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作者:南风歌
第18节
年修齐跟在后面几乎一路小跑,想要树立的稳重形象全无,不禁怨念地看着前面两个长腿大步的家伙。
好容易到了地方,傅紫维弯身向秦王行礼,凤铁也不敢失了礼数,六王子却只是昂首看着秦王,两人视线一碰,似有火花闪过。
“秦王,我们又见面了。”六王子说了一句鬼方话,傅紫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难掩惊讶。
只是换了一种语言,二楞子就变霸气了,鬼方话还有这种功效?
吕东洪尽职地向秦王作了翻译。
秦王笑了笑,一抬手道:“六王子请。”众人一起又进了厅里。
秦王和六王子自然坐在了上位,年修齐不敢偕越,只在下面找了个椅子低调地坐了下来,反倒惹得傅紫维多看了他几眼,猜不透这个人的身份。
凤铁在六王子身边,傅紫维和吕东洪在秦王下首坐下,这个位次看在年修齐眼里,竟感到分外新鲜。这是头一次如此鲜明地显示出,傅紫维和吕东洪是秦王的下属。平常傅紫维和秦王没大没小,吕东洪和秦王见面就掐,都让年修齐快要忘记他们之间的身份之别。
秦王道:“说吧,你们非要见本王,甚至不惜使出绑架这等卑鄙手段,到底所为何事。”他们为了什么秦王早就门儿清,却还要再问一遍,让别人再说一遍,年修齐觉得秦王这种故意贬低对方的做法,真是——干得漂亮。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的政治理想还是比较完美的,除了男女关系上混乱了一些。这个以后慢慢清算。年修齐捋着不存在的胡须,暗暗点头。
六王子大概也知道自己说萧国话会堕了气势,因此一开口又是那粗砺如铁的鬼方族语言。在座之人除了凤铁和吕东洪之外谁也听不懂鬼方话,单看六王子那气势,竟是一派理直气壮,甚至气势十足,毫无有求于人的拘谨。
傅紫维觉得,萧国离鬼方有多远,这位六王子的脸皮大概就有多厚。指望从言语上打击到他,殿下的算盘是打错了。
他说了一长串,吕东洪听完,翻译道:“他要殿下帮他从李府偷点东西。”
六王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操着生硬的萧国官话道:“吕将军,本王的意思,你没有准确传达。”
“殿下不需要听无用的吹嘘,鬼方人何时如此务虚了。”吕东洪视线扫向他。六王子不悦地冷哼一声,竟是未再反驳。
吕东洪简直是鬼方的克星。
凤铁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道:“两国开战,并非幸事,百姓受难不说,这分明是李家的阴谋。秦王殿下难道就任由李良轩得逞?殿下帮了我们,也是帮了自己。这是互利的好事,秦王殿下英明,不会看不明白。”
秦王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就是让年修齐恨不得甩他一脸的那种可恶笑容。
“本王理解六王子的难处。”秦王缓缓开口道,“化解六王子的难处,亦不过是举手之牢。但是,本王不想这么做。”
六王子的眼神冷了下来,带着点蓝的深色眼眸便如同草原上的鹰隼。
“愿闻其详。”
“有些事,本王没有必要说给你们听。”秦王道,“但二位只要知道一点,本王不需要与你们合作,亦能够轻易化解李良轩的所有阴谋。二位若要求助于本王,还得拿出些诚意来。”
“诚意?”六王子狐疑地看了秦王一眼。
秦王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六王子不解地看了凤铁一眼。熟知自家王子的凤铁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拦着王子却已经晚了。
只听六王子疑惑地道:“元颢,你是看上本王了还是看上凤铁了,直说吧。”
这不就是萧国贵族的风气么,真不明白为啥都喜欢男人。真是特别特别的让来自鬼方的六王子感到费解。虽然不理解,但是不妨碍他领会秦王的“精神”。
年修齐着着茶碗的手一抖,撒了些茶水出来。秦王的神色也终于没有那么悠闲了。
☆、第 94 章
凤铁再顾不上会偕越身分,忙道:“秦王殿下,六王子对萧国习俗不太了解,如有冒犯,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年修齐撇了秦王一眼。六王子明明了解地挺好,秦王不就是这样的汉子吗?看见他的时候他永远在欺男霸女,不然就是故作高深,就没见他干过几件正事。
奇怪,既然是这样,他那些政绩是什么时候做的呢?年修齐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就好像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有一种人,人前的时候假装十分悠闲,招猫逗狗,自命风流,背地里却玩命用功。
秦王大概就是这种讨人嫌的类型。年修齐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推论给予肯定。
背地里玩命用功的秦王冷哼了一声:“本王不与化外之民计较。”看六王子一脸迷茫的样子,估计也是有听没有懂。讽刺的对象接收不到其中的讽刺意义,出言不逊的人也得不到该有的快感了。
秦王冷冷道:“本王不需要你们停战,恰恰相反,本王要你们打,好好地打上一仗。李良轩给了你们那么多物资,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你疯了?!”六王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秦王没有理他,继续道:“皇上已经下旨,吕将军十日后将率大军赶赴西北。六王子如果还在这里消磨时间,等到全军覆没的时候王子可不要到本王面前哭。”
“本王不想打!”六王子怒道,“鬼方族人上一次吃了败仗,本王的兵权都被族长收回,本王元气大伤,如今又内乱四起,你怎可如此趁本王之危。”
年修齐汗颜,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上一次大败?上一次打仗还不是因为他们屡屡扰乱萧国边境,被打回去了还好意思诉委屈?!
