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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帝农 作者:泥慕玉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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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农》作者:泥慕玉

    文案:

    一个破落地主家的女扮男装的小女孩捡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两人欢欢喜喜的种田的故事。

    轻松的种田文,温馨治愈,请放心跳坑。

    自己渣的图片,画质太差,别介意。

    内容标签:生子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拓拔谌,元疏忆 ┃ 配角: ┃ 其它: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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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村子里的第一声鸡鸣声刚刚响起的时候,拓拔谌就打开了自家的木板门。

    这门是用杨木做的,还抹了层灵香草捣碎沥出的汁液,虽然这样能够起到防腐的作用,但这扇门所属的屋子是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祖屋,这么多年过去了,门板上早就被蠹虫蛀的不成样子了,还留下了坑坑洼洼的大小深浅不一的虫洞,许多年的磨损再加上风雨的侵蚀,让这扇门看起来格外的破旧。

    但拓拔谌不在意这些,她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了,对这些早就习惯了。

    打开门后,她拖着一条有些瘸的腿缓缓的往东屋走,在吃力的用藏在东屋里的最后一点瓦罐里的青盐洗漱完毕后,她缓缓走到屋子的正中,那里供着一块松木的牌位。

    “娘,原谅孩儿今日不能用贡品祭祀您了。”拓拔谌叹口气,将那牌位抱在怀里,仔细的用自己的麻布衣服擦了又擦,才小心的把怀里的牌位放到供桌上,后退一步拜了三拜道“娘不要着急,孩儿今日先去河边钓鱼,午时等在镇里当帮工的大牛哥回来了,再托大牛哥将那些鱼带到镇上卖些银钱,好帮您买贡品。”说着,她又用拇指轻轻的摩挲着牌位上的木头纹路,眼圈儿也有些红“娘放心,孩儿一定听娘的话,好好的活着。”像是在安慰娘亲的在天之灵似的,拓拔谌轻轻的道。

    在例行的祭拜完成后,拓拔谌就拿着自己做的渔具,戴上娘亲还在世时给她编的草帽,小心翼翼的用石锁锁上门后,方才安心的往村子里的小河边走。

    她是个瘸子,家里虽然有祖上传下来的几亩良田,可是往往在收割时抢收不及或是在播种时来不及遇到了雨季,那些庄稼就都烂在了田里,反倒白白浪费了粮食的种子。

    不是说不想请乡亲们帮忙,只是收割的时候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谁有空理她这个瘸子?况且就算人家有心帮她,她也不好意思白白接受人家的帮助,只是说要回报什么,她也真的是家徒四壁。自从爹爹死后,她家就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又因为娘亲的病,她家里祖传的一百多亩变卖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四五亩。所幸今上圣明,下诏全国免税三年,她才没有失去祖传的最后的土地。只是她因为腿脚不便,那些田地也大多荒芜了,与失去也没甚区别了,没有土地又哪里来的粮食?更别提哪里还有些积余了,就是想请人家吃顿饭家里也没有米的。

    拓拔谌像往常一样饿着肚子往小河边走。她三个月前因为钓了条五斤重的黑鱼换来的米早就吃光了,就算她将原本的一日三餐定为一日一餐也没有多少用处,到底还是阻不过她入不敷出的。

    人是铁饭是钢,她昨日就没有吃饭,今日若是再钓不到鱼,恐怕过不了几日她就该下去陪伴她的娘亲。

    拓拔谌的家在村里的最西头,小河在村子中央靠近村子东头一片树林的地方,想要到那里去就必须穿过村子里不少人家,毕竟这不像她家的祖屋一样只有一个人在住。

    拓拔谌出门尚早,但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家的烟囱上袅袅的冒起了青烟了。庄稼人么,总是想着能多做点活儿是多点,况且若是手脚慢了,误了农时可就不好了。

    拓拔谌努力的拖着自己瘸了的腿轻轻的往前走,好让大家都注意不到她,即使这样,她还是被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给吓了一跳。

    “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呢?死狗!”随着声音响起,拓拔谌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以及狗“哇哇”吃疼的声音,想是狗的主人嫌它吵便狠狠地踢了它一脚。

    “谌儿啊,你这大清早的就去钓鱼啊。”说话的是顾大婶,村子里出了名的精明人,因为她五短的身材偏偏还胖的很,村里有看不惯她的就给她取了个诨名,唤作“五魁首”,意为什么事都想沾点便宜。此时,她一张黝黑的面皮上此刻笑的满是褶子,看她这幅模样,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了。

    “是啊,大婶你也早。”拓拔谌礼貌的回她道,“大婶吃过早饭了吗?”

    以为拓拔谌是要到她家里蹭饭,顾大婶连忙摆手,“早就吃完了,连最后一点白稀饭也给了这条狗了,”说着,她挤出笑来道“谌儿吃饭了吗?”

    “吃了。”现在不过鸡鸣过三,她刚才看她家烟囱上冒烟可是看的分明,如何就吃过了呢?拓拔谌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所想,一时也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只好客气道“婶子先忙,我先去钓鱼了,晚了鱼都该自己寻到食了。”

    “唉,好,你去吧。”顾大婶笑容满面的道。

    直到看着拓拔谌远去的背影看不见时,她才用酸溜溜的口气道“模样俊又怎么样,只要是个瘸子,就没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给你,娶不到媳妇延续香火不说,单单自个儿就没法儿活。呸,装什么斯文人!”说着,又踢了自从刚才就一直趴在门口的狗一脚“死狗,大清早的就对着个晦气的叫来叫去,今天就不给你吃东西。”说完,她挺着自己赘满肥肉的身子,“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刚才的一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拓拔谌的心情,她慢慢的走到小河边,放下手里的渔具,将身上背着的竹筒也一并放下来,坐在河边有些湿冷的草地上好一会儿,凉了身上出的汗以后,她才开始准备钓鱼。

    钓鱼最不能缺的是饵料,有些贵族人家有特制的钓鱼用的食料,穷人家可就没这么讲究了。用树枝把肥沃的土壤一翻,到处都是肥肥胖胖的蚯蚓,用那个当做饵料,既不费事又省银子,着实是好方法。

    拓拔谌从河边的柳树下找到一根枯树枝,认真的掘了倔,不一会儿就挖出来了足够今天用的饵料,她满足的用胳膊上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已经冒出头的日头,轻轻舒了口气。

    “希望今天能够有个好收获吧。”拓拔谌暗暗给自己打气道,随即认真的在上游找了个好地方将蚯蚓放在自制的鱼钩上,轻轻使力将鱼钩抛了出去。

    那鱼钩在空中抛了个完美的弧线后,稳稳的落在了荷花中央、水草遍布的地方,开始了它的水下之旅。

    都说等待最是焦急,但拓拔谌性子温吞,一向秉持着她娘在世时教导她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平日里在乡亲们口中都是有口皆碑的。在钓鱼这件事情上,更是将耐性体现的淋漓尽致。

    眼看到的正午了,许多在田间做活的人或是陆陆续续的回家用饭,或是由在家里的婆娘送来一些汤汤水水在田埂坐着用餐,只有拓拔谌,一个人坐在大太阳底下,戴着用麦秸编成的草帽,傻傻的盯着水里的鱼漂瞧着。

    她从早上到现在就只掉的一条三斤多重的鲫鱼,其他的都是不足半斤的小鱼,拓拔谌看着那些小鱼,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将它们都放了,是以她的鱼篓里到现在为止,只有那一条鲫鱼。

    眼睛长时间盯着水面,拓拔谌的眼睛有些酸痛,却依旧不敢将眼珠子从水面错开分毫,生怕一个不小心鱼就跑了。只是实在是眼睛太酸了,拓拔谌忍不住用仰起头用手揉了揉眼睛,正在这个时候,她手里的鱼钩突然剧烈的抖了一下!

