杯走到程归身边,问了几个项目指标的具体情况,目光里带着欣慰,因为他两天前才跟程归交流过,没想到程归这么快就有了大的进步。
程归想说:我过去也是这么干工作的,甚至还更辛苦,这次测算其实是最敷衍的一次。不过,他当然没说出口,他这几天学得有一点儿狡猾了。过去,对于不是自己的功劳,他会受之有愧,对于吃点儿小亏,他反而会心安理得。但现在,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了。
程归其实不以这样的自己为荣。可是他原本喜欢的自己,却得不到别人喜欢。这似乎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矛盾,也许每个人在生命的某个阶段都会有所体验。
程归不愿去深想,他只是清醒地去尝试着习惯这种演戏一般的假装。
学起来并不难。只是,像许多演员一样,会有一种怅然。多么希望,能有人接受原原本本的自己呢?人人都羡慕破茧成蝶,可是谁又知道,蝶与茧究竟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程归依稀听得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同事们的谈论中。还有人说,这种竞拍成功会有奖金拿,程归正持怀疑态度,屏幕右下角就弹出新邮件,是土地拓展部的助理发来的,抄送了包括杜总在内的一大群各部门头目,内容很简洁“喜夺嘉定新地,深耕北上海,庆功会暂定周日晚举行,地点另行通知”。
杜总在内部软件里发消息给程归说:“庆功会一定要去参加,代表我们财务部对拿地做出的贡献。”
程归回复说:“好的。”
杜总又敲过来一条:“我这几天还担心你的情绪,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做得很好。男子汉就要有担当,为部门着想,以集团为大。”甚至还带了一个加油的图标。
程归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回复是好。杜总就是有这样的一种特长,三言两语软化人心。如果你怀疑他的真诚,他就会用更多的真诚来打消你的疑虑,仿佛他的真诚如农田里的野草,铲之不尽、灭之不绝。
无论如何,这一连串发生的效应,都算好事。程归一开始的不自在,也渐渐消失。这就好比你入股市,完全没抱希望时,指数突然就蹭蹭蹭天不管地不管地往上窜,窜到3000点,你怀疑,窜到4000点,你还怀疑,等窜到5000点,你就开始有点儿信了。
然后——
裘致的通信图标就在程归电脑的任务栏上闪烁起来。程归有种微妙的预感,挪动鼠标点开来,弹起的对话框里用粗体写着一行字:“你的测算有错误。”
程归深吸一口气。
出现意外状况时,做一个深呼吸,这是程归从程爸那里学来的小习惯。
大脑充满了氧气,精神就容易集中,不会被旁杂扰乱。
程归在裘致的对话框上点个叉,从文件夹里翻出那天测算的底稿。他对待工作一向谨慎,但平安夜那晚,他确实在闹情绪,测算得不够精细,因此心里也有些不踏实。
程归找到几个关键的步骤一一核对。他记得测算时,有个复杂的运算公式一直提示出错,自己就删了公式手算着去填上的数据。
找到那个手填的财务指标,程归重新在纸上列公式算了一遍,发现偏差并不算大。如果裘致指的是这个,那倒是容易应对。
紧张的神经稍得到缓解,另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一飘而过。程归定定神,飞快地翻到成本预测表。照常理,建造成本绝大多数都应该在建造期间发生,但这块地特殊,有一项大额的社区提升费是排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支出。程归把鼠标点到成本汇总公式里,发现果然把这项费用落下了。
裘致的图标在任务栏又躁动起来。程归没去理他,而是赶紧把汇总公式修正,然后一连串链接的数字都跳动起来,只是几秒钟过后,最后的输出结果就变成了79亿元。
就是说,如果没漏算的话,一生置业能接受的土地价只有79亿元,但现在,他们用81亿元的价格成交了。这相差的2000万,该怎么办?