“你元气大伤?怎么没打死你呢。”吕东洪冷不丁地道。
六王子一听火冒三丈:“吕东洪,你不要欺人太甚!”
吕东洪一挑眉一冷笑:“本将军就欺负你怎么了?”
六王子蹬蹬后退两步,又记起了昔日被眼前这个家伙压着打得不能出头的耻辱。
“那个,我想问——”在这一片友好热烈的磋商氛围之外,一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引得众人都扭头看去。
年修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们和他们不是敌人吗?既然他都说了元气大伤,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趁机攻克鬼方,占为已有呢?”
片刻沉默之后,傅紫维掩唇笑道:“殿下,这小家伙是什么人?没想到长相一派文雅,倒是个激进的主战派。”
从前程秀棋作小太监时与傅紫维见面不多,他自然没有印象。傅紫维未能认出他来,让年修齐不禁想到秦王却一眼就识破他。到底是秦王比较聪明呢,还是秦王比较在意他呢?大概两者都有吧。
秦王未说话,六王子却是一笑:“凤铁,我们鬼方,似乎是让人小看了啊。”
年修齐一瞪眼:“我小看你?你打不过吕将军就算了,连去李良轩那里偷个东西也要找秦王殿下帮忙,你说我有没有小看你。”
这两连戳简直准准地戳中了六王子的痛处,草原小王子刚刚昙花一现的霸气马上被堵了回去,一张脸由白转红又由红变白,好不精彩。
秦王暗自冷笑。年修齐拿话噎他那都是一噎一个准,区区一个鬼方草莽又岂是年修齐的对手。
但不得不说,这并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秦王抬手道:“这位是年修齐,本王的……小朋友。修齐,来给各位大人见礼。”
年修齐腹诽他又装模作样,一边起身挨个给在场的几位行礼。不管他承不承认,在场每一个都比他地位高,见个礼也不算吃亏。
傅紫维不认得“禾公公”,吕东洪却是认得的。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年修齐几眼,让年修齐感到几分忐忑不安。好在吕东洪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年修齐重又坐下,秦王才谆谆地道:“修齐,鬼方族虽是化外之地的蛮族,但几乎占据萧国西面的整个草原,地域辽阔,子民众多,且民风彪悍。想要攻下鬼方,近期之内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鬼方与我大萧在边境之处屡起冲突,战争无数,不可谓不惨烈。自六王子掌兵以来,才算对杀掠成性的鬼方军队有所约束,也促成了几个贸易城镇的建设开放。如今边境的微妙平衡来之不易,否则吕将军也不会有时间在京城闲呆这么久。轻易打破亦非幸事,长期混战不但拖累国家,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六王子黑着脸道:“本王还在这里。”
年修齐听完,不无敬佩地看向六王子。看他一副没头脑的莽夫模样,没想到还有这等见识。鬼方牧民逐牧草而居,居无定所,比萧国人更有侵略的天性。但这位六王子显然看得比较深远,怪不得和秦王吕东洪是这种奇怪的关系。
凤铁沉吟了片刻道:“秦王殿下是想要与我们合作,一起作戏给李良轩和你们的太后娘娘看?”
终于把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的会议主题又拉了回来。
秦王道:“作戏是真,至于给谁看——呵呵。”秦王转着手上的扳指,发出了讨人嫌的笑声。
呵呵你一脸。年修齐鄙夷地看了秦王一眼。
凤铁也笑了笑道:“陪殿下作戏可以,但是我们现在没钱没粮没人——”
“撒谎。”年修齐此时突然想起那本莫名其妙的帐册,福至心灵似的想明白了其中关联,指责道:“李良轩明明暗地里资助了你们许多物资,恐怕还有银两。现在哭穷,谁信。”
秦王微笑地看着他,年修齐受到了鼓励似的继续道:“李良轩手里有你加害大王子的证据,我们手里有你和李良轩狼狈为奸的证据。六王子,你们根本没有谈条件的条件。”
“本王可没有加害什么大王子,只是有人想要族长相信。”六王子不屑地道,“和李良轩狼狈为奸更是子虚乌有。”
凤铁几乎忍不住为自家王子终于没有用错成语而鼓掌,实在是相当的不容易啊。
“至于谈条件,相信秦王殿下是最不愿意看到大王子那条疯狼当上鬼方族长的人。殿下意下如何呢?”