    拓拔谌心中一喜,连忙扯着钓竿往上提,只是她用尽了平生的力气都没办法将那钓竿提起。想着是不是因为钓的鱼太大的缘故,拓拔谌特地两只手连着一起拉住钓竿,用尽力气往上扯,谁料拓拔谌这自制的钓竿虽然绳子用的是结实的麻绳,那竿子也就是平常的棍子,上方拓拔谌在使力,下方那什么东西拖住了鱼竿也往后扯,两相受力,那棍子就不堪一击的断了。

    看着手里的半截棍子,拓拔谌想哭的心都有了,天知道她此时有多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失落泄气的情绪,但她时刻想着她娘的话“谌儿,你要努力的活下去。”

    “谌儿,你要努力的活下去。”拓拔谌自言自语的扔掉手里的半根棍子,拖着一条腿离河更近了些,她想搞清楚她的鱼钩到底是遇到了大鱼还是被水草绊住了。

    只是在河面上眺望半天也看不清那鱼竿到底如何了,拓拔谌不气馁的拖着腿跑到离小河不远的树林外,找了根看起来又长又粗的棍子,比划了一下又往回跑。

    她的气都还没有喘匀就迫不及待的用那根棍子往河里挑,只是一下就明显的感觉到了从棍子顶端传来阻力,与此同时还有一声细微的闷哼“救……我……”

    拓拔谌被这声音惊了一跳,小河里荷花之类的水草植物种下了很多,方才被这些东西挡住了视线,现在仔细观察才看见,她抛下鱼竿的地方竟然有黑色的头发浮起来。

    拓拔谌浑身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起来了。

    ☆、第2章

    拓拔谌家的祖屋建在村子的西边,一处有些高的坡地上。屋子的地基离地面有三四米,想要下的地面还需要建造石梯。所幸祖先们荫萌子孙,早就提前在门口铺好了石梯,好让人通过。

    只是这石梯对别人也就罢了,对拓拔谌可是不小的困扰,比如她每次下石梯的时候都得找根结实的木棍子来支撑自己的身体,稍有不慎就会在石梯上滚一滚,弄得满身狼狈。但除此之外,她对祖先的先见之明还是非常钦佩和感激的,起码,她不用遭受屋漏的后果。

    农家人,最遇不得的是雨季,尤其是那种瓢泼大雨连绵不绝下的两三天的大雨。

    雨季来之前,所有人总要提前备好干粮,一家子小心翼翼精打细算的盘算着吃那点干粮,否则就过不了那个雨季。若只是雨季的干粮倒也还好说,只是那大雨带给这些农家人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首先便是田里的庄稼,无论是可以收获的庄稼还是尚且是青苗的种子,不论是哪一个都禁不起在雨里泡个几天啊!因此,往往一到雨季,大多数庄稼人都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在家里求神拜佛的祈求着雨停下来。

    最为倒霉的还不止这些,农家人的屋子往往都是用泥巴糊了些木棍圈起来、连正经的房梁柱都没有、屋顶用茅草一层层的铺盖上的茅草房,被雨一淋,那茅草的重量就增加了,往往雨季还没结束的时候自家房子就塌了,更有甚者家里的房子建在了低矮的坑洼处,雨季一来,屋子就像泡进了汪洋里,那些个盐罐醋罐米罐,都一溜烟儿的被水泡着,等到水下去,早就不能吃不能用了,只叫人跺脚生气,想哭都哭不出来。

    所幸拓拔谌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来她家屋子建的高,二来她家的房子是祖上有钱的时候建起来的青瓦房。这屋子虽然年岁久了,可是到底还是比茅草房住的舒适,村里的人在雨季焦头烂额的时候看见拓拔谌住的房子,不无嫉妒的说着,拓拔谌有个好祖宗。

    眼看着快到雨季了,拓拔谌有些着慌的从屋里拿来了木锹,一瘸一拐的拿了自己当做拐杖的木棍就要往屋子下面跑。

    “你做什么?”一道柔媚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拓拔谌琉璃般透明苍白的脸上有些局促,对于这个一个月前救回来的美人,她还是没办法从容应对。

    “我……我……”拓拔谌局促的绞着手,稍微抬头就看见眼前粉黛不施却依旧美艳动人的女子正抱臂倚着木门一脸疑惑的盯着她。被她水汪汪的眼盯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拓拔谌小声道“你怎么出来了?大夫说过,你的伤要不见风的养几个月呢。”

    元疏忆看着眼前人苍白到没有血色的、与记忆中有些相象的脸,心里不由得动了动,她狭长的眉目向上一挑,道“你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啊?”拓拔谌微微呆楞的张嘴小声道,苍白却依旧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十足的小女儿姿态,就算是身上套着成年男子的衣装都掩饰不了她女儿家的出众外貌。

    看她这模样,元疏忆奇怪的想,这村里难道就没有人看出来这拓拔谌是个女孩子,或是有庄稼汉将她掳走当做兔儿爷吗?

    她这可就是多心了,庄稼人眼里,哪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他们只知道男女阴阳结合乃是天经地义,即使看见拓拔谌漂亮的比女孩儿还美的的外貌,也只当是她生的好看罢了,从来没人想过她会是女孩子假扮的,毕竟香火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

    拓拔谌可不知道元疏忆此刻在想些什么,她自己自从娘亲过世以后就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与村里人的交往也少,见得生人更是少的不得了,偶尔见了个长得美貌还不嫌弃她的瘸腿的元疏忆,又有些欢喜又有些亲近。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从小到大被同龄的坏男孩欺负,又因为男女有别不能和同村的女孩子一起玩,心里到底寂寞。而此刻对于差不多年纪女孩子的元疏忆,她自然是亲近的。

    “马上雨季就要来了,我要在这屋子旁边挖条水道,不然雨大了会淹到屋子的。”拓拔谌瞧着她,漆黑的眼珠里满是清澈的流光。

    元疏忆闻言,抱臂扫了一眼四周,的确,这屋子虽然建在了稍微高的山坡上,可是近年来被水流侵蚀,坡势越来越缓,若是大雨来了这屋子还真是够呛。

    “你能挖得动?”元疏忆一脸怀疑的看着她,狭长的眉一皱,打量着她。

    琉璃一般瓷白的皮肤,墨黑墨黑的发,眼睛里蕴了一汪月下的泉水,碧波荡漾的惹人心醉。她身量很高,可是依然不难让人觉察出她的柔弱。

    她的眉目五官像极了她的父母,一样的精致漂亮,却可以让人轻易窥探到她身上因而埋下的病根。

    被她的视线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拓拔谌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倔强的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木锹往石梯走,她虽然弱了些,脾气倒是罕见的硬的不得了。

