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古典音乐之王 作者:莫晨欢
第42节
“……我中文很好。”
“有人像你这样,刚刚还说着德语,突然转换到中文的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带着笑意地响起:“戚暮,我很喜欢一句中文。比世界上任何的语言都要喜欢,我第一次接触到它的时候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美丽的语言。”
这个男人很少会说这么长的话,戚暮微微愣了片刻,接着轻笑道:“你还有一句很喜欢的话啊?是什么?”
“那句话就是……”
“我爱你。”
简短的三个字,带着不容拒绝的真挚,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戚暮浅色的双眸渐渐睁大,到最后他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底那种软到发腻的滋味,大概只能用这句话,来表达吧……
“闵琛,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讲情话?”
电话那边的男人直接用行动表现出了自己的答案:“没有。因为,我只对我爱的人说情话。”
“本来我打算明天等你到维也纳以后,恩准你到书房里过上几晚的。现在我想想……嗯,批准你回卧室了,跪安吧。”
电话那头,男人倏地低声笑了起来,即使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戚暮也能想象到,那双深邃幽黑的眸子里肯定倒映着柏林难得的漫天繁星,璀璨得让他思念刻骨。
只听闵琛叹息一般的声音响起:“遵命,我的小王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柏爱抵达维也纳以后,直接便去了音乐之友协会大楼——他们接下来的几天里将会在这里的一间中型排练厅里练习排练,自然要提前过来踩点。
音乐之友协会大楼不是每一间排练厅都空闲的,因此基本上每个乐团来到这里都会领取到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的排练厅号。而这一次很不巧,柏爱的排练厅与维爱所属的专有排练厅隔得很远,如果硬是要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君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的距离。
但是毕竟也是在同一栋楼上,所以当柏爱的人刚刚抵达排练厅,他们到来的消息已经在维爱的内部传开。
大概是换届时间正好形成了落差,柏爱成员的平均年龄只有30多岁,比维爱要低了10岁左右,所以当业内很多乐迷都称呼柏爱为“颜值与音乐水平并存”的顶级交响乐团后,维爱的成员们是这样评价的——
“啧啧,古典音乐需要的是气质、气质!懂不懂!”
“十年前我们可比他们帅多了,乔客对吧,当年我可是维爱小王子!”
“你就拉倒吧,我才是维爱最帅的好不好?”
“喂喂,当初是谁特别崇拜柏特莱姆先生,每次新年音乐会都大半夜从柏林赶回维也纳的、还被多伦萨先生骂了一通的啊?”
……
听着这些成员们的调侃逗趣,戚暮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在这样一个大家都合作了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的乐团里,每个人都非常知根知底,大家可以相处得非常愉快。再加上戚暮在乐团里实在是年龄太小了,这些大哥大姐们便更加照顾他,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戚暮在维爱的生活可以算是如鱼得水,他可以不用像当年刚刚到维交的时候一样,在意一些细小的人际关系打理,反而可以将时间充分地用在练琴、排练上,提升自己和乐团的实力。
而这,事实上也是乐团成员们希望戚暮做到的。他们选择这个年轻的孩子作为自己的副首席、以后的首席,看重的就是对方雄厚的小提琴实力和可目测到的潜力与勤奋。
“啊,小七真是太勤奋了,都下午茶时间了居然还在看乐谱!”
“你哪儿知道啊,小七都已经开始看黑管组的乐谱了!”
“上帝啊,小七昨天不是还在看低音提琴组的乐谱的吗,这么快就到黑管组了?”
……
所有的话总结到最后一句,就是——
“我们家小七真是太棒了!”
不过维爱成员们还没多聊一会儿,一个俊美高大的男人便出现在了咖啡厅的门口。他放眼扫视了一番安静的咖啡厅,很快在墙角的落地窗旁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青年。
初春灿烂和煦的阳光宛若一层金沙,从硕大的落地窗中投射过来,在青年的身遭映上一层朦胧的金边。大概是为了更好地看清乐谱的缘故,戚暮将稍长的头发用一根细发绳扎在了脑后,但是却有几束黑发从他的脸侧落了下来,更衬得面容精致美好。
闵琛很少见到这样专注认真的戚暮,青年的身子坐得笔直,手中拿着一枝黑色的签字笔,正在端正仔细地阅读着那份乐谱、并且在上面写写画画,做做标记。
认真的人,是最美丽的人。
闵琛心中一动,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上前打断这番美丽的景象。
而当戚暮看到闵琛来了的时候,也是一阵惊喜:“你已经到了?”一边说着,他一边将用文件夹装着的乐谱合上,然后笑着起声:“刚才朱莉还在念叨你呢,没想到现在就来了,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没有再多犹豫,戚暮便直接和闵琛一起离开了咖啡厅,去寻找那位端雅淑静的女士。而等到戚暮二人离开之后,咖啡厅里早已呆滞石化的众人们才慢慢苏醒,惊恐地瞪大双眼——
“天哪!刚才我看到了什么,刚才我看到了什么?柏特莱姆先生就这样把我家小七拐走了?!”