又用对了!凤铁转头看向自家王子,面露欣慰。
年修齐看向秦王,只见秦王端起茶碗,笑了笑道:“既然六王子与本王一拍即合,那便祝我们,合作愉快吧。具体的事项,就由吕将军和傅大人负责。记住,这一战的声势务必浩大。”
“但是务必杜绝不必要的伤亡,既然是作戏,更是可以做到零伤亡。”吕东洪道,“每一个兵都是本将军的心血,可不能白白牺牲了。”
“不得扰民。”傅紫维也补充道,“边民生活不易,也是边境稳定的重要因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要声势浩大,秦王殿下可真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凤铁苦笑道。
“如此既可以成全你们与李良轩的合作,六王子亦能保存实力,凤铁公子,这诉苦就大可不必了。”傅紫维笑道。
秦王起身道:“其他事就交给吕将军和傅大人了,两位会代本王好好招待六王子。本王公事繁忙,就不在此久留了。”
秦王带着年修齐出了将军府,上了马车,缓缓地驶离而去。
年修齐打量了秦王几眼,秦王正在闭目养神。
“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鬼鬼祟祟偷看本王。”秦王闭着双眼道。
年修齐摸了摸下巴,问道:“殿下,您什么时候跟吕将军搅合在一起的?不是见面就会吵个不可开交么?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关系当好则好,不当好则不好。好是不好,不好亦是好。”秦王继续闭着眼睛道。
“……什么意思?”
“要连你都看透了,本王还怎么混。”
“……”年修齐无所谓地看向窗外,“好吧,你爱说不说。我改天问吕将军去,他一定会告诉我。”
秦王猛地睁开眼睛,瞪了年修齐一眼:“你敢。”
年修齐连视线也没有转回来,一副油盐不浸的模样。
秦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本王告诉你……”
“不用了,我不听你讲了,我改天问吕将军去。”年修齐道。
秦王瞪着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人家都表明了不听他说,他是讲还不讲?秦王自持身份,矜持地住了口。
年修齐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唉……最是无情帝王家。”
“你什么意思?”秦王黑着脸道。
“哄着小生的时候就种种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不耐烦了,就连句话也不愿意说明白。唉,最是无情……”
秦王怒道:“你够了!是谁说不愿意听本王说的?!”
“我说了你就要听吗?其他事也没见您这么听我的话。”年修齐理直气壮地道,直把秦王气个倒仰。
☆、第 95 章
两人在车里一阵吵闹,马车毋自向前慢慢驶着。
这一次秦王来将军府,因要避人耳目,因此稍作了伪装,自然也没有带着平日里的贴身侍卫。马车的车夫本就是侍卫假扮的,况且这又是大白天里,行人如织的大街上,因此秦王并未太过警惕。
等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马车外已经太过安静,完全听不见街头上应该有的喧闹声。
秦王不再与年修齐逗乐,将食指抵在年修齐的唇边,示意他噤声。
年修齐将秦王的警惕看得明明白白,忙自己捂了嘴,瞪圆了眼睛看着秦王,示意自己绝不乱说话。
秦王满意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顶。
不多时,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
秦王将窗帘挑开一条缝隙,朝外看去。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片荒地,那侍卫假扮的车夫正跪在地上,伏身低首,不知是什么意思。
秦王挑开车帘,弯身下了车来。侍卫浑身一颤,将头伏得更低。
“殿下,属下背叛了殿下,罪无可恕,但求一死。”
年修齐从车帘后面露出头来,疑惑地打量着地上跪着的人。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背叛秦王呢?难道又有什么难言之隐?
“谁指使你的?”秦王冷淡问道。
“殿下理应心知肚明。”那侍卫抬起头来,一脸哀凄,“属下心爱的女子,被他劫持,属下无能,只能听从他的命令,背叛了殿下。但请殿下赐属下一死!”
他话音未落,四周荒废的民房里突然跃起十数个黑影,一齐向着位处中央的秦王奔袭而来。
“殿下小心!”年修齐忍不住惊呼出声。
秦王一抬手,年修齐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回车里,车帘剧烈地飘动起来,车门处突然弹出一块铁板来,将车门堵住严严实实。
“殿下!”年修齐扑过去拍着铁做的门板,只将手震得又麻又疼,“秦王!元颢!”