    元疏忆轻轻叹口气,走上前去夺走她手里的木锹,道“我来吧。”

    争执不过她,拓拔谌只好妥协,不过她坚持要跟着元疏忆一起去,元疏忆想想也就答应了。

    说是一条小水道,真要挖起来还真是颇费功夫的。元疏忆虽然没有干过苦力活,但她向来能吃苦,因此也不顾身上没好透彻的伤口带来的疼痛,举起木锹就开始挖。前些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这土地还异常的松软,挖起来不太费事,不大一会儿,元疏忆就挖了三尺多长一尺多深的水道。

    泥土松软是好,但那泥里也掺杂了些水,干这些活难免会把些泥浆子崩在身上,看着自己此刻满身的泥浆,连头发丝上也黏上了些许,活脱脱庙里塑的土地婆。元疏忆叹口气,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方才拓拔谌会给她穿上草鞋了。

    “怎么了,累了吗?还是伤口疼?”听见她的叹气声,拓拔谌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计,拖着腿吃力的在泥浆里走向她。

    “没事。”元疏忆摇摇头,看着已经到了眼前的人,奇怪的问她“你刚刚蹲在那里做什么呢?”

    仔细的检查了她身上,确定伤口没有裂开以后,拓拔谌才抬起头来眉飞色舞的跟她说道“捡东西啊!”

    “捡东西?”元疏忆迷惑了,“这里有什么好捡的?”

    “多着呢!”拓拔谌一向苍白的脸因为兴奋而浮起来红晕“这泥土里夹杂了不少蚯蚓,我把它们都捡走的话足够我好几天的鱼饵呢,还有啊,这水道里我刚刚捡蚯蚓的时候才发现有好多泥鳅还有虾的洞呢!”说着,拓拔谌兴奋的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往她眼前一举“你看,这是我的成果。”一条还挂着柳叶的柳枝上串了不少红钳子的大龙虾,一个蕴了清水的竹筒里面也装着不少像蛇一样长长细细的生物在游动。

    她小孩子般在那里兴奋的自顾自说着,元疏忆的脸沉沉的,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木锹,走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身,道“上来。”

    拓拔谌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傻站着不动。元疏忆美艳的脸滑过一丝不耐,拉着她就往自己身上带“你不上去了吗?”

    拓拔谌眨眨眼才知道她顾及到自己腿脚不便,想要背着自己上去。她心里微微一暖,看着她美艳的脸上崩上的几滴泥水,不好意思道“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呢。”

    元疏忆不理她,一把抓住她就往水道上方去,不料她却低估了伤口对她的影响力,一阵疼痛蔓延,她一个气短,两个人双双滚到了刚刚挖好的水道里。

    这下好了,本来只是身上稍微沾了点泥水,这么一滚,就像泥球一般了。

    两个人相对着侧身躺着,身上脸上都是泥浆,小花猫一般看着彼此,都忍不住笑了。

    元疏忆用粘满泥浆的手揉她的头,直到确定她发丝上的泥浆跟自己的一样多,她才满意的收回手道“下次不要随便就去弄那些稀奇古怪的,我听说这水里有蛇还有水怪,到时候吃了你个没二两肉的,我看你怎么办。”

    拓拔谌第一次与人亲近,心下羞赧,还是努力忍下她心里激起的涟漪,小声反驳她道“我自小都不怕的。”

    元疏忆听她说这话,黑了脸,只是看见她浑身上下都是泥浆只留了一双明亮的眼露在外面,又乐了“今天可以不吃荠菜汤了吧?”

    拓拔谌脸一红,点点头。

    好容易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上去,走到屋子里,看看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是时候生火做饭了。

    拓拔谌从东屋里拿出一件衣服递给元疏忆,道“你先把衣服换下来,我去烧水,待会儿就可以擦身了。”

    元疏忆看着她皱眉,这个女孩儿可真是傻,又湿又脏的衣服穿在身上,她不觉得难受吗?她想着,就问出口,“那你呢?”

    拓拔谌知道她的好意,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不烧水咱们两个人都洗不了啊,你身上有伤,等你洗完了再来帮我也不迟啊。”

    元疏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拿着衣服进了屋里。

    拓拔谌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转身一瘸一拐的准备柴火去了。

    ☆、第3章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被放在开门七件事之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拓拔谌走到灶台,仔细的刷了刷石锅,确定没有一丝污垢后她才返身走到瓦缸前舀水。

    小心的打开瓦缸的盖子,看见里面所剩不多的水,拓拔谌叹了口气。

    村子里吃水都靠着村里的那条小河,有些人家里人口多了,吃的水不太够,便一大早派着自己家的男人去挑水,存好一缸水就足够自家一天的吃饭洗漱了,完了大不了再去挑就是。可对于拓拔谌就有难度了,小河离她家挺远,她的腿不好,力气也小,每次挑的水还不够她一天用的,好在她节省,每日囫囵的也就过去了。后来她学的聪明了些,每次下雨时便拿着自家的所有的盆盆罐罐在雨里接着,然后再把它们倒进水缸里,一次雨下来也能接满满一大缸,足够她用半个月的。如今这水缸里的水还是七天前下雨时她接的,只是原本的一人份变为两人份,怎么都不够的。

    看来要多储备些水了啊,拓拔谌心里盘算着,她一个月前救下的这个美人异常喜欢洗澡,就算大夫说了她的伤口不能沾水,她也要每日擦身。秉着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的念头,拓拔谌对于她的要求努力的完成着。

    打定主意明日钓鱼时去多挑些水,拓拔谌用葫芦制成的水瓢舀了好几瓢进石锅里,确定够了后才走到灶前烧火。

    好容易用打火石打着火,拓拔谌却怎么也点不着手里捏着的一把干草,仔细的看了看,原来她前几天收的这草因为下雨淋得湿了,怪不得点不着呢。

    认命的叹口气,拓拔谌拖着腿走到灶台旁边的木柜旁,从里面拿出了一束絮绒,这种草很容易点着,却异常难得,拓拔谌特意趁着去年秋天村里人忙着收麦没工夫跟她抢的时候跑到产这种草的地方,摘了满满一大篓,晒干了藏进柜子里。

    将打火石放在絮绒草上,“哧”的一声淡蓝夹杂着橙黄色的火焰就跳跃了出来,拓拔谌小心的将已经点燃的絮绒草送进火洞里,再在上头覆了一层半干不干的草和一些枯枝,拿着烧火棍开始烧水。

    元疏忆将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下来,对着拓拔谌她娘亲还在世经常用的铜镜照了半天,看见自己满头满脸的泥浆后,忍无可忍的绕到灶房去找水。她可以忍受自己美貌的脸被泥盖住,可她忍不了自己的脸被这么脏的泥盖住!

    还没进灶房就看见许多青烟从灶房的帘子里冒出来,元疏忆心里一紧,心想难不成失火了?她冲过去一把掀开灶房的帘子,急忙道“怎么了?拓拔谌?”