“这不公平!这是我们维爱的小七,凭什么柏特莱姆先生一来就把小七带走了啊!”
“就是就是!刚才我都没忍心去打扰小七看乐谱,他居然就那么上去了啊,他这个恶魔!”
“喂喂喂,艾克,你不是最崇拜柏特莱姆先生了吗?怎么人家又成恶魔了?”
“你懂什么!现在小七才是我最崇拜喜欢的,柏特莱姆先生一边去!!!!”
众人:“……”
你这么喜新厌旧,真的大丈夫么……
咖啡厅里的事情戚暮已经是完全不知道了,他和闵琛稍稍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正在指挥休息室里与多伦萨先生交谈的朱莉女士。
见到闵琛,这位刚刚还沉静优雅的女性立即两眼放光,直接上来给了闵琛一个大大的拥抱,热情地说道:“哦,我亲爱的奥斯顿,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了,快让朱莉阿姨抱抱。”
闵琛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缓慢地抬手碰了碰朱莉的后背:“嗯,抱……抱。”
见状,朱莉笑着抬手揉了揉男人黑色的头发:“哦,亲爱的奥斯顿,你真是太可爱了!”
头发被揉得一团糟的闵琛:“……”
接下来的时间里,多伦萨先生正好有事情要与戚暮谈,于是朱莉便和闵琛一起先离开了指挥休息室。在闵琛离开前,给戚暮抛过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后者自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今天早上闵琛还在柏林的时候曾经给他打过电话,说他会与朱莉稍微谈一谈的,因此现在正好两人时间错开,闵琛与朱莉谈一谈,而戚暮也与多伦萨先生谈一谈。
等到休息室的大门被轻轻带上以后,宁静安和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戚暮和多伦萨先生二人。戚暮并没有太拘束,他直接拉过了刚才朱莉坐着的椅子,径直地坐了上去。
隔着一张长长的红木大桌,多伦萨先生笑道:“小七,你来得真巧,再过一周我们也要出去巡演了,正好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商谈一下。”
下午的排练时间里,维爱正常地将第一站布鲁塞尔需要演出的几首交响曲进行了练习,而柏爱那边则是先熟悉场地,接着将各个成员分配到各自的酒店房间中去。
等到戚暮刚刚和朱莉一起离开音乐之友协会大楼的时候,两人还没走几步,便见到了一辆黑色大气的宾利正停在路边,车窗缓缓地拉下了一些,露出闵琛俊美优雅的面容。
“哦,我亲爱的奥斯顿!”
惊喜地喊了一声后,朱莉便冲上去占据了驾驶座后最顶级的座位。而戚暮则哭笑不得地从一旁上了车,开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等到车子开到了楼下的时候,朱莉惊讶地看着闵琛和戚暮一起上了楼,她疑惑地问道:“奥斯顿,你这是要去小七家作客吗?”
戚暮正想回答“其实那是闵琛的房子”,但是他话还没说出口,便听闵琛淡定冷静的“嗯”了一声,然后低声道:“是的朱莉,我今天有点事情和戚暮说,等会儿我会回酒店。”
朱莉想了想,没有再多问,说了一声“再见”后,她便开门回了自己的屋子。
等到戚暮进了自家玄关后,他才忍不住地脱口而出:“你说谎!”
闵琛镇定从容地挑起一眉:“嗯?”
“为什么不把这里是你的房子的事情,告诉朱莉?”
“如果知道我这几天也会住在这里,朱莉一定会……很高兴,然后我们两就会很不高兴。”男人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朱莉是个太有活力的人了,她总能想出各种各样你永远想不到的点子。”
对于这样的答案,戚暮也只能无奈地勉强认同。确实,有次他和朱莉一起晨练,那次连戚暮都觉得跑得实在太多了,哪知道朱莉还能兴致勃勃地和他谈笑风生。
——真是有着和年龄完全不匹配的精力。
回到家以后,戚暮便简单地做了点晚餐,两人坐在餐桌前用餐。一边舀着糯糯的米粥,戚暮一边说道:“今天你和朱莉出去谈了些什么?她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个下午都挺正常的。”
闵琛此时正夹了一根青菜,轻轻地放进青年的碗里,听了这话,他的动作稍稍一顿,然后语气淡定地回答:“我告诉她,我很爱你,你也很爱我。她说她看得出来,并且警告我不允许对你不好,否则会让我好看。”
戚暮才不可能相信这个答案。
见着青年一脸不信的模样,闵琛低笑着勾起薄唇,无奈地摊手:“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在一个月里把朱莉的心抢走的?以前她见着我可是从来都不肯放手的,今天居然只是揉了揉头发,就再也没有做些其他动作。”
戚暮上下扫视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然后说道:“看样子你很怀念被朱莉疼爱的日子了?”
闵琛:“……”
过了半晌,他凝重端肃、认真专注地一字一顿道:“请你,一定、务必、千万、绝对,接收了朱莉的爱吧。”
戚暮:“……”
等到晚餐用完后,两人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收着,戚暮一边不经意地说道:“哦对了,既然你回来了,那有一件你迫不及待的事情马上就可以去做了啊。”顿了顿,戚暮抬起头,挑衅地笑笑:“马上就能去做那件事了,高兴不?”