他一时着了慌,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想到秦王一人在外面对那十几个杀手,就觉得心惊胆寒。
咄地一声,从车窗处突然射进来一枝羽箭,几乎是擦着年修齐的身体,狠狠地插到车壁上,皮肤上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被箭风划过的锐痛。
年修齐猛地伏在地板上,只听车身来传来一阵疾如雨下的咄咄之声,却没有一枝箭能够穿透车身。想来这马车也是特制的,车身用铁板加固过,连车门也做了机关,在危急时刻可以阖上,保护车里的人。
这本来都是为了保护秦王而设的,可如今秦王在外面与人拼杀,他却被护在车里,什么也做不了。
年修齐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安静下来,在那利箭呼啸声中仔细辨别着外面的声响。
刀剑交击的金属之声一刻也未断过,不时有人的惨呼声响起。但打斗之声从未停过,秦王应该暂且没事。
年修齐小心地从车窗处探出脑袋,看向外面。他并不是主要的刺杀对象,因此秦王在外面便吸引了全部杀手的注意力,乱飞的箭矢也不再直指马车。
年修齐一眼就看见不远处被杀手包围了的秦王,他一手持剑,在杀手群中飞转腾挪,衣袂翻飞,黑发飞舞,不见一丝慌乱。长剑过处,屡屡带起一蓬鲜艳的血花,不过片刻,数名杀手便应声而倒。但却仍有新的杀手涌来,源源不断似的。
年修齐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呯呯跳个不停。他慌乱地四处张望,这才看到跪在车边的那名侍卫。他仍旧低首跪在那里,肩膀后面插着两只羽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年修齐厌恶地看着他。若是从前,他必然同情别人的遭遇。心上人被虏为人质,被逼做了坏事,又满怀悔恨但求一死,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可是此刻,想到因为这个人才让秦王身陷险境,年修齐生啖其肉的心都有了,又哪还有余力去同情。、
年修齐看着那名侍卫,心里忽地一动,拍了拍门板,低声道:“侍卫大哥,你过来一下。”
侍卫抬起头来,面如死灰,无神的眼睛看向年修齐,嘴唇动了动。
年修齐忍下心底的不耐,继续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李良轩只让你陷害秦王,没说你不能跟我说话吧?!再说你这样死了,你的心上人怎么办?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交待清楚么?!”
那人这才褪去了一丝木讷,膝行着来到车边。
“再近一点。”年修齐看了看远处身陷重围的秦王,急道。
侍卫又上前一点。
他一到了近前,年修齐立刻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拽到面前,牵动了他肩头的箭伤,疼得那侍卫面色苍白,却硬忍着不发一言。
年修齐伸手在他怀里乱摸一通,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把抓了出来。
那是几支信号火箭,年修齐以前遇险的时候见过其他侍卫放过,马上就会把王府其他侍卫招来。
他一把推开面露惊奇的侍卫,焦急地翻捡着手里的火箭。几支颜色不同,却不知道哪一个是紧急求救的?
“公子……”侍卫讷讷地开口。
“你闭嘴!你要敢阻挠我,我就——我就杀了你!"年修齐横眉怒道,将火箭抱在怀里,“你不是一心求死么?我和殿下是一起的,殿下不愿意杀你脏了手,我可不会顾忌!你这个卑鄙的叛徒!”
侍卫露出一丝苦笑,低下头又跪了下去。
“属下被威胁的事情,仅止将你们带到这里。只要属下完成此事,他们就会放了她。属下不能发信号箭求救,公子却可以。属下是想告诉公子,红色的箭是救急的。”
年修齐狐疑地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放了你的心上人?!反正你背叛了秦王之后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凭什么对你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守信用?!背叛了秦王,你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年修齐的一番话,将那侍卫说得胆战心惊,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是惨白一片。
年修齐从未这样恶意刺伤别人,可他说的也是事实,见那侍卫如此,他心中也有一丝不忍,却要狠下心来继续道:“他们借你的手对付秦王,达到目的之后,你的心上人在他们眼中不过一只蝼蚁,生死还不是那些人的一念之间?!你既背叛了秦王,又救不了你的心上人,你等于害了两个人!如今你救不了你的心上人,难道也要看着秦王殿下一人身陷险境?!就赌那帮豺狼可能会有一丝仁慈,看在你这失去利用价值的叛徒的份上放了你的心上人?!简直可笑至极,糊涂至极!”
那侍卫浑身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我并不是——”
“你就是叛徒!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如今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年修齐怒道,“如果你有一丝丝的聪明和理智,就马上去助秦王打退杀手!”
“属下……”
“马上去!你这个蠢货!”年修齐一声怒吼,向来习惯了听从的侍卫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奔向秦王。年修齐的一番话令他心头一团乱麻,原本带着以死明志的决心而笃定的事情,此刻似乎也都失去了意义。如果救不了心爱的女人,他背叛了于他有恩的秦王又有什么意义?!就只是为了背负着叛徒的罪名去死吗?!