    “咳……咳……”拓拔谌被这烟呛的嗓子难受,看见元疏忆闯进来一时反应不及的傻呆呆看着她,只是这烟也太熏人了些,她的眼睛被这烟熏得红通通的,眼睛干涩的就流下泪来。

    元疏忆在弥漫了整个灶房的烟雾里找到拓拔谌的时候,就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刚刚哭完的苍白脸上还留有几滴泪痕,混着脸上没擦掉的泥巴,白一片黑一片的,生的再怎么我见犹怜的模样,此刻也是让人发笑的。元疏忆看着心里好笑,也不问她刚刚怎么了,只是跑到里屋拿着湿毛给她擦脸,一边擦一边笑“唉,你不是去烧水了么?怎么抹上颜料唱戏去了?”

    知道她在取笑自己,拓拔谌闷闷的不说话,嘴唇撅的老高,将头转过去不理她。

    “呵呵……”元疏忆捂嘴笑,她还以为这个小丫头没脾气呢,看来也不是这样啊,她戳戳拓拔谌因为生气鼓起来的小脸,笑道“来,给姐姐说说,怎么了这是,嘴巴都能挂个酱油瓶子了。”说着,她捏捏拓拔谌的嘴角。

    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拓拔谌脸一红就要把脸转过去,不料被元疏忆把她肩膀一按,再动不了,她就看见元疏忆妖孽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跑?”

    拓拔谌没有办法,只好保持着被她捏着脸的动作不动,开始说原因。

    “方才……柴草不够……我就用了湿的草。”

    是这样啊,看着拓拔谌有些气呼呼的样子,元疏忆的心情大好,不过她还是想逗逗她,于是取笑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够的?”

    拓拔谌被她这么一问,自娘亲过世后自己独身过了多年来的苦就像洪水一般倒了出来,是啊,自家还有什么是够的?她想着,脸上的悲戚之色就露了出来。

    见她这样,向来察言观色的元疏忆心里懊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道“没关系,管你什么不够,有姐姐在,保管你什么都够。”说着,她还拍拍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逗得拓拔谌笑了,方才的尴尬也一扫而空。

    “你说的啊,”拓拔谌鼓鼓嘴,看着她笑道“你说的啊,我缺水缺柴缺米缺油缺盐,我什么都缺。”

    元疏忆苦笑,心里已经有几十个小人儿在打自己巴掌了,让你爱打趣人,这下好了,自个儿挖坑给自个儿跳了吧?可是看着拓拔谌那挑衅的眼神,元疏忆就觉得,自己一定不能让这个小丫头片子小瞧了去,否则以后等回了京都,她有什么脸面见那些世家子啊,说自己好歹被他们称作一代妖姬结果败在了一个小丫头手上?不不不,不行,就算她是继伯父的女儿你也不能洗脱你就是败给了她的罪名!元疏忆想着,对她展颜一笑,说不出的魅惑人心“好啊,就当我报恩好了。”

    拓拔谌心里一沉,勉强对她笑道“好啊。”

    想着,元疏忆就要去做,她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主儿,当下趁着这个空荡儿就要出门。被拓拔谌一把拦住了,“你做什么去?”

    “给你弄柴去啊!”元疏忆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不是缺柴吗?”

    “现在已经晌午了啊,”拓拔谌无奈的对她笑笑“你不饿吗?还有你这一身,也不洗了?”

    元疏忆摸摸自己被泥水沾染的下巴,眼睛眨了眨,道“你家里还有米吗?”

    拓拔谌脸一红,不说话了。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呢,她救下元疏忆的那天钓的鲫鱼换的米早就光了,柴也没有,米也没有,还委屈元疏忆和她一起吃了几天的没味道的水烫野菜,现在连水也快没有了。拓拔谌环顾着自己家的祖屋,现在她当真是家徒四壁了。

    “好啦好啦,”元疏忆安慰她“我们去野炊吧。天无绝人之路嘛。”

    “野炊?”拓拔谌迷惑了,不解的望着对面的女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元疏忆笑的一脸的高深莫测。

    晌午时分,在外头做活的庄稼人都回来吃饭午睡了,就连骑着牛的牧童都找个块阴凉的地方歇下了。整个村子里安静的只听见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的叫着,在日头下显得没什么精神。

    正是初夏,日头不是太晒,走在村里的土路上还能感受到迎面吹过来的凉爽的风,元疏忆踩着草鞋,戴着拓拔谌常戴着的帽子,牵着腿脚不利索的拓拔谌,在土路上欢快的走着。

    “古人常说田园之色可以怡情,我从来不知,不想今天领会到了。”元疏忆的脸上还沾着泥巴,可却丝毫不影响她张扬的美丽,她一面东想西想的四处看,一面问拓拔谌“那个全身是灰色,还小小的鸟是什么啊?”

    “那是斑鸠。”

    “那那只鸟蹲着的那棵树呢?”

    “那是桑树。”

    “桑树?里面有没有蚕啊?咱们要不要捉点蚕回去养,然后就有丝绸衣服穿了。”元疏忆异想天开的道。

    “桑葚倒是多,至于蚕,你还是别想了。”拓拔谌给她泼凉水道。

    “为什么?”元疏忆不解,“不是说蚕是用桑树叶养的?这里这么大一棵桑树,这么多的桑叶,岂不是蚕很多?”

    “蚕都是有专门的人养的啊,”拓拔谌一边注意脚下的路一边和她说话“而且啊,在那些养蚕的人眼里啊,蚕可比人精贵多了,养蚕人家在三月底蚕开始吐丝的时候就闭门不出,一心守着蚕了,客人也不敢在那个时候上门的,怕伤了蚕。那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去触人家霉头,不然人家对你不客气。”拓拔谌吓唬她道,她可真怕她因为好奇赶上人家门里专门去看养蚕,惹得人家对她不客气。

    “不客气?”元疏忆笑的挑衅,“我看谁敢对我不客气。”

    拓拔谌郁结,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道“我们到底去哪儿啊?”

    “小河边啊。”元疏忆闻言惊讶,“你不是每天都来这里钓鱼么?怎么,到这里的路竟然没有认出来?”

    拓拔谌听了她的话后一扫周围,没错儿,这是去往小河边的路,不过——“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吗?竟然知道这里的路?”

    “哪里,”元疏忆乱扯一通“你们村子太小了,你家里出来不就看见这一条小河吗?再说,我那天虽然昏迷着,但中途也是模模糊糊醒过来几次的,记住了这里的路也不稀奇么。”

    “哦。”对于元疏忆的胡说八道拓拔谌也没起疑,她觉得自己所在的村子应该就是小,加上她还记了一点路,所以元疏忆才能找到路的。

    “呼——”元疏忆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又怎么会说她昏迷的时候的确醒过几次,不过却是为了撒下帮人识路的七里香呢?

