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吴邪,见客 作者:Mini
第8节
闷油瓶被这一“嘀嘀”,不再犹豫,果断关了后门走回前面,拉开驾驶室车门跨了进来,然后看了看我,顺着我的视线又看了看后座,淡淡说道:“10小时内醒不了。”
嗯?我仔细回味了一下他的这句话……敢情您老这是让我这个在两个巨巨间苦苦挣扎的小蚂蚁安心,不会被发现的意思吗?谢谢你还记得我的话。
确实,听到他这样说,我还是稍稍松了口气的,也坐正了身体。但总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怎么就听起来怪怪的?这种时候,就算闷油瓶不可能一脸尴尬“嘿嘿”笑着说“喝多了”,也应该酷酷地朝后座甩下下巴,淡淡地来上一句“喝多了”啊。怎么就能确定“10小时内醒不了”?
我回头看了看,黑眼镜这“遗容”怎么也不像喝多了的架势。而且,一般人喝多了中途至少也会喊个渴或者尿个尿或者吐一吐之类的吧?刚才电话里不是还挺活分的,这么会儿就“10小时内醒不了”了?
“他……他怎么了?”我忍不住问了出来,不过我又没喝多,不知道在结巴什么。
闷油瓶一边开车一边目不斜视道:“晕了。”
嗯。
嗯?
嘶……还是怪怪的,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醉了”“睡了”之类的,“晕了”是几个意思?我还喝晕了呢,当然被刚刚一惊吓,现在不晕了……anyway,我又试着问了问:“喝……晕成这样?”
“不是。”
“不是”是什么意思……
见我不解,闷油瓶似乎犹豫了下措辞,开口补充道:“打的。”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回想了一下电话里乱七八糟乒乒乓乓的内容,我慌忙问道:“打的!打架了?是不是喝多碰上闹事的了?报警没!他没事吧!”
闷油瓶瞥了我一眼,道:“没有。”
嘿,他怎么能这么淡定,这时候不报警了?刚刚明明还那么流逼地“你报”呢。闷油瓶不急,我倒急了。黑眼镜虽然没正形了点儿,但好歹是我领导,平时对我也不错,于是我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闷油瓶责问:“为什么不报警!把人都打成这样了,不能便宜了他们!万一打出问题可怎么办!要不咱先送他去医院查查?”说着,我脑海中就出现了瞎兄下半辈子都瘫痪在床,我拿着鲜花、水果站在他床前慰问的伤感画面。可能是我酒劲儿还没完全下去,控制不好情绪,伤感就流露了出来。
闷油瓶瞥了我一眼,明显呆了一秒,眉毛都跟着跳了一下。但他在开车不能太分心,目光马上又挪了回去。
“吴邪。”
“啊?”
他顿了顿,才继续开口:“不用报警,他没事。”
“你怎么知道他没事!你看都这样了……”我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墨镜当啷着挂在脸上,头发挡住了眼睛。
闷油瓶调了下后视镜,也看了看,又十分肯定地说:“没事,我有准儿。”
我一时脑子都转不过来。这话什么意思?有什么准儿?是说对黑眼镜目前的情况有准儿还是……难道是闷油瓶打的?我惊悚地看着他,他又瞥了我一眼,给了句算是解释的话:“他撒酒疯不走,我没耐心了。”
我下意识直抬手捂脑门,简直有种大难不死的感觉。只被弹了下脑门我是不是该吃斋念佛三个月?没想到闷油瓶还是个家庭暴力男!真没看出来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那你也不能打人啊,打坏了怎么办……”我回头又看了一眼,脑海中出现电影里的那种场景,闷油瓶抄起一个酒瓶子,“啪”地打在瞎兄的后脑上,酒瓶子应声而碎。或者,像某部里二指奇长的传奇人物那样,手指放在瞎兄后颈轻轻一捏,瞎兄就成了晕过去的瞎兄……我简直太同情你了,不就喝多了嘛,撒个酒疯都有绳命危险啊!
好在刚才我很乖的……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说:“我着急。”
“着急!着急也不能……”我反应过来了,瞬间沉默了,闷油瓶是说他着急回来找我。我对不起我瞎兄,都是我自己闹腾,要是跟着一起去不就没事了?说到底,我心虚个什么劲儿,他们都不在意,我自己纠结个屁。
闷油瓶看我不说话了,想了想又说:“他真没事。”说完又看了我一眼。
难道是我的脸色太凝重了?闷油瓶皱了下眉头,回过头去,目视前方,抿着嘴又在想什么,然后用一脸正色却又透着犹豫……我形容不清,总之是相当难拿的那种神色道:“吴邪,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卧槽,这是什么前奏?听到的一瞬间,我的心就慌了,整张脸都开始发热,心脏扑通扑通一下下冲击着胸口,太鼓达人也会被玩坏的啊。我默默在短裤上抹了把手心的汗,问道:“什……什么事?”
闷油瓶幽幽地继续开口:“这也是一个秘密,你也别跟别人说,谁都不能说。”
我去,怎么突然废话这么多……嗯?这话不是一般地耳熟啊……我想了想,这不是我给他live票时说的吗?所以他用了“也”字的意思是……这是一个约定?我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点点头。
“其实……”闷油瓶这才继续说,音量都放轻了。这架势让我丝毫不怀疑,如果现在他不是在开车,一定会靠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还得用手挡着。
前方红灯了,闷油瓶这时停了下来,换了档,还就真朝我招招手,让我靠过去。我往他那边凑了凑,咽了口口水,心说他娘的,到底几级国家机密啊?老子心脏真要被玩坏了。
闷油瓶见我凑过去了,这才趴到我耳边,小声说:“我会葵花点穴手。”
我愣了愣,脑海中随即出现闷油瓶大喊一声:“葵花点穴手!”戳在了瞎兄的要害穴位。
我本以为……他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后来根据他的架势又以为……也许他想说另一件他以为我还不知道的不得了的事,可他娘的谁知是……老子还会“排山倒海”和“千年杀”呢,你想试试吗?
红灯变绿灯,闷油瓶说完就坐正,换挡,踩油门走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而我,缓缓坐直身体,石化在了那里,脸上一抽一抽的,内心各种情绪交错,各种心情打架,想怒又想笑,想笑又觉得不厚道,竟然完全不知该给他什么反应才对。好在闷油瓶专心开车,并没在意。
最终人性还是战胜了笑点和恼怒,我回了神,咳嗽一声:“小……哥。”
“嗯。”闷油瓶应了一声。
“前面能不能进辅路靠边停一下车?”