闵琛稍稍一愣,然后挑眉:“看小奥斯顿吗?”
戚暮:“……”
“你给我滚回柏林!!!我说的是洗碗、洗碗、洗碗!!!!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想要闵琛滚回柏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个心爱的青年,他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软肋,知道他只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于是在一阵装可怜、卖惨过后,虽然戚暮仍旧十分不情愿,但还是被迫观赏了一整夜小奥斯顿。
当第二天戚暮起床的时候,便感觉到某人竟然还没有从他的身体里出去。他向前挪了挪,对方竟然还跟了过来!于是就在戚暮准备一枕头砸死床边那个凑不要脸的男人的时候,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不是还在睡吗?”
“再睡,你就要弑夫了。”
“……信不信我真的打死你。”
“……”
伸手直接将青年揽入了自己的怀抱中,闵琛将那碍事的枕头扔到床下,在戚暮的耳边低声呢喃:“还有两天我就要离开了,我们已经两个多月没一起过了。戚暮……我想你。”一边说着,还一边犯规地在青年的耳边蹭蹭。
这样暧昧甜腻的动作,让戚暮不由地红了脸颊,尤其是当他发现身后的某物竟然又有了变大的趋势!
“你先给我出去……”
“不要,小奥斯顿也很想你。”
“……闵琛,我前几天看了一本华夏的心经,上面有这么一句话,我很喜欢。”青年俊秀昳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闵琛稍稍一顿,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只听戚暮一字一顿、认真郑重地说道:“斩断孽根,抛去邪念……唔……”
直接用一个吻封住了青年接下来的话,闵琛身体力行地告诉了戚暮,邪念这种事,只有两个人才可以做到。
你瞧,这是一样多么愉快的“邪念”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柏爱的交响音乐会今年仍旧是在金色大厅举行,从世界各地赶来的绅士淑女们穿着礼服、正装,踩着音乐之友协会大楼下的红地毯,期待万分地进入了这座举世瞩目的音乐厅。
多伦萨先生利用职务之便,给维爱的成员们每人发了一张柏爱的音乐会门票。这门票看上去只是一封薄薄的卡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封黑色烫金卡片的含义有多么重大——
这可是多少乐迷梦寐以求的一封邀请函!
虽然很多维爱成员嘴上念着“我才不想去听柏爱的音乐会”、“在我们家门口演出第一站,赤裸裸的挑衅!才不去听呢”,但是等到了演出当天晚上,这些白天里还坚决拒绝参加音乐会的人,各个却都身穿正装地出现在了音乐厅的门口。
“查理,你不是说什么谁去听谁是小狗的吗?”
“汪汪汪汪!”
“……”
当这场音乐会开始的时候,戚暮坐在多伦萨先生的右手边,正与对方低声交谈着。
对于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来说,听柏爱的音乐厅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欣赏古典乐,更重要的是要从对方的人员配置、音乐风格、演出曲目的表演情况等方面,得到可以改进自身的经验。
这个时候戚暮早已不在意到底是谁在上面指挥了,他作为维爱的副首席,当务之急从柏爱这场音乐会中吸取经验。
因此,当闵琛垂眸向他看去的时候,戚暮直截了当地撇过头,小声对多伦萨先生说道:“多伦萨先生,这次柏爱的第一小提琴组一共任用了11名……”
闵琛:“……”
等到柏爱全乐团成员一起向舞台下的观众们鞠躬致谢后,第一首响起的赫然便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敢以《命运》开头,必然拥有与《命运》相抗衡的实力。
金碧辉煌的音乐大厅中,观众席里一片寂静,但是舞台上的声音却洪亮至极,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在整个演奏厅里轰鸣。法国号激昂地吹响着生命的乐章,弦乐器们急促紧张地拉奏着,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迎接着下一个紧张的转折点,为人生而胆颤!
这首曲子早已熟悉到烙印了了全场每个听众的心里,随着那曲子越来越接近高潮,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激动得脸颊微红,等待着英雄们解放自由的嘹亮号角响起,便可以击败命运的桎梏!