    ☆、第4章

    小河不知是何时开始守护着这个偏僻的小山村的,据拓拔谌的娘说,她小的时候这条河就存在了,连村里比拓拔谌她娘还老一辈的人都说不清这条河的来历,好像是他们刚出生就一路陪着他们到死去了。

    小河称作小河,实际上水位也深得很,有七八尺,掉个人下去完全看不见头的那种。河里有不少螺蛳鱼虾,河的下游还种了不少荷花菱角,夏天一到,满河的荷叶被风吹的一浪接着一浪,其中夹含着许多或白得雪一般的或红得火一般的莲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的绽放着,有说不出的美丽。

    拓拔谌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这条小河,虽然她腿脚不好,不能像同龄的孩子那般一起下河里游泳摸鱼,可她小时候每天都来这里坐在树荫下发呆,看着荷花,看着在水里嬉闹的未总角的伙伴们,她的心里就溢满了欢喜。

    被元疏忆牵着慢慢走到了小河边上以后,拓拔谌就迫不及待的挣脱了元疏忆的手,跑到自己常在那里钓鱼的地方,放下她们从家里带来的许多东西,再转身看着元疏忆笑。

    她的笑容太明媚,在阳光下闪着光似的,让元疏忆看了不禁感到好笑“天色不早了,咱们准备午饭吧。”

    “嗯。”拓拔谌乖巧的应了。

    说是午饭,实际她们现在无有半粒米,别说做饭了,想要给鸟儿喂食都不能够的。好在她们现在在河边,并且距离小河东边的那密林也近的很,古人有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此一来就地取材也就足够了。

    元疏忆脱去自己刚刚换上的外衣,小心的卷起自己的裤腿,露出白皙的一截小腿,拿着她刚刚从路上捡来的长木棍,试探着从河边走到水里。

    “回来!”拓拔谌看她这样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拉她,她就下去了。“元疏忆你快回来,这河看着浅,人下去都不露头的,你快点回来啊!”

    拓拔谌急得在岸上跺脚,嘴巴一撇就要哭了,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元疏忆上岸,元疏忆不在乎的对她一笑“没事的。”她那天也是丈量了这河的深浅才敢跳下来的,况且她又会闭气,这河水对她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她走到河的中央,半漂不漂的浮在水上,手里还拿着一根顶端有点尖利的木棍,看准了以后,“碰”的一声,就叉到了一条鱼,“哈哈,逮到你了!”元疏忆笑的很是开心,把尾巴还在甩动的鱼从木棍上拿下来,把鱼隔空一抛就抛上了岸“接着!”

    拓拔谌顾不得还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鱼,只是对着元疏忆喊“元疏忆你快上来啊!”她一迭声的喊了几遍,只是元疏忆被魔魇住了一样,没听见她话似的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小河深处走,没一会儿就被许多磨盘一般大小而又密集的荷叶遮住了,再看不见人影。

    此时的日头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既使拓拔谌戴着寻常农家做活的麦秸编成的草帽,却依旧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她看着空荡荡的一池荷花的小河,却觉得浑身发冷。那冷意从她心底的一个角落传到她的四肢百骸,发散着,让她的手脚也酥软了,提不起劲。

    她还记得,自己七岁的时候,她的爹爹也是这样,跟她说给她捉鱼补补身子,结果他一下的这河里,就再也没能上来。不对,该是上来了,只是却是被几个会泅水的从河底捞出来了。

    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看着依旧空荡荡的小河,忍不住就哭出来了“元疏忆你快上来啊,你不是说水里有蛇还有水怪吗?元疏忆……”她着魔似的一直喊着元疏忆的名字,突然想起她娘在世时曾说过的“心诚则灵”,赶忙蜷起腿方方正正地跪在草地上对着四周拜了几拜“佛祖,观世音,你们一定要保佑啊,让元疏忆回来啊。”说完,她闭上眼默念了几句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里的话,就开始磕头,一边磕一边自言自语“佛祖保佑,让元疏忆回来啊。”

    她这般磕头祷告,佛祖没招到,倒是招来了一个“怪物”。

    “你在干嘛呢?”听见这个柔媚的声音,拓拔谌心中一喜,心想佛祖果真有用。她忙不迭的抬起头,却看见一个蓝色眼睛的怪物正盯着自己。

    “啊!”拓拔谌吓了一大跳,她到底是长在小山村的小女孩,见到了蓝眼棕发的元疏忆自然而然的就把她认作妖怪也是不稀奇的。“你别过来,妖怪,我不怕你的……”拓拔谌身子向后一仰,用带着哭音的语调对着元疏忆大声喊,输人不输阵,她娘告诉她遇见妖怪了一定要比妖怪还要凶,那样妖怪就会怕你,就不敢吃了你了。

    “噗嗤……”元疏忆一边捋着还滴水的头发一边低头笑,她终于知道眼前的女孩这惊恐的模样是为什么了,看着她这般受了惊的小鸡仔模样,逗弄的心思一起,就再停不下来。元疏忆眨了眨眼,碧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异域的神秘“我就要过来。小姑娘,我告诉你,我好几天没吃饭了。”说着,她做出要抓人的样子,就要上前抓住拓拔谌。

    谁知骇极壮人胆,拓拔谌不但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哭着求饶,反而拿起她作为拐杖的木棍,招呼着就往她这边打,她一边打一边用还带哭腔的声音道“你这个怪物,一定是你把元疏忆吃了。呜呜……”

    “喂喂……”元疏忆左手一把拉住她作为武器的木棍,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右手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柔媚的声音,还有身上的衣服,是元疏忆的不错,可是她的眼睛和头发……

    “你别骗我,你就是妖怪。”说完,拓拔谌用手使劲的捶她,“你这个妖怪,妖怪!”

    “哎,你怎么不信我呢?”元疏忆苦恼的看着自己怀里闹得不可开交的小女孩,“我就是元疏忆啊。”

    “你骗人,你的眼睛是蓝色的,还有头发也不一样,这样不就是年画上画的怪物吗!”

    “哎,你现在看看,我的眼睛如何了?”元疏忆说着,摇摇怀里的女孩,“你看一下?”

    拓拔谌小心翼翼的把头从她怀里抬起来,入眼就看见元疏忆笑的柔和的脸,此刻她美艳的脸上没有任何泥垢,越发显得她的美貌。而她的眼睛和头发,还是原来的黑色。

    “哇……”拓拔谌哭的惨兮兮的,她脸上的泥还没洗掉,此刻连泥带泪都抹在了元疏忆的衣服上,“哇……元疏忆你吓死我了,你干什么要下去啊?”她一边哭一边继续使劲将脸上的污垢往元疏忆刚刚洗好的衣服上抹,看的元疏忆额角的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没事啊,你看我不是没事嘛,”忍住嫌弃她把她丢出去的想法,元疏忆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我只是想去河里洗干净自己啊。”

    拓拔谌还在一抽一抽的打着嗝,不过她好歹不哭了,只是自己在那里抹着眼泪。元疏忆把她放开,让她好生站着,自己则去收拾她从河里带出来的东西。

    她方才下河瞧了瞧,这河当真是拓拔谌所说的这个村庄的守护神,不但水产丰富,竟然还有不少极为珍贵的草药,包括可以遮掩住她的本来面目的珩草,好在她以防万一的摘了不少,不然还不吓死拓拔谌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过,要怎么对她解释呢?