闷油瓶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揉揉鼻子,尽量用玩笑的口气解释:“完全无法直视领导‘睡’成这个样子……”
虽然口气是那样,但于心有愧的我真是诚心诚意的,实在受不了黑眼镜缩在后面委屈又可怜的样子。本来就被打?砍?点?晕了,大概又是因为那脚急刹车卡在那里。所以说到最根本原因,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别扭。而且,我也看出刚才闷油瓶在关门前是想“解救”一下他的,但无奈我们停的地方不对,被那路过的车一喇叭,为大家安全着想就错失了机会。闷油瓶似乎琢磨了一下我的话,看了眼后视镜,果然打了转向灯。
我们把两个后门都打开,一人站一边。后座上的背包碍事,闷油瓶便把它放到了头枕后方,然后他抬头,我抬脚,把卡在那里的黑眼镜合力重新抬回后排座椅。长这么大个子可真是……我们很努力地调整他的“晕姿”才总算把他上半身摆稳当了,腿就只能放弃了。闷油瓶关了车门就往回走,我赶紧趁机探进车厢,伸长胳膊,把黑眼镜歪掉的墨镜戳回原位,这才终于安心地呼出口气。收手时,我想顺手拿回自己的背包,结果背包略沉,脱手,“咚”地大头朝下砸到黑眼镜的胸口。我这才意识到,背包拉链自从下了出租车一直没拉,有些零碎的东西就掉了出来,洒在我……领导的身上……我真不是故意的。
已经在系安全带的闷油瓶听到动静回头看我。我“呵呵呵”干笑三声坦诚承认错误:“我没拿住……不小心。”
闷油瓶看了眼我的背包,又看了眼黑眼镜,点点头说:“别漏掉东西。”
“嗯!”我赶紧把东西捡起来,胡乱塞回背包,掸掸领导的衣服,钻了出来。
黑眼镜的事情一搞定,我心里没了惦记,这点儿可怜的注意力就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闷油瓶又一直看着我,把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这回何止注意力,连心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说不清现在到底什么心情,我面上虽然“无畏”地盯了回去,但心里其实是在默默念咒:怎么还不开车,怎么还不开车,怎么还不开车……可是,念咒不管用,他还是盯着我,不说话。
我只能再次“呵呵”朝他干笑两声。想到这活跃气氛的艰巨任务再也不能交给会“葵花点穴手”的闷油瓶了,便想用种特别的方式说可以走了,于是,我朝他比了个手势,嘴里冒出了句不知道从哪儿脑抽出来的话:“小哥,一库左!”说完我就¥…_…了。
“嗯。”谁想到,闷油瓶竟然应声还点点头。
这……这也能听懂?难道闷油瓶也看动画片、这片那片的?我还沉浸在脑补中没反应过来。他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啊?”了一声。他没有重复一遍,而是解开安全带直接朝我探过身子,伸出手。我立马把张着的嘴一闭,往后缩了缩,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要干嘛?家庭暴力男你这是要干嘛!
在我以为脑门又要不保,痛下决心以后他说话我一定好好听、好好回应的时候,他的手放到了我头后方,拉下安全带,把插扣插进插槽,然后就坐了回去,重新系好自己的,才又把我没听清的话又说了一遍:“安全带。”
“哦……”我低头看了看,他连背包都一起给我绑住了……
车重新开了起来,闷油瓶没开收音机,没放cd。深夜的道路寂静畅通,雨小了,打在玻璃上只悄悄地留下个小水滴。车里除了胎噪声以及半天才懒洋洋刮一下的雨刷器声音外,太安静了。
太t安静了!
不过,安静倒一直很适合他。现在看起来,这才是正常的闷油瓶的样子,所以刚才那个放了曼妥思的可乐瓶是怎么回事?闷油瓶不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想什么。但我这个人一安静,一没人跟我说话,就会开始“想”事情,自己跟自己“玩”,哦不,现在显然是自己玩自己。
我百分之百能肯定的是,那会儿他绝对是生气了,但是一想到原因,我就开始混乱。我现在的视野就是面前的挡风玻璃,它跟着玻璃一起逐渐被小雨模糊,快看不清了,然后再一下子被雨刷刮清明,接着又是模糊、看不清、清明,如此循环往复,不断回到原点,像轮回一样无止境。不光是视野,我最近的思维也一直都是这样。
闷油瓶到底因为什么生气了,以至于犯起了倔脾气?根据他的话,他折回来这一趟是为了要送我回家,但是我没有等他。
换作是我,我也会生气!
关键前提是为此他还对自己人使用了家庭暴力,这样却还扑了个空。
换作是我,我会更生气!
使用暴力的原因是黑眼镜喝多了,他没了耐心,着急。而着急是因为我没跟他一起去,他还得顾着我,于是,他两边都分着心。
换作是我,我也着急!
所以,更别提闷油瓶了……靠,等一下,我好像一直漏掉了很重要的一条信息,我差点忘了,他回过酒吧!闷油瓶说他问过了,我刚走。不止,他甚至知道我走的是左边。所以……所以,他会不会也知道了……那件事?
“老子不是同性恋!让你滚远点儿你他妈听不懂中文吗!leave alone! go a>想到这里,我的思维再也挪不动步了,整个人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都盯住了这个问题。我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针对他,他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
设想一下:闷油瓶看我不在酒吧,问小调酒师我呢?小调酒师说我走了,闷油瓶问怎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小调酒师说我被个老外同性恋骚扰,我一发脾气骂了一句≈¥…就走了,刚走,往左手拐了。
有可能!
又或许他回去的时候那老外还在那里?他跟那老外之前不是就气场不对来着,没准这一碰面,小调酒师没说什么,但是闷油瓶脑补了什么呢?不是都说他们这圈子的人能看出谁是,谁不是吗?(不过,那找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偶尔也会失灵?)
也很有可能!
我痛苦地捂脸,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啊,这下怎么办,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可是,这事太敏感、太微妙了,又不能问,总不能突然就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我不歧视同性恋”吧,况且闷油瓶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是啊!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作是我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是很受伤的,而且是独自默默受伤,绝对不可能主动提。从此之后,相处有芥蒂,渐渐保持“友好距离”什么的。天,再换位思考一下,我对那老外的态度也太恶狠狠了,想拒绝说清楚就好了,撒邪火,甩出那么重的话干嘛!
我去,我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想到这些后,闷油瓶之前的表情和行为都被我从脑海里翻腾出来,就好像我心里有个标尺一样,我把它们统统拿出来跟标准值做了对比,看看今天这个突然爆发的可乐瓶是否跟这件事有关,可是忙活了半天还是不能确定……我偷偷瞥了他一眼,妈的,看不出端倪。
这下,我不光无法面对倒在后座的黑眼镜,更加无法面对旁边安静的闷油瓶了。天知道我现在多想他再跟我讲个冷笑话,比如,吴邪,其实我有一把祖传好刀,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刀上会刻着洞爷湖什么的。
眼下这安静让我焦躁,让我不安,让我想抽根烟。我下意识地就要掏背包,又想起不行,闷油瓶的车里没有烟味,不能抽。这下彻底坐不住了,只想快到家。我看了眼外面,果然道路畅通就是快,前面桥下调个头就要到我家小区前的市场了。
今天和往常不一样,夜里完全没有闲逛和吃小吃摊的,相当安静。那些卖蔬菜、水果、小吃的摊主一定都早早收了摊,这种天气多适合睡觉,连流浪狗都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没了各家摊位的照明设施,市场也就比往常暗了很多。街两边那些关着门的店铺和门口地上被淋湿的垃圾随着我们的前行逐渐被车大灯照亮又暗下去。而进了小区,当然只有更暗,车灯几乎就是唯一的光源了。
闷油瓶在单元门前停好车,说:“到了。”
我“嗯”了一声,又说:“今天……谢谢送我回家。”
闷油瓶摇摇头,之后提了口气,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拉住门锁的动作便停住等他的下文,结果闷油瓶这口气却顿住了,之后说的是:“用不用伞?”
我看他要解安全带,赶忙说:“不用不用,就两步,雨又这么小,你快带他回去吧,早点休息。”我边说边推开门,钻了出去,站到单元门前的雨遮下冲他摆摆手,想目送他走。结果闷油瓶却按下副驾驶这边的窗户,探着头对我道:“你先上去。”
对白和场景熟悉得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让我直晃神,我迟疑地点点头:“哦……好,那小哥再见。”
闷油瓶在车里也点了下头:“嗯,再见。”
还是看不出他有任何异样。也许真是我想多了?闷油瓶也许只是从小调酒师嘴里知道我刚走,往左边走了,而且那个老外也不在酒吧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当然最好了,可还是略有不安。
跨入单元门,脚下有片白色的光,我的影子也随之被投映在墙上。到了一楼和二楼之间楼梯拐角处的小窗,我探头一看,他的车还没走,车头正好在单元门前,白色的灯光通过小窗把通往二楼的那段楼梯也照亮了一些,虽然有限。我抬手拍了下二楼的楼道灯感应器,灯亮了,心里随之涌起各种复杂又强烈的感受。
这些都跟上次他送我回来时一模一样。
我匆匆忙忙地掏钥匙开了门,快步走进房间,故意没开灯。夜深了,透过没关的窗户,发动机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晰。
嗯?等等,没关的窗户……操!走前又忘关窗户!