程归显然是赔不起的。况且责任也不是这样分摊。当时邮件上报,程归已经抄送了财务部的三位大领导和会计主管,他们都有责任来审核,但他们都没提出任何意见。
不过,现在紧要的并不是如何为自己开脱。说实话,在最后一名被坐实之后,程归就已经开始了辞职倒计时的计划。但,决不能因为这样一种不光彩的差错而离开公司。
程归用力攥了攥拳头,他相信,那么复杂的一套测算表格,有成千上万个计算步骤,只要用心,必定能找到消化掉2000万误差的环节。
把内部通讯软件关掉,把金蝶也退出,程归带上耳机,什么也没听,只是不想被人打扰,开始从头到尾专心梳理起整个测算流程。
第26章 testyht
五点半一过,办公区里大部分位置都空了。接近六点时,只有四五个位置上还有人在赶工。程归依旧维持带着空耳机的姿势,坐在电脑前运算,时而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时而则微微张开嘴唇思索得入神。
裘致绕过几排办公桌,心情大好地走过来,就差可以吹起口哨。他靠坐在霍霍的办公桌上,看着程归“穷途末路”的样子,唇角忍不住翘起来。不知情的人,甚至会觉得这样的表情既阳光又帅气,完全想不到它建立在处心积虑之上。
“喂,”裘致轻松地叫程归,手指不老实地戳着程归桌上计算器的按键,“让我来算算,2000万会让净利率下降多少呢?”
程归没接话,他是真的疲于应对,免得一会儿忘记存表,先点下保存的图标。抻抻颈椎,喝掉半杯水。把水杯放回桌上,水面因为裘致晃动的腿而微颤。
“表里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程归问。
裘致笑容大开,“昨个。”
“你一直等到今天拍中才说。”
裘致耸耸肩,“要是没拍中,当然没有讲出来的必要咯。”
听到这,程归心里的怒气发动机瞬间被小恶魔启动。他知道裘致看自己不顺眼,但没料到,他会拿工作上这么严重的事情来作怪。
原本,程归对于裘致待自己的不善态度,只在刚接触时烦扰过片刻,想开了也就没再当回事,毕竟人情这种东西来得玄妙,不能强求谁看谁顺眼。但现在,既然裘致已经将个人的喜好带入到公事之中,程归就不得不问他个明白。
“到底是我哪里得罪过你?”
裘致欠扁地仰起头望望天花板,双肩还往后来个放松的回旋,仿佛存心要延长一下此时舒爽的感受,“嗯”来“嗯”去了半天之后,才说:“我只是替一个人打抱不平。”
替人打抱不平?这是《水浒传》看多了么?程归的脑袋因为停止运算而得空,不靠谱的神经又活跃起来,联想到裘致在中秋晚会上表演的那场武术,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古穿今过来的吧?毕竟,程归一眼就能翻阅自己简单的过去,并没有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回忆,哪需要这个家伙替天行道?
而裘致还瞪着炯炯有神的双眼,直挺挺地等着程归主动反省。
程归则把双手重新放回到键盘上,用头顶那撮毛茸茸的发尖承接裘致居高临下的视线,明确表示:不说就滚。
裘致抽抽嘴角,心说你还真能硬撑,干咳一声自抛自引,不紧不慢地说起来:“大二那年春天,大学生足球联赛有一场在我们学校,我在场上遇见一个人。他是对方学校的守门员,把我一次完美的射门给截了。赛后聚餐,就跟他切磋了几句,没曾想还聊得挺投缘。原来,他并不是专业的守门员,而是踢前锋,但之前腿受伤了,就补了守门员的缺。”
程归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又开始看电脑。他向来和球类运动绝缘,甚至连前锋后卫都分不清,更没关注过什么大学生联赛,听裘致讲这些,没听出和自己有丝毫关系,而且肚子很饿,便把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表格上,希望快些收工。
裘致可没理会程归的不耐烦,他要充分享受这段胜利者的宣判,仍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当时就好奇了,受伤还上场,踢不了前锋就守门,就这么想来上海打场比赛?当时大家喝得多,谁还管隐私不隐私的,摊开了问。他对我也够坦率,说就是想来上海找个人。”
裘致稍作停顿,看看程归依然“麻木不仁”地敲着键盘,心里冷笑,放出猛料:“我当时这个好奇,就为了找个人,甘愿带伤守门,还不远千里从长、春、飞来。”
听到“长春”两个字,程归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登时一顿,头脑里的运算在瞬间都断了线。
裘致观察着程归的变化,眼睛里划过一丝精光,气定神闲起来:“我当时还以为这是来找老婆来了?结果,是找个男的,还是个当初骗他说一起考吉大的男的。这是多大恩多大怨?我心里都替他不值啊,真想帮他把人找出来问个清楚。我当时就打电话找上财同学打听,问了好几个人愣是没打听到,在人人网上都搜不到上财有这号人。我当时就说这人肯定是没颜面出头,结果那傻帽还跟我急,要揍我。我从小练拳,还怕他?手上腿上的力气可不是吹出来的。”
随着裘致的比划,桌上的水杯又颤动起来。
程归把电脑关掉,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裘致说的事情,抬起眼睛看他,目光定定,“你力气既然如此了得,怎么射门还踢不进?”