年修齐看着那侍卫冲入包围圈的身影,这才呼了一口气,捧着乱跳的心再次翻弄手里的火箭。
六支箭有六种颜色,事到如今他也并不愿意全盘相信那侍卫的话。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年修齐将六支火箭全部射上了天空。
看着六支火箭带着六种颜色的美丽烟尾消失在高空里,年修齐伏在车壁上暗暗祈祷。但愿王府的侍卫们足够聪明,知道这是十万火急的信号。快来,快点来吧!
秦王因为那侍卫的加入,压力骤减,耳中又听到呼啸的箭声,眼角余光看到六道彩烟如同凤尾一般绽放在天空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这家伙也不是只会气他,关键的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秦王矜持地评价着。
秦王剑下已经积了十数条亡魂,体力却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黑色的长发被汗水浸透,一些发丝贴在脸上,鼻中闻着鲜血的甜腥味,秦王却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自己的血。
极度紧张之下,一些小伤小痛已经感觉不到了。手臂上似乎被杀手的剑刃划过,秦王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冷静地一挥剑,又斩一条人命。
躲在车里看着这一切的年修齐却只觉得心头都在滴血。眼看着秦王浑身浴血,挥剑的动作也不似开始时那般利落,年修齐只觉得一颗心荡在空中,秦王但有一丝踉跄危险,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心上狠狠一握,疼得几欲窒息。
他却只能躲在车里看着秦王浴血奋战,只因踏出一步都是给秦王添麻烦,所以他不能动,绝对不能动。
☆、第 96 章
正在王府巡逻的士甲和士丁远远看到天边绽放开的六色烟火,不由得疑惑地相视一眼。
士甲道:“是殿下?为什么是六种颜色?这是什么意思?”
士丁沉默了片刻,猛一抬头,凝重地看向天边渐渐消散的彩烟:“六种烟火,说明发射烟火的人不知道其中含义,或者来不及一一甄别,选择全部发射,只能是——十万火急!”
年修齐趴在车里,听着车外似乎永无止境的刀剑声。他希望这令人心惊胆颤的打杀声快点停止,却又害怕它停止。因为这些声音一旦停止,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杀手撤退了,或者秦王杀了全部敌人,一个就是——
年修齐抱紧了脑袋,死死地闭着双眼,在这样的煎熬当中苦挨着已经无法感知的时间。
似乎过了好几个时辰那么久,又似乎只不过是片刻间,他听到车外突然传来另一股杂而不乱的声音。
“秦王殿下!保护殿下!”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年修齐猛地睁开双眼,手忙脚乱地爬到车窗边向外看去,只见士丁和士甲带着一众王府侍卫出现在这片荒野中,一齐冲向杀手的包围圈。
年修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抹下了满手湿冷的水,不知是汗是泪。
王府侍卫的加入,使得僵持不下的局势终于得以打破。不过片刻之内,黑衣杀手接连倒地身亡,再也无法保持稳固的阵脚,很快陷入混乱,四处逃逸。
士甲剑下押住一名杀手,那人慌乱地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同伴死的死逃的逃,他终于彻底放弃,扑通一声跪下来,向士甲道:“我们只是拿人钱财奉命办事!好汉饶命!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全盘相告!”
士甲一掌将他砍晕,看向士丁。士丁正一手扶着浑身染满鲜血的秦王。秦王右手仍旧持剑,左手被士丁揽在肩上,头颅低垂,湿透的黑发也垂了下来,似乎晕死过去。
士丁看了看秦王,双眼一眯,向士甲道:“追,一个活口不留。”
士甲一点头,马上带着王府众侍卫追杀而去。
年修齐远远地看到这边的情景,在车里急得团团转,想要打开车门却不得其法,他慌不择路之下,硬是从那小小的车窗使劲钻了出去,狼狈地跌倒在地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秦王和士丁,到了秦王面前猛地半跪在地上,仰起头来看着浑身染血的秦王,忍着哭意唤道:“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
年修齐伸手碰了碰秦王的脸颊,却被一只大手握住。秦王勉强地睁开双眼,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低声道:“不用担心。”
士丁道:“禾公公快起身,属下要尽快送殿下回王府,找御医给殿下诊治伤势。”
年修齐一听,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催促道:“那快走快走。”
士丁架着秦王走向马车,年修齐跟在左右,很是手足无措地一会儿从左边跑到右边,一会儿又从右边跑到左边,时而道:“士丁大哥,你轻一点……不要碰到殿下的伤口。”
士丁看着这个禾公公忙碌又担忧的脸,心中大为不解。这位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他是见过几面的,只是他向来和秦王殿下只是点头之交,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秦王殿下?而那声士丁大哥,也令他十分在意。
这些都暂且不论,当务之急是赶紧救治秦王。士丁将马车的机关打开,褪了一身铜皮铁骨,又变回一辆普通的马车。
年修齐先跳上车,将车里所有的软垫软枕都铺好,帮着士丁将秦王小心地安置下来,自己坐在秦王身边,轻轻地抱着他的脑袋,亲密之情溢于言表。士丁看着他的神情更加复杂了。
车外重新套好了马,年修齐向外望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背叛的侍卫被其他两名侍卫抓了起来,低着头一身颓丧。他有些不忍地移开视线,低声道:“走吧。”
士丁亲自驾车,赶着马车往王府驶去。
车上,年修齐低头看着秦王比平常更白了一些的脸,鼻子里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心里忐忑不安得无以复加。待发现他那被鲜血浸透衣衫的肩膀上竟然还有一枝箭头深埋在血肉里,只不过箭杆被硬生生折断下来,更是心疼得要落下泪来。
一滴泪水砸到脸上,秦王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年修齐的脸,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轻声道:“修齐不要哭,本王没事。”
“你快不要说话了。”年修齐抽泣道,“殿下疼吗?”