我赶紧冲到窗边,摸着黑在窗前的小边桌上抹了一把,果然湿了。这里是我无聊时看书的地方,完蛋。我赶紧踩亮沙发边的落地灯,果不其然,这本书难逃被雨水淋湿的厄运。
我暗骂自己猪脑子,知道要下雨,走时候还不记得关窗!不过好在也就是光泡了本书而已,幸亏落地灯没在窗前放着……我正忙乱地找抹布,忽然听到窗外发动机的声音在变小,我赶紧抬头看,闷油瓶在倒车了。
我还真是个“狗熊掰棒子”……车灯很亮,也只能看到车灯,看不清闷油瓶。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在看我这边,我还是冲他摆了摆手。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故意不开灯是想测试什么?上次也许是给黑眼镜打电话,这次也许是转身“照顾”一下黑眼镜,刚才因为有我,不是一直都没机会?重要的是,昨天晚上还没折磨够自己吗,不是已经分析出结果了?!所以,就别再想了,就是那样的!
楼下重归于安静和黑暗。我再度想起昨晚自己分析出的那个最合理的可能性,就觉得心里是又气又有些……痒?形容不清,就是很复杂的感觉,挺难受的,我不禁搓了搓胸前的衣料,也未能缓解。跟闷油瓶独处的那段时间里就没有这种心情,那时候是开心。好像自从黑眼镜一出现,这种感觉就变得强烈起来了?似乎有什么在不断下坠,压得心里沉甸甸的。所以,这就是我后来总是无端要发火的原因?难道我这是……吃醋了?!
不可能!
刚才那老外抓着我的手要亲下来的时候,我明明是极度抗拒的……所以我绝对不可能是同性恋!绝对不可能喜欢个公的!即使那个公的是闷油瓶也一样不可能!
掐断了这个假设,我赶紧找来抹布和拖把将边桌与周围的地面擦干净,出了汗后才松出口气瘫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抽。似乎这根烟憋得太久,而我非常非常需要这久违的尼古丁,一口一口抽得很深、很急。
可是,这心事就像呼出来的烟雾一样,以为它吹散了,消失了,其实却早已悄悄潜伏在周围,身上,衣服上,甚至这房间里的沙发上、墙壁上,到处都是烟味。若想彻底清除只能大清洗,甚至装修……对!还没洗澡呢!我赶紧将烟捻灭,走进卫生间,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下来丢进洗衣机,拉上浴帘冲澡。
二爷留给小花的这套房是典型的老房,卫生间和厨房都很小。假两居室,一进门的小厅当不了客厅,撑死了能当个饭厅用。两间卧室,小的那间小花学戏时住过,大的那间是二爷的卧室兼客厅。因为敞亮,我搬来时自然而然住了大间,也没买什么家具,写字台、沙发、柜子、老式木质双人床都没动,直接用的旧的。一是我觉得有的用就好,反正就一个人,没必要整那么大动静;二是我想有天小花如果有机会回来,能看到这房子还是原来的样子,毕竟我只是个房客,不是主人。
可能跟下雨天本来湿度就大、卫生间又小有关,随着蒸汽渐渐充满这个浴帘围起的小空间,我忽然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可这暗厕却连个排气扇都没有,本来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这澡洗得没能得到排解不说,反而有些雪上加霜。
我匆匆打了浴液,想速战速决,好出去透透气,可当泡沫抹到身下的时候,手却忽然顿了顿,有了什么奇怪的念头。我试着顺势撸了两下,来了点儿感觉,于是呼出口气,抬起左手扶住墙砖,右手专心撸了起来e on,甭管是苍老师还是什么玛丽亚,快到脑子里来。我闭上眼努力回想同寝下载、分享过的那些a片画面,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边想边按着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套弄。为了集中注意力找感觉,还以头抵住扶墙的手稳住身体。可是……可能真的是氧气太稀薄了,我有些喘不过来气,脑子也开始缺氧犯晕转不动了,连苍老师的脸都像被雾气笼罩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偏偏这根倔强的玩意,还迟迟不肯给我个痛快。
我暗骂一句“操”,烦躁地停了手上的动作,趴在那里喘了两口,匆匆冲掉身上的泡沫,胡乱擦了两把就跑出卫生间。空调的凉气吹得人感觉舒服了些。
不可能出毛病的!我健健康康一个大男人,没有女朋友,工作忙得积压这么久,连右手这个女朋友都不好使了吗!我忽然就犯起了倔,衣服也顾不得穿,直接走到写字台前,打开笔电,在文件夹里好一通翻找,然后就想拍死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放得那么隐蔽!而且,我到底是有多久没看过这玩意了……姑娘们到底在哪里,快出来啊!我一层层地把各个文件夹点开来看,连t放毕业论文的都点开确认过了,还是没找到。
这下可彻底泄了气,我坐了下去,上半身瘫在写字台上,玻璃板冰冰凉凉的,冰着我滚烫的脸和胳膊。我伸出手按亮台灯,老台灯的暖黄色光源很舒服,把装着姜饼人的轻松熊纸盒照出了温馨的色感……我换了个方向,不去看它,也正好冰冰我的另一半脸。这样,却又看到了从秀秀那里借到的盘,想到那张……《春光乍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朝它伸出了手,伴随着强烈的紧张感和畏惧感。就好像那cd盒是颗定时炸弹,而我是个菜鸟拆弹“砖家”一样,手伸过去的时间被无限延长,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咚”打鼓般的心跳声,可却在触摸到盘盒的一瞬间,像触电一样地收回手。
他娘的,我到底在干嘛!吴邪,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我整个人立马坐正了身体,有些心有余悸。睡觉,去睡觉,睡醒就好了!我念叨着给自己催眠。看,都三点了,一早还要上班。对了,手机没电了,还得充电、上闹钟。可是,在包里翻了好久都没找到。
斯巴达了……
操,我手机丢了?!
啊啊啊新买的啊,一个多月的薪水呐!这下我哪还顾得上琢磨我下面那根玩意,整个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头顶简直具象化出了一个大大的“空”字。虽然知道结果,我还是尝试用座机拨了自己的号码,当然是关机。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卧槽我微博还登陆着pyful活动的官方账号呢!这回整个人彻底惊出一身白毛汗。钱财乃身外之物,这玩意要是出问题,可要了我的老命了!我赶忙用电脑改了密码,确认完全没问题,才抹了把汗吐出口气,默默告诉自己冷静,冷静,然后挥掉头顶的“空”,换成“悟”,两腿往椅子上一盘,想象自己是聪明的一休哥,闭眼冥思,哦不,闭眼回想。
首先,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手机肯定在的,出租车上还接了闷油瓶的电话来着,话说到一半手机没电了,然后……然后闷油瓶变成爆炸的可乐瓶,再然后司机急刹车……我所有对手机的记忆就停在这里了。
所以说,难道是刹车的时候掉出租车上了?靠,真他娘的妈蛋啊,这挨千刀的闷油瓶!他这一闹,我手机丢了不说,连出租车小票都没拿。车牌号京b什么来着?哪家运营公司?可惜脑子里回想到的出租车的运营证就像刚才隔着水汽的苍老师一样看不清。
闷油瓶会不会记得车牌号?他记性好像还挺好的样子,不是电梯惊魂夜我报给司机的地址他一下就记住了吗?可以……问问他?等等,想到闷油瓶,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们一起挪黑眼镜的时候,我背包里的东西掉出来了些,所以说背包拉链是下出租车的时候就没拉好的。拉链为什么没拉好?难道是我下车的时候其实潜意识里是想把手机收好来着?结果因为被闷油瓶拉着胳膊,一只手不利索,所以拉链就放弃了?
很有可能。
所以说……手机也有可能是那个时候掉闷油瓶车上了?