柏爱的音乐风格一如既往的典雅大气,他们金属一般锃亮的音色为这首刚毅的曲子添色不少,让其更具有难以形容的磅礴与气势。
从戚暮的角度,并没有办法看到指挥台上那个男人的神情,但是从对方刚劲有力的指挥中,他却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正在与命运的巨兽搏斗着。
这首曲子比他一个月前在柏爱排练厅里听到的时候,更为精彩绝伦,那股势如破竹的雄雄士气让人不得不避其锋芒,也更加感受到了一个耀眼到让人憧憬的天下第一团——柏林爱乐乐团的美妙与奇特。
《命运》结束之后,是《朱庇特》、《巴黎》……
每一次的音乐响起都仿佛是音乐之神在舞台上挥动着神杖,将只属于上帝的之音分享给人间。
一开始戚暮还能保持理智地尽力去分析这场音乐会的大小问题,理解“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先后顺序”、“为什么要让第二小提琴组演奏这一乐段”等等,但是到最后,他已然沉浸在无限的音乐之声中,忘记了自己起始的任务。
待到全场四首交响乐全部完结以后,戚暮情不自禁地鼓着掌,一边叹气道:“多伦萨先生,我竟然忘了我去分析柏爱的这次音乐会了,真是太大意了。”
却见一旁的多伦萨大师微笑着摇首,道:“小七,你如果能够一直理智认真地用客观角度去欣赏这出音乐会,那么这场音乐会就根本没有让我们去学习经验的价值。奥斯顿进步得太快了,和去年相比,连我都被他的那首《朱庇特》给震撼住了,更何况是你呢?你还年轻,这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多伦萨先生这样说了,戚暮却仍旧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改进。
因此当这一晚的音乐会结束后,戚暮二人刚刚回到家中,闵琛还没来得及将外套挂上衣物架,便听到青年认真凝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闵琛,今天晚上你能为我讲解一下那四首曲子的相关情况吗?”
闵琛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怔:“什么?”
只见戚暮抬起头来,俊秀漂亮的面容上全是郑重的神色:“今天晚上柏爱的进步我已经看在眼里了,我和克多里还有一段差距,但是安东尼先生能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闵琛,你能帮我将今晚的音乐会再回顾一遍吗?”
闵琛:“……四首?”
“是的,四首交响乐。”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了,戚暮无奈地叹了声气:“你明天上午就要离开维也纳了,确实有点太忙了,其实只要一首也行……”
“好。”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青年接下来的话,戚暮诧异地抬首看去,只见那个冷峻优雅的男人此刻微微勾起唇角,伸手一把将他揽入了怀中。
温暖宽广的胸膛让戚暮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听到对方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这样说道:“我的爱人,很想获得进步,那作为他的爱人,我一定会满足他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
心中顿时有一股暖流涌向四身,戚暮伸手揽住了男人劲瘦的腰身,低声道:“闵琛……你为什么明天又要走了呢……”
“因为我得快点走,这样晚一点被你追到。”
闻言,戚暮忍不住地低笑出声:“那我得更快点地跟上去了。”
接下来的五个多小时,两人一起坐在琴房的钢琴凳上,将今天晚上柏爱的音乐会再次重温了一遍。从第一首的《命运》,到最后一首的《鳟鱼》,男人修长削瘦的手指在黑白键上流畅生动地按着,美妙的音符便轻轻流泻而出。
有的时候戚暮也会突然明白些什么,然后赶紧地起身拿起自己的小提琴,演练一番。而大多数时候他则是认真地听着闵琛的演奏,感受着他每一次细小的改编到底是为了表达出什么样的情感、达到什么样不同的效果。
每个指挥家都拥有自己不同的音乐风格,戚暮恍然间觉着,其实……
他真的最喜欢奥斯顿·柏特莱姆的风格。
就像两年前卡尔教授说的一样:你的音乐风格其实和奥斯顿·柏特莱姆很像。
是的,他的小提琴风格和这个男人真的很相似,都尽力地去追求那个最完美的旋律,严谨端肃,大气磅礴,带着最完美最挑剔的眼光,喜欢最古典最正统的音律。
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是最喜欢你啊……
等到第二遍的《鳟鱼》演奏到第三乐章的时候,闵琛忽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一沉。他手指间的动作倏地停住,再转首一看,便见不知何时,这个青年已经累得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温柔沉静的目光宛若大海一般深邃,闵琛轻轻地将青年手中记录笔记的纸笔拿到一边,然后蹑手蹑脚地抱起了他,走进卧室,动作轻柔地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坐在床沿上,闵琛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柔和地望着那个沉睡着的青年。
白色的被子衬得戚暮的脸颊更加削下去了几分,闵琛知道,在他不在的这两个月里,这个青年让自己完完全全地投入进了忙碌之中,本就偏瘦的他如此更是消瘦下去。
“你太努力了……”
仿佛呢喃一般的叹息响起,闵琛俯下身子,在青年饱满白皙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此时,东边的天空上已经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鱼肚白。朝阳在地平线上挣扎着想要攀爬而起,金色的光芒已经率先穿透云层,在天边染出了一条细细的金边。
