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古典音乐之王 作者:莫晨欢
第45节
福娃:_(:3」∠)_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xd
第一百九十一章
灰蒙蒙的阴云从南方的天空慢悠悠地飘了过来,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了维也纳的上方,酝酿起了一场温润的春雨。片刻后,那缠缠绵绵的细雨丝从遥远的天上落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快走几步、找地方躲雨。
硕大的维也纳都沐浴在这样一场生机盎然的春雨中,位于城市最北方的塔阿德监狱也毫不例外。正好是上午放风的时间下了这场雨,犯人们纷纷骂骂咧咧地回了房子。
一个面相阴鹜的黑发男人走得最慢,他有些舍不得地回首看了看身后自由的空气,还没再多看几眼,就被站在他后方的高个子男人狠狠推了一把:“看什么看,走你的!”
罗遇森紧紧地咬了牙齿,继续往前走。
罗遇森和扎耶夫所关押的监牢并不一样,前者由于犯下了故意杀人罪,直接被送到了这所塔阿德监狱中服刑。
奥地利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是一个对罪犯较为宽容的国家,在这里永远没有死刑,甚至监牢里的规矩也多得很,至少不会让你受欺负,甚至还能活得比较滋润。
——来到塔阿德之前的罗遇森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真的进了这座监狱。
规矩是人来制定的,这座监狱都是四人间,明明还有很多空着的牢房,但是狱警却偏偏将他安排在了一间满人的房间里。那天下午罗遇森刚被推进去,差点被房间里的臭味给熏出去。
按理说在这样的监牢里,不应该有卫生条件低差的说法,但是这也耐不得同牢房的有一个浑身散发着“美妙”狐臭味的彪形大汉。去向狱警反应、请求调动房间?罗遇森有试过,但他还没来得及走出牢房,那大汉就冷笑着走了过来:“嫌我臭?”
罗遇森识相地否认。
结果仍旧是避开监控摄像头的一阵暴揍。
虽然规矩是由人来制定的,但是规矩也是由人来监察的。
罗遇森一直以为只是因为没有被狱警发现,那些人才敢那么大胆地欺负他。直到某一天在食堂里,一个矮小精悍的老头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问道:“听说……你是个音乐家?”
这时候罗遇森早已被这座监狱里的人给折磨怕了,这里面关着的全部都是杀人犯,手里头最干净的恐怕就属于他这样的了。于是他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那小老头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光,他咯吱咯吱地笑了两下:“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二十多年前我还没进塔阿德的时候,我经常去听维爱的音乐会呢,维交的我也听过不少啊。”
对方温缓的语气让罗遇森有些松懈下来:“您也很喜欢音乐吗?”
小老头乐呵呵地点头:“是啊,我特别喜欢音乐,你问问我们这所监狱里的,有谁不喜欢音乐?”
食堂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罗遇森头皮发麻,感觉胃里有点不大舒服。他不再说话,继续低头吃饭,只见那小老头拿起了自己的叉子,仿佛自言自语道:“对了你说,小提琴是怎么拉来着?是这样……”
“啊啊啊啊啊……”
在对方叉子落下来之前,罗遇森惊悚地睁大双眼,赶紧地将手抽出来。但是他的动作哪儿有那个小老头迅速,即使逃得再快,罗遇森的手背也被刮掉了一层皮肉,鲜血淋漓!
这种塑料叉子在这个老头的手里,简直比匕首还可怕!!!
食堂里发出一阵嫌弃声,狱警们骂骂咧咧地高喊一句“乱吵什么”,视线从罗遇森的方向一扫而过,好像根本没看到那只露出血肉的手似的。
那小老头遗憾地舔了舔塑料叉子上的鲜血,叹息道:“唉,怎么就没把你这只右手给剁下来呢?就你这种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音乐家?”
世界上所有的罪犯都最不屑于两种同类,第一是强奸犯,第二是拐卖犯。
但是在维也纳的塔阿德监狱,所有犯人最恶心的罪犯还有一个——那个看上去阴沉冷漠,却竟然敢亵渎了伟大的音乐的罗遇森!
这里是维也纳最邪恶的监狱,关押的全部都是有期徒刑二十年以上、穷凶极恶的罪犯。这里是罗遇森一生的噩梦,半年的监狱生活已经让这个男人只能捧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在狱警们嫌恶的目光中残喘生存。
你做出了什么恶心龌龊的事,就得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你不会找到任何一个比塔阿德更地狱的地方,因为……这里的人全部都是热爱音乐的维也纳人!
无论他们因为什么事情而被关入这座监狱,但是那颗维也纳人热爱音乐的心,永远不变!
公正不阿的大法官能破例、在法庭上勃然大怒,那么在塔阿德监狱里,所有的狱警、囚犯都同样能对这个亵渎音乐的小人深恶痛绝!