看来只能找他确认了。我的第一反应很蠢,竟然是想赶紧拿手机拨给他问……靠的嘞,一激动差点儿就忘了我本来就是想要找手机,可是他手机号我又记不住啊。对了,名片名片!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没收起来,在无敌记事本里夹着。
我赶紧从一休状态回神,蹿下椅子去拿背包。可找到名片后又犹豫了,这大半夜的打过去合适吗?按理说,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到家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又得搬死沉的黑眼镜,他肯定也累了,该洗洗睡了吧?
合适吗?合适吗?合适吗?
可是,我真的很捉急,无论手机是掉他车上了还是掉出租车上了,我都得靠他才行。掉他车上还好,要是真掉出租车上就麻烦了。我连锁屏密码都特么没设,万一的哥又拉了别的客人那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虽然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抱太大期望了,但人生总会有那么001的希望的,不是吗……
我这么急,闷油瓶那么nice,被吵到也不会怪我的,嗯,肯定不会怪我的……吧。而且,不是说黑眼镜会“睡”10个小时?所以这会儿我打过去他应该不会知道?我只能默默祈祷闷油瓶还没睡,要是睡了,也没有起床气……还有,最重要的,我望了眼沙发旁边的固定电话,默默在心中划了个十字,耶稣大叔保佑闷油瓶在大半夜看到陌生号码会接。
结果……没人接,电话里是“嘟——嘟——嘟”的长音,每一声“嘟”都“嘟”得我心跟着跳一下。这绝对是睡觉了的节奏啊!有好几次想直接挂断,可是又想已经都吵到人家了,万一人家醒了在找手机,而我又在这时挂了多可惜,哦不,多讨人厌。
就在我觉得时间久得都见证了何为海枯石烂,以为没戏了,通话马上会被自动挂断,默默腹诽原来闷油瓶是雷打不醒,睡起来跟死猪一样的人时,竟然接通了!
“喂。”
“喂小哥!”
由于我的迫不及待,我俩再次同时开了口。闷油瓶那边明显迟疑了一下:“吴邪?”
“嗯,是我是我!抱歉这么晚还打给你,我实在是有点儿急,没吵到你睡觉吧?”
“没,在洗澡,怎么了?”
洗澡?所以说,虽然我没打扰到闷油瓶睡觉,可是打扰到他洗澡了?!不知怎么地,想到这里,我脑子里的重点都滚粗了,完全被这样的画面充满——洗到半截跑出来,湿漉漉的,跟我一样光溜溜地举着电话,连头发都在滴水的闷油瓶……也许还是大背头?以及,闷油瓶在车里离我那么近,穿着被雨淋湿的半透明的白衬衫,把湿湿的头发都背到脑后,胸前疑似有大片神秘文身……
我咽了口唾沫,脸也有些热,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甚至开始为自己这幅赤条条的样子感到不自在。我想穿衣服,也许穿上后会好些,可是,电话线却阻止了我朝衣柜走的动作,电话也被扯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他娘的,又忘了是在用座机!赶紧弯腰捡起来,结果捡的时候,手还不小心按到了数字键,发出“嘀”的一声。
“吴邪?”
估计是听我没回答,还发出这些奇怪的声音,闷油瓶叫了我一声,我这才回过神。我慌个jb!没穿衣服怎么了,又不是可视电话。再说了,同是老爷们,就算是真面对面没穿衣服又怎么了?就算面对面没穿衣服还一起洗澡了也不是个事儿啊!大学里那闷热、拥挤的公用澡堂子不是使得挺欢的!
我悄悄吸口气,镇定了一下,一口气把滚粗的重点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语无伦次地说:“在在!刚东西掉了,小哥那什么,我手机好像丢了,不是,是我觉得手机可能是掉你车里了,你下车的时候有看到吗?也许就在后排那里。”
闷油瓶估计是回想了下,才回我话:“没……”
我心里咯噔一下,都能想象出他此时摇摇头的样子。看来真掉出租车里了,人生001的希望看来不是属于我的?
“哦……没事,那可能掉出租车里了……小哥,你还记得车牌号吗?”
“嗯,京b00370。”
卧槽,真是不佩服不行,他果然记得!手头一时摸不到笔,趁现在还能记得住,我赶紧跟他说:“谢谢小哥,那你快接着洗去吧,别着凉了,我去查查出租车公司和电话。晚安。”
“吴邪。”
“啊?”
“我下去再看看,你等我电话,一会儿打给你。”
“不用不用,你赶紧洗洗睡吧,这么晚了!”
“刚才没注意,你等我电话。”
“那……那就麻烦你了。”我心里又燃起了一点点希望,也许真滚到后排的犄角旮旯里了,他搬黑眼镜的时候没太注意。没想到这闷油瓶的坚持和执着其实真挺可爱的。
“吴邪。”
“嗯。”
“……不用跟我客气。”
“嗯……好,那谢……那……那我等你电话!”
这些礼貌用语都是习惯了而已,谁……谁要跟你客气了!突然不让说还真别扭……挂了电话,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出衣服穿上,然后趁还记得车牌号,查到了运营公司的电话,没急着打,坐到沙发上盯着座机。我想先等闷油瓶的消息,希望是好消息。
闷油瓶没有让我等太久。虽然明知道这电话肯定会响,但深更半夜忽然响起的“铃铃铃”还是惊得我抖了一下。
“怎么样?”
“找到了。”
不知道是我俩谁更急,又是同时开口。所以愣了一秒,我才反应出闷油瓶刚才说的三个字是好消息!哈着的腰立刻就挺直了,我的喜悦之情完全控制不住,肢体语言和语言都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啊那太好了,谢谢小哥!刚才我还以为丢了,急死我了。我就说嘛,我再背也不能背到刚买的手机就丢了,是不是在后排?”
“嗯,滑到副驾底下了。”
“哈哈,它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差点儿说出“磨人的小妖精”。
“没电了。”
“嗯,我知道,出租车上跟你说着话就突然没电了。”
闷油瓶那边顿了顿:“我还以为……你挂我电话。”
这回轮到我愣了。靠,都没意识到这一点。说到一半没电了可不是就像直接挂人家电话似的?怪不得后来闷油瓶忽然加速超车逼停我们,原来他以为……“我怎么可能挂你电话……”
“给你送过去。”
“啊?”闷油瓶忽然转换的话题让我一时跟不上。
“现在给你送过去,手机。”
“不用不用!这都几点了,你可千万别跑一趟,我也没什么急事要用,知道没丢就行。”
闷油瓶那边好像想了想,说:“那中午,我去找你,带给你,我们一起吃个饭。”
“小哥,你公司那么远,为一手机不用大动干戈的,你明天有时间的时候快递给我就好。”我不想让他开车跑来跑去的,怪折腾人的,午休就那么点儿时间。而且他来公司找我,我可真紧张,想到黑眼镜就紧张。
“快递不安全。”
“没事儿,弄丢弄坏了让他们赔,嘿嘿。”
闷油瓶停顿了一会儿:“好吧。”口气听起来有些低落。该不会他……认为我在躲他?遂又想起他有可能听到我骂老外的话……
“哎小哥!”
“嗯。”
“你……你真的,你快递给我就好,那什么……”我忽然就想起live的事,赶紧转移话题,“周五,我们周五见,这两天我打听打听那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咱俩一起去尝尝。”说完略紧张地等他回复。
“好。用不用帮你充电?”
还好小哥不是矫情、脆弱的玻璃心,不然我的玻璃心可就该碎成渣,今晚别睡了。充电这么贴心那当然好啊,明天拿到手就能用……我刚要张嘴说好,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操,万一那10086要是让他看见可怎么解释!一副他见不得人的样子……就算闷油瓶不是玻璃心,也好歹是个玻璃瓶啊,一油瓶子哪有用防弹玻璃做的,再结实也禁不住我一下下地摔。
虽然并不觉得闷油瓶会是那种乱翻人手机的人,但做贼真的会心虚。“不用,不用充电!我明天自己充就好。小哥你快上楼吧,别在外面喂蚊子了,早点儿睡哈!”