裘致岂能受败兵羞辱,不服气地嘴硬道:“他虽然勉强接得住,但已被震出内伤。所以,第二天他就旧伤复发了,想去上财找人也没辙了,是我的一球防止了他继续堕落。”
裘致读研用了两年,他上大二时,程归正是大三。那个时候距离高中,或者距离现在,都已经非常遥远。程归未曾想过,在那段回忆最淡薄的时光里,李丛木曾经来过上海。如果真的在大三的春天里与他不期而遇在校园,程归止不住去想象彼此的表情,时光又会不会就此改变?
回忆的风声在头顶呼啸而过,又戛然而止。
是中央空调停了。
这时,杜总从玻璃隔间里走出来,远远看到裘致与程归一个坐在桌子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仿佛谈心一般。两个小伙子,正是青葱喜人,让他忍不住感慨,远远问一句:“你们两个,想加班的话,早点儿订饭。”
裘致从桌子上弹起身,回应杜总说:“这就快走了,和他聊聊测算的事情。”
“测算啊,”杜总拎着外套走过来,关心地说:“测算可不简单,从中能了解到项目运作的整个周期,眼界会得到提升的。你现在学得怎么样了?”
没等裘致回答,程归就s了一下学长姿态,替他回答道:“小裘都学会了,估计现在独立上手也没问题。”
“是吗,那好啊。”杜总面露喜色,“等我明天和你们段经理说一声,下次测算就让小裘来试试吧。”
裘致瞥了程归一眼,笑着跟杜总点头说好。
杜总交代程归:“你到时也帮着复核一下。”
程归面容轻松,“好的,会一起讨论。”
杜总离开后,程归也穿上外套,打算下楼去吃晚饭。此时,办公室里,跟程归隔着几排,还有两个主办会计在做账。程归问她们要不要叫饭,她们都摇头,说一会儿就走。
程归站起身出门,裘致跟在旁边。一起挤在楼道里下楼。程归走里圈,裘致走外圈,但坚决不落后。
裘致心里盘算着,2000万这么大件事情,再加上刚才渲染的李丛木上海寻友记,应该足够让程归这小子幡然悔悟了吧?怎么不见有多大反应呢?还和平时一样,一副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德行。
走出办公楼,裘致终于沉不住气,问程归:“哎我说,我打算明天把你漏算2000万的事情和段总讲一下。”
“随你便,”程归不在乎,等交通灯变绿,就大步穿过人行横道。
裘致不需要过马路,见程归头也不回,觉得不对劲,在身后叫道:“你是不是想到办法啦?”
第27章 testyht
自从听裘致讲了李丛木的事情,程归的心里就怪怪的。一种类似饥饿的感觉,而他的肚子原本就饿,此时两种饿重叠在一起,让他难过。
裘致那个混蛋,踢球那么大力干嘛!程归一想到李丛木因为新伤旧伤而躺在病床上,心里饥饿的感觉就愈加明显。高中时,李丛木总是怂恿自己去看他踢球,然而他一次也没去过,此时忽然特别想看到李丛木在草地上奔跑,确信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痛的痕迹。这种愿望是如此强烈,让程归没有心思再去想做任何事情。
在下一个路口,等红灯的间歇,程归编了条短信给段经理:“段总,我明天想调休,抱歉没提前走流程,临时有事。”
段经理很快回复过来:“没问题,注意休息,跨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程归把会话转发给会计主管,对方也没异议。
主管和段总,都是明白人。按照经验,他们以为程归会因为评级闹上一场,威胁辞职之类,没想到这周里不但照常工作,甚至还比以往上道,此时请一天假算什么,少一天和少一个人,性质可完全不同。
程归倒是没想太多,他做事情要么准备充分,要么想做就做,很少有中间状态。得到两位领导的许可,尚心存谢意。
他之前因为周末常去项目,已经攒了十多天调休。这次正好用上一天,打算把家里打扫一番,既然邓垒确定要搬进去,他就要兑现去给李丛木扛行李的赌注。而且,别说是扛行李了,此时此刻,心里被内疚占据,估计李丛木让他做什么他都会肯。
路过一家花店,程归拐进去,出来时手心里多了一盆毛茸茸的仙人球。不知道用什么迎接李丛木合适,但程归觉得,在屋子里摆上一棵仙人球总不会错的。
回到家中,程归到邓垒的房间看了看。这几天,邓垒女友大概在白天里有来过,收走了原本占据各个角落的高跟鞋,一起消失的还有加湿器、熊布偶等等物件。现在,屋子里剩下的东西都是男人用的。程归就搞不懂,这两人都合体这么久了,搬个家还分得这么清?