    见元疏忆都在收拾东西,拓拔谌也不好意思干站着,她捡起方才元疏忆抛上岸的已经奄奄一息的鱼,从她们带来的东西里找到石刀,手起刀落的给鱼开膛破肚,等到把鱼鳞都刮掉、鱼漂都摘掉,再跑到小河的下游洗干净。转身却看见元疏忆在捣鼓一堆草,她不禁好奇道“那是什么啊?”

    “啊,”被她问的心虚,元疏忆又开始蒙小孩儿“我看这些草长得漂亮,想着你应该喜欢,所以我就随便摘了点。”

    “哦。”拓拔谌点点头,既没有问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也没有问她方才消失了那么长时间在干什么,只是一味的相信着她说的话。“我把鱼洗干净了。”

    “嗯。”元疏忆心虚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她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弄些柴来。”说着,她小跑着往不远处的小树林走。

    拓拔谌看着她毫不迟疑的往前走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走到元疏忆说是“漂亮”的那堆草前面随意的翻了翻,而后沉默的抿着苍白的唇走到一旁用木锹挖了个可以埋火的坑,就抱着双臂坐在地上等着元疏忆抱柴回来了。

    ☆、第5章

    树林子里枯枝很多,元疏忆没往林子里头去,就在林子外面随便的拾了些断落的树枝,约摸着差不多够烧火了,她才从腰上解下一根极细的小牛皮鞭,摸了摸上面鲜活雕刻的奇特花纹,似叹非叹的对着它道“不是我要大材小用,只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主人我的肚子到现在还是空空如也呢,”说着,她拍了拍自己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肚子,继续对着那鞭子道“娘,你也不忍心你唯一的女儿饿死吧?我知道我不孝顺,把您留给我的东西这么糟蹋了,可是没办法啊。”说完,元疏忆看看升得越发高的日头,又舔一舔自己因为缺水而干燥的起皮的嘴唇,一边用那皮鞭捆上一大堆枯柴,一边喃喃自语着“娘,你也不想我马上就去地下见你的对吧,您在的时候常常教我‘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可是一直都按着您说的去做的啊,只是啊……”捆好了那一大摞柴,元疏忆顾不得嫌它脏,微微一使力就把它负在自己身后,背着它往小河边走“只是您说您教了我那么多,怎么就不教我巫蛊占卜之术呢?不然我也不至于落得这步田地。”说着,她自己琢磨着琢磨着就笑了“我看那占卜也是骗人,不然您会卜不出来您自己什么时候仙逝?”

    摇摇头,元疏忆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想,果然占卜算卦与修仙炼丹一般,古来最为人所诟病,可不是吗?如果大家的命都被算好了再一步步按着预定的命运走,还有什么意思呢?

    就像这一次,她要是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又怎么会遇见那个小女孩呢?

    所以说,人生忽如寄,动如参与商。

    老远就看见那个即使着男装依然掩盖不了她美貌的女孩儿,她乖乖巧巧一动不动的坐在草地上,被太阳晒得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涂上了女子出嫁时的胭脂似的,却不知道跑到树荫底下乘凉,只是傻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小河的河水“哗啦啦”的流淌。

    元疏忆看她这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想着从来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我让你在这里等着你就在原地不动的等着?不知道找个地方躲着?

    这毒辣的日头!

    这傻姑娘!

    元疏忆都走到她眼面前了她还浑然不觉,依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小河瞧,直到元疏忆恶作剧的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她才恍然似的一惊而起。

    “怎么成望夫石了?”元疏忆取笑的看着她,“我都站在这里好久了,你还回不了神,要是你再不回神,我可就疑心你的魂被河神勾走了啊。”

    被她前一句的“望夫石”说的羞囧,拓拔谌抿抿嘴跺跺脚就背对她转过身去,“你又这样取笑我,我不理你了!”只是还没过半句话的功夫,她又听见元疏忆说“河神”,自己先违了约,转身希冀的看着元疏忆“这世上真有河神吗?”

    “这……”元疏忆本见她生气与自己赌气,心下自然后悔自己又不知轻重的与她玩笑,殊不知她自己平日里与那一帮子世家子弟调笑惯了,一时难以改掉这破烂习性,只是她亦明白这山村野户的比起京都那些人家更加看重女子名节清白,拓拔谌虽然着了男装,可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儿,对于“夫”啊“妻”的,养在这村里十几年,多少还是被拘束了。她如今与她这般玩笑,正苦于找不到由头与她致歉,现在听她这样一问,顿时心花怒放,满口胡言道“那是自然,这世上的精灵神怪那么多,可不见得就有河神呢。”

    “那淹死的人,会成为河神吗?”

    看着拓拔谌那散发出强烈希望光芒的眼睛,元疏忆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高耸的鼻子,含糊其辞“对啊,不是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么,淹死的人到了水里成了鬼……嗯……不就是河神么……”

    “那这一条河也有河神吗?”拓拔谌听见元疏忆的话,很是兴奋,她迫不及待的指着眼前的这一条河,对着元疏忆问道。

    “嗯,不是说天下的河都有么,”元疏忆躲着她希冀的眼,继续道“这条河既然是河,它就有河神的对吧,”她没注意到拓拔谌话里的真正意思,只是想要避开这个话题,毕竟随口乱说骗人什么的,自己还是会在心上留下疙瘩的“啊,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了,正经事都忘了,我们还要不要吃饭了。”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地上她放着的柴火,拿出带来的打火石,捣鼓着就要点。

    那边厢,拓拔谌得了元疏忆的话,很是开心的合起双掌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爹爹,孩儿就知道一定是您多年来庇佑着孩儿,等到清明佳节,孩儿一定好好祭奉您。”她对着河水拜了好几拜,才恋恋不舍的旋身走到元疏忆跟前。

    她多年来压在心上的石头此刻自欺欺人也罢总算是落了地,心里不免畅快,而此刻看着元疏忆忙碌着的侧脸,心里的浮气都沉淀下来,找到了归属一样,她就静静的看着元疏忆在那里忙活。打火石跳跃的火苗很微小,淡蓝色的闪在元疏忆的眼里,黑夜里璀璨的星一般神秘漂亮,像极了元疏忆这个人。

    试了好半天,还是没办法将柴草完全点着,元疏忆涨红了脸,原本娇媚的容貌此刻更是妖媚,她掩饰似的咳了咳,试图引起拓拔谌注意。

    “怎么了吗?”拓拔谌被她一咳嗽,心思立马回来了,她的脸上泛着红晕,躲躲闪闪的看着元疏忆。

    “这个……”元疏忆不好意思的递过去一大根木头“这个怎么点不着啊?”

    “嗯?”拓拔谌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单点这个是点不着的。”说着,她从元疏忆手里拿过那根木头,示范的对她讲“烧火的时候呢,要先用一些茅草之类的容易点燃的当作引子,然后再慢慢的放这些大柴的。”说着,她将自己带来的絮绒草放进自己挖好的坑里,又用木锹在那坑的旁边淘了个小洞,让那坑与洞相互连着,再在絮绒草上放了些元疏忆捡来的稍微小些的柴,最后再架上那些大柴。

    “这样才能点着呢。”说着拓拔谌伸手,以眼神示意元疏忆把打火石交给自己。元疏忆不情不愿的扁着嘴,眼神湿漉漉的勾人,她就不信她都施展媚术了这拓拔谌还能向她要打火石!