“那好,你也早点睡,晚安。”
“嗯嗯,小哥晚安。”我呼出口气,执着的闷油瓶偶尔不执着也同样可爱……
可是,觉,哪有那么好睡的?我光荣地失眠了,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似的。又不是快死了需要生前回顾,就不用一遍遍地让我回想今天都发生什么事了吧……折腾得我翻来覆去地“烙饼”不说,心情还忽上忽下的。爬起来好几次,喝水、上厕所,台灯被我开开关关几次以后,索性就不关了。被暖黄的老台灯照着,似乎还踏实点儿。直到天色渐渐变亮,衬得灯光亮度渐弱,我才迷迷瞪瞪地闭上眼。
睡得太少,老手机的闹钟响时,眼睛沙疼得完全睁不开。我想缓缓,结果闭眼一缓竟然睡了个回笼觉,惊醒时发现已经九点多了。我一个打挺蹿起来,直接冲进卫生间,火速洗漱,套好衣服就要出门,结果才看到台灯竟然一直开着。可真浪费电!
到公司十点多了,前台妹妹叫住了火急火燎的我:“吴邪等一下,有你的东西!”
“东西?哦哦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手机!快递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快了?
前台妹妹笑得一脸我看不懂的表情,拿起桌上一个纸袋推给我:“诶吴邪,那人谁啊?好帅啊!”
听着她的话,我扫了一眼那纸袋……快递肯定不会用这样的袋子给递过来的,况且哪个快递小哥有那个闷油瓶小哥帅?这闷油瓶……不是说让你快递过来就好吗,干嘛特意跑一趟!跑一趟就跑一趟吧,一大早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是要干嘛,嫌快递不安全你让……让黑眼镜带来不是也……我忽然意识到,难道他是记得我不愿意让领导知道我见证了他那么狼狈的样子,才特意跑一趟的?
心情相当复杂,我抓紧袋子,张嘴就回前台妹妹。“那人是……”是个傻子……差点儿说出来,我话锋一转,回了她别的话茬,“帅吧,快别惦记了,早有主儿了。”
“谁惦记了!我就是问问。哎呀你赶紧进去吧,看着你闹心!”
“嘿,虽说我没那位帅吧,但好歹也没长得影响市容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是不是?”
“吴邪,你是长得还行,形象全毁在贫上了。”
“唉,你们姑娘可真难伺候!”
跟胖子和阿宁打了个招呼说起晚了,他们也没说什么。看样子,肯定没看见闷油瓶。我又看了看黑眼镜那边,还没来,估计是还没醒?开机登陆sn,见闷油瓶已经在线了,我有些疑惑,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前台应该是八点半还是九点上班?
“小哥,手机我拿到了”想起他说过别跟他客气,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想,又打一句,“你还是特意跑了一趟,没睡几个小时吧……”
等了一会儿,闷油瓶才回我:“没事,睡不着就起来了。”
这……一个人失眠,全世界失眠吗?闷油瓶也睡不着?
“那小哥你困不困?中午睡一会儿吧,今天晚上回去早点睡。”
“嗯,你也是。”
“好,那我先去干活了,活动报告,今天要发给你们的。”
“好,辛苦。”
“不辛苦,是工作,应该的,小哥你也别跟我太客气了。”
“嗯。”
关了对话框后,打算给手机先充上电。毕竟活动微博好说,网页就可以,微信则必须要用手机。可是当我把手机拿出来后却发现,虽然是关着机的,但电量竟然100,我勒个去!果然还是给我充电了吗?!闷油瓶果然是执着的闷油瓶……那他到底是在为什么睡不着啊,难道是看到了10086玻璃瓶碎了?他到底是只充电了没开机,还是开机了看到什么怕我知道又关了?
靠,这下除了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我骂老外的那句话外,还要担心10086了……于是,这一整天,我除了工作就是在纠结,心都变成了长满无数花瓣的什么花,我蹲在墙角,心里默默揪着那些花瓣玩:他听见了,他没听见,他看见了,他没看见……怎么揪都揪不完。
黑眼镜是在过了午休时间才来的,那时我和胖子刚吃完午饭在楼梯间抽烟,他推门进来。我只跟他打了个招呼,没多说话,完全无法面对龇牙咧嘴、又揉脖子又活动腰的领导。胖子见状倒是问他怎么了。
黑眼镜回道:“我……不知道啊,就昨天喝多了,连家都不知道怎么回的,然后睡到中午才起,起了以后发现自己趴在床上,浑身疼,最疼的是后脖颈子这里,诶对了,胖子你给我看看。”说着,转了个身。
胖子扒开他领子看了眼,大惊:“哟瞎兄,有道青印子啊,你是不是喝多了磕哪了?”
黑眼镜又揉了揉腰,踹踹腿,说:“不记得了,腰也疼,靠,我得打电话问问那帮孙子。”
“……”顿时我就冒出了不仗义的念头,幸亏昨天全程他都不知道有我在。
黑眼镜抽完烟,先回去喝水打电话了,我跟胖子去厕所。路上胖子笑得一脸猥琐,神秘兮兮地跟我咬耳朵:“依胖爷我看,他那样儿倒像是昨天酒后乱性了,两口子玩得还真激烈,呵呵呵……”
知道真相的我,简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好,只能故作深奥地回了他个“嗯”字。我想,至少胖子猜对了一半,激烈是真,只是不是他想的那种s什么的。
后来,一边尿尿,我一边琢磨是不是应该下楼买两杯咖啡,请黑眼镜一杯。不行,不行不行,这种反常的行为更容易暴露,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吸气,拉上拉链,想我还是默默在心里给他鞠三个躬好了。
第11章闷,闷闷闷
惴惴不安地熬过去一天,迎来了我更加惴惴不安的一天——周五。这更加惴惴不安的原因除了今天要去看live而我心里的花瓣还没揪完外,我还后知后觉地发现,在闷油瓶暴走劫出租车那天,不光我手机落他车上了,自己淋湿换下的衣服和鞋也落在人家后备箱里了。这件事被忘得一干二净!
胖达、短裤和人字拖你穿得挺舒坦是不是啊吴邪?他娘的,我说怎么昨天早上急着上班没找着鞋呢……要不是刚刚脑子突然清明了一瞬间想起这事,怕他也不记得了,留我们两个人的衣服凄凉地在后备箱被捂到发霉变臭,赶忙好心好意sn提醒他,我还不知道他竟然能闷到这种境界,真是又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连衣服洗好晾干了都他娘的不知道吱一声,放个屁出来瓶子不会炸的啊!
再说,洗什么啊,干嘛对我这么……不过想想也是,都是湿的,搁谁都得洗洗晾干……等等!他洗衣服又晾衣服了?那不就是说我瞎兄还是看到了蛛丝马迹!操,这傻蛋,白把手机大老远亲自送一趟了!我也白被歪果仁调戏了!
想到这里,我趴到桌上,觉得自己快疯了,脑袋里好像在熬一锅八宝粥,还糊了锅底。忽然,八宝粥“咕噜”地冒了个泡,开始回想。昨天黑眼镜下午才来的,来了以后恍恍惚惚、无精打采,跟我还是那样,没什么异常。我挪了挪脑袋的位置,往他那个方向看了看,看不出他在电脑上干嘛,不过,管他干嘛呢,还会笑那就是极好的。所以说,黑眼镜可能还不知道,没看到我的衣服?也就是说,也许闷油瓶当晚就把衣服洗好晾出来了,瞎兄起床后浑身难受、头脑不清,完全没注意家里某个角落或者阳台之类的地方晾着他男人和另外一个男人的衣服,而且闷油瓶公司离家近,下班后比黑眼镜到家早,毁灭了证据?