更何况……还有某个男人在背后的推动。
罗遇森咬牙,抖索地回了自己的牢房。等待他的……还有七十多年的监狱生活。
戚暮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天上就已经开始下雨了。他赶紧小跑着离开了地铁口,幸好音乐之友协会大楼距离地铁口很近,他很快到了维爱的楼下,只是头发微微湿了一些。
从巡演结束以后,维爱所有成员都得到了长达一周的假期,但是刚刚成为首席的戚暮却没有办法一下子悠闲下来。
他今天早上来到维爱总部就是为了和多伦萨先生商讨一些接下来的演出情况,毕竟除了年底的全球巡演外,维爱还会经常接受邀请,进行一些额外的演出。
多伦萨先生见到戚暮的时候,立即惊讶地说道:“上帝啊,小七,你怎么都湿成这样了?外面的雨原来已经开始下了啊,你等会儿离开的时候赶紧从我这儿拿把伞走吧!”一边说着,多伦萨先生一边将自己放在休息室的干毛巾递给了戚暮。
“谢谢您,多伦萨先生。”
戚暮将微湿的头发擦拭干净后,两人很快就开始了对未来几个月的维爱规划的讨论。一般而言,发展大方向已经由乐团成员大会定了下来,他们所需要讨论的就是一些演出的细节,比如说某场演出需要哪几位成员上台、某场演出的演出顺序怎样比较合适。
大概讨论到了下午的时候,多伦萨先生便笑着说道:“你进入角色很快,小七,我相信以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再进行下去,我们维爱也会得到飞一般的进步。”
戚暮将自己准备的文件夹收拾好,听着多伦萨先生的话,他笑着道:“这些之前安东尼先生有和我交代过一些,我也看了维爱这些年的演出资料,所有准备得比较多。”
“但是我觉得,你准备得很好。”
戚暮笑了笑,没有再谦虚。
多伦萨先生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然后道:“哦小七,又到了美丽的下午茶时间,你要和我一起享用一顿美好的下午茶吗?”
戚暮欣然同意,两人便到了音乐之友协会大楼的咖啡厅里。戚暮用小勺子搅动着那褐色的咖啡,浅浅的咖啡香味从杯中弥漫而上,渲染了一种温馨悠闲的氛围。
“对了小七,你是不是已经把前天晚上的音乐会唱片寄给里德了?”
“嗯,我是昨天早上寄出去的。”顿了顿,戚暮诧异地问道:“我寄出去的是安东尼先生特意找工作人员要的唱片,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多伦萨先生?”
脾气温和的老人无奈地摊摊手,笑道:“今天早上里德偷偷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开头就是批评我的指挥多少年了都没有进步,虽然整体演出还不错,但是缺乏大胆创新,所以导致整场音乐会没有达到空前绝后的效果。”
戚暮:“……”
还空前绝后……连前天晚上的那场音乐会老师都能挑刺?这是得有多苛刻啊!
多伦萨先生话锋一转:“我正纳闷,虽然里德一向毒舌,但是什么时候要求这么高了?谁知道他接下来就说:‘你的音乐会表现是一般般啦,但是安可曲的演出倒是不错,哦对了,那个小提琴是谁演奏的?声音不错啊。’”
戚暮忍不住地噗哧笑出声。
只见多伦萨先生哭笑不得地说:“全世界都知道前天晚上的安可曲是由你演奏的了,里德那家伙还想和我装傻。说了那么一大堆,就是想夸自己的学生。唔……小七,你家老师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啊。”
说是年轻,其实就是幼稚啊!
戚暮无奈地说道:“抱歉,多伦萨先生,老师就是这么……年轻,您多多包涵。”
“哈哈,我当然知道里德就是这么个脾气,要不然他会被所有人都叫做‘音乐怪才’?”
两人又笑了一会儿,多伦萨先生感慨道:“其实当初我下定决心让你成为首席,主要还是因为里德和奥斯顿的推荐。你是里德的学生,我很能理解他想要推荐你的心情。而奥斯顿的眼光一向很好,他的推荐让我更加相信你很有实力,因为他和你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不会徇私。”
戚暮淡笑不语:原来那家伙真的不会徇私么……
“以前奥斯顿也向我推荐过一个人……哦对,就是我去年曾经和你说个的那个孩子。”
戚暮微微一愣,问道:“是您说过的……那位已经去世的小提琴家?”
“是的。”轻轻叹了声气,多伦萨先生俊雅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伤感的神色,“幸好我已经为他报了仇,否则我真是对不住他,想给那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一个机会,却没想到……让他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浅色的眸子倏地睁大,戚暮怔然地望着面露伤感的多伦萨先生。他的手指微微捏紧,过了会儿,才声音颤抖地问道:“您说……闵琛曾经给您推荐过谁?”