闵琛伸手为青年将被子拉好,再收拾了一下屋子后,他便拉着行李箱,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去。在那实木大门被关上之后,屋内慢慢归为一片宁静,只有金灿灿的阳光终于喷薄而出,将世界照耀成灿烂的金色。
戚暮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了。
闵琛留在床头柜上的纸条上用行云流水般的汉字写着:【已经为你向乐团请过假了,好好休息,不许再瘦了。闵琛。】看着那纸条上的字迹,戚暮忍不住地将那纸条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这样还能感受到那个男人残留的温度。
闵琛已经去努力了,那他自然更不能就此停下。
戚暮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好好调养身体、恢复精神,第二天他便再次到了乐团,参与排练。
一周的时间晃眼便过,当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成员们抵达比利时布鲁塞尔的时候,戚暮站在德拉莫内歌剧院恢宏雄伟的大门前,微微仰首,仿佛已经看到了后天晚上维爱演出时的场景。那是他进入这个乐团后,第一次正式的演出。
第一百八十章
比利时,布鲁塞尔。
明亮皎洁的圆月高悬于天空之上,在歌剧院的门口,一尊宏伟雄大的骑士雕像沉淀了数百年的岁月沧桑,高举旗杆直指天空,带着势不可挡的志向与傲气。
德拉莫内歌剧院是比利时最古老、最好的歌剧院,它坐落在这个国家的首都——布鲁塞尔之中,宛若一颗瑰丽的珠宝,装点着这个美丽动人的城市。
自1700年德拉莫内歌剧院在布鲁塞尔开幕后,三百多年来,在这里上演了无数场情感讴歌的歌剧、举行了多场声势恢弘的交响音乐会。
这里是比利时最好的音乐圣殿,而今晚也同样聚集了来自国家各地的乐迷们,一同欣赏远道而来的维也纳爱乐乐团、带给他们的视听盛宴。
可以容纳1100人的座位席上,渐渐坐满了人,所有观众们都盛装出席,等待着音乐会的开始。
戚暮还是第一次来到布鲁塞尔,明明在比利时与奥地利之间只隔了一个德国,但是过去的十年里,维交却真的是从没来到比利时演出过。
戚暮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德拉莫内歌剧院的名气,这里被称为全世界最美的八大歌剧院,而当维爱真正进入这个歌剧院进行预演的之后他也发现,“最美”这个名字,真是不负虚名。
德拉莫内歌剧院的音乐厅内部,一共分为五层,上四层都可以有观众入座、聆听音乐厅。金碧辉煌的装饰、奢侈豪华的中世纪哥特式建筑风格,即使隔了数百年,这里的音响效果也依旧好得出奇。
“每一次来到德拉莫内,我都觉得这儿真是漂亮啊!”第一小提琴组的卡尔如此感慨道,“小七,你瞧那边柱子上的雕塑,上面雕着的是圣母像,我看了很久才发现的呢。”
戚暮一边给自己的琴弓擦拭着松香,一边抬首顺着卡尔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笑着颔首:“嗯,好像真的是圣母像。”
“真是太奢侈了!”
众人一阵感慨,距离上场的时间越来越近,从色彩乐器组开始,已经有成员陆续地站在帷幕后等待着上场,而作为副首席的戚暮自然是自觉地走到安东尼先生的身旁。
这位年迈和蔼的老者转首看着身旁的青年,笑着问道:“小七,不紧张?”
只见俊秀漂亮的青年正手拿着小提琴,镇定冷静地站在后台的人群之中。白皙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一点怯色,仿佛接下来要登上的舞台和维爱的排练厅并无什么区别似的。
闻言,戚暮苦笑着说:“安东尼先生,我肯定还是有一点紧张的,但是我更相信乐团的实力。”
听了这话,安东尼先生笑道:“那你就不相信自己了,小七?”
稍稍顿了顿,戚暮慢慢勾唇,绽放出一个自信从容的微笑:“安东尼先生,在舞台上我最相信的人一定是指挥,其次……就是我自己。”
这句话是很久以前安东尼先生曾经告诉过戚暮的:一个成功的首席必须得拥有临危不惧的镇定。在舞台之上,首席最需要听从的便是指挥的命令,但是倘若出现了连指挥都无法解决的大失误,那么首席要做的便是协助指挥,解决事端。
就算是勒令整个乐团都停下、重新开始,也比彻彻底底地大车祸要来的好得多。
听着戚暮的话,安东尼先生赞赏地点点头,而等到音乐会正式开始后,他终于明白——
原来这个孩子真的不是在撒谎,他真的有这个自信的成本。
排练、预演与正式的演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在音响效果更好的音乐厅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经过无限放大,而距离戚暮最接近的安东尼先生便是最能聆听到这个孩子的琴声的最佳人选。
那琴声细腻柔和,在与钢琴转换的空隙间顺畅得宛若天成。甚至当小提琴组里的卡尔有一个音的节奏稍稍快了半拍,这个孩子都反应迅速地将其扭转过来,避免了更大的失误!
如果这都不能称作为临危不乱,那么安东尼先生真的不明白这个词到底该怎么写了。
坐在安东尼先生面前的是正常音乐会的钢琴家朱莉·艾德利特大师,她的琴声柔美又不失刚劲,激昂又不失温婉;而坐在安东尼先生身后的便是维爱的年轻副首席戚暮,他的小提琴带着倔强与期待,仿佛在憧憬着黎明的到来。
这首贝多芬的《华尔斯坦奏鸣曲》也叫做《黎明奏鸣曲》,和它的名字相同,这是一首在黎明破晓即将到来之际,用琴声冲击黑暗、迎接光明的曲子。
这样一首充满活力的歌曲让安东尼先生已经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但是他却能发现,他家可爱的副首席帮他分去了一点引导乐团的责任,让他可以稍稍喘口气。
仿佛有些察觉到了安东尼的感慨,多伦萨先生挥起手中的指挥棒看向第一小提琴组,他的目光恰恰与安东尼的对上。此时正好是一段钢琴的华彩,于是维爱的首席指挥与暂任首席小提琴手便用目光交流起来。
他们都明白,从这场音乐会开始,整个维爱就要进入一个新的篇章了!