嗯,极有可能。我还是宁愿相信这种可能性,闷油瓶偶尔也是会靠个谱的。
离下班时间越近,我就越焦躁不安。焦躁不安的原因基本等同我惴惴不安的原因,现在还多添了“瞎兄有可能发现我了”这一条。哦对,除了这些,还有我自身的原因。有些事情即使分析出个合理解释,自己为自己找到论据,否定了一些假设,但还是无法让我完全释怀,时不时就冒出来折腾我一下,搅得我现在一想起晚上要和闷油瓶看live就有点儿肝儿颤。
肝儿颤之余还有点儿心脏咚咚锵。可能一是因为我没看过摇滚现场,二是跟他的相处中我一直都挺开心的。在北京,除了胖子我没什么走得近的朋友,所以就……总之,这“咚咚锵”跟“肝儿颤”不一样,是紧张、期待,还有些高兴。
下午,我一个人偷偷地跑到楼梯间抽烟,想让糊锅底的八宝粥冷静冷静,看看丫还有没有救。可什么叫事与愿违?我粥都糊了,关不上火不说,还偏偏有人跑来“火中送柴”!刚点着烟,黑眼镜就推门进来了,找我蹭烟蹭火,还往我“火”里添了两根柴火,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祝我今晚high得开心。当时,我的八宝粥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绝逼不能让黑眼镜知道,我用他送我的票邀请了闷油瓶。
如果我没记错,闷油瓶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虽然比我们早了半个小时,但在周末变态的晚高峰里,给他插上小翅膀他也飞不过来。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我自己先过去,断了他有可能让我等他来接的念头。反正具体细节我们还没说好。本打算五点跟他说,结果眼巴巴地等到四点半,他却先给我发了短信。
“公司临时有会,我怕散会会晚。”
这……什么意思,是去不了了?我都听见我心里“咯噔”了一声。so?这话说得跟说了一半似的……难道是他觉得临时爽约不好意思,让我给他个台阶下?虽然被放鸽子,心里的滋味像块话梅糖似的,但还是公事重要,况且当初给他票的时候就说了,不是一定非要他去,我都看他,于是赶忙回短信。“没事,开会重要”结果刚打下这六个字,后面还没打完,又有新短信来了。要不是手机是新买的,真他娘的想站起来狠狠朝地上摔,再骂上一句:“我去你大爷的!”
“你下班先自己过去,吃点东西,我直接到现场找你。”
张大爷,管好你家大侄子,短信不是像sn一样玩的!还一句一句地发,闹我呐!我闭着眼酝酿了一下,想他这么“玩”肯定也不是故意。闷油瓶才不是这么恶劣的人,估计是他那边有什么事,着急,也还没准是他手抖了呢。况且,他给出的“指示”也是我本来想跟他说的,正合我意,还省了我到五点时琢磨怎么跟他说了。于是我又把短信那六个字删了,愉悦地打下:“知道了,你不用急。”按了发送后幸灾乐祸,不对,是替他可惜,我查到那边有家特色pizza小店,他吃不到了。
到了六点下班时间,为避免节外生枝,我相当低调地开溜了。毕竟那种跟谁打个招呼,弄不好就打来个急活儿的惨痛教训还是时有发生的。
演出地点在东城一条老街里。我昨天上网查了查,那家live hoe貌似很有名,经常办演出,而且离闷油瓶带我去酒吧的那条胡同还挺近。只不过交通不太方便,出了地铁站,还得步行一段。虽然天气较比热,距离也不近,但周末晚高峰不是一般地变态,看着这条不宽的街堵得跟什么似的,我还是很庆幸自己在步行的。
演出时间是八点半,现在还不到七点,是得找个地方吃饭耗耗时间。只不过闷油瓶不能一起吃,自己也没心情去吃那家pizza店了,毕竟一个人吃怪怪的。还好街道两边有很多小饭馆,我抱着尝鲜的心态进了一家爆肚店。店里桌椅不多,卫生条件略差,我挑了个面对门口的位置,看着外面爆堵的街吃爆肚……然后相当恶劣地拍了这两张对比图,拼在一起,发给了那个可能还在饿着肚子开会的闷油瓶。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回短信了,内容竟然是:“公司订了pizza,刚吃完,马上散会了。”
我擦!他竟然吃的是pizza!公司不是有食堂吗,特意定什么pizza,太奢侈腐败了!我顿时心里有点不平衡,爆肚有什么可显摆的……我撇撇嘴回道:“我的重点是爆堵,不是爆肚!等你一起进去?”想这闷油瓶即使现在就散会,八点半赶过来也够呛。毕竟城里都堵车,这边又不好停车,估计他得停在别的地方,跟我一样走进来。
“你先进去,我尽快。”
其实我也就是客套一句,我又不确定他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外面还这么热,给自己找这罪受干嘛,听听音乐,喝瓶小啤酒多滋润。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回了他“嗯”,想到越是堵车刮蹭小事故越多,又发过去一条“开车注意安全”。
吃完爆肚,我慢悠悠地往live hoe溜达。这边除了商铺,还有很多土著民居,因此遛狗、遛孩子的老头、老太太挺多,边走边尿的狗走得都比我快,一颠一颠地路过我身边,有的还回头看看我。在被第n只狗超过后,我收到了闷油瓶的短信:“在路上了,堵车。”
都已经在路上了,还挺快的。只是,怎么就觉得他反射弧挺长?我那重点是爆堵的爆肚白发了?“写的是八点半,但估计这种活动不会准时开场,不用急。”我给他回了条,不过他没回,估计在开车了。
到live hoe门口时,大概是8:15,门口人很多。可能跟主办方是潮流杂志有关,内部员工和读者我竟然一下分不清,都够潮流的,显得我是如此正经乖巧。我不禁想了想,即使周五着装没要求,闷油瓶好像也不会穿t恤之类的上班,上次周五见他,还是衬衫呢。嗯,很好,至少有比我着装还土,不对,是有比我着装还正经乖巧的人垫底了。想着,我把票交给了检票人员,那人多看了我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想笑啊?