    哪知人拓拔谌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反而自然而然的从她手里拿走了打火石,“碰碰”两下打着了,再反身去拿她已经洗好了的鱼。仔细的用干净的木棍将它串起来,又小心的做了个木架子,拓拔谌才把鱼放到柴火下烧烤。

    “哎,为什么不做鱼汤啊。”元疏忆怨念的咽咽口水,她只是想体验一下庄稼生活的乐趣,可是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竟然被拓拔谌轻易剥夺了,夺了就夺了吧,她好不容易看中的一条鲤鱼,原本想着用它配汤喝呢。鲜菇银耳鲤鱼汤,她多喜欢的一道汤啊,味道鲜美,喝到口里,满满的都是鱼香啊,为什么要剥夺啊!

    “唉……”拓拔谌在心里叹口气,这就是老人们时常说的“饱汉不知饿汉饥”吧,她不知道庄稼人做饭是不管好不好吃,只管能不能饱腹的么?一条鱼,她们俩烤着吃都有些不够,她还想做汤?

    不理她,拓拔谌小心的翻烤着在木架上的鱼,时不时注意用木棍拨一下柴火来调整火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河边就弥漫了一股烤鱼的香味。

    元疏忆已经被饿的没力气再嫌弃了,她此刻饥肠辘辘,闻到这烤鱼的香味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眼看着拓拔谌把那烤鱼从木架上拿下来,她伸手就要去拿。

    “哎……”

    “啊!烫烫烫!”

    “那鱼身上还有火呢,你怎么就急着拿了。”拓拔谌责怪的说着她,虽然嘴里责怪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你快给我看看,你的手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元疏忆躲着她,“没烫到的,我就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给我看一下!”拓拔谌生气了,兔子要咬人了,她不顾元疏忆的反抗,一把扯过她的手就要看伤。

    “没事,真的没事。”元疏忆死鸭子嘴硬,硬要将手扯回来,谁知她大幅度的推搡动作又扯动了左肩的伤,屋漏偏逢连夜雨,顿时情势逆转,小兔子拓拔谌非常成功的将她的手扯了过来。

    “元疏忆,你骗人,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啊?”拓拔谌听声音都要哭了,她仔细的摩挲着元疏忆的左手,不顾她微弱的抗议又掰开她的右手,看见她手上好几个已经破了皮还在流脓的水泡,眼睛一眨眼泪就滴下来了。

    “哎,你别哭啊。”元疏忆安慰她“你看啊,是我自己没用,挖点土就磨出几个水泡,这又不怪你,你哭什么?而且你看啊,好在现在它已经破了,过不了几天等结了痂,不就好了?”

    “呜呜……”拓拔谌忍着眼泪摇摇头,自从她爹娘不在,这是第一次有人肯这样对她好。

    ☆、第6章

    并排躺在小河边的柳树下,元疏忆看着自头顶光驳投下来的斑影,以手扣腹,眯着的眼睛里晦暗不明的流着光波。

    她好久,没有这样悠闲自在过了。

    “你的伤口还疼吗?”躺在一旁的拓拔谌看她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因为太过疼痛而睡不着,只好轻声问道。

    狭长的眼眯成一条线,元疏忆转过头去看她,戏谑十足“要是现在还疼,你是不是还要帮我?”

    “帮”的具体内容她没说,只是当事人心知肚明,拓拔谌被她这样调侃,脸“腾腾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害羞的将脸转过去,不敢再看她。

    天空湛蓝湛蓝的,浮着几朵白白的云,闲适的从这头浮到那头,再从那头浮到这头,舒舒卷卷,悠悠荡荡。躺着的草是初夏刚长成的,软软的、碧青色的,微风过处还能传来泥土的芬芳,带来一丝水汽,就算在日头下也不会让人觉得炎热的。

    四周寂静极了,偶尔还能听见蝈蝈的叫声,唱小曲儿似的,催人入眠。在这样的环境下,拓拔谌不一会儿就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她好似做了什么美梦,睡着时嘴角都是弯着的,在梦里,想必她一定是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了吧。

    元疏忆听着身旁的人逐渐缓和的呼吸声,在这般醉人的环境下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爱逞强的元疏忆从来没有做过粗重的活,在她夺过拓拔谌手里槐木制成的木锹时就有心理准备,自己此次定然是会累到的,可是她没想到结果竟然那么惨烈。

    挖水道时要忍受不断飞溅的泥水弄脏自己干净的衣服不说,在粘稠的泥水里行走也很是困难,就算拓拔谌给她一双轻便的草鞋,她也走得很是艰难。不仅如此,不断弯腰掘土更是让她的腰疼得厉害,牵动她左肩上尚未好的完全的伤就更让人难受,要命的是,那槐木做成的木锹太过粗糙,她挖了会儿就感觉手里刺刺的疼痛,仔细一看却是白嫩的手被磨了几个水泡。

    想着是自己硬要帮拓拔谌的,自己都成这样了拓拔谌那个柔柔弱弱的小身板不知还能如何,元疏忆咬咬牙也就继续挖了下去,只是那样,她的手被磨的就更加厉害了。尤其是她还忍不了自己身上的脏污,跑到河里洗漱,更是让那水泡和她肩上未好的伤加重了些许。

    所以说,让大夫见了就头疼的就是像元疏忆这种讳疾忌医不说还不遵医嘱的人。

    “你别动啊,”拓拔谌小心的掰开她的手,眼泪花在眼眶里打着圈圈,她小心的从自己随身的绣着花的小荷包里拿出一根针,张罗着就要帮她把水泡挑掉。

    眼看着那针就要戳进自己的肉里了,元疏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平生最怕的事有两样,一是怕疼,二是怕看见自己流血。好巧不巧,今天这两样都占全了。

    赶紧偏过头去,元疏忆装作没事人一样语气轻松的问她,“你不是扮男装么,怎么还随身带着女孩子家才有的荷包啊?”而且还是绣花的。

    “这是端午时我娘送我的,”拓拔谌小心的拿针靠近她的水泡,试了试才一鼓作气的刺了进去,顿时一股黄色的流脓流了下来。

    “嘶——哈哈你们的习俗真有趣。”元疏忆疼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好容易忍住自己要惨叫出声的,继续与拓拔谌唠嗑。

    “端午不都是要送荷包的吗?”拓拔谌不解的反问她,听见她状似抽气的声音,手下一顿,关心道“很疼吗?”