秦王笑了笑:“修齐到底是让本王说还是不说?”
“不说不说,不用说。”年修齐连声道,“殿下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王府了。”
秦王却嘶了一声抽了一口冷气,道:“当然疼了,本王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满意地看着年修齐的心疼模样,秦王又虚弱地开口道:“本王都是为了保护修齐。只要你没有受伤,本王就安心了。”
年修齐听了又是愧疚又是感动,面对秦王这不经意的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他心动的一番——甜言蜜语,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一遍遍地轻抚着秦王俊美的脸庞,将那汗湿的发丝拨开。
这是秦王用鲜血证明了的,年修齐再不相信他的真心,就觉得自己真是猪狗不如了。
秦王疲惫地闭了闭眼,又道:“修齐相信本王么?”
“信,信。”年修齐连连道,“殿下你这么累,不要再说话了,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就到王府了。”
秦王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是牵连到了什么伤口似的倒抽一口冷气,吓得年修齐心都揪了起来。
秦王继续道:“本王一定要说,不然本王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年修齐吓得快要哭出来:“殿下您在说什么啊?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王虚弱地道:“以后要乖乖地听本王的话,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听话!”年修齐连声保证。
“还敢老气本王么?”
“不敢了,两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和殿下顶嘴了。”年修齐哭道。
秦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年修齐吓得一怔,战战兢兢地抬手去试秦王的鼻息:“殿下?!”
秦王睁开眼,一脸无奈地抬手拨开他的手:“往哪试呢?不是你让本王休息么。”
“哦哦,你快休息吧。”年修齐连忙道。
马车偏离正路不远,士丁赶着车,不多时就回到了秦王府。王御医又被紧急请了过来,听说是秦王受了伤,王御医难得地露出一丝慌张,拎着他的小药箱急急忙忙赶往秦王的寝殿。
秦王身上的衣裳已经由侍卫除去,露出伤痕累累的肩背和手臂。王御医来不及见礼,上去就仔细查看起伤势来。这一看之下,他便暂时安下心来。虽然伤口看着多,但都是些皮肉之伤,伤得最重的便是那支箭头造成的伤口。现在就担心箭上有毒。
秦王似乎看出来御医的想法,开口道:“本王在伤口上洒过了万灵解毒散,也服过解毒丹。王御医尽管诊治。”
王御医点了点头,从小药箱里拿出薄如柳叶的小刀和洁白的棉纱,让药童拿去用滚水煮了。王御医和几名药童换上干净的用药浸过的衣衫,室内也拉起同样用特殊的药材煮过的布帘。
年修齐看着这一切,紧张地咬着手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
士丁遣退下人,只留下几名大夫和药童听侯王御医差遣,又走向年修齐道:“禾公公,请回去休息吧。王御医医术高超,殿下不会有事的。”
“我不想走,我放不下心。”年修齐抽了抽鼻子道,看了看大夫们一身洁净地围着秦王忙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灰尘和血污,“我去外面等着,保证不会妨碍大夫的。我去外面等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抱起肩膀靠在门外的廊柱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幽深的室内。
士丁见他这样,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先行离开。
王御医将那枝箭头取出来,并未花太多时间,又仔细验了各处伤口,没发现有中毒迹象,还是小心地给秦王用上了解毒的药粉,又去写了一道方子,让药童拿去抓药煎药。
直到王御医从房里出来,年修齐还维持着一个时辰前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室内。王御医道:“殿下已经没事了。公公若要见殿下,现在就可以进去了。”
年修齐忙拖着半麻的身体往里面走,还未进门,看到王御医脱下溅了几点血迹的白袍让下人拿去处理,他又忙停了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我去洗干净再来见殿下。”年修齐又着急慌忙地往自己的院子跑去,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王御医抚着胡须,看着年修齐的背影。
这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秦王殿下连这样身分的孩子都不放过?真是——