我赶紧故作镇定地拿着票根闪了人,结果进到里面瞬间有点儿傻眼,因为我一下就看到了……人,好多人……好多潮人挤在那里。透过人群才看到了吧台,面积并不大,所以视觉上相当有冲击力。每张票有赠送酒水,我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挤过去,换了瓶喜力。
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心还是驱使我先到处看了看。吧台旁边有个楼梯,秉着就近原则,我先上了二层“观察”。二层面积也不大,灯光昏暗、暧昧,面对面摆着几排红色的双人沙发。沙发上也坐着俊男美女,我一上来,都纷纷朝我这边看,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了。这里气氛相对楼下来说很幽静,只可惜没有空位略遗憾,不然走了这么半天,如果能坐下来喝口小酒、抽根烟歇歇,那真是极好的。
下了楼,我跟着几个人拐进了一条狭窄、昏暗的过道,看他们轻车熟路地一直走到尽头,推开左手边的门,进了个于我而言完全未知的地方。身后,还有很多人也正往这边走。我猜测那里便是演出场地了。
门是毫不起眼的双开推拉木门,真的又老又旧,好像还带弹簧,吱扭扭的,可是推开的瞬间我又有点儿傻眼,这可真叫豁然开朗。果然是live场地,空间相比外面的狭小来说,显得很高、很大,竟然还有二层!大空场,没有座位,能容下……算不太清,总之能站很多人。
一切都太新鲜了,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不知不觉竟钻到了第一排。舞台并不华丽,简洁朴素,灯很亮,背景是live hoe和潮流杂志的logo,台前有一圈铁护杆,大概是怕人离舞台太近?我扶着栏杆看了看,台上摆着套架子鼓,至于其他音箱机器什么就不太懂了,每个设备周围的地上都纵横交错着很多黑色的电线。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8:40了,果然如我所想,开场不会太准时。这时,有几个一看就摇滚味十足的人抱着电吉他、贝斯上来了,插上线,试音、调试设备,发出诡异刺耳的声音。我身后的人群有些骚动,不知哪位姑娘喊了个名字,台上的吉他手便抬头循着声音笑着抬了下下巴,让我瞬间有种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不认识台上的人的感觉。好吧,我还得承认,其实我连吉他和贝斯都分不清。
随着刺耳的调音声不断出现,身后渐渐变得吵了起来,我回头一看,场地里的人都快站满了,还不断有人从门外进来。只是大家都挤在这片空场,二层倒是没人。
这种气氛搞得我也有些按捺不住了,想问问闷油瓶到哪儿了。可是他在开车,堵车本来就烦躁,我又跟他说过不用急,就忍了忍。忽然我瞥到身旁有个很酷的文身姑娘也拎着瓶喜力,在抽烟,我这才意识到这里不禁烟,便背手从背包侧兜把烟掏出来点了一根。一直攥着啤酒瓶的手心里全是水,实在难受,我叼着烟,倒了下手,想在裤子上蹭干,结果胳膊肘却碰到了那位文身姑娘。我赶紧说抱歉,可她却只看了我一眼,好像习以为常,并不在意。这时,又有好几个人从我身后穿过,不断蹭着我的背包,顿时我心里只剩下一个感受——t挤。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肯定是场地满了。突然很庆幸自己进来比较早,占了个有利于观看演出的地形,不然站在后面不是人挤人地全看脑袋瓜了?虽然我这么大个子占第一个多少还是有点不太厚道……
场地突然黑了,只剩眼前的舞台亮着,随即身后就响起了口哨声和尖叫声。耍着鼓槌上台的肯定就是鼓手了,鼓手身后跟着个穿绿色t恤、大短裤和滑板鞋的人,边走边朝台下招手,腿上、胳膊上布满花花绿绿的文身。我不禁感慨,同样是人,同样是普通的t恤、短裤、板鞋,人跟人就是不一样,人家一穿就是这么狂霸屌的摇滚味,换成我,肯定立马变成了正经乖巧,难道是我的胳膊、腿太空白了?突然就想起,闷油瓶身上好像也有一片文身来着,平时衣冠楚楚、那么正经的人,真看不出来……难道闷油瓶中二时期也不羁放纵爱自由过?真好奇。
毫无过渡,吉他声突然响了,还以为开场会是很劲爆的歌,没想到前奏竟然有些悠闲的味道。绿t恤举着麦,随着节奏轻轻晃着身体,原来他是主唱。这首歌真的很安静,可惜他一开口,我却听不太清唱的是什么,只听见什么“湖水”“微风”“时而又相连”的,但是观众却几乎都在跟着唱。绿t恤一边唱,一边在台上溜达,忽然,我听出了他在唱“断桥,何曾蹋过残雪”,整个人立马一震。
“再也没有流恋的斜阳,再也没有倒映的月亮。
“再也没有醉人的暖风,转眼消散在云烟。”
我操,这唱的不会是西湖吧?演出此时进入了solo阶段,我从来不知道电吉他竟然也能如此悠扬。绿t恤伸展着双臂,闭着眼睛,跟着旋律晃动,表情投入,看起来就好像在湖中划船,感受微风拂面一样滋润。
唱的是我的家乡。这没有一点点防备地,勾起了我很多回忆,脑海中也出现了一幅幅画面。比如爸爸拉着我的小手带我在湖边散步;比如妈妈为了奖励考上大学的我,在厨房做她的拿手菜。
“单车过长堤,欢歌笑语,一路却错看了风景。”
这简直太有画面感了!听着,我烟都忘了再抽。想到我也曾骑车与同学们出去玩,一群人里有我喜欢的女生,我总是假装不经意地看看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断桥就已经在身后了。
“那一天那一夜,没有察觉,竟已走远。”
虽然是独自一人在北京,但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没想到竟然听了首歌就想家了。不对,也不算是独自一人,公司的同事都对我挺好,还有闷油瓶,他上次带我去那么漂亮的餐厅吃了家乡菜,很好吃。想让他也听听……我立马扔了烟头,掏手机看时间。九点了,发了条短信给他:“到了告诉我。”怕现场吵放裤兜里听不到,就把手机攥在手里。
“那一天那一夜,从我的故事里走远。”
整首歌结束后,乐队几乎没有歇息,直接进入下一首。前奏很有意思,鼓点也很强烈。只这前奏一响,人群就比刚才沸腾好多,好像再次只留下我一个人不明觉厉。我回头看了下,很多人高举起一只手,比着拳头和一些特殊手势,随着鼓点有节奏地挥动。吉他还是贝斯什么的突然切入进来,瞬间感觉就有了,把我从刚才的乡愁情绪里强行拉了出来。现场果然不一样,真有让人热血沸腾的力量,突然就想到了那句什么“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
绿t恤也不再像刚才一样悠闲了,在舞台上狂躁地蹦来蹦去,之后伸出一根手指头,随着节奏抖了三下,一开口就是一个“不”字。而且这个“不”字很神奇的,竟然几乎是全场异口同声喊出来的!
“不,要相信规矩,不,要相信秩序,不,要相信经验,不,要相信教训……”
一连串的“不要相信什么什么”,每一个“不”字都是全场一起喊出来,对于我这个连歌星演唱会都没看过的人来说,实在相当震撼。就在我被震撼得已经不知是回头看狂躁的观众好,还是看台上狂躁的绿t恤好了的时候,我感觉手心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到了。”闷油瓶的短信。是到这里了,还是到店门口了?甭管到哪儿,我都必须报位置,不然人这么多他怎么找?我赶紧在“不、不、不”的怒喊声里回了个“我在第一排”。
又是一段躁动间奏后,忽然就进入了一段很好听的solo,我抬眼看了看舞台,绿t恤果然在“享受”地扭来扭去舞动身体。同时,身后却传出了奇怪的尖叫声。我还来不及回头看,就被人狠狠地从背后撞了一下,胯骨直接撞到身前的护栏,疼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连酒瓶子都没攥住给扔了,幸好理智还在,手机没扔。可是,我还顾不上回头看是怎么回事,又有人撞了过来,压住我。之后是一下又一下的冲击力,好像是有人在不断撞过来,而我身后的那个人暂时离不开,一直压着我。我靠,根本就是在拿我当肉垫啊!胯骨君真的快哭了啊!
我勉强回头瞥了眼,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受,只觉得大家都疯了。而且,不知是什么时候,我身后竟然突然空出这么一大片场地来,很多人在空地里拉着手转圈、疯跑、跳着互相冲撞。
我赶紧把手机塞进屁兜收好,双手撑住栏杆,想看好时机把身上“贴着”的人拱开。结果刚拱开这人,又有个人被别人撞了过来。我脑子快速地分析了一下,觉得来不及躲开了,毕竟身边都是在享受这种氛围的人,只有我是被包围的毫不知情的异类,只得赶紧转过半个身,一手扶住栏杆垫着,准备护住自己的胯骨,另一只手伸出去护在身前,做好推开他以防又被撞到的准备。
我刚刚伸出胳膊,说时迟那时快,就被什么人一把攥住了上臂,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大力拽离了那里,直到整个连人带包撞到那个人身上才停住。因为空间有限,我其实并没有被拽开多远,刚刚那个马上就要朝我撞过来的人,正好从我眼前飞过,我眼睁睁地见着他撞在了我离开的栏杆上!