    “不疼。”元疏忆扭曲着表情对她笑,“一点……额……都不疼。”

    “哦。”拓拔谌听见她的话,放下心来,继续给她挑水泡。

    不知道是因为元疏忆长得太美,即使扭曲了表情还是那么美,还是因为拓拔谌太善良无知容易被骗了,总而言之拓拔谌竟然真的相信元疏忆说的“不疼”的话了。

    元疏忆心里都快哭死了,可是为了维持与她美貌并存的美丽形象,她还是装作没事的人一般继续道“可能是我们不是一个地域的人的缘故吧。”

    “那你是哪个地域的啊?”拓拔谌手下动作不停,依然仔细的给她挑着水泡,顺着她的话道。

    “我啊,是……嘶……疼!”元疏忆的手上靠近手掌的地方长了大小不一的四五个水泡,一个一个被挑掉的话着实要费些时间,元疏忆实在是忍不了长时间被折磨了,一个不小心就惨叫了出来。

    “很疼吗?”拓拔谌听得惨叫抬头,就看见元疏忆一张美艳的脸上全是泪珠,清晨荷叶上滚得露水似的惹人心怜。

    拓拔谌从来都是个好姑娘。

    她以前还小的时候听人家说,身上有了疮生了脓,让小羊崽子舔一舔不久就好了。现在看见元疏忆哭的惨兮兮的样,又看看她白嫩的手不合时宜的长出的几个水泡,她脑子一动就想到了那个法子。

    只是她此时从哪里弄到小羊崽子呢?

    心里稍微转了转她就想到了主意,用着力气抓住元疏忆的手,低下头伸出粉嫩的舌头帮她将还在流着脓的水泡周围舔干净,又抬头用针挑了好几个水泡,再用舌头舔一舔。

    她重复着这个动作好几次,一点也没觉得脏。

    元疏忆在她的舌头贴上来的一瞬间身子就僵了,一动不动的任由她动作。她长得这么大,见了那么多的人世冷暖,就算是奴隶也没有这般对主人的,这傻姑娘这么对自己,图个什么?

    回过神,元疏忆一把把她拉住,制止她还要继续为自己舔伤口的动作,不顾自己还在淌着血的手,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道“拓拔谌,别犯傻。”

    “哎呀。”拓拔谌急得不行,拉着她的胳膊就要把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拉下来“你的手!虽然脓没有了,可是但凡化了脓的伤口还有血的,你快松手啊!”

    她的眼睛里话语里都是掩不住的焦急,她的眼睛那么清,那么净。元疏忆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十岁那年在草原上驯服的那匹烈马,她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它的眼睛也是这样,澄澈的好像能照出人的内心。

    小河从东边流过来,玉带一样绕了整个村子。村里人不但用小河里的水做饭洗衣,就是给田里的幼苗灌水,那也是用小河里的水的。而且,村里的大部分田地都是需要浇灌的旱地,如此一来,小河也就变得不可或缺了。所幸,村里人的田地都离小河不远,特别是拓拔谌家还余下的几亩荒地离小河更是没有半里地,不然光是挑水就够人受的了。

    拓拔谌还在恬静的睡着,乖乖的保持着她睡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元疏忆从河边的草地上拔了根狗尾巴草,悄悄的走到拓拔谌跟前,一会儿搔搔她小巧的鼻子,一会儿又用手拨几下她的睫毛,存心想要把人家闹醒。

    “嗯……”拓拔谌不情不愿的嗯了几声才慢慢醒转过来,睁眼就看见元疏忆大大的笑脸“天要黑了哦。”

    拓拔谌听闻,赶紧翻身爬起来,只是哪里啊,太阳还在西边老高挂着呢!

    “你骗人。”拓拔谌被打扰了梦,很是不快。

    “哪里啊,”元疏忆狡辩,她指指小河不远那群人忙碌的身影道“人家都在忙活,唯独咱们偷懒,这样不好吧。”说着,她皱皱眉,“怎么我看他们这几天这么忙啊,披星戴月都不为过吧。”她之所以奇怪还是因为拓拔谌家不远的一户人家,那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户,平常做活日头还没落就回来了,早上却是日头老高了再去干活;只是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晚上回的也迟,早上出门也早。

    “因为雨季要来了啊。”拓拔谌叹口气,“雨季时间长,大家忙着储备粮食,还有给田里多挖几个缺口好把水放掉,不让庄稼被淹了。”

    怪不得呢。元疏忆看着眼前少女愁眉苦脸的模样,又想到她家里那般光景,心思一动,问她“那你是怎么过雨季的?”

    拓拔谌微微笑“我在雨季之前,每天都来这里钓鱼,在将那鱼交与在镇上码头做工的大牛哥,央他将那些鱼拿到市集里卖,得了银钱再攒起来,等开市的时候再去买米粮。”

    “那几条鱼的钱够你和你娘‘吃’吗?”元疏忆明知故问,她知道,死人吃的东西,可比活人吃的贵多了。

    “我会做针线活的,还会洗衣服。”拓拔谌红了脸,她不想让元疏忆认为她没用。

    只是她在外边一直都被认作是男子,一个大男人像个姑娘一样整天帮人缝缝补补浆洗衣服,怎么样也会遭人诟病。况且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有亲戚帮持,这些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元疏忆怜惜的看着她,怪不得她的手上有不少老茧。这姑娘,心地好不说,还自立。

    想着自己暂时回不去京都了,这小姑娘又那么可怜,况且她长得又像一直疼爱自己的继伯父,又救了自己,元疏忆决定只要自己还在这里,就一定要帮她一把。

    “我们开始准备雨季的粮食吧。”

    她发誓,一定要让拓拔谌过上好日子!

    ☆、第7章

    鲫鱼七分一斤,鲤鱼五分一斤,黑鱼一文一斤,鲈鱼八分一斤,余下大小杂鱼的价钱也都在五分到八分不等;而且镇里的市集收鱼的要求是必须要活的鱼,对于自己一叉子叉死的鱼,通常都是要压下价钱的。

    想到这个,元疏忆就是一阵郁闷。她的耐性不太好,对于钓鱼这样老僧入定的一样活计,她是怎么也做不来的,于是她退而求其次的想到了用叉子叉,可是谁知道那收鱼的人也是够挑剔的,竟然说死了的鱼的价钱要比活的鱼少一半,因为不新鲜了。

    哪里不新鲜了啊,她可是特地早上天未亮就去捕,在开市之前赶着送过去的啊!

    越想越生气,元疏忆捏着手里的牛皮软鞭,她恨不得抽死那个人!

    只是想想杀人犯法,即使她身份特殊也不能免责,到时候反而会连累拓拔谌,这样的念头也就断了。

    元疏忆躺在拓拔谌家唯一坐下去不会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的躺椅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什么叫“一文钱难倒一个好汉,”,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什么叫“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元疏忆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她真是不想说有关于这些的事了。

    上好的白米要三贯钱一斗,中等的青粳米也要二十文一斗,就是陈年的米也要五文一斗。元疏忆眯着眼回想自己在初五那日镇里开市的时候和拓拔谌一起将卖鱼攒的一贯钱拿去买米粮,那天的天气多好啊,她蹦蹦跳跳的在路上走着,仿佛看见白花花的米在那里摆着供她享用,她满心欢喜的以为她们可以摆脱每日野菜白水的日子了,谁知到最后她们手里的钱只够买两斗青粳米的。

    这还不算,后来拓拔谌想想还要给她娘和她爹买祭品,不顾元疏忆幽怨的可以把她戳出个洞的眼神,愣是只买了一斗青粳米,剩下的钱全给了棺材铺子里卖香烛纸钱的了。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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