王御医摇了摇头,进屋收拾自己的小药箱,带着自己的学生和弟子离开了。
☆、第 97 章
年修齐回了院子,召唤轻儿备好热水,将自己一身的尘土彻底洗净,又里里外外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这才着急慌忙地又朝秦王寝殿跑去。
秦王风刚刚喝下药汤,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年修齐刚一踏进门槛,忙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秦王。
他一身血污已经洗净,缠着纱布的肩膀露在外面,黑色的长发纠缠在白色的纱布上,略失血色的脸有些苍白,长眉微蹙,薄唇微微有些干涩,闭上双眼尤显得黑睫浓密,俊美如神祇的模样看得年修齐胸膛一阵小鹿乱跳。
他抬手捂着胸口,轻呼了一口气。
作孽啊,平常强势蛮横的家伙偶尔弱这么一次,真是——要命地迷人。
年修齐坐到床边,小心地捧起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合握在掌心里。
以前的那些矛盾,争论,纠结,在这一刻似乎全都尽数消失了。
年修齐无奈地低叹,不管秦王有多少坏毛病,他爱上就是爱上了。有这样的机会握着秦王的手,亲近着他,是他经历了多少不可思议之事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他绝不甘心轻易放弃。那些自卑,哀怨,恐惧,都再不能迷惑他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看来这把刀还能带来莫大的勇气。年修齐几乎是着迷地看着秦王的脸,慢慢地与他十指交握。
秦王突然睁开了眼睛,安静地看向他。年修齐一惊,马上要放开手,却被秦王用力握住。
“修齐趁本王睡着的时候,想要对本王做什么坏事?”秦王轻笑道。
年修齐忙道:“没、没、没有!殿下不要误会,小生绝对没有贪图殿下的美色!”一说完就想甩自己一嘴巴。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秦王却没有生气,反而叹道:“本王美色常在,修齐以前看不到,非得要本王拿命相搏一次,才愿意正视本王一次啊。”
年修齐又是羞愧又是奇怪。秦王殿下这画风不对啊?难道这伤还有什么附加作用?年修齐探手在秦王额上一摸,手心中却感到一丝凉意,不知道是秦王失血过多体温太低,还是他手心太热。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年修齐感到心疼了。
“殿下,你冷么?”年修齐低声道,两只手轻轻地将秦王的手包了起来。
秦王看他这样,也不好再打趣,摇了摇头道:“本王不冷。这点伤不过小伤,修齐不用太过担心。”
年修齐看着秦王露在外面的手臂,肩膀,虽然肌肉劲健,却白皙光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他一定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却还将他护得如此周全。
年修齐只觉得心里几乎要软成一滩春水,他脱了靴子爬上床,小心地避开秦王的伤处,轻轻地揽住秦王。
“小生可以为殿下取暖。”年修齐侧躺在枕头上,看着秦王的眼睛道。
简直像小动物一样。秦王看了他半晌,笑着揽过他,在小书生的额上亲了一下。
他记起幼时住在宫里,母妃养过一只白猫。那猫平日里刁钻古怪,不爱亲人,对他更是不假辞色,秦王也向来不喜欢它。但有一次,他独自一人藏在暗处悲愤神伤之时,被那只偶然路过的白猫撞见。它居然停了下来,蹲坐在受了欺辱的男孩对面看了半晌,又默默地爬到他的怀里,一声不吭地盘坐下来。秦王在那里坐了一下午,它竟然也跟着坐了一下午。它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东西,仅有的陪伴也只是闭着眼睛睡自己的觉,但那小小的身体上柔软温暖的温度,让秦王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猫一样的男孩。秦王摸了摸年修齐的脸颊,无声地笑了。这便是无论他顶着程秀棋的身份还是小太监的身份,都无法迷惑他的原因吧。他灵魂当中独有的气息,总能令秦王想到那个被一只猫陪伴的午后。
皇宫内,太后寝宫。
太子元静急步走了进来,身旁跟着几个惊慌失措的太监,想拦却又不敢拦,只能团团地跟在太子身边,焦急地劝阻道:“太子殿下请留步,太后娘娘正在礼佛,不见外人。请太子殿下稍侯……”
“滚开!”太子不耐烦地甩开他们,推开佛堂的大门,大步闯了进去。
“太后娘娘,孙儿叩见太后娘娘。”太子扑通跪在太后身边,吓得几个太监也忙跪了下去,战战兢兢道:“太后娘娘,奴婢们实在拦不住太子殿下……”
太后停下了捻拂珠的手,轻叹道:“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太监忙齐齐告退,顺便将佛堂里的宫女们一齐带了下去。
太后这才看向跪在脚边的太子,道:“起来吧,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那些小太监也只是听命行事,你有再大的怒火,又何必为难他们?”
“太后娘娘也知道孙儿心里有怒火!”太子起身道,“太后娘娘对几个小太监都如此仁爱,对自己的孙儿又为何这么刻薄?!”