多伦萨先生叹了声气,道:“那还是前年的事情了,我正想找一位优秀的小提琴手和乐团合奏一曲与众不同的《蓝色多瑙河》。正好奥斯顿在维也纳,知道了我的想法后,他就给我推荐了一位优秀的小提琴手。”
顿了顿,多伦萨先生看向戚暮:“你或许也听过他的名字,小七,他曾经是维交的副首席,他叫做陆子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昏黄的夕阳渐渐西垂,在地平线上只露出了半个圆滚滚的身子,灿烂金黄的阳光为整个柏林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纱,朦胧美好。施普雷河上反射着粼粼的波光,车流拥挤的街道两旁到处都可见到来往匆匆的行人。
柏爱的总部大楼就矗立在施普雷河不远处。
这座现代主义风格的大楼顶端矗立着这支乐团的徽章雕像,那是三个叠加放置的正五边形,凌乱参差,却又在混乱中富有一种独有的美感,非常具有辨识度。
今天虽然还在为期一周的休假内,但是柏爱的成员们却都到了乐团总部,一个个地接受采访。
德国是一个非常注重古典音乐的国度,或许在整个欧洲,除了奥地利之外,在古典音乐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与这个古老的过度相媲美。
这里诞生了无数的古典音乐大师,这里拥有着世界上最顶尖的交响乐团——柏林爱乐乐团。
或许有人会认为,德国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名的音乐大师?但事实上,贝多芬是德国人,巴赫是德国人,门德尔松是德国人,舒曼是德国人……
而如今,那个被喻为现代古典之王的男人也常住这个国家,是柏爱的一员。
作为一个古典音乐氛围浓厚的国家,德国非常注重自身在音乐方面的素养,国家就设立有专门的古典音乐频道,国民对于古典音乐的喜爱更是丝毫不下于奥地利人。而在每年柏爱的欧洲巡演结束时,政府甚至都会安排有专人对柏爱进行采访。
而今天就是采访的日期。
今天,德国最一流的记者们都来到这支乐团,对柏爱的每一个人进行了采访,他们会将这次的采访做成一次纪录片,放映在国家古典音乐频道上。这样的纪录片每年都会有一次,而今天的采访只是个开头而已。
当克多里也进行完采访后,全乐团只剩下闵琛还在继续接受采访了。克多里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硕大的咖啡厅,他刚刚走出门还没多走几步,忽然就见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克多里诧异地睁大双眼,立即伸手将对方拦住,然后小声地问道:“小天使?你怎么会在这儿?前天还是维也纳的音乐会吧,我听丹尼尔说……你似乎过两天才会抽空来柏林?”
忽然被人拦住,戚暮用力地喘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呼吸。他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丹尼尔,回答道:“我今天……咳,我今天有点急事想找闵琛,所以改了机票。”顿了顿,他问道:“我在门口碰到丹尼尔的时候听他说,闵琛在这里接受采访?”
克多里贴心地没有多问,他温和地笑笑,栗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非常柔顺:“嗯,奥斯顿在进行采访呢,你如果想等他的话可以到咖啡厅里坐坐。咖啡厅很大的,不会打扰到他们录制采访。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戚暮微笑着摇首,道:“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自己等等就好。”
又说了几句后,克多里没有再勉强,他将戚暮带到了咖啡厅的门口,接着便先离开了。
此时此刻,这栋大楼里已经没有了多少人。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所有的成员也都全部接受了采访、回家继续休假了,只有在咖啡厅的一角,还有灯光点亮,摄像师、灯光师、专业的记者都围聚在那一头,与柏爱冷峻优雅的指挥交谈。
这个咖啡厅真的很大,大概有300多平的面积。在员工福利这方面,柏爱从来不会吝啬金钱,仅仅是下午茶休息的地方就布置得极其舒适,随处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书籍供人们翻看,还有一些自助的音响设备,可以让成员们随时点播各种曲目。
戚暮从大门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被人发现。他的脚步很轻,咖啡厅也很大,不仔细观察的话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
而一进屋,戚暮便注意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闵琛坐在一张米白色的单人沙发上,他微微后仰、以一种非常舒适的姿势坐着,既显得十分庄重,却又不让人觉得严肃。
俊美淡漠的脸庞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深刻几分,坐在他对面的记者开口提问,闵琛便会十分有礼貌地回答,两人一问一答,气氛融洽,甚至那记者有时还会被闵琛说乐,忍不住地笑上几声。
在距离十张桌子的地方,戚暮轻声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他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不远处的男人,也不开口,隐藏在咖啡厅未曾开灯的黑暗中,目光幽邃,神情柔和。
戚暮一直知道,这个男人表面看上去十分冷淡、不易接近,但是他却是个温柔的人。要么不放在心上、看作是无关者,要么就是将人彻底地放在心上,当作自己人一样的照顾。
闵琛那份“属于自己人的名单”或许并不长,但是只要是上了那份名单的人,他都会认真地对待、从每个细节去关心对方。戚暮知道,那上面肯定有丹尼尔的名字,有克多里,有多伦萨先生,或许还有阿卡得教授、法勒大师,而如今……
肯定有他。
这个男人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温柔,但是他却总是做一些让人无法不感动的事情。
……
这场漫长的采访直到太阳彻底地落入地平线下,才正式地结束。这是一场非常愉快的采访,国家古典音乐频道的记者和工作人员们都非常高兴地与闵琛握了握手,感谢他的配合,甚至邀请他共进一顿美味的晚餐。
闵琛起了身,还没回答,视线便忽然落在了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瞬间,凌厉深邃的眸子猛然睁大,一丝难以形容的惊喜出现在男人俊美的面容上。他极快地掩饰了自己的表情,然后客套有礼地说道:“真是抱歉,今晚我有朋友来探望,可能无法与你们共进晚餐了。我会让丹尼尔负责接下来的招待工作,请放心。”
那些记者、工作人员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后,便接受了闵琛的安排。一边走出咖啡厅,他们还一边小声地交流着,“柏特莱姆先生真是一个有风度的绅士啊,一点没有一些音乐家的傲慢”、“是啊,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大师啊”。
当无关者彻底离开了咖啡厅后,戚暮也不说话,只是抬首看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清雅姣好的眸子笑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等到对方真的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他才道:“你好像采访了很久?”
闵琛拉开戚暮对面的椅子,顺势坐下:“嗯,大概从下午两点就开始采访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来采访的人不少,我是和其他人分下来单独采访的,中间还去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
戚暮想到了刚才那些记者的动作,理解性地点头:“嗯,那都快五个小时了,是挺长的。”
“什么时候到的?”