安宁宽敞的音乐厅里,只有交响乐的声音在奏鸣着。那声音时而温婉柔畅,时而激烈磅礴,当看到那轮照样即将冲破黑暗的桎梏、真正地跳跃出地平线时,清亮热烈的钢琴声响起了一阵漂亮的话音,而小提琴与圆号也一起协奏着刺穿黎明!
戚暮清挺的眉头微微皱起,在这激烈的琴声中,他的手指飞快地在琴弦上按动着,充斥在他的耳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琴声,还有安东尼先生的、卡尔的……
整个第一小提琴组、第二小提琴组、低音提琴组、大提琴组……
整个弦乐器组、整个木管乐器组、整个铜管乐器组……
整个乐团!
如此复杂庞大的声音如同海水倒灌,在他的脑海中形成美妙的回响。将每个乐器组的乐谱都仔仔细细地看完、认认真真地做出了笔记,这让戚暮已然能预料到下一秒该响起的是什么样的声音!
对!就是这个!
接下来是长号!三管轰鸣!
再接着是低音提琴!压抑地低唱!
……
聚光灯的焦点永远集中在舞台上最出色的三个人身上——指挥、钢琴家、首席。
但是坐在舞台下第一排的比利时著名乐评家格伦特先生却惊讶地看向了那个被钢琴挡住的方向,在那里,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清亮悦耳的琴声!
那琴声充满勃勃的生机,每一个颤音、拨弦都处理得极其美妙,仿佛是上帝赐下的圣音!
这不是维爱的首席安东尼的琴声,这样年轻朝气的琴声带着一种无人可挡的气势,即使是有人妄图压住其瑰丽璀璨的光芒,都只能徒劳地从手指的缝隙间露出只属于钻石的圣光!
音乐厅里,一首《华尔斯坦》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当最高潮的尾声响起时,全场立即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将最真诚的赞美献给这个伟大的乐团。
格伦特先生好奇地想要看看那个坐在钢琴之后、演奏出如此的小提琴手,但是遗憾的是,多伦萨大师并没有给他多少机会,不过片刻,又是一首肖邦的《e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倏地响起。
紧接着的是《军队波兰舞曲》、《英雄波兰舞曲》……
一首接一首激昂热烈的曲目将全场的气氛燃到最高点,并且在最顶端的时候猛然释放!
交响乐团的乐声还在音乐厅里轰隆回响,钢琴激烈的奏鸣也久久不息,这样接连的几首充满战斗力量的无趣,让所有观众都心潮澎湃,一时无法从那乐声中释怀!
就连格拉特先生都忍不住地鼓起掌来,他微笑着看向这支世界顶级的乐团。
果然,维爱从来不会有失误的时候,他们带来的指挥有惊喜、惊喜,和更大的惊喜!
在一阵仿佛不知停息的掌声过后,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喊起来的“安可”。
“安可”、“安可”、“安可”!
“安可”、“安可”、“安可”!!!
这声音整齐划一,仿佛要将天花板掀翻!
到了这个时候,甚至连格拉特先生都情不自禁地加入到了观众们的安可声中,于是多伦萨大师便微笑着从后台里再次回到舞台上,他和朱莉、安东尼一起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朱莉大师正式离开了舞台,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钢琴!
整场四首钢琴协奏曲,到了最后的安可曲……竟然准备的不是钢琴曲?!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舞台上的突然转变,要知道很多人都是为了朱莉·艾德利特来的,突然之间让这位出色卓越的钢琴大师下场,这可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格拉特先生也是诧异地皱了眉头,而这时,七八个工作人员便从舞台的另一侧上来,将那沉重的施坦威九尺大钢琴推下舞台。
当钢琴的遮挡彻底消失时,格拉特先生满怀期待地看向钢琴后的位置,却在看到那个自己猜想了许久的人影时,猛然一怔,惊骇得睁大双眼——
竟然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孩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当庞大的黑色钢琴被人轻轻推下舞台后,整个维爱的第一小提琴组便彻底地暴露在了所有观众的视野当中。
任何一个乐团,虽然在客观上并没有乐器组之间的高下区别,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你可以没有第二小提琴组、可以没有低音提琴组、可以没有长号组、可以没有黑管组……
但是,你绝对不可以没有第一小提琴组!
这是一支乐团的灵魂之声!
被称为乐器皇后的小提琴,是任何一支管弦乐队当之无愧的最重要的乐器。她与钢琴、古典吉他一起,并称为世界三大乐器。
原本维爱的第一小提琴组一共拥有22名成员,除去之前刚被乐团开除的扎耶夫,现在应该还剩下21名成员。但是此时此刻,格拉特先生却惊讶地在这满满的22个人之中,发现了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华夏人面孔!