太后瞪了他一眼:“胡说,哀家疼你都来不及,几时对你刻薄了?”
太子握紧了手心:“太后娘娘知道我在说什么!孙儿听闻,秦王昨日遇伏受刺,身受重伤,这一切,又是太国舅的手笔吧?!太后娘娘,您为什么不能约束一下舅公,让他不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
太后闻言一顿,却未开口,手指又捻过一枚佛珠。
太子看着她,失望地退了两步,苦笑着道:“是您,太后娘娘,是您吧,指使人刺杀元颢的,就是您吧?!”
“他要夺你的皇位!”太后怒道。
“可他是我的弟弟,是您的亲孙子啊!”太子也忍无可忍地怒道,“看看父皇这皇帝做的,这样的皇位,我根本就不想要!他若有本事就让他夺了去,我甘愿俯首称臣!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亲人骨肉相残!”
“你父皇这皇帝做得怎么了,啊?!你敢不敢说清楚?!”太后连连敲着桌子痛心疾首地道,“哀家筹划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就只为了一个想要夺你皇位的小野种,你就这样对待哀家?!静儿啊静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太子摇着头笑道:“父皇这皇帝做得怎么了?这话怎能问我,太后娘娘您不是最清楚么?!父皇是您的亲生儿子,我是您的亲孙儿,可在您的眼里,我们到底是什么呢?!在李家的眼里又是什么呢?!任人摆布的傀儡?!我知道您为什么痛恨元颢,太后娘娘。不要总是拿他的身世来说,这只不过是您给自己找的一个正当借口。真正的原因,不过是他从不听你摆布,他绝对不会做一个傀儡。你怕他,太后娘娘,权势涛天的李家也怕他。所以你们总要寻找一切机会杀了他。”
“你放肆!”太后火冒三丈,一巴掌甩在太子脸上。
太子没有任何抵抗地挨了这一巴掌,被打得偏过头去。
太后突然又心疼后悔了,收回震得发麻的手,上前扶着太子:“静儿,奶奶不是故意的,你——”
太子慢慢挣开她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静儿……”太后有些焦急地唤道。
“奶奶,收手吧。”太子背对着她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弟弟的,绝对不会。”
他说完便向外走去,任太后在身后悲痛斥责,也再未回头。
刚一出了太后的慈文宫,一人突然迎面走来,走到太子跟前才一揖行了一礼:“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那人抬起头来,双目含笑地望着太子。
太子顿住了脚步:“南宫舒雅?你怎么进宫来了?!”
“李大人听闻太后娘娘凤体有恙,特命我将来自苦寒之境的千年灵草进献给太后娘娘。”
他仔细看了看太子的脸,上前伸手触了一下:“殿下挨了打?”
太子一偏头向后退了一步,不愿再与他多说。
“你去见太后娘娘吧。”太子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南宫舒雅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这才振了振衣袖,让宫侍继续带路。
又过几日,吕东洪已点齐兵将,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本该在府里养伤的秦王却在此时进了宫,向萧国主见过礼之后,便简洁明了地恳祈道:“父皇,请容许儿臣随军出战。”
萧国主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道:“此次征战鬼方,朕早已下旨由吕东洪统率三军,现在是不可能更换主帅的。”
“儿臣明白。儿臣并非与吕将军争夺领兵之权,随便给儿臣一个督军之位即可,儿臣只想暂时——离开京城。”
萧国主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因为受伤未愈仍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低埋在带毛的领子里。他本不是如此怕冷之人,如今又远未入冬,他却已经将皮裘都穿上了身。
萧国主看了半晌,叹道:“起身吧,赐座。”
“儿臣谢父皇疼惜之心。”秦王少有如此示弱的时候,倒令萧国主有些不习惯。
他有些弄不清楚秦王的伤到底有多重了,对他这副心灰意懒的模样也是大为意外。
只不过是又一次刺杀而已,因为这样就丧失斗志,也太令人失望了。
萧国主道:“你手里还有许多未竞的差事,难道也想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儿臣早已安排好人手,就算儿臣不在,那些已经走上正轨的项目也不会半途而废。这都是儿臣的心血,儿臣不会撒手不管的。”秦王谨慎地回道。
这一下萧国主却没有别的理由留他了。再怎么说,他的亲生儿子一副病怏怏的可怜样子来求他放几天假,连工作交接都安排好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这么不同意。
最终他也只能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儿臣谢父皇恩典。”秦王规规矩矩地下跪行礼,起身退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年修齐看秦王出来,连跑带蹦地到了秦王面前,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殿下?皇上同意了么?”
秦王矜持地点了点头。年修齐欢呼一声,一把搂住秦王的脖子:“这下子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百凤县了?!我当县令殿下就当我的师爷!”
秦王笑着揽住他,带着他往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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