小夕出来烧水,在客厅里问程归:“你说,咱们要不要多收姓李的一些房租呀?”
“为什么?”程归从邓垒房间走出来。
小夕表情很自然,“他的房间最大啊。如果这房子是一架飞机,他那间就是头等舱,当然要多收点儿钱了。”
“但之前邓垒又没多交过?”
“所以啊,你看邓垒都不知道珍惜。再者说了,以后他女朋友要是来过夜,又要扰了我的清修,先得到些补偿总是好的嘛。”
程归说:“你要是真想清修,就先带着你的节目去广电自首吧。”
小夕委屈,抱紧自己的玻璃杯,“干嘛人身攻击?我就提个议么,不行就不行呗。倒是你,胳膊肘往外拐,我还以为你不想让姓李的搬进来呢。”早知道你这么向着他,都多余说你命里缺木。
程归给小夕顺毛,“李丛木过些天就去项目上常驻的,不会经常在家,所以房子还是我们用的多。”
“好啦,我就是随口一说。谁真在乎那百八块钱的。”小夕性子就这样,有账明算,从不会因为面子情分抹不开口的。
程归问他:“你知道邓垒什么时候回来搬东西不?”
“一会儿吧。”小夕淡定地戳戳手机,“今天是交租的日子,我昨天就发消息给他了,除非他想续下季。”小夕向来是持家能手,日子记得清楚,每季度提前一周左右归集房租打给房东,顺便再分摊一下水电煤。
果然,不多时,久未露面的邓垒就黑着脸现身了,沉默地听小夕算了一会儿账,打包几件衣服就走人。临出门时,小夕问他什么时候搬干净。他说:“你管得着?我交的房租一直到月底,爱哪天搬就哪天搬。”
“这么说,你还没找到新房子吧?”小夕假装关心地问,邓垒用“啪”的一记关门声做了回答。
第二天早晨,小夕快九点才起床,在洗手间撞见程归,吓得乱叫。平常这个时候,家里早剩他一个了。磨磨蹭蹭出门时,他还觉得这个时间看到程归很不顺眼。
难得独自在家,程归把客厅浴室都打扫一番,时不时再翻开电脑远程处理一下工作。
阳光充沛,很快就晒干了拖布擦过地板的水痕。
洗过的沙发套,晾在阳台上,到下午就已干透。程归把它们一只只套回沙发垫上,摸着粗糙的布面,头脑里浮现出李丛木坐在上面的样子。清理冰箱时,又想到几天后,冷藏隔间也许就会出现罐装的啤酒。甚至,刷马桶时,脑海里都会突然冒出来李丛木嘘嘘过后的表情。
唉,似乎总会不经意间,就想象到未来的生活里,有你。
傍晚时分,程归去五金店买了新的花洒,回来换掉旧的,顺便洗了一个热水澡。
换好衣服,才想起去看一眼手机,发现居然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裘致的。正纳闷,他就又打过来。
程归接起,就听他劈头就问:“你真要辞职啊?”
“嗯?”程归莫名其妙。
裘致则很恼火:“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到底是属乌龟的,遇事就知道缩头!”
说自己就说自己呗,干嘛连累乌龟。程归脸上还有水汽,贴着手机不舒服,就放到桌子上点开扩音器。裘致的声音刺啦啦喷涌出来。
“犯错了就逃,还算不算个男人?有逃跑的精力,你放在正事上,想想补救办法,就算想不出,也要挺胸抬头跟领导认错。捅出麻烦就缩头算个什么?”
程归自然听得明白,只是不能理解裘致这番电话的意图:“你不是很希望我辞职?”
“谁说的?”裘致可能是气糊涂了,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我是那么没品的人?砸你饭碗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要是真辞职了,我连个对手都没有。”
这样啊,听着还像人话。程归在手机这端老气横秋地点点头,轻松地说:“那你不用担心,我昨天就已经把问题搞定了。”
“嗯?”这回轮到裘致莫名其妙。
程归教导学弟道:“要时刻关注房地产政策,上海新出的普通住宅标准你知道吗?”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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