这位知名的乐评家稍稍回忆了一番,恍然大悟:这是维爱的新任副首席!
不过片刻,他瞬间又明白了一件事……
难道,刚才那个精妙绝伦的琴声,是由这个孩子演奏出来的?
可是他记得杂志上曾经介绍过,这个孩子好像还不到25岁啊!
要是让格拉特知道戚暮今年才刚刚过23岁,他恐怕要彻底地惊呆了。一个23岁的年轻小提琴手竟然能在维爱的音乐会上表演出丝毫不亚于首席、甚至隐隐有超越风范的琴声,这真的不是上帝的玩笑?!
而很明显,多伦萨先生并没有给格拉特更多的思考时间。他与自己的首席安东尼对视了一眼,接着又朝着安东尼身旁的黑发年轻人笑了笑,然后转身面向观众,大声地说道:“下一首——《爆炸波尔卡》!”
全场立即响起了一阵轰鸣般的掌声,等到掌声停息以后,多伦萨先生抬起自己的指挥棒,放眼与坐在乐团最后的大鼓手相望一眼,接着——
“砰!!!”
一声爆炸似的鼓响,将整首《爆炸波尔卡》彻底点燃!
灯光璀璨的舞台上,这支来自世界最顶端水平的乐团正在轻快地歌唱。长笛悠悠吹鸣,圆号腾腾作响,黑管发出铿锵的声响,而定音鼓轰隆隆地增加爆炸式的紧张氛围。
说是紧张,却完全无法让人体会到那种心惊肉跳感。
因为在小提琴轻快热烈的琴声中,只有欢快与愉悦围绕在所有观众的耳畔,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他们此时的心情都是多么的愉快!
施特劳斯父子始终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圆舞曲天赋,将“圆舞曲之王”的称号冠在这个姓氏上,从来都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爆炸波尔卡》作为小约翰·施特劳斯的知名圆舞曲,和他的其他圆舞曲一样,总是音符轻快飘扬,仿佛是一个个精灵一样飞到了空中,在这金光灿烂的音乐厅中舞蹈。
圆舞曲,是一种能让人忍不住微笑的乐曲样式。
当一首圆舞曲响起,如果你的身边有一位美丽的女士或者一位英俊的男士,那不要迟疑,牵起他/她的手,他/她一定不会拒绝与你共舞一曲。
因为圆舞曲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魅力,神奇到让奥地利人沉迷了几百年。
此时此刻,音乐厅的观众席中,所有人都表情柔和,已然沉浸在这唯美动人的旋律中,而坐在第一排的格拉特先生却显然是个例外。
作为比利时国宝级的乐评家,自从格拉特先生上了六十岁以后,他基本上只为柏爱、维爱、纽爱等几个世界顶尖的乐团写乐评,而其他乐团的音乐已经很难让他发现更多需要去描绘传达的东西了——那些东西他已经在过去六十多年里内,写过无数遍。
其实今天当格拉特大师进入德拉莫内歌剧院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大的期待,只是抱着“来听一听维爱今年巡演的第一场会是什么样”的想法,便接受了维爱的邀请,入座第一排。
维爱这些年也是进步不小的,可是与充满生机、活力的柏爱相比,却显得落入俗套了一些。今年维爱的新年音乐会格拉特大师也是去了的,他承认,没了里昂·扎耶夫以后,这个乐团并没有退步,反而有了一些进步,但是……
这并不代表维爱值得让他在三年之后的现在,再写一篇乐评。
直到,他听到了这场音乐会。
一个人的力量看似很渺小,但是这并不代表一个伟大的人没有办法改变一个乐团!这是奥斯顿·柏特莱姆第一次指挥柏爱,却让我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柏爱……这场演出让我相信,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一个乐团,甚至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格拉特大师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这样一段话。
这是他十一年前听过柏爱的一场音乐会后,情不自禁地写在乐评里的话。
而如今,当他仔细地听着维爱这位年轻俊秀的副首席的琴声时,他却仿佛看到了十一年前那个同样年轻俊美的柏爱第二指挥,也就是如今的柏爱首席指挥——闵琛!
作为一位国家级的乐评家,格拉特大师自然有着常人无法匹敌的耳力和音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青年的小提琴声宛若是高山流水,从清幽的山谷之间流淌出来,但是却并不显得孤独。在这琴声的四周,有小鸟鸣跃,有百花绽放,让这首《爆炸波尔卡》更显得轻快愉悦!
这个青年的技术也很精湛,他的颤音已然精细到了手指颤动的幅度,他的跳弓也精准得让人无可挑剔!格拉特丝毫不怀疑,这个年轻人能演奏出一曲绝妙的帕格尼尼,甚至……能演奏得让人叹为观止!