我去,太惊险了!一切都是电光石火之间啊!我惊魂未定,同时也松了口气,赶紧回头看救命恩人……竟然是闷油瓶。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不过这情况下,即使说什么,我们也互相听不见,实在太吵。
闷油瓶把我整个人掰了过去面对他,扶着我肩膀上下看了看,这才说了句什么,然后拉起我的手,转身带我往人群外钻。我想了想,他那个口型好像是在说:“不要在前面。”
其实我胯骨真挺疼的,看见“亲人”加“恩人”这么说,有些生气和委屈。还“不要在前面”?“不”什么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他娘的哪知道啊?!明明刚刚气氛还很好的……我知道自己当然不是真生他气,就是觉得没面子,自己太无知,无知者无畏就算了,还傻了吧唧地沾沾自喜。
可能因为刚才我太紧张,肾上腺素有些飙,手和身体都在微微发抖,而闷油瓶的手攥得很用力,攥得我手心直出汗。他径自带着我往外走,一直没回头,我就看着他的背影跟着。果真穿着白衬衫,可奇怪的是,并没有觉得“土”。这人好像不需要任何额外的修饰,即使穿这么简单的衣服,在这些潮人堆里也特别显眼,完全没有不合时宜一说。
闷油瓶一直拉着我贴到墙边,没松手,看了眼台上。台上台下还在一起喊着“不,要相信……”什么什么的。我突然分不太清,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不要相信”还是“不!要相信”时,它就在我这阵茫然失神里,结束了。
闷油瓶在看台上,我却在低头看自己的手。这可跟被老外“摸手”那次不一样……当然,“摸手”的原因也不一样,闷油瓶是为了尽快带我离开人群,那现在已经离开“危险地带”了,他怎么还不撒手?我怎么也还没觉得恶心和抵触呢?那歌唱的到底是“不要相信”还是“不!要相信”?忽然好想知道答案。
台上又响起了音乐,慢节奏。我赶紧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抬头去看。绿t恤已经把麦插回麦克风架,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有些喘,狂躁的观众也跟着踏实了下来,估计都累了。他开口只唱了一句,没想到之后竟又是全体大合唱。
“一段危险的旅途结束。”
“我要和你平静地生活,去看看天边日落。”
“或许幸福就是紧握的手、甜蜜的笑、哭泣时的拥抱。”
合得还真整齐……之后,他们开始重复唱着一个外文名,发音听起来像个姑娘的名字,莎菲娜还是什么。我收回了视线,看了看闷油瓶,他正低着头,垂眼看……手?好像发现我回头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意识到这不是该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这会儿该松手才是真的。可是我手刚一动,闷油瓶就朝台上抬了下下巴,示意我看。
原来是绿t恤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口风琴还是什么东西在吹,还挺好听。然后,我忽然感到手被捏了捏,我回头,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了一圈场地,再回头看我,没说话,而是又捏了下我的手,拽了拽,转身要走,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的样子。
“万花筒点缀你炫目的瞳孔,湛蓝天空会因为你而出现彩虹。”
“五彩斑斓的世界,流连得已太久,只有我才懂得你珍贵。”
我被闷油瓶拽着贴着墙边走,一直走到场地的最后面,在一段石阶前停下。他回头说了句什么,同时指指上面。虽然听不见,但这根本不用猜,说的肯定是“我们去上面”之类的。
“就让我为你起舞吧,让我为你唱首歌,让我为你唱首歌。”
石阶不宽,零星贴边坐着些人,有贴着墙的,有贴着栏杆的。闷油瓶带我绕开他们,呈s型一节一节往上走。那些坐着的人,注意力完全不在我们这里,有的只是在我们路过的时候才分心瞥我们一眼,有的根本连看都懒得看,只歪着头挪一下身体,嫌我们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还好……不然我们这样拉着手多尴尬。我实在太紧张,严重怀疑我手心出的汗已经快从我俩的掌缝间流出来了。中途我也想过撤手来着,可刚动一下就被突然攥紧,闷油瓶还回头看我一眼,带着询问的眼神,我想了想,只能说“出汗了”。他好像看懂了我的口型,倒是松了手,可我才把手在裤子上蹭了两下,就又被他够着拉住,接着带我往前走,断了我的念头。
心里的花瓣本来就一直没揪完。酒吧里飙的那句话和“10086”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没有,总不能再让他以为我“嫌弃”他吧?就这样,自己也断了自己的念头,认命般地被他一路拽着手拉到了这里。
二层的空间不大,没什么人,相对清静不少。我们走到正对舞台的地方,站到围栏前停下。底下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在动来动去。虽然这里不能像第一排那样,近到能看清绿t恤的汗水以及文身图案,但却好像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有了一种置身事外的“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反而能更专心地听歌。
“莎菲娜,莎菲娜,只有我才懂得你珍贵。”
这位叫做莎菲娜的姑娘是不是真实存在呢?如果是,如果这首歌是为了她而写,那每次演唱不都好像是一次集体表白?她本人如果听到是什么心情?即使最后他们是无疾而终的,那至少还有这么一首歌来纪念这段感情,证明曾经的赤诚。几十年过去后,当莎菲娜垂垂老矣时再听到,是会泪流满面,还是会心一笑?不禁觉得会用这种形式来表达感情的人真是太强了,比情书、情话高端太多。我怎么就不会写歌、不会乐器呢,不然早脱团了吧?
“就让我为你起舞吧,让我为你唱首歌,让我为你唱首歌。”
我跟闷油瓶都在安静地听,谁都没说话。很快,歌曲结束了。而与此同时,他忽然松开了攥着我的手。手心里湿热的汗突然少了“保护层”,一下子曝露在室内浑浊的空气中,顿时感觉丝丝凉意钻入手心,我赶紧把汗在裤子上擦干,才好了些。余光看到闷油瓶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身前的围栏上,眼睛看着下面舞台的方向。
他不就是想尽快带我脱离人群,找个人少的地方吗……我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不禁觉得自己神经病,太他娘的敏感,心思细腻得都赶上青春期少女了。可是这毫无准备地,手就空了,真跟自己想撒手的感觉不一样,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台上忽然响起了简单的吉他旋律和口琴声,我也学闷油瓶的样子扶着栏杆,攥紧,强迫自己去看。绿t恤吹了两下口琴,又放下,终于对着麦说了几句话,但是听不太清楚,大概就是最后一首……公路之歌……不要放弃梦想什么的。说完,他接着把口琴拿起来对着麦吹,场内观众都挺激动,开始随着简单的旋律有节奏地拍手。除了我和闷油瓶——两个不明觉厉的人。
架子鼓突然打了几个点,吉他、贝斯随之一起切入进来,场内气氛一下就热了。绿t恤在台上跳了几下,开口唱歌时,竟然又是全体大合唱。
“梦想,在什么地方?总是那么令人向往。”
“我不顾一切走在路上,就是为了来到你的身旁。”
太热闹了。我看了一眼闷油瓶,可他还是那个样子,让你有种“可以觉得他是在安静地听,也可以觉得他其实只是目光虚焦,在那里想事情,而你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感觉。
大家不断重复着一句“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绿t恤似乎一到solo阶段就喜欢各种扭动,这回还有转动方向盘的动作。原来真的是关于公路的歌?
“梦想,在什么地方?滚动的车轮,滚动着年华。”
“我再也不愿沉醉,不能入睡,要继续还是要去面对?”
公路……我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一幅幅画面像是一张张老式幻灯片,不断被放映在脑海。我在重复的“一直往南方开”中彻底走了神,非常努力地想把那些画面分清前后顺序串在一起。一个关于公路的梦,一个关于瀑布的梦。
闷油瓶站在我的左手边,看起来和平时开车,还有那些画面里的场景很像。突然我有个冲动,抬手碰了碰他的胳膊。闷油瓶收回视线,用询问的眼神看我,我张了下嘴,想跟他说,我做过一些奇怪的梦,里面那个人跟你很像。
可是……话到嘴边却被我硬说成:“你渴不渴?”
闷油瓶想了想,朝我缓缓地摇摇头。我点点头,便把视线重新放回舞台上。手指抠着栏杆上斑驳的漆皮,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走神,可也没有在具体想什么,就是单纯地在走神。
不知过了多久,闷油瓶也碰了碰我的胳膊。我赶紧回神:“啊?”
他把头探过来一些,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啊……”
他看了我一会儿,指了指台上。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自己走神走得有多厉害。台上已经换了新乐队,而且都开唱了,我竟然毫无察觉!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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