戚暮侧了侧头,想了想:“大概有快一个小时了?”
俊挺的眉峰微微皱起,闵琛语气自责道:“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咖啡厅里的东西都得用柏爱的员工卡才可以自助领取,于是在这一个小时内,戚暮就这么一直干坐着,并无其他事情可以做。
“打扰到你的采访,这样不大好吧。”想了想,戚暮笑着说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意识到,好像有点饿了啊。我都等了你一个小时了,看在这一个小时的份上……用奥斯顿·柏特莱姆的员工卡给我点上一份自助餐?”
闵琛直接拿出自己的卡,在自助餐食上选择了两份套餐。再将套餐放进咖啡厅里的微波炉上稍微热一热,很快就可以食用了。
于是在空荡荡的咖啡厅里,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面对面地打开方便套餐的盒子。明明十分冷清寂寥,但是不知怎得,戚暮却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心头暖暖的,温温的。
柏爱的员工福利真是太棒了,在咖啡厅里,竟然是中餐都可以买到。闵琛将自己配套的筷子拆了以后直接的递给了戚暮,此时戚暮却也正好将筷子拆开,他微微一愣,正打算将自己的筷子收回去,却见戚暮忽然拉住了他,低笑道:“你用这个好了。”
说着,戚暮将自己拆下来的筷子塞进了男人的手里。
幽黑的瞳孔微微颤动,闵琛轻轻“嗯”了一声,两人便开始用餐。
吃饭的时候没有人说话,保持着基本的礼节,但是当戚暮用完餐后却惊讶的发现,对面这个男人竟然只动了几口!好像……一直拿着筷子盯着自己看?!
戚暮挑起一眉:“不饿?”
“饱了。”
思索了半晌,戚暮问道:“下午吃过很多东西了?”
只见男人薄唇微勾,语气郑重地说:“看你就饱了。嗯……秀色可餐。”
戚暮:“……”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犯规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幕低垂,安静宽敞的咖啡厅里只亮了两盏灯,将角落的位置照亮。
此时柏爱大楼里的工作人员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戚暮和闵琛却没有着急。用过午餐后,两人又点了一杯简单的自助咖啡,一起坐在咖啡厅的落地窗旁,不远处就是柏林绚烂华丽的夜景。
从咖啡厅里的方位看去,远远的能看见夜幕中美丽的勃兰登堡门。胜利女神高举着青铜权杖、驾驶着四马战车,气宇轩昂地向远方奔驰而去。无数灯光将这尊恢宏雄伟的建筑打亮,即使是在黑暗的夜色里,也璀璨发光。
戚暮晃动着咖啡杯里的小勺,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笑着看向对面的男人,说道:“我记得去年夏天来柏林的时候,有的人在勃兰登堡门下还说什么……嗯,丹尼尔没有订到酒店的房间?你总是冤枉丹尼尔,敢换个对象吗?”
时隔近一年竟然被拆穿了自己的谎言,闵琛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而淡定冷静地挑眉道:“那可以换成谁?”
戚暮:“……好像还真的只有丹尼尔了?”
闵琛低笑着勾唇:“嗯,那就都是丹尼尔的错吧。”
早已被这个家伙的厚脸皮给打败了,戚暮直接说道:“这次巡演我在布鲁塞尔、曼彻斯特这些地方都买了吊坠,”说着,他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链,“等会儿给你戴上。诶对了,你也应该有买吧?”
“嗯,放在家里了,回家以后给你戴上。”
将手中的白瓷咖啡杯放下,闵琛定睛看向了眼前的青年。那目光深邃悠远,大概是混血的缘故,细看下又透露着一抹幽幽的蓝色,他只是看着,却又不说话。
这长时间的凝视让戚暮有些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然后笑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来了?”
闵琛俊美的脸上一片淡定:“不好奇。”
戚暮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故意拉长了音调,闵琛淡笑着说:“太高兴,不想去好奇了。”
戚暮感觉自己耳根发烫,他伸手掩唇,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音调提高:“好了好了,你知道朱莉今天早上回来了吗?她昨天晚上告诉我,在上次我和塔克曼先生回维也纳以后,你还去找了她,拜托她照顾我。”
漆黑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幽光,闵琛淡定地说道:“你感动了,非常想我,所以就来了。”语气肯定坚决,声音斩钉截铁。
戚暮:“……其实你只要说第一句就好了。”
优雅地挑了挑眉头,闵琛薄唇微勾:“所以还是感动了?”
对付一个厚脸皮的人有什么样的招数?当然是比他还要厚脸皮!
只见戚暮冷静从容地轻哼一声,反问道:“我才没有为这点小事感动,我只是在想……你当初去找朱莉,是不是又被她好好的调教了一番?我想想,她是不是和你坐在沙发上,回忆你小时候冒着鼻涕泡、抱着大腿要糖的样子了?”
闵琛:“……”
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戚暮说道:“说实话我真的完全想象不到你小时候会是那个样子,就让我看一眼你小时候的照片吧?嗯……一张就好,只要一张。”
“想看小奥斯顿?”
戚暮:“……”
“嗯,晚上回去慢慢看。”
咖啡厅晕黄温暖的灯光下,只见清秀俊朗的青年被调戏到极点后,竟然微笑地勾起唇角,语气平静地说道:“是啊,晚上是可以回去慢慢看,但是……肖奥斯顿实在是太小了啊,还不会抱着大腿要糖。”说着,还一脸嫌弃地又重复了一遍:“嗯,太小了。”
闻言,男性尊严受到严重打击的闵琛瞬间脸色一黑,站起身来拉起青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很小?回去看看,到底有多小!”
戚暮:“……”
虽然完全无法吐槽“这个家伙也太容易被激怒了吧”,但是戚暮却还是和闵琛一起下了楼,开车离开了柏爱大楼。
这条通往闵琛公寓的道路戚暮曾经走过一次,道路两旁都栽植着高大挺拔的梧桐树,浓密的树荫将道路遮挡了一半。街道两旁昏黄色的路灯光穿过车窗玻璃,照射进车厢内。
戚暮好笑似的看着那个还在生闷气的男人,只见在灯光的照耀下,对方本就俊朗的五官更显得立体几分。
沉思了会儿,戚暮试探性地说道:“其实……也不是很小?”
闵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好吧好吧,只是一般的小。”
闵琛:“……!!!!”
戚暮明显地感觉到车速又加快了几分,但是他却难得好心情地不想去安慰这个突然小心眼起来的男人。他的视线从对方高挺的眉骨、狭长的凤眸和紧抿的双唇上扫过,等到注视到那个被对方戴在手腕上的银链时,戚暮停住了目光,久久不动。
唇间的笑容渐渐敛去,戚暮望着那已经挂上了数枚吊坠的手链,神色复杂。
良久,在一个绿灯亮起、闵琛刚刚启动车子的时候,戚暮低声问道:“闵琛,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没有注意到青年怪异的神情,甚至没有听清楚那压低的话语,闵琛问了一句:“什么?”
此时此刻,戚暮已经笑着勾起唇角,道:“我说,当年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几乎没有一点犹豫的,闵琛直接回答道:“很有天赋,很有才气,拥有很强的音感,有潜力成为一流的指挥家。”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想过收你做学生。”
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戚暮微微怔住:“收我做学生?”
闵琛肯定地说:“是,收你做学生。你的音感非常强,从小提琴入门成为指挥家的人也很多,法勒就是其中一个。我虽然不擅长小提琴,但是还是可以成为你在指挥方面的老师。”但是,你并不想成为一名指挥家。
后半句话闵琛没有说出口,恰恰是一个红灯,他刚刚踩下刹车,便听到身旁传来青年低悦好听的声音:“那你知道吗,闵琛……我第一次见你好像是在十几年前吧,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进柏爱,还是一位自由的钢琴家。当时你在金色大厅举行了自己的个人独奏会。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十几年前的事情闵琛早已记不清楚了,他此刻饶有兴趣地转首看向身旁的青年,低声问道:“觉得……我很帅?”
戚暮:“……我真的很想打你。”
趁着漫长的红灯时间,闵琛淡笑着拉起青年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说道:“嗯,我给你打。”
这动作实在太过温柔暧昧,男人手心炙热的温度从手指的皮肤上传递过来,很快便蔓延到了戚暮的全身。戚暮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淡笑勾唇的男人,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是他却明白……
如果他连这个人都不能相信,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相信?
闭了闭眼,戚暮终于将心底的最后一丝芥蒂彻底放下。闵琛则一边仍旧拉着戚暮的手,一边已经踩下油门、开始继续行驶,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窗外的灯光照射进车厢内,忽明忽暗,让青年白皙俊秀的脸庞一下下地被照亮。
深深地叹了声气,感受着这个人手心里灼热的温度,戚暮仿佛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用尽全身力气地问道:“闵琛,当年我们一起在港城参加海洋音乐节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你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小提琴家,他……已经去世了。”
男人挺拔的身子陡然一僵,戚暮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手指也僵硬了一瞬,接着很快地恢复过来。
顺着对方的指缝慢慢地插入手指之间,戚暮紧紧地握住了男人的手,以十指交扣的方式贴紧,紧到几乎没有了一丝缝隙。
此刻他用郑重认真的目光凝视着身旁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吗?闵琛。”
长久的缄默在安静的车厢里出现,在这样的时刻,仿佛连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都成了陪衬,戚暮静静地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眼也不眨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时间过得太慢,慢到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就在戚暮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只听闵琛从喉咙里发出一道低沉的叹息,他的视线依旧注视着前方,却开口回答道:“他叫——”
“陆子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繁华热闹的柏林街道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一辆黑色的欧陆飞快地驶过赫兰登堡门、206区,红色的尾灯仿若是鲜烈的火焰,嗖的一声便窜出了数十米。
光线黯淡的车厢内,戚暮并没有开口,他紧紧握着男人的右手,仿佛还在等待对方的下文。
不过片刻,只听闵琛轻声说道:“陆子文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小提琴手,我听过他十年前刚进入维交时候的录像带,也听过他前年与维交合作的演奏会。他的进步很快,对于感情的处理十分细腻,技巧也很娴熟。”
好像真的只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闵琛的视线依旧正视前方,语气平淡地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小提琴家,有机会成为站立在世界最顶端的那一小群人其中的一员。”
他说这话的时候,戚暮正抬着眸子,认真的注视着他。
路灯的光影交叠与车内偏暗的光线,让戚暮无法看清闵琛的脸庞,却能看清楚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眸。戚暮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屑于撒谎,那么他所说的一定都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话。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应该知道的事情,却到了如今才真正的发现。
上帝总是爱开玩笑,当初在港城的时候,戚暮从没想过闵琛居然会喜欢自己的音乐,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年,竟然是闵琛将自己推荐给了多伦萨先生。
如果早一点知道,会不会更加喜欢这个男人?
还是不会吧,因为已经喜欢到极点了,已经是爱到极致了,哪儿还能再更爱?
胸膛里那颗炙热鲜活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戚暮慢慢地握紧了对方的手,他轻声地“嗯”了一句,良久,才又低声说道:“闵琛,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命运吗?有的人注定了就会渐行渐远,有的人注定了相隔再远、阻挠再多,最终都会在一起,一生一世?”
戚暮的这句话,让闵琛眸子一缩。
其实早在戚暮问出“港城音乐节上你提到的那个人是谁”的时候,闵琛已经浑身僵住,仿佛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心早已湿透了,只能勉强保持着自己的镇静,看上去云淡风轻。
一年前丹尼尔和他说“如果一件事你已经确定了八九成,最后一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而如今在柏林灿烂辉煌的夜景中,闵琛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最后一成的到来,它真的已经不远了。
从始至终,闵琛都没有主动去问过戚暮这件事。
第一次听到这个青年的音乐时,他便感到了一丝熟悉,却被卡尔教授的一句“他和你的音乐很像”给遗忘过去;到后来在圣诞夜的那一首《钟声》,他彻底地起了疑心,并且开始调查,最后却没有任何结果。
正是因为好奇,才会更多地去接触,才会明白这个青年是多么的勤奋,又多么的可爱。他会因为一个音阶无法处理好而顽固地练习一整个上午,他也会一首美丽的曲子而兴奋不已。
过去的这三十年来,闵琛从未主动去接触过什么人。良好的家世让他从一开始就站立在超越太多人的平台上,极高的天赋又让他很快成为了站立在古典音乐界最顶端的那群人之一。
如果没有对这个青年产生好奇,说不定……真的会错过他。
孤独了三十年的心,从来不去主动触碰,又怎么可能会敞开心扉?
“我相信命运。”肯定坚决的声音从闵琛的唇中流出,“我现在,非常地相信命运。命运让我见到了你,命运让我和你相爱,也是命运给我了我这个机会能够和你坐在这里说这些话。戚暮……”
一个红灯,黑色的欧陆倏地停下。
闵琛转过头认真而又专注地望着一旁的青年,他的目光虔诚美好,仿佛在看待最心爱的珍宝,冷薄的唇角划开一个好看的弧度,闵琛完全无法掩饰那眼睛里深深的爱意,他郑重真挚地说:“你是我相信命运的……唯一原因。”
这样简单的情话,却让戚暮心头一暖,眼眶也开始发烫。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流泪的人,上辈子临死前甚至是痛苦到极致了,他都忍住了没有让泪水流下来,而如今他竟然因为对方这样的一句话,忍不住地湿润了眼睛。
眼前渐渐朦胧起来,戚暮微微后仰着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开始回忆道:“我刚出生的时候,院长说好像是一个下雪天。天很冷,那个时候又是德国最艰难的时期,很多人失业、自杀,我的父母就用一个很普通的菜篮子把我放在里面,丢在了医院的门口。”
闵琛的身子陡然僵住,他已然意识到了青年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我还是有点感激他们的,至少当时他们用棉絮塞满了菜篮,否则可能在别人发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冻死了。”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戚暮眸子微弯,过了半晌,又继续说道:“院长脾气很不好,也不喜欢我们,但是有的时候她心情好了,也会和我们说上一些话。我五岁的时候她告诉我,我的父母虽然抛弃了我,但还是给我留下了一个名字,是用美丽的中文写下的,叫做‘子文’。”
“6岁的时候,一对从华夏来到德国工作的老夫妻收留了我。他们并不富有,但是给了我一个家,我也有了姓,也有了一个真正的名字。他们很爱我,会做美味的中餐、也会经常给我唱好听的中文歌,我的中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起来的,虽然到最后说的都没有德语流利,这门语言真是太难了。”
闵琛反手握住了戚暮的手,他仿佛能感受到对方那种被父母遗弃后的悲伤,也能感受到对方那种被养父母疼爱的幸福甜蜜。
“我7岁的时候,第一次在电视上听到了交响音乐会,是柏爱的新年音乐会。那时候我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我第一次非常固执地求父母让我学习音乐,然后在昂贵的钢琴和小提琴中,我选择了小提琴。我以后想想,我从来都不后悔我选择了小提琴,因为她,我才会感受到人生的美妙。”
“所以在7岁以后,我开始到琴行和老师学习小提琴。等到10岁的时候,养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搬到了奥地利,我才正式地拥有了一名私人老师。那五年时光我觉得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养父母对我十分疼爱,老师也非常鼓励我、支持我。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生还会有那么美好的日子,不用在孤儿院里抢着一颗巧克力,不用每年364天,天天想着在平安夜能获得什么礼物。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猛地一个刹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黑色的欧陆倏地在街边停下。闵琛转过身子看向身旁的青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白皙俊秀的面庞上已经布满了泪水,但是浅色的眼眸却晶亮得发光,充满希望与梦想。
“戚暮……”
“闵琛,你明白那种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感觉吗?”
沉默了许久,闵琛最终还是摇头:“我不懂。”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大挫折,恐怕就是那次陆子文的死亡了。但是那时候他却只是对其怀着一个报恩的心情,却没有任何再多的情绪。
戚暮抬眸看向了一旁俊美优雅的男人,他笑着勾起了唇角,却仿佛比哭还要难看,他说:“我明白,我经历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养父母的离去,第二次是在金色大厅的后台,绝望地等待死亡。”
“戚暮!”
“收养我的时候,养父母已经五十多岁了。等我十五岁的时候,他们本该到了退休的年龄,但是为了供养我们这个家庭,他们却依旧坚持着工作。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他积劳成疾,在一次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大意、被卷入了机器中,他在医院里躺了十天,最后还是去世了。”
“在那一次的意外后,母亲打击很大,不过半年就削瘦了一大圈。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突然失去了相爱数十年的老伴,这对于母亲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所以等到我还没17岁的时候,她也因病去世了。”
戚暮说得云淡风轻,但是闵琛却能够从那简单的语言中,体会到青年痛到无法再表现出来的感情!
正是因为痛到了极致,才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只能用最平淡的语言说出口,掩饰那已经千疮百孔、无法流血的心脏。
情不自禁地将这个看上去坚强无比的青年拥入怀中,闵琛的双臂紧紧拥住了戚暮的腰身,他微微垂首,在对方的耳畔旁低声说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安静黑暗的车厢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压抑沉闷。车内并无一丝声响,只有车外城市嘈杂烦恼的声音仿若背景声一样,将这凝固空气的沉默轻轻地打破。
其实有很多事情再回忆起来,早已忘记了当年的悲伤与痛苦。就像戚暮只记得,上辈子虽然有日内瓦学院的助学金计划让他不用缴纳高昂的学费,但是他照样得在每个休息的时间里去打工、甚至是在广场上自由演奏。
日内瓦的冬天真的很冷,寒风呼啸着从日内瓦湖上吹过来,那湖水有多蓝多澄澈,寒风就有多冷冽刺骨,一个青涩稚嫩的黑发少年每周末都会站在广场中央的石雕旁,认真专注地演奏。
——这样的日子戚暮过了一年半,才可以不用忍受寒冬的折磨。他找到了一份兼职的剧场工作,除了在餐厅兼职打工外,终于有了稳定的生活来源。
“天鹅广场旁边的湖上,总是有很多只高傲洁白的天鹅。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去日内瓦看一看,那里有一只雪白的天鹅总是很亲近我,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做娜娜莉。”
说到自己在日内瓦音乐学院的生活时,戚暮已经十分从容了。俊秀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他在怀念当初那段美好单纯的日子。
戚暮在叙说的时候完全将自己的艰苦生活都忽略过去,但是闵琛却知道,一个孤单的穷学生想要在日内瓦音乐学院生活下去,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我毕业的时候你好像已经进了柏爱了吧?当年柏爱正好要去伯尔尼演出,我还想过要去听,但是恰巧我之前递给维交的申请书却收到了通过信,所以我只能去了维也纳,没有再去伯尔尼……”
光线暗淡的车厢内,青年还在一下一下地叙说着,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和,原本因为想起养父母的去世而流下的泪水也已然干涸,他平静得似乎只是在叙说别人的生平。
闵琛低眸望着戚暮修长削瘦的手指,用指尖轻轻地摩挲那手指上薄薄的茧子,他十分有耐心地摩挲着,仿佛不知疲倦。
等到戚暮低笑一声,用一句“我也相信命运”结束这次的坦白后,闵琛薄唇微抿。良久,他低着头,轻声问道:“当初是什么感觉?”
戚暮微微一愣,诧异地问道:“什么?”
闵琛抬起眸子,目光深邃、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微笑着的青年,一字一顿地问道:“在金色大厅的后台休息室里,当时……你是什么感觉。”
这样直白露骨的问题并没有让戚暮惊住,只见他唇角的弧度又上扬几分,露出一抹从容温煦的笑容来:“当初的感觉啊……我已经忘了。应该还挺痛苦的,一开始有想过很多东西,但是到最后唯一想着的就是……那首排练了很久的《蓝色多瑙河》,我还没有演奏过啊。”
是的,就在那痛苦窒息的最后时刻,他缺氧的大脑里最后回想的竟然是那首尚未演奏的《蓝色多瑙河》。
这样的答案,连戚暮自己都没想到过。
笑着给出了这个答案后,戚暮还没有再开口,便忽然感觉到被人用力地一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猛然跌入了一个温暖宽敞的胸膛中。
闵琛仿佛用尽全身力量似的拥抱着自己心爱的青年,戚暮诧异地想要挣脱,倏地便感觉到那双禁锢在自己腰身上的手臂更加用力了几分。
闵琛低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抬头。”
戚暮微微怔住。
“不要看……我现在的表情。”
浅色的眸子倏地睁大,在一片暗色的车厢里,戚暮怔然了许久,终于还是伸手同样拥住了这个男人。正巧对面行驶过来了一辆开车远光灯的轿车,将原本光线暗淡的车厢打亮。
在戚暮没有看到的地方,只见闵琛的眼睛此刻就仿佛一汪深深的古潭,一眼看不见底。里面积蓄了浓烈可怕的暴风雨,似乎只要一个触动,就可以完全爆发。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他现在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他不想让心爱的青年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因为这样的愤怒,不该由他心爱的青年来承担。
在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后,戚暮已经忘了当初窒息而亡时是什么样的痛楚,但是闵琛这辈子却无法忘记自己在太平间里看到的那一幕——
那是一双紫红发黑、鲜血淋漓的手,指甲拦·腰·掰·断!这双曾经被它的主人最为看重的手因为无法形容的可怖痛楚,让它的主人不自觉地将它在地毯上硬生生的磨烂、掰碎!
不够,真的不够!
闵琛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一些,犯下那样可恶罪行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原谅!
那样十指连心都无法缓解的绝望和痛苦!
真的不够!
……
就这样紧拥了许久,戚暮彻底平复了心情后,抬起头笑着看向闵琛。此时后者已经将刚才可怕的神色全部隐藏在了漆黑的眸子里,看上去并无再多的异常。
戚暮笑着说道:“我还是幸运的,这辈子能够遇上你。”
闵琛沉默地看了戚暮许久,然后启唇:“是我的幸运。”
话音落地,再也没有人说话,闵琛垂眸望着青年清澈灿烂的眸子,他恍然间觉得那仿若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
两人久久地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闵琛微微俯下身子,但是他还没有动作,戚暮却是猛地抱住了他,映上了一个深情的吻。
这个吻太过突然和炙热,浓烈的感情仿佛要将所有的黑暗全部驱散。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借着暗色的车窗玻璃的阻挡、借着柏林浓郁的夜色,这样一个饱含着热爱与怜惜的吻,在一对爱人之间缠绵厮磨。
虽然活了两辈子,但是戚暮始终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他不在华夏长大,却拥有这个民族骨子里的内敛蕴秀。而如今他却是难得地释放出了内心的感情,舌尖互相的纠缠,攻城略地般的侵略对方的口腔,获取那熟悉的气息。
暧昧羞赧的吻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唇舌韵动,唾液交换,当舌尖忽然尝到了一丝咸涩时,男人微微怔住。他缓慢地放开了紧拥在怀里的青年,只见后者已经湿润了眼眶,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
微微地喘着气,戚暮笑着抬眸说道:“闵琛……要是连你也不在我身边了,我该怎么办?”戚暮虽然还在笑,但是眼眶里却已经微微发红,他永远忘不掉当初那张盖在父亲脸上的白布,还有那张盖住了母亲的白布。
所有爱他的人,都一个个地离他而去;他花了三年才决定去相信的人,又将他置之死地。
而如今,他再一次抛开一切,将自己坦诚地剖在了一个人的面前,可是此时戚暮却发现,自己害怕的从来不是对方的背叛,而是这个人……会再次像父母一样,离他而去。
牙齿倏地咬紧,闵琛直接用最温暖的拥抱回答了这个问题:“在你不要我的前一秒,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等到你真的不想要我了……戚暮,我也在这里,永远地等你。”
男人用细碎温柔的吻轻轻地吻着青年的眼睑,这样一场蜻蜓点水般的吻,到最后疯狂地燃烧起来,再也无法克制,成为一场燎原的滔天大火。
刚进了公寓、将门关上,这对分别多月的爱人就情不自禁地拥吻起来。狭窄逼仄的玄关里不过多时就弥漫起了暧昧淫靡的气息,青年低声地压抑着喉咙里的呻吟,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
当爱情浓郁到最深沉的那一刻,戚暮情不自禁地揽住了闵琛的脖颈,轻声呢喃:“我爱你……闵琛……”
回应他的是男人低沉得仿若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我也爱你……”
柏林的夜色静谧美好,藏匿了无数美丽的爱情故事。地理上的距离能够跨越拉近,但是心灵上的距离直到今天的这一刻,才是真正得化身为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边的天空亮起的时候,俊挺的眉峰微微蹙起,闵琛睁开双眼。他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确认对方睡得很熟以后,才蹑手蹑脚地将自己环着对方的手臂悄悄挪开,然后轻声慢步地走出卧室。
不过多时,隔了小半个城市的丹尼尔家,电话叮铃铃地响起。金发的乐团经纪人没好气地接了电话,开口就是:“奥斯顿·柏特莱姆,你最好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说服我,你为什么要在凌晨6点给我打电话!你知道这是什么时间吗?你知道你……”
“丹尼尔。”
男人压低的声音打断了丹尼尔接下来的话,和对方认识了十几年,早已让丹尼尔发现了那隐藏在平静声音底下滔天的怒火,简直堪比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不!
比活火山还要可怕!!!
丹尼尔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猛地坐正了身子,认真地问道:“闵,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塔克曼监狱里,我有一个很讨厌的人。”
丹尼尔一下子反应过来:“你说那个罗遇森?你不是已经让人好好照顾他了吗?”
“我现在不讨厌他了。”
丹尼尔一吓:“什么?你不讨厌他了?你怎么突然变卦了?我半年前才让人在里面让他吃苦头的啊,你怎么突然就……”
“丹尼尔,你知道生不如死这个词……怎么写吗?”
丹尼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只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男人冷血无情的声音:“我不想再接触这件事情了,丹尼尔,这件事就麻烦你了,谢谢。”
话音刚落,电话便被人挂断。
丹尼尔惊悚万分地望着那已然变黑的手机屏幕,良久,他才推了推身旁的妻子,问道:“宝贝,你快掐我一下……我是不是还没有睡醒?我竟然听到奥斯顿那家伙说麻烦我了……还和我说谢谢?!上帝啊,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啊啊啊,痛死了宝贝!你还真掐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4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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