这是一个眼光毒辣的乐评大师的评测,而这段话在之后也出现在了格拉特大师今年初的维爱比利时音乐会的乐评上。在那封洋洋洒洒数千字的乐评中,这位大师将维爱的整场音乐会描绘出了一种新兴的气象,他称之为——
希望。
在加演时间中,维爱表演了一首《爆炸波尔卡》、一首柏辽兹的《匈牙利进行曲》。这两首激昂热烈的曲目丝毫没能降低观众们兴奋激动的心情,反而让那滔天的掌声更维持了十分钟之久。
舞台上,戚暮和乐团一起鞠躬致谢,他的神情十分镇定冷静,俊秀的面容上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却会发现,此时他紧握着琴弓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着。
细细密密的汗水从掌心里渗透出来,即使是在初春并不温暖的夜晚,戚暮的掌心也流了一手的汗。他并不是不会紧张,而是习惯了用冷静的心态去应对一切事件,不让这种不好的情绪打败自己。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维爱的成员们有秩序地退场。
戚暮刚刚来到后台还没站稳,忽然便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抱住,只听一个激动的男声在他的耳旁响起:“哦小七!真是太棒了!你听到了吗,到现在舞台下的掌声还没有停止!”
“小七!我真没想到你会表演得这么出色!你真的是第一次和大型乐团合作吗?”
“我刚才一不小心错了一个节拍的时候都吓得快晕过去了,谢谢小七你把我带回来啊!”
……
这些刚刚还在舞台上表现得极其绅士、淑女的成员们,一离开聚光灯的笼罩,立即“现了原形”。他们一个个激动地与自家可爱的副首席拥抱着,互相鼓励、庆贺,直到安东尼先生一声叱喝,他们才撇撇嘴四散开去。
戚暮终于获得了解放。
他将自己的小提琴小心翼翼地放入了琴盒,还没将琴弓放好,便听安东尼先生说道:“小七,刚才在演奏《华尔斯坦》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卡尔错了一个节拍,是你把他带回去的吗?”
听了这话,戚暮笑着抬首,点头道:“是的,卡尔在第五乐段一不小心慢了半拍,不是什么大事,我担心他有点紧张,就用琴声把他带回来了一点。”
戚暮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做得只是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但是安东尼却知道,想要在舞台上安抚一个乐手的情绪、并且让他最快地回归乐团的合奏里,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满意赞赏的目光在青年的脸庞上停留了许久,安东尼先生感慨道:“小七,你这样谦虚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奖励你好了。你说,该怎么奖励你?”
戚暮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当面问“我该怎么奖励你”的,他仔细地想了想,语气正经地问道:“……要不,您能让我听听您珍藏的那张上世纪卡拉扬大师和维爱合作的唱片吗?”
“免谈!这个免谈!”
戚暮:“……”明明是你说要问我要什么奖励的啊!
见着青年无可奈何的模样,安东尼仿佛看到了自己可爱的小孙子,也是这么一个俊俏……咳,好像没有小七长得这么漂亮,当然都一样的可爱!
他想了想,笑道:“对了小七,你知道咱们维爱里,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吗……”
闻言,戚暮倏地一愣,下意识地摇首道:“不知道。”
他上辈子都没来得及和这个乐团合作演出,而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因此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奇怪的规矩。
只见安东尼先生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小七啊,你是第一次进入乐团,这也是第一次和乐团一起演出,当然得有个纪念了啊……”说着,安东尼拉长了音调,看向维爱乐团的成员们,“嘿,大家,你们说今天晚上什么时候让小七表演比较好啊?!”
话音刚落,一整个后台都彻底炸开了锅!
“上帝啊,我竟然忘了小七是第一次和乐团公开演出?!那必须表演啊!”
“就是就是,赶紧地让小七表演!”
“哈哈哈哈,不知道小七能表演在几分钟以内呢!会不会创新我们乐团的新纪录?!”
……
越听,戚暮越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是不是好像在哪儿曾经听过这样的话?
只见安东尼先生淡笑着转过头,语气调侃道:“小七,不是我们欺负你,咱们维爱每个成员在第一场演出过后,都得表演一首《无穷动》。你要是能在3分33秒内表演完,那没什么问题。但你如果超出这个时间的话……”
“小七!我要你的亲笔签名,我家外甥女可喜欢你了!”
“嘿你不要抢我的台词啊,小七签名我就不要了,我要抱抱!该死的,刚才都没让我抱上可爱的小七。”
“喂喂喂,杜拉,你儿子都比小七大了,你这个女人怎么还想吃人家小七的豆腐啊!”
“不行吗?我就是喜欢可爱的小七,怎么样?!”
……
戚暮将乐团成员们的话语都听入了耳中,而安东尼先生则笑眯眯地说:“3分33秒实在不是我们折腾你啊,小七,听说这是当年克多里刚进入柏爱的时候,在面试时候演奏出来的成绩。他们这些小家伙可被克多里的成绩给折磨了多年,要是没有人能够打破克多里的记录,那么咱们维爱岂不是永远都要低他们柏爱一头?”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安东尼先生的语气里可没有一丝同情的意思,他反而已经开始在想到底要给自家副首席提什么样的要求。
表演时间一旦超过3分33秒,那就必须答应在场所有乐团成员一个要求。当然只会是非常简单的、立即可以实现的要求,并不会刻意为难人